白光耀眼、掌心发疼,还有可望不可及的人。

    晏七里一阵恍惚,呆呆的看着面前他,没有伸手。

    是出现幻觉了。

    倏忽间。

    秦熠谦唇角一勾,打趣道:“摔傻了,还不伸手。”

    晏七里听话地伸手过去。

    掌心相贴,少年灼热的温度好似火炉一样。

    她轻颤了下,惹来他诧异的目光。

    站直身后,晏七里突然想起报警声,瞪圆了双眼,露出肉眼可见的慌乱,揪了揪他的衣袖,断断续续道:“...秦熠谦,火警。”

    见他还愣在原地,晏七里拉住他的手腕跑。

    只是怎么也拽不动。

    咦。

    秦熠谦轻笑了声,反手擭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楼下看。

    下面黑压压一片人头,还摆着几个火盆。

    有人拿着消防灭火器在演示如何灭火。

    这是消防演练?

    闹了个大乌龙,晏七里眼神飘忽,一些细节渐渐浮现脑中。

    怪不得刚刚大家看起来着急,又不太着急的样子。

    “现在还跑吗?”秦熠谦揶揄了一句,松开了她。

    晏七里闹了个红脸,就他们刚刚的情况,要真有火,都烧成灰烬了。

    掌心不自觉握紧。

    晏七里忘记手受伤了,刀割般的疼痛立马传来。

    她小声地倒吸了一口气。

    哪怕她再怎么抑制情绪,秦熠谦还是发现了。

    瞥见她指缝间的血色,眉间皱了皱。

    “刚刚那里有玻璃渣。”

    触及他的表情,晏七里低声解释了一句,不认为他是担心自己,只觉得是因为同学的情谊。

    药店门口,秦熠谦买了止血贴和双氧水递给晏七里。

    晏七里乖乖地接过,在旁边的凳子坐下,拧开瓶盖消毒。

    她力气小,第一步就遭遇了滑铁卢。

    头顶上的目光逼人。

    晏七里努力使劲,瓶盖跟上了520似的,纹丝不动。

    急得都冒汗了。

    “我来吧。”

    秦熠谦半蹲下来,轻而易举就拧开了。

    他撕开包装,拿出棉签,小心地拨开她掌心上的玻璃渣。

    晏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嘶了声。

    他的动作一顿,之后越发轻柔。

    五点半,暮色已经笼罩了大地,路灯亮了。

    借着灯光,晏七里不留痕迹地打量他。

    少年模样勾魂,垂眸认真的神情却虔诚圣洁。

    两人这样面对面相处的情况屈指可数。

    自从赵沐夏回来后,和他说话也少了。

    晏七里咽下凌乱的思绪,手指不受控制地蜷缩了下。

    被秦熠谦捏住,他沉声道:“别动。”

    她立刻绷紧了手,丝毫不敢乱动。

    见他动作如此熟练,晏七里好奇地问:“你好像很会清理伤口?”

    “小时候经常打架,经常自己清理伤口。”

    “啊....”晏七里不敢置信,震惊地嘴巴微张。

    他居然会打架?

    没料到她这么惊讶,秦熠谦挑了挑眉,“怕了?”

    “我才不怕。”一下拔高的声调。

    晏七里觑了他一眼,斟酌了下语言,询问道:“我能问下为什么吗?”

    这没什么好隐藏的,秦熠谦说了起来。

    出身家境优渥,从小就是小霸王一个,初中之前一直有人看不惯他的,联合外校的人欺负他,但秦熠谦学过拳击,一对五也不在话下,不过少不得脸上手脚挂彩。

    又怕家里人发现,经常自己偷偷处理好伤口再回去。

    不过那次倒是一战成名,以前的学校现在都流传着他的传说。

    后来江秋安心脏病复发了,为了不让她担心,秦熠谦几乎收敛了所有坏脾气,没再打过架。

    秦熠谦有些好奇晏七里的反应,像她这样的女生应该从来没遇见打架这种事情,心里怕是慌得很。

    对上她清澈的目光,耳边是她认真清晰的话语。

    “那你很疼吧。”

    撕止血贴的动作一顿,轻轻贴上去,随口答:“还好。”

    他继续问:“那你小时候是怎么样的?”

    我小时候?

