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瞬间的凝滞。
对方话音落下后，谢拂下颌微微紧绷。
他漆黑的眸中凝结了风雪，周身的气温都仿佛下降了许多。
俯身看向她：“你要跟他走吗？”
长楹：“？”
对方这是在，询问一朵花的态度吗？
她乖巧地动了动花瓣，继续在案几上打盹状。
表示不想参与二人的纷争。
黑氅青年见她不语，疏懒地笑：“那就说好了，下回再来看你。”
似是警示，对方慢条斯理地抬手，比划了下傀儡冰晶的模样。
想到还有把柄落在对方手里。
长楹轻舒出一口气，忍住继续甩刺抽对方的冲动。
没再吱声反驳。
而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则有了其他的解读。
白衣神尊眼神移开。
他向来没波澜的眼底，隐约浮起几缕自嘲，逆光的角度里看不清分明。
也对。
不久前，那朵触碰后一下闭合的石头花，仿佛还在眼前。
红衣姑娘即使笑得灿烂，但眼神深处并无笑意，是很平静的模样，没有一丝意动。
代表着所有无心的撩拨，便都是假的。
轻阖了下眼，谢拂手里的剑入鞘，剑风依旧稳：“走吧。”
等冲突已经差不多消融了。
卿念才不紧不慢喊了声，像模像样地劝道：“江绩雪，不得对神尊无礼。”
黑氅青年和这样的名字，着实不搭。
他应了声，随即跟上了两人。
长楹轻哼了声：“狡诈的凡人，名字倒是取得人模人样的。”
她无法跟着他们过去，只能等几人走后一段时间，才变回人身原路返回。
原先被锁住的腓腓，倏地挣脱了束缚，跟在她身边。
长楹弯腰蹲下：“能解开他方才设下的束缚，是因为你，吸食到了我身上的魔气吗？”
“还是谢拂那里，出了什么变故？”
若是有变故，对方分出几成修为，这里的束缚自然削弱了。
腓腓咬住她指尖周围的魔气碎片，动了动微软雪白的耳朵，竖瞳中闪过餍足。
瞳底的血红色褪去，暂时没了入魔的征兆。
长楹：“谢拂给你的神力，再加上我的魔气，能成功相抵，说明聚神镯的方法是有用的。”
只是，还需要谢拂的一颗心脏。
该怎么让他长出来呢？
想到对方冷漠如霜，向来无动于衷的那副模样。
长楹舒出一口气，再度开始了打听消息之路。
首选打听消息的对象，还是小绿蘑菇。
清晨还泛着困意的陵玉，被摇清醒。
听她说明来意，神色微顿：“你打听神尊的事，做什么？”
不像是错觉，这几日小绿蘑菇的嗓音，又比先前沉了几分，还带点哑。
更为古怪的是，她的衣裳样式换成了立领，遮挡了脖颈。
“你的病还没好吗？”
长楹去探她的额头，却被对方躲开。
对方的反应更加古怪，抗拒中还带几分挣扎。
长楹打量了她一会儿，倏地想起了什么。
轻咳两声，坐着的位置往旁边移了下。
不怪她惊讶，从前鲛人分化的事情只当是玩笑，没想到可能是真的。
对方原本柔和潋滟的眉眼，比起先前线条多了几分硬朗和英气。
介于少年与少女之间。
刻意的躲避和遮挡，像是暂时还不习惯这样的身体变化。
长楹便只当没发现。
陵玉盯着她肩上的腓腓，有些不太确定：“这是你抓的狐狸吗？”
肩上的小兽听到了，轻抬头嘶了声。
长楹抬手按了回去，自然而然着道：“路边顺手捡的，它先过来碰瓷的。”
谢拂这几日，守在鲛人族太子补魂的地方。
大殿里空荡荡的，还不如让腓腓跟着她，当个手感柔软的宠物。
陵玉又盯了一会儿，缓缓道：“它身上有魔气，你知道吗？”
长楹原先封了对方身上的魔气。
但方才腓腓抬头时，一不留神显露了瞳色，被陵玉瞧了个正着。
鲛人小公主定定看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轻抿了下唇，最终没有追问。
陵玉很快转移了话题：“你刚刚是问我，如何让神尊，重新长出心脏吗？”
长楹点头。
不止是要让谢拂长出真正的心，还要他心甘情愿地剖出来，成为神心锁。
考虑到后一句，有点像对着神界贴脸开大般的挑衅。
她选择性地没有说出来。
