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牢房出来后,沈即怀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遣退了随从,独自走在街道上。

    察觉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沈即怀立即后撤一步,低头一看是三岁女娃娃跑得太快撞到了自己,一屁股栽到地上,缺了一颗的糖葫芦却被紧紧握在手里。

    “你这死丫头,让你不看路。”身着麻衣的妇人急忙追过来,将女娃娃从地上抱了起来,满含歉意,“都怪小女冲撞了沈将军。”

    沈即怀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孩子还小,顽皮些倒也无妨。”

    女娃娃似是意识到面前的叔叔没有怪罪自己,将手中的糖葫芦尽可能地举举得高高的,口齿不清发声,“叔叔,吃。”

    妇人急忙扯住自家孩子的胳膊,没想到孩子放声哭了出来。

    沈即怀从怀中掏出十文钱放到孩子手里,“算是我买下来的。”

    夫人慌张地急忙将钱还给沈即怀,“沈将军,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最终,妇人对沈即怀再三感谢后抱着女娃娃离开,脸上满是抑止不住的喜悦。

    沈即怀转动着手腕,仔细地端详着糖衣包裹着的红彤彤果子,望着妇人远去的方向默不作声。

    天边血色一片,柔和的霞光钻进巷子里。

    次日一早,阴暗的过道里,脚步声渐渐逼近。

    沈即怀带着三个侍仆出现在祈年面前,“考虑如何?”

    “没有。世间没有长生之法。”

    沈即怀脸上的笑瞬间僵住,随即扭曲了起来,“既然如此,那就遵从阁下的选择。”

    一个摆手,沈即怀身后的侍仆将睢安拉了起来,手中淬屠妖毒的匕首即将刺了下去。

    祈年聚集起自身剩余的所有灵力挣脱开锁链。

    铁链碎掉的一刻,一道白光夹着金晕直直冲向睢安,巨大的光亮将众人笼罩其中。

    侍仆手中的匕首刹那间掉落在地。

    睢安跌跌撞撞地扑向因灵力失去过多而倒地的祈年。

    “他说的没错。长生本就是妄念,万物自然不会永留存于世。”荀鹤白弹了弹自己的袖角,施舍地睨了沈即怀一眼。

    “他灵力在消散,带着他先去找我师妹。”荀鹤白拦住对方的进攻,对睢安道。

    沈即怀知道眼前人不容小觑,并没有鲁莽地上前,只是不悦地开口,“想来我与阁下似是无冤无仇,不知阁下此举,又是何意。”

    荀鹤白并没有答话,直接出手。

    沈即怀避开荀鹤白一招,随即退居侍仆身后。

    “看来阁下此举定是要做那活菩萨了,既如此,沈某便送阁下一程。”眼见着自己多年的计划即将要落空,不多时,沈即怀面容逐渐狰狞起来,在手中凝聚起一团黑气,打算来一个鱼死网破。

    荀鹤白眉头微蹙,“一介凡人,怎会习此邪术。”

    “想知道?那就让阎王爷告诉你吧!”一个飞身,直直朝荀鹤白冲过来。

    最终,沈即怀不敌荀鹤白,败下阵来。

    客栈里,红蘅在房间外来回踱步,直到看到荀鹤白走了过来。

    “我试过了,他的灵力锁不住……”

    荀鹤白在红蘅面前停住,“以魂体进入他人尸骨,维持这么多年灵力消耗太多。挣脱锁链那一刻,他就已经穷途末路了。”

    “那他......最终会如何?”红蘅哽咽出声。

    “魂飞魄散。”

    红蘅眼眶微红,“魂飞魄散......可他是事出有因啊。”

    “规则制衡万物,自然无法因为一句‘事出有因’而免去责罚。若如此,法则的威严何在,今后又该如何令万物信服。”荀鹤白知道红蘅的意思,只是轻叹一声,揉揉她的脑袋。

    可是天地法则就是这样,任谁也无法更改。

    红蘅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看着不远处的祈年兄弟二人。

    “他的功德,足以他有来世。但过程怕是不易。”荀鹤白最终还是不忍多说了一句。

    红蘅偏头看向荀鹤白,略带一点不解。

    “违背规则是真,他必然受罚。而他所行之事之善,亦是真。规则向来不是束缚人的铁笼,而是明辨是非的权衡。”荀鹤白抬头望了一眼天。

    最终,祈年在睢安怀里如星光般渐渐散去。

    ——你护我一族,我替你守一城。此一生,无憾。

    两人最终决定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常夫人。

    “怎么会、怎么会是沈将军,明明、明明当初是老爷与沈将军一同守的城门,他们一同守住临安城数十年啊。”常夫人似乎不信任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跌跌锵锵地后退一步,一只手撑在堂前的紫檀木桌上。

    “万物在一息之间尚且有所变化,更何谈十年之久呢。人之一字,最是贪之不足,自私至极。”红蘅想到祈年的结局,语气不善地讽刺道。

    两人出了太守府,红蘅瞧了告示栏周围已经水泄不通的人群许久,略带凄凉地开口,“心守不住了平衡,因果也就到来了。我原先想着因果轮回,善恶终有报。”

    红蘅忽地转过身盯着荀鹤白的眼睛,“可是师兄,如今再次看着他们,一时之间我竟有些分不清对错了。”

    “何时这般伤春悲秋了?”荀鹤白揉揉她的脑袋,“守城理应是他的职责。然而却因嫉妒使得自己面目全非,任由嫉妒之心蔓延,这便是他的过错。”

    “师兄总是这般冷静。”

    荀鹤白这次没有接话,只是将放在红蘅头上的手缓缓拿了下来。

    事情的真相已然揭露,城中百姓震惊,难以接受背后的真凶是曾经浴血杀敌的沈将军。

    初升的旭阳渐渐爬上客栈的二楼。

    “沈即怀在天牢中自杀了。”睢安平静地告诉荀鹤白,语气中却丝毫未沾染大仇得报的喜悦。

    “嗯,我将先前在常太守书房中找到的东西给了他。”

    睢安并未追问。

    如今一切都结束了,原因如何,他并不想知道。

    “如今,临安城已有新的太守。你日后有何打算?”荀鹤白倒了杯茶推到睢安面前,又给红蘅倒了杯茶。

    少年摩挲着杯沿,看着杯中浮起地茶叶,“依兄长遗愿,护一族安稳吧。”

    “那你们呢?”

    “继续东行。”

    睢安抬眸,“何时启程?”

    “待明日将后事处理干净,后日启程。”

    一直默默喝茶的红蘅忽然开口,“明日我要再去趟太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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