    父母无止境的吵架,噪杂的摔门声。

    歇斯底里的大叫。

    想到这,晏七里沉默地低下头。

    意识到可能提了不该提的事情,秦熠谦转移话题。

    “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他顺手收拾好地上的垃圾。

    “谢谢。”

    “不客气,下回注意点。”

    路口处,灯光昏暗,少年前方是一片影影倬倬的榕树。

    他的身形渐渐隐匿其中,似乎下一秒就要随风飘散。

    晏七里心莫名一揪,出声喊住了秦熠谦。

    他回过身,眸里闪过困惑。

    “你想去哪个大学呀?”

    他一怔,似在思索,抬手捋了捋额头的碎发,脸上是散漫的笑意。

    “上京大学。”

    一轮残月恰好出现他身后,清辉遍地。

    少年粲然一笑,比天光还要耀眼。

    .

    临近元旦,南执安排了晚会。

    钱乐乐拉着晏七里来到学校的大礼堂,笑得神神秘秘的。

    晏七里按耐不住好奇,问:“你带我来这干嘛?”

    一般开会才会来这边的,怎么今天好端端过这。

    “我带你来看元旦晚会彩排。”

    南执晚会的节目一向保密做得挺好的,一般都是前两天才知道做什么。

    钱乐乐’人脉’遍布全校,这不,和后台的人说了几句,对方就同意她们进去了。

    观众席只有三四个人,应该是负责晚会、设备的工作人员或老师。

    钱乐乐熟悉这边,拉着晏七里往角落站。

    这里视野极好,一抬头就能看见舞台,还不容易被人发现。

    舒缓的钢琴曲响起,晏七里望向舞台中央,目光定住。

    秦熠谦坐在钢琴面前,眉目澄净,修长的手指在黑白键上熟练地弹奏着。

    灼灼风华让人不由侧目。

    晏七里痴痴地望着他,脚步不由得向前走了一步。

    晚会压轴表演的是他吗?

    刹那,音乐激昂起来。

    一名少女在舞台另一侧翩翩起舞。

    她拎起裙摆,像精灵一样旋转跳跃。

    笑容热烈明媚。

    他是和赵沐夏一起表演节目。

    晏七里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只觉得有冷风灌进了心里。

    吹得心一抽一抽地疼。

    连钱乐乐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反应。

    晏七里敛下情绪,扯了下嘴角,“乐乐,你叫我有什么事情?”

    钱乐乐面露奇怪,疑惑道:“你怎么看这么入神?”

    她不自然地笑了笑,“好看。”

    幸好这边光线昏暗,不然钱乐乐早就察觉她的神色异常了。

    钱乐乐自问自答起来,“确实好看,七里,你不觉得他们很般配吗?”

    晏七里心疼得仿佛难以呼吸,死死咬住唇,不想勉强自己,小幅度地摇了下头。

    钱乐乐没有看见,嘀咕道:“赵沐夏不会真把秦熠谦拿下了吧,没听她说啊。”

    晏七里不想待在这里,说想离开。

    忽而,又扭头看了一眼。

    眸光带着星点晶莹,眼神支离破碎。

    上完课回到家,晏七里发现家里的灯全熄了。

    是出去了吗?

    到了客厅,看见宋白清坐在沙发上。

    只有一盏明黄的小台灯在亮。

    光线忽明忽暗,她背对晏七里,低垂着头。

    浅白色的衣服仿佛被漆黑夜色浸染了。

    四周寂静,却缭绕着一股怅惘。

    晏七里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上钱打扰。

    犹豫了几秒,轻声询问:“妈妈,你怎么在这里?徐叔叔和影周呢?”

    “他们去惜月家了。”

    宋白清的声音极淡极淡,平静得不能再平静了。

    晏七里捏了捏手指,顿在原地,不知道做什么。

    宋白清很少有这种情绪,除非遇到了什么大事。

    只是她和宋白清几乎没有交流过,也做不出像别人家小棉袄的贴心举动,撒娇卖乖。

    从小,宋白清是专制强势的家长,容不得她半分违逆,半分出格。

    现下这种情况,问深了,宋白清不仅不会答,反而觉得她小孩子不懂事。

    可也做不到不管不问。

    晏七里在心里反复思索话语,向前走了一步,余光瞥见宋白清手上的陶瓷公仔。

    那是爸爸送我的。

    晏七里心惊肉跳,妈妈怎么会发现的?