陵玉轻眨了下桃花眼。
向来清透潋滟的眼眸，多了几分复杂：“可是你之前不是说，很讨厌他的吗？”
长楹怔了下，后知后觉想起这一茬：“这个吗，其实……”
陵玉飞快打断，似是不想听理由：“我知道。被剜心后，亦有重新长回来的可能。”
身为神者，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事。
“他需要生出情感来，经历一轮喜怒哀乐那些情绪，像原本有心的人一样，学会爱别离、求不得。”
翻译过来就是，先让他爱上。
再抛弃他让他发疯。
长楹唇角轻弯：“听上去有点难啊。”
也许是经历了最近鲛族的风波。
陵玉比起以前的没心没肺，多了些沉稳：“这只兽快要入魔了，你还是，将它交给神尊吧。”
他顿了下：“如果你担心，他会怀疑你的话，可以交给我处理。”
身为神界之人，对方依然视魔为洪水猛兽的。
只是陵玉没有径直怀疑，她和魔有勾结，而是提出了要帮她解决。
长楹微讶，抬手想像以前那样，揉对方的头：“没关系，我会处理好的。”
“你父王要是看到你现在，成长了的一面，应该会很欣慰的。”
小绿蘑菇依旧躲开了。
他裙裳的最显眼的地方，还系着上回长楹随手编的花环，枝条打出了漂亮的一个结。
分化以后，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旁若无人地再戴着，但依旧带在身边。
陵玉碧色的裙裳被风吹起，最后很小声地道：“鲛人族需要处理的事，还有很多，我可能需要闭关一段时间。”
“下回闭关出来的时候。”
他缓缓眨了下眼：“我就跟你说一个秘密，好不好？”
长楹其实根据对方的异样，已经猜到了秘密，不过还是配合着道：“好。”
耀眼的日光下，红衣姑娘细长的眉，带着笑意的一双眼。
陵玉顿了顿，最终那句“你能不能别去找神尊”，没有说出口。
从见到的第一天开始，对方身上便带着秘密。
既然是秘密，那就没有刨根到底、去戳破窗户纸的必要，免得会追悔莫及。
长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但依旧没什么头绪。
她顺手寻开心，随意撩拨谢拂几下。
和处心积虑、一步步攻陷和在他心上扎刺，是不一样的。
别到时一不留神，被对方反将一军，跳进陷阱里。
器灵：“躲着他也没用，你不去见他，神心锁也不会凭空出现在你手上。”
“万一那只重明鸟，比你快一步把他攻略了怎么办？”
无论是哪一方，都正虎视眈眈盯着谢拂。哦不，是馋他身上的神力。
长楹掰了下手指，纠结：“明天吧，明天就去。”
大抵是器灵太乌鸦嘴，转悠了几日，果真迎面撞上了卿念。
黄衣女子笑容婉约恬静，眼底的戏谑却藏不住：“你是要找谢拂吗？”
“真是可惜，他准备要闭关了。”
他也要闭关。
最近这群神界之人，似乎都热衷于搞事业。
这让同样想搞事业的长楹，轻叹口气。
卿念提着灯，挡着她的去路：“你不想问问，他为什么要闭关吗？”
小白花像是好心告知：“还记得之前，在梦境里他救你的事吗？”
“因为你沾上了魔气，他最近又心绪不稳，无法像以前那样平息净化魔气。”
长楹微微不解。
前后两次，在殿中和往生潭中。
她撞见过谢拂魔气发作的模样。
但没想过，他如今快要克制不住魔气了。
“他准备闭关，历浮世之劫，去凡间转世。这是恢复修为，剔除心魔的一种方法。”
长楹讶异：“他闭关，去了凡间历练修为？”
对方走得还挺快，临走前把鲛人族的事托付给别人，也不怕有些人趁机生乱。
至少眼前的卿念，笑得挺真心实意，应当是已经有小动作了：“是啊。”
长楹望着她：“你果然有梦境中的记忆。”
卿念不置可否：“那你梦境中说的，想和我们合作的话，还算数吗？”
长楹轻眨眼：“晚了。你当时还砍我了一刀，我没有什么别的优点，就是分外记仇。”
同样都觊觎另一半聚神镯，和谢拂身上的神力。
她是要改变魔渊被屠的命运，而对方和江绩雪则是为了己欲。
