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太疾步赶到到小卖部的时候,这里还人来人往,张凤侠烤的红薯和洋芋香喷喷,吸引了不少踩雪的孩子们来觅食,奶奶就坐在炉子边上,吃完一个就开始想要再拿,张凤侠总是一边埋怨她吃得太多晚上屋里全是味儿,一边又担心她烫到手,帮她一个个往外拿,奶奶憋着嘴在旁边等待投食。

    看起来小卖部也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文秀再次快速地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拉着巴太出了门,他们沿着河边慢慢的走着,农历新年已经过去了,旷日持久的冬天终于逐渐在走向尾声,粉色的霞光映衬在这白茫茫一片上,看起来是梦幻般的温暖,实际上文秀只感觉到格外的冷。

    巴太也是一脸疑惑,“文秀你怎么拉我出来了,你不冷吗?”

    “你要说什么呢?”文秀对于这个粗线条的问题选择直接忽略,她可不想下一秒村子里所有人都知道了巴太和她的聊天内容,而且还来找她印证。

    “文秀,你知道吧,我这次回来很高兴你在。”巴太一只手牵着马绳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头,他刚刚路上鼓起来的勇气现在早已消失不见了,两个人三年的空白还是让他有些踌躇不前,于是声音低不可闻。

    文秀这两天听着张凤侠的不间断观察播报,一会是巴太去了这里,一会是巴太又去帮了谁家,苏力坦家的小儿子一直都是很受欢迎的孩子顺便还吐槽一下他不光顾小卖部增加盈利。

    这会文秀还以为是巴太的客套话,想着三年没见,果然是人和人之间还是需要寒暄一下,“我经常回来的,倒是你回来了,整个村子都活泼了不少。”

    “活泼?”巴太歪了歪头,尝试在理解文秀的说法。

    文秀像是看到了小动物,没忍住,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就是大家都很开心你回来了。”

    “那你呢,你开心吗?”巴太放弃理解,选择直接问。

    “当然嘛!”文秀没有丝毫犹豫,“你回来了我很开心呀。”

    巴太嗅着这话的感觉不对,“不是你说的这种,是那种喜欢我的开心吗?”

    文秀两天前刚整理好的情绪再次宕了机,巴太这又是在干什么?她刚刚埋在土里的小种子又开始蠢蠢欲动。

    巴太看文秀不说话更加委屈又着急,“你不喜欢我了,你是不是准备和那个达斡尔族结婚去了?”

    文秀懵了,这又是哪跟哪嘛?

    耐着性子和巴太细聊了一番后,文秀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巴太回来的那一天晚上大家热烈的讨论不是在欢迎巴太的归来,而是在讨论和猜测她和吴然准备结婚这些莫须有的事情,关键是她们家的三位全程都在微笑点头,大家以为是她们默认了。怪不得那天库兰对这着自己神秘地笑了很久,问她又什么都不说。

    “这两天,江布尔婶子和马春寒都在问我。”巴太的头垂丧着,发丝耷拉在他的额前,“你裁缝的手艺那么好,她们担心你要离开这里去塔城。”

    “不会的。”文秀再次果断地决定放任心里埋着的小苗苗,让它肆意地攀爬在思绪的每一个角落。她看着巴太,认真地回答他,“我不走,我就在这儿。”

    巴太一下子抬起来了他低着的头,“真的吗?”

    “真的。”

    雪地里的文秀笑盈盈的,系着红色的围巾,使得她的脸和周围环境一样净白无暇。顶着毛绒绒帽子,戴着棕色手套的她对着巴太伸出双臂。巴太丝毫没有犹豫地把裹得圆滚滚的文秀抱紧在怀里,嘴里却嘟嘟囔囔,“那你和吴然……”

    这么温馨的场景,这个人真的是。

    “巴合提别克。”

    “嗯?”

    “闭嘴。”

    -

    巴太已经连续三天找了各种理由天天来小卖部报道,文秀原本既定的回城计划也在无限制的搁置中,连奶奶都隐约地感觉到文秀这次在家的时间好像不一般的长。

    “大孙女儿,你作业还没写完呢?今年放假咋这么长时间,你还不去上学呢?”奶奶一边吃着昨天巴太带来的包尔萨克,一边糊里糊涂地数落着文秀。

    “她呀,等着情郎来会她呢。”张凤侠慢悠悠地飘来一句话。

    “净瞎说,我大孙女才多大。”自家做的包尔萨克很好吃,奶奶忙不迭往嘴里又塞了几口,也不忘帮文秀辩驳几句。

    文秀连耳朵都红透了,“妈!”

    那天,巴太最终还是没能闭嘴,虽然阿勒泰的天还是明亮亮的,但是时间已经不早了,巴太只能不情不愿地送文秀回家,一路上都在盘问文秀这三年的情况,然后起承转之后还是关心吴然。

    文秀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如实告知后,巴太却有些沉默。文秀以为他吃醋了,还想逗逗他缓和一下氛围,戴着手套的手指还没伸出去,巴太却开了口。

    “文秀,对不起。”

    三年前的他,幼稚冒失不够成熟,只以自己的感受需求为中心。因为他的自负和想要和全草原炫耀的急迫,因为他只想着自己的骑射而没有对父亲交代的事情善始善终,差点再也无法再见到面前的这个姑娘。

    他痛苦难过,艰难选择后,踏雪失去了生命,他甚至在文秀的面前割下了踏雪的头颅,头也不回地走了。完全没有考虑到文秀和他一样,是他让文秀和踏雪熟悉,见证踏雪进步,相信踏雪康复,又让她失去了踏雪。

    他又很羡慕吴然,他成熟妥帖,这三年能够一直陪伴在文秀的身边,舒缓文秀受伤的心,鼓励文秀继续追逐梦想,同时他也很感谢吴然,做了他没能做到的事情。

    当然,他最感谢的还是文秀,在经历了这些种种波澜之后,依然还是那么鲜活,还是坚定地选择了他。

    他没有说出感谢,文秀听完他的道歉也没有责备,只是捏紧了他的手,和他一起悠悠荡荡往家的方向走去。

    暮色下的大地动荡辽阔,一时间分不清天与地的边界,白色幕布般的土地上露着没有被完全覆盖岩石,婉转蜿蜒,像河流,像春风。

    -

    听完张凤侠的调侃,文秀的脸涨得通红,像窗台边的番茄快被屋内空气蒸腾得滴出汁水,张凤侠打开橱窗整理着家里囤积的货,全然不顾女儿的神色,嘴里不肯放过她,“干什么,我说错你什么啦?都四天了,巴太天天来的,他总共回来才几天。”

    说曹操,曹操到。

    巴太边打招呼边熟门熟路地进来了,“奶奶,婶子,Jakhsima.”还没等到回应,他已经被陡然起身的文秀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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