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过了半分钟,谢诏懒懒起身,将手中的酒杯递给助理,“走吧。”

    谢诏的母亲独自住在谢家别墅,那是谢诏长大的地方。拥有一定经济实力后,他就搬离出去了,但母亲时不时会唤他回去吃饭,久而久之,他与母亲形成默契,每月10号共进晚餐。

    今天是10号。

    近来被梦境的事纠缠,扰了谢诏心绪,让他竟然忘记了这个日子。

    梦境出现已久,钱姝的出现,给了他拨开云雾见月明的终局感,令他总是控制不住地浸入纷杂思考。

    “谢总。到了。”

    助理温润的声音响起,谢诏睁眼,适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着了。

    车停在别墅前的院中,车灯扬长,照着一层层石阶,别墅通亮,暖意的光散落一地。透过雕花玻璃望去,厅内陈列复杂,伫立着的物件犹如一个个静止的人,割裂了原有的温馨,反倒添了恐怖之色。

    谢诏动身,抵达门前时顿了一步,不知在想些什么。

    进去,保姆见他,恍若见到救命稻草,快步上来,刚想开口说什么,便听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遂止住告状的心思,退回原位。

    “阿诏,你回来啦!”

    荆怜的呼喊横贯大厅,从水流潺潺的假山、设计精良的小型画舫、巍峨森严的石狮子等一众形状怪异的装饰品间穿过。

    分明是欧式古堡建筑,荆怜却独爱中式装修,面子里子间已经足够违和,她又在房子里塞了诸多藏品。

    这里不是家,是一座仓库。

    谢诏没应,驻足望向右边的一排一人高的巨型盆景。

    盆景被荆怜修成眼睛形状,绿森森,格外瘆人,她就这么突然地从盆景间隙跑了出来,穿着单薄的纱,纱下肌肤若隐若现,身上还挂了几片叶子,实在算不上体面。

    荆怜一向如此。

    少时,谢诏还无法反抗荆怜的时候,经常被她当做一个作品般打理。

    荆怜最出彩的一组作品《情绪》里充满谢诏的身影。她用镜头记录他最真实的神情,再用画笔加工延伸,成就非凡的艺术性。

    《喜》,她将他扒光,用五颜六色的颜料为他的身体上色,然后拍照,留念,出展。

    《怒》,她控火烧圈,让他浴火而立,欣赏他遭受火舌扑攻的无助及绝望到触底反弹后的反抗。

    《哀》,她送他一只幼犬,用犬类的热情抚慰他,待小狗成为他生命里难以替代的光后,将其杀死。

    《乐》,她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按在水里,让他挣扎,最后留下几近窒息之际重获氧气的焕发瞬间。

    所有人都说谢诏为艺术牺牲,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不是自愿的牺牲,是荆怜单方面的掠夺。

    可谢诏也无法彻底丢下荆怜,准确来说,是不忍心。

    荆怜是个可怜人,她不顾父母反对,和谢诏的父亲相恋、怀孕,但还没等谢诏出世,谢诏的父亲就抛之弃之,与一富家千金成婚,更是对外宣称是荆怜蛮缠,他也不堪其扰。

    谢诏冠着那个人的姓,在这座荆家的房子里长大。荆家养着他们,为他们支付生活费用,是他们最后的温存。荆怜的父母早已搬到国外定居,谢诏有记忆起就从未见过他们。

    荆怜只有他了。

    二人坐在餐厅里,厨师端上热腾腾的菜品,都是些炒菜,荆怜喜欢中式的一切。

    “阿诏,我看到你了。”

    谢诏对荆怜的话不感兴趣,“嗯”了声,意兴阑珊地夹了菜。和荆怜同坐,总令他胃口不佳。

    “我看到你参加制剂师大会了。”荆怜又道。她看着谢诏,眼睛亮亮的,完全不像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反倒像是一个少女,瞳色天真无辜,“阿诏,你说,回溯是真实存在的吗?”

    谢诏皱眉,没答。

    荆怜畅想起来:“阿诏,如果能够回到过去,妈妈一定会好好表现,不会对你爸爸乱发脾气,那他就不会离开我们了。”

    谢诏面色恢复平静,死一般的平静。

    “阿诏,我昨晚做梦了,梦到你爸爸和我说,他其实很想我们,可他身不由己,他只是没办法来找我们。”

    “阿诏,你现在很有钱了,让那个女孩子带我们回溯吧,我们回到过去,再给你爸爸一次机会。”

    放下木筷,谢诏淡然道:“他不是死了,他只是在过他认为幸福的生活。”

    幸福两个字刺痛了荆怜,她骤然起身,把菜品拂了一地,叮铃哐啷的破碎声响起,很是刺耳。

    保姆们见怪不怪,熟练地去拿器具收拾。

    “阿诏,你怎么变成了这样?”荆怜红着眼睛质问他,“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的啊,你爸爸是爱我们的。”