注定不会分享成果，那合作自然是谈不成的。
小白花的唇角要弯不弯，鹅黄色的衣裳被风吹起。
“既然不合作，那下次再见，我们依然是敌人。”
长楹轻耸肩，表示她随意。
不远不近跟在卿念后面的，是云谦和扶城。
盘着串珠的神君看到她，恍神了下，随后似是想起了什么：“等等。”
长楹抬眸不解，随后看到他指尖的符纸微晃。
独属于来自谢拂的淡青色神力，像是烟雾般轻燃，跳跃到她掌心。
变成了一串铃铛。
云谦解释：“他说离开前放心不下你，若是遇到了难事，可以摇动此铃唤他。”
长楹：“哦。”
云谦向来擅长圆场说好话，她相信谢拂的原话并非这样。
这话应该是对方努力一番，润色后的结果。
谢拂没有打消对她的怀疑。
大抵是准备用这个铃铛，在他去凡间的时候，继续监视她罢了。
果不其然，她同这两人擦肩而过时。
戴着青木面具的扶城，声音隐约着传来：“已经察看过了，她身上没有追踪香的痕迹。”
隔的有些远了，对话听得不甚清晰。
云谦像是失笑：“我都说了，你也那么多疑。跟着谢拂一起待久了，越发像他了。”
“漾月不是同她处得不错吗，那样喜欢她，想必底细没有什么大问题。”
“她是个傻的，看人的眼光，向来不怎么样。”
云谦翻翻眼，想反驳的“那她怎么看上了你”，最终没有说出口。
他轻眯了下眼，看向已经走远的红衣姑娘。
长楹步伐轻快，自从误打误撞来到神界后，她便是这副，没什么心事的模样。
她指尖缠着铃铛的绳子，绕了几圈，轻振出声。
细碎日光落在她的眉梢眼角，看不出更多的不对。
他骤然想起不久前，把这串铃铛交给自己时，谢拂微微出神的神态。
“去大千世界，历浮世之劫期间，我暂时回不来，你记得将鲛人族的事处理好。”
对方语气含着警示：“还有卿念，这次你不能放任她了。”
云谦微微苦笑：“我知道，不会像上回梦境时那样了，那次是我一时糊涂。”
白衣神尊垂眸，看着自己掌心筋脉处，魔气波动的纹路时隐时现。
为了暂时抑制这些魔气。
他催动神力压制，周身眉眼凝结上了一层薄霜，一言不发时像座冰雕像。
云谦追问：“这样的情况多久了？你是不是无法对抗了，所以在这个重要的时间节点，要去凡间？”
谢拂漆黑的眸，如墨深沉。
许久后答非所问般开口：“所以，你包庇掩护卿念所为，就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吗？”
对方问的声音很轻，像是真的疑惑。
一瞬间，云谦脑子转了很多个弯。
比如谢拂不是八卦的人，对周围谁和谁有一腿这种事，并不会感兴趣。
他这样突然问，想必是这段时日，身上发生了什么。
和他前数千年来单调苍白的经历，会截然不同。
云谦下意识地，隐约想到了一个人。
红衣少女也许，连自己都不知道。
谢拂看她的时候，眸底是化不开的墨色翻涌，跟看别人时的漠然不同。
想到谢拂连举例，都要戳他心窝子。
他不由故作散漫地答：“是的吧。”
“喜欢一个人就会昏头。明知道她在骗你，笑容是假的，眼泪是假的，说出来的话也是假的。”
“但是一想起她，心底还是会柔软得不像话。”
静静打坐的白衣神尊，轻掀了下眸：“是吗？”
云谦顿了会儿：“这种事吧，也不算是坏事。”
“你既然经历过了浅浅的心动，不如此番在凡间，把其它的喜怒哀乐和伤离别，都顺势经历了。”
说不定他被剜去的心脏，便会重新生出来了。
谢拂看着自己魔气遍布的手，指尖微动，目光一寸寸掠过。
“你知道为神时，不能轻易动情，是因为什么吗？”
其实不是什么仙凡有别、神魔对立的理由。
冻起的霜雪，一点点遍布他的眼睫。抑制住明显的呼吸起伏，还有心底的波澜。
“因为动情，会生出偏心。”
偏心了，就会一点点为此犯错，不断为对方打破恪守的规则。
眼前淡青色的火焰不动了，像静止的风幡。
谢拂唇畔微弯，却不是笑的弧度。
一字一顿直指内心：“而我如今，也产生偏心了。”
会产生心魔，会留恋，也会吃醋。
更会像云谦那样，不断有意维护对方，这才是他逃去凡间的理由。
直到今日，他终于承认了。