    脑子突然一片空,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过往的事情蓦地涌现。

    宋白清和晏重离婚没多久,年级小的她不明白离婚是什么概念。

    因为许久没见晏重了,向来听话的她第一次哭着说要见爸爸。

    那天宋白清的声音也像今天一样,很轻,宛若飞絮一般。

    她说要出去找爸爸。

    宋白清眼神很冷,双手紧紧捏着她的肩膀,疼得发麻,她吓得不敢哭。

    宋白清说如果她要找爸爸,就代表不要妈妈了,妈妈就会死。

    她吓坏了,哆嗦着唇不敢说话。

    宋白清突然不满意了,大声吼叫,叫她保证以后绝不偷偷去见爸爸。

    那段记忆太过久远,或者是太过害怕当时的场景,像是开启保护机制似的,她刻意回避。

    宋白清此刻的神情,她忽然明白,游乐场见面那次爸爸其实并没有和妈妈说,其实当时她也想到过,只是还是想去。

    晏七里喉咙干涩,下意识舔了舔唇,不知道怎么解释。

    我只是和爸爸见了一次面,你别生气好吗?

    保证没有下一回了。

    心里的话还没说出,宋白清走到她面前,眉色阴郁,“我不是说过,没我同意,你私下决不能和他见面吗?”

    “我......”知道错了。

    宋白清拿起公仔冷淡地看了一眼,拇指摩挲着上面的花纹,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和她说话

    “他啊,就会拿这种小东西哄你。”

    晏七里手足无措,伸了伸手想拿走。

    宋白清躲过,问:“七里,你很喜欢?”

    怕激怒妈妈,晏七里摇了摇头。

    她的回答令宋白清很满意,眼神的冷意散了几分。

    晏七里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

    下一秒,就见宋白清高高举起,睨了她一眼,眼里闪过疯狂。

    心猛地一跳。

    公仔被狠狠摔向地板,砰的一声,碎片洒满一地。

    空气刹那彷佛静止了似的,晏七里愣愣地看着她的动作,整个人像丢魂了,眼神空洞。

    悲伤像膨胀的气球,炸得晏七里思绪紊乱。

    宋白清神色平静,可在她看来,却狰狞得面目全非,仿佛前面有一片深渊,她脚步踉跄了下。

    宋白清伸手拉晏七里,她继续往后退,头不由自主地摇了下。

    “七里,听话。”

    听话?

    我还不够听话吗?

    晏七里自嘲地笑了笑,

    一抬眸,眼神荒芜寂寥,眼泪像开了阀的水龙头,大滴大滴地疯狂落下。

    面容一片狼藉。

    宋白清愣住了,手轻微颤了下,听见她说。

    “妈妈,我知道错了。”

    “可是,他是我爸爸,我见他不可以吗?”

    晏七里带着哭腔,一字一句地说。

    “明明当初那么相爱有了我,为什么现在不爱了,却一切都让我来承受。”

    “如果可以,我宁愿没有出生。”

    晏七里抹干眼泪,跑了出去。

    宋白清愣愣地看着她跑出去,全身一松,瘫倒在地。

    碎片扎破了她的掌心,血流淌下来。

    像被惊醒似的,她慌乱地拨通电话,泣不成声,“立诚,我..和七里吵架了,她跑出去了,我该怎么办,我控制不住自己。”

    徐立诚安抚她,沉声道:“你别怕,我快到楼下了,你好好待在家里,我带七里回来,别担心。”

    “真的吗?她会不会不要我了。”

    “不会的。”

    天空电闪雷鸣,雨倾盆而下。

    马路上,晏七里全身湿透,她漫无目的游走。

    我能去哪里?

    晏七里放空脑袋,穿梭雨中。

    听到喇叭声,才发现是红灯,晏七里愣愣地往后退。

    那人骂了声神经病。

    晏七里苦笑了一声,然后她低声地抽泣起来,像小动物的呜咽声。

    不远处有辆奔驰停了下来。

    辛皓则放下手里的报纸,皱着眉望着那个身影。

    她怎么在哪里?

    和司机说了声,开了车门,撑了把伞过去。

    黑夜,路上的汽车刷刷地穿行。

    晏七里使劲睁开眼,矗立的楼房,万家灯火,明亮璀璨。

    眼里闪过落寞。

    晏七里的衣服紧贴身体,像是泡在水里似的。

    她抱着双臂,细密的颤抖起来,

    牙齿止不住地打颤,睫毛被雨水打湿了。

    我要回去吗?

    一想到宋白清,晏七里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忽而。

    没有雨水砸落在她脸上了。

    抬眼前方还是雾蒙蒙一片,脑袋宕机了几秒。

    还没转头,就听见少年轻快的声音。

    “等我教你躲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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