    嗓子干紧,谢诏没动。

    “晚了,我要回去了。”他启声,没什么力气。

    荆怜拦住谢诏去路,几转奔波,那层孤零零的薄纱半掉未掉,肩头裸露,完全没有端庄可言。

    谢诏没见过,其他如她一般的母亲。

    “阿诏,你是我最好的作品,你不能这么对我。”她哽咽着控诉。

    可人一旦被定义为“作品”,真的很难与控诉者共情,尤其,对方还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谢诏没有理会,径直往前,荆怜拦不住,就操纵控火,火光撩起盆景,火光肆意。另一个保姆疲惫地拎着早已备好的灭火器直接将其扑灭。

    谢诏脚步不停,任由凄厉的呼喊在身后接连爆发。

    走出房子时,寒风扑面,谢诏遥望无星的夜,想道:原来,炼狱会伪装成童话中城堡的模样。

    他想走走,助理开车在后龟速跟着,车灯为他照亮前路,也照清了空气里的浮尘粒子。这个世界,真脏啊。

    “什么啊?我都说了,我那是逼不得已,要不是你们非要给我介绍对象,我干嘛要找个假的来冒充?”

    “姐姐你就会说我!你比老妈还啰嗦!你每天给那么多人开那么多会,怎么还有精力说我啊!”

    ……

    远处飘来几声活力四射的女声,听着声音,谢诏能够辨出那是秦瑜,一个放弃家族企业甘愿当执法司小小警员的天真富二代。

    望去,她正和她的姐姐秦瑾挽着胳膊沿着草地小径走着。

    秦瑾不如她激动,音量小,听不见,便就像是秦瑜的独角戏。

    谢诏和秦瑜打过交道,她对待外人时不这般,也能装出几分执法司该有的稳重。也许,人在家人面前,就是会不自觉卸下伪装。

    不过,秦瑾这个姐姐,倒也不算是秦瑜真正意义上的家人。

    秦瑾是被领养的。

    秦家待她好极,只当亲生,秦瑾来到秦家没多久,秦家女主人就怀孕了,他们没有因此嫌弃她,而当她是带来好运的天使。

    得知秦瑾的身份后,谢诏不止一次想过,人到底要多幸运,才能拥有这样的人生?

    ·

    经过制剂师大会的曝光,钱姝彻底火了,店铺爆满,一天能有上千单,接不过来,根本接不过来,她把试剂瓶都擦出火花了也根本做不完。苏珩有工作,没办法帮衬,她临时雇了言菘蓝、苏叶子和王芹帮忙送货,这才勉强算是接住了泼天的富贵。

    大家下单的心态基本一致:我倒要看看S级界行者做出来的灵液和其他制剂师的有什么不同。

    实际上,就功效而言,没什么不同,不同的,是钱姝的灵液里多会添加些保护人体的材料,努力将伤害降到最低。

    也更难喝。

    害她还收获了不少差评。

    除了正经下单的,还有不少好事者,不下单,单纯私信她,言论多是千奇百怪,还有一些不安好心之徒。

    有人建议她开启世界通路,去别的世界把恐龙引入进来,让当今世界的人看看恐龙是真实存在的。

    钱姝:“请问我如何把恐龙带回来呢?”

    那人:“你傻啊,把恐龙带回来分为两步,第一步用绳子套住它的脑袋,第二步把它拽回来。”

    钱姝:“……”

    有人建议她开通世界旅游线路,并表示愿意出高价前往异世界旅游。

    钱姝:“高价是多少?”

    那人:“250。”

    钱姝:“#%……&*”

    还有心态爆炸的,建议钱姝从其他世界引入无可治愈的病毒,毁掉这个垃圾世界。

    钱姝:“别人是救世主,我是灭世主?”

    没一个靠谱的。

    连轴干了两周,钱姝赚了她此前一年才能赚到的钱,然后,她和她的仨小兵统统累倒,直接得了“订单提示音”PTSD。

    她第一次发现,其实她也没那么爱钱。

    索性关闭店铺,带仨人团建、分钱,好好休个假。

    晚间,钱姝与言菘蓝窝在地下诊所里,吃着热乎乎的张岸麻辣烫外卖,规划着春节的安排。

    言菘蓝每年春节都不在春行,钱姝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没有过多问过。

    钱姝没亲人,春行又是一座满是外地人的城市,一到春节就要空城,以前,她都是独自屯够几天的粮食,在家接点零星的单子,熬着。

    今年肯定不会再接单了,又因有了苏珩,想带他离开春行去玩玩,见识一下这个世界别样的美丽。但还没想好去哪儿。

    钱姝:“你说,我们是泡温泉呢,还是去山里玩几天?”

    言菘蓝:“我觉得春行最近有点奇怪。”

    钱姝:“泡温泉吧,暖呼呼的,但只有我和阿珩,会不会有点尴尬?”

    言菘蓝:“黑市关门了,但那些异药公司推出的什么涅槃之灵,和以前的Nirvana功效简直就是一样的。”

    钱姝:“那还是去山里待着吧,草地大滑梯什么的,看起来又刺激又好玩。”

    言菘蓝:“不管是名字,还是灵液的效果,都太巧合了不是吗?我觉得这是涅槃下的一盘大棋。”

    两个人各讲各的,鸡同鸭讲。

    蓦地,言菘蓝按住钱姝的手机,郑重再道:“你难道没发现,界行者在减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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