对方话音落下后，谢拂下颌微微紧绷。
他漆黑的眸中凝结了风雪，周身的气温都仿佛下降了许多。
俯身看向她：“你要跟他走吗？”
长楹：“？”
对方这是在，询问一朵花的态度吗？
她乖巧地动了动花瓣，继续在案几上打盹状。
表示不想参与二人的纷争。
黑氅青年见她不语，疏懒地笑：“那就说好了，下回再来看你。”
似是警示，对方慢条斯理地抬手，比划了下傀儡冰晶的模样。
想到还有把柄落在对方手里。
长楹轻舒出一口气，忍住继续甩刺抽对方的冲动。
没再吱声反驳。
而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则有了其他的解读。
白衣神尊眼神移开。
他向来没波澜的眼底，隐约浮起几缕自嘲，逆光的角度里看不清分明。
也对。
不久前，那朵触碰后一下闭合的石头花，仿佛还在眼前。
红衣姑娘即使笑得灿烂，但眼神深处并无笑意，是很平静的模样，没有一丝意动。
代表着所有无心的撩拨，便都是假的。
轻阖了下眼，谢拂手里的剑入鞘，剑风依旧稳：“走吧。”
等冲突已经差不多消融了。
卿念才不紧不慢喊了声，像模像样地劝道：“江绩雪，不得对神尊无礼。”
黑氅青年和这样的名字，着实不搭。
他应了声，随即跟上了两人。
长楹轻哼了声：“狡诈的凡人，名字倒是取得人模人样的。”
她无法跟着他们过去，只能等几人走后一段时间，才变回人身原路返回。
原先被锁住的腓腓，倏地挣脱了束缚，跟在她身边。
长楹弯腰蹲下：“能解开他方才设下的束缚，是因为你，吸食到了我身上的魔气吗？”
“还是谢拂那里，出了什么变故？”
若是有变故，对方分出几成修为，这里的束缚自然削弱了。
腓腓咬住她指尖周围的魔气碎片，动了动微软雪白的耳朵，竖瞳中闪过餍足。
瞳底的血红色褪去，暂时没了入魔的征兆。
长楹：“谢拂给你的神力，再加上我的魔气，能成功相抵，说明聚神镯的方法是有用的。”
只是，还需要谢拂的一颗心脏。
该怎么让他长出来呢？
想到对方冷漠如霜，向来无动于衷的那副模样。
长楹舒出一口气，再度开始了打听消息之路。
首选打听消息的对象，还是小绿蘑菇。
清晨还泛着困意的陵玉，被摇清醒。
听她说明来意，神色微顿：“你打听神尊的事，做什么？”
不像是错觉，这几日小绿蘑菇的嗓音，又比先前沉了几分，还带点哑。
更为古怪的是，她的衣裳样式换成了立领，遮挡了脖颈。
“你的病还没好吗？”
长楹去探她的额头，却被对方躲开。
对方的反应更加古怪，抗拒中还带几分挣扎。
长楹打量了她一会儿，倏地想起了什么。
轻咳两声，坐着的位置往旁边移了下。
不怪她惊讶，从前鲛人分化的事情只当是玩笑，没想到可能是真的。
对方原本柔和潋滟的眉眼，比起先前线条多了几分硬朗和英气。
介于少年与少女之间。
刻意的躲避和遮挡，像是暂时还不习惯这样的身体变化。
长楹便只当没发现。
陵玉盯着她肩上的腓腓，有些不太确定：“这是你抓的狐狸吗？”
肩上的小兽听到了，轻抬头嘶了声。
长楹抬手按了回去，自然而然着道：“路边顺手捡的，它先过来碰瓷的。”
谢拂这几日，守在鲛人族太子补魂的地方。
大殿里空荡荡的，还不如让腓腓跟着她，当个手感柔软的宠物。
陵玉又盯了一会儿，缓缓道：“它身上有魔气，你知道吗？”
长楹原先封了对方身上的魔气。
但方才腓腓抬头时，一不留神显露了瞳色，被陵玉瞧了个正着。
鲛人小公主定定看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轻抿了下唇，最终没有追问。
陵玉很快转移了话题：“你刚刚是问我，如何让神尊，重新长出心脏吗？”
长楹点头。
不止是要让谢拂长出真正的心，还要他心甘情愿地剖出来，成为神心锁。
考虑到后一句，有点像对着神界贴脸开大般的挑衅。
她选择性地没有说出来。
陵玉轻眨了下桃花眼。
向来清透潋滟的眼眸，多了几分复杂：“可是你之前不是说，很讨厌他的吗？”
长楹怔了下，后知后觉想起这一茬：“这个吗，其实……”
陵玉飞快打断，似是不想听理由：“我知道。被剜心后，亦有重新长回来的可能。”
身为神者，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事。
“他需要生出情感来，经历一轮喜怒哀乐那些情绪，像原本有心的人一样，学会爱别离、求不得。”
翻译过来就是，先让他爱上。
再抛弃他让他发疯。
长楹唇角轻弯：“听上去有点难啊。”
也许是经历了最近鲛族的风波。
陵玉比起以前的没心没肺，多了些沉稳：“这只兽快要入魔了，你还是，将它交给神尊吧。”
他顿了下：“如果你担心，他会怀疑你的话，可以交给我处理。”
身为神界之人，对方依然视魔为洪水猛兽的。
只是陵玉没有径直怀疑，她和魔有勾结，而是提出了要帮她解决。
长楹微讶，抬手想像以前那样，揉对方的头：“没关系，我会处理好的。”
“你父王要是看到你现在，成长了的一面，应该会很欣慰的。”
小绿蘑菇依旧躲开了。
他裙裳的最显眼的地方，还系着上回长楹随手编的花环，枝条打出了漂亮的一个结。
分化以后，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旁若无人地再戴着，但依旧带在身边。
陵玉碧色的裙裳被风吹起，最后很小声地道：“鲛人族需要处理的事，还有很多，我可能需要闭关一段时间。”
“下回闭关出来的时候。”
他缓缓眨了下眼：“我就跟你说一个秘密，好不好？”
长楹其实根据对方的异样，已经猜到了秘密，不过还是配合着道：“好。”
耀眼的日光下，红衣姑娘细长的眉，带着笑意的一双眼。
陵玉顿了顿，最终那句“你能不能别去找神尊”，没有说出口。
从见到的第一天开始，对方身上便带着秘密。
既然是秘密，那就没有刨根到底、去戳破窗户纸的必要，免得会追悔莫及。
长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但依旧没什么头绪。
她顺手寻开心，随意撩拨谢拂几下。
和处心积虑、一步步攻陷和在他心上扎刺，是不一样的。
别到时一不留神，被对方反将一军，跳进陷阱里。
器灵：“躲着他也没用，你不去见他，神心锁也不会凭空出现在你手上。”
“万一那只重明鸟，比你快一步把他攻略了怎么办？”
无论是哪一方，都正虎视眈眈盯着谢拂。哦不，是馋他身上的神力。
长楹掰了下手指，纠结：“明天吧，明天就去。”
大抵是器灵太乌鸦嘴，转悠了几日，果真迎面撞上了卿念。
黄衣女子笑容婉约恬静，眼底的戏谑却藏不住：“你是要找谢拂吗？”
“真是可惜，他准备要闭关了。”
他也要闭关。
最近这群神界之人，似乎都热衷于搞事业。
这让同样想搞事业的长楹，轻叹口气。
卿念提着灯，挡着她的去路：“你不想问问，他为什么要闭关吗？”
小白花像是好心告知：“还记得之前，在梦境里他救你的事吗？”
“因为你沾上了魔气，他最近又心绪不稳，无法像以前那样平息净化魔气。”
长楹微微不解。
前后两次，在殿中和往生潭中。
她撞见过谢拂魔气发作的模样。
但没想过，他如今快要克制不住魔气了。
“他准备闭关，历浮世之劫，去凡间转世。这是恢复修为，剔除心魔的一种方法。”
长楹讶异：“他闭关，去了凡间历练修为？”
对方走得还挺快，临走前把鲛人族的事托付给别人，也不怕有些人趁机生乱。
至少眼前的卿念，笑得挺真心实意，应当是已经有小动作了：“是啊。”
长楹望着她：“你果然有梦境中的记忆。”
卿念不置可否：“那你梦境中说的，想和我们合作的话，还算数吗？”
长楹轻眨眼：“晚了。你当时还砍我了一刀，我没有什么别的优点，就是分外记仇。”
同样都觊觎另一半聚神镯，和谢拂身上的神力。
她是要改变魔渊被屠的命运，而对方和江绩雪则是为了己欲。
注定不会分享成果，那合作自然是谈不成的。
小白花的唇角要弯不弯，鹅黄色的衣裳被风吹起。
“既然不合作，那下次再见，我们依然是敌人。”
长楹轻耸肩，表示她随意。
不远不近跟在卿念后面的，是云谦和扶城。
盘着串珠的神君看到她，恍神了下，随后似是想起了什么：“等等。”
长楹抬眸不解，随后看到他指尖的符纸微晃。
独属于来自谢拂的淡青色神力，像是烟雾般轻燃，跳跃到她掌心。
变成了一串铃铛。
云谦解释：“他说离开前放心不下你，若是遇到了难事，可以摇动此铃唤他。”
长楹：“哦。”
云谦向来擅长圆场说好话，她相信谢拂的原话并非这样。
这话应该是对方努力一番，润色后的结果。
谢拂没有打消对她的怀疑。
大抵是准备用这个铃铛，在他去凡间的时候，继续监视她罢了。
果不其然，她同这两人擦肩而过时。
戴着青木面具的扶城，声音隐约着传来：“已经察看过了，她身上没有追踪香的痕迹。”
隔的有些远了，对话听得不甚清晰。
云谦像是失笑：“我都说了，你也那么多疑。跟着谢拂一起待久了，越发像他了。”
“漾月不是同她处得不错吗，那样喜欢她，想必底细没有什么大问题。”
“她是个傻的，看人的眼光，向来不怎么样。”
云谦翻翻眼，想反驳的“那她怎么看上了你”，最终没有说出口。
他轻眯了下眼，看向已经走远的红衣姑娘。
长楹步伐轻快，自从误打误撞来到神界后，她便是这副，没什么心事的模样。
她指尖缠着铃铛的绳子，绕了几圈，轻振出声。
细碎日光落在她的眉梢眼角，看不出更多的不对。
他骤然想起不久前，把这串铃铛交给自己时，谢拂微微出神的神态。
“去大千世界，历浮世之劫期间，我暂时回不来，你记得将鲛人族的事处理好。”
对方语气含着警示：“还有卿念，这次你不能放任她了。”
云谦微微苦笑：“我知道，不会像上回梦境时那样了，那次是我一时糊涂。”
白衣神尊垂眸，看着自己掌心筋脉处，魔气波动的纹路时隐时现。
为了暂时抑制这些魔气。
他催动神力压制，周身眉眼凝结上了一层薄霜，一言不发时像座冰雕像。
云谦追问：“这样的情况多久了？你是不是无法对抗了，所以在这个重要的时间节点，要去凡间？”
谢拂漆黑的眸，如墨深沉。
许久后答非所问般开口：“所以，你包庇掩护卿念所为，就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吗？”
对方问的声音很轻，像是真的疑惑。
一瞬间，云谦脑子转了很多个弯。
比如谢拂不是八卦的人，对周围谁和谁有一腿这种事，并不会感兴趣。
他这样突然问，想必是这段时日，身上发生了什么。
和他前数千年来单调苍白的经历，会截然不同。
云谦下意识地，隐约想到了一个人。
红衣少女也许，连自己都不知道。
谢拂看她的时候，眸底是化不开的墨色翻涌，跟看别人时的漠然不同。
想到谢拂连举例，都要戳他心窝子。
他不由故作散漫地答：“是的吧。”
“喜欢一个人就会昏头。明知道她在骗你，笑容是假的，眼泪是假的，说出来的话也是假的。”
“但是一想起她，心底还是会柔软得不像话。”
静静打坐的白衣神尊，轻掀了下眸：“是吗？”
云谦顿了会儿：“这种事吧，也不算是坏事。”
“你既然经历过了浅浅的心动，不如此番在凡间，把其它的喜怒哀乐和伤离别，都顺势经历了。”
说不定他被剜去的心脏，便会重新生出来了。
谢拂看着自己魔气遍布的手，指尖微动，目光一寸寸掠过。
“你知道为神时，不能轻易动情，是因为什么吗？”
其实不是什么仙凡有别、神魔对立的理由。
冻起的霜雪，一点点遍布他的眼睫。抑制住明显的呼吸起伏，还有心底的波澜。
“因为动情，会生出偏心。”
偏心了，就会一点点为此犯错，不断为对方打破恪守的规则。
眼前淡青色的火焰不动了，像静止的风幡。
谢拂唇畔微弯，却不是笑的弧度。
一字一顿直指内心：“而我如今，也产生偏心了。”
会产生心魔，会留恋，也会吃醋。
更会像云谦那样，不断有意维护对方，这才是他逃去凡间的理由。
直到今日，他终于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