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山脉间有条蜿蜒小道将大平县与外相通，如今正值春末夏初，雨后的翠色几乎要将它淹没。山雀正在枝桠上轻轻梳理着绒毛，警惕的眼睛似两汪清水。
忽然，它像受到什么惊吓似得扑棱起翅膀，星子一样飞快滑走了。
“这一趟镖走得顺，来来回回没碰着一点麻烦，诶，你们说今天，哦不，明天！明天回去是不是该庆祝庆祝？”山路拐弯处传来人声，难听得如同破锣敲打，偏偏又响。
望过去，是队护镖的。他们骑马跟着一架马车，那马车轮毂肉眼可辨得不圆，似是运过什么重物。这几个镖师穿得色杂而老旧，身上那蹀躞带几乎可以称为“藕断丝连”，就连保命的兵器也是粗制滥造。
“狗屁，刚不是差点给山石埋了！记吃不记打，好了伤疤忘了疼，我看你就是想余钱酿的酒了，你说是吧余钱？”骑着枣红马的国字脸大汉轻轻勒一勒缰绳，马匹放慢了速度，他身体微微往后倾斜，试图看看马车另一边的余钱。
听他的话，这余钱约莫是酿得一手好酒的镖师。
“门口一坛远山青，先到先得。”余钱说话了，对比莺啼燕转的其他娘子来说她的声音平缓且略显低沉。
“你说，要是谁娶了余钱那是不是积了德？日日美酒……诶，我错了我错了，余钱你别抽我！”
破锣声先是哈哈大笑，而后却传来马匹腾挪和求饶的声音。
“好了，都给我用点心，别在家门口的地方翻了船。”赶车的中年络腮胡男人甩手打了一记空鞭，鸟雀应声而动，扑啦啦飞出去一片。
又走几里路，天上的阴云散开，露出热烈的日头来，余钱修长的指勾起挂在身后的斗笠戴上，慢悠悠抿一口囊里的清水。反观其他几个，嘴唇发干眼睛紧眯，一副疲惫模样。余钱劝过这帮人戴斗笠，偏偏谁也不听，只推说还没到烈日时候，戴斗笠叫人笑话。
人困马乏之际，前方茂密的灌木晃动出声。
“沙沙沙沙”
余钱微微侧身仔细听，那是一组细碎的，来自树叶之间互相摩擦和水滴洒落的声音。这声音虽普通，但大家额头不免渗出些冷汗，因为最近与他们往来的盐贩子提起过几句，近日这地界不太平，出了好几桩怪事。
问他什么事，他只神秘兮兮地说了四个字。
“白、日、闹、鬼。”
赶车人举起手示意众人停下，他行镖二十年，奇诡事也见过几桩，今日他倒要看看这白日闹鬼之事是真是假。
“沙沙—沙沙沙—”
声音愈来愈大，众人屏住呼吸握住腰间刀剑，但草丛里只是探出一个脑袋，棕色的，鼻子发出几声“哼哼”。只是它还没出那片绿丛就被一箭射穿心脏，倒在地上蹬腿挣扎着没了气，余钱看了这情形皱皱眉。
箭是队伍最后六子射的，箭出去以后，他人也飞快地奔出去。
“老庄，这……这怎么办？”捡箭矢的六子转过身来，他怀里抱着五只棕色白条纹的小猪，它们被饥饿驱使直往六子身上拱。
果然，余钱叹一口气。
这时候正事野猪产崽的季节，看到刚才那头母猪冒头，她就意识到不对，但身手远没到能接住那只飞矢的地步。
“烤乳猪？”破锣嗓的王田小心翼翼地问。
余钱侧头，看到这人直咽口水，立刻白一眼，但头却对人点点，只是很快她又摇头，王田的表情跟着她由喜转悲。
余钱解释：“小猪我得养着，到时候放回去，母猪你下刀分了，晚上我炖。”
车厢另一边，骑着枣红马国字脸的孙二听到他们的对话，美得哼了段插秧调子。老庄耳朵也灵，呵呵一笑，心想今天是有口福了，他回头对余钱说了句她爱听的话：“靠山吃山，但不能穷尽了吃，是吧余钱？”说完他示意六子把小猪带上车来。
六子抿着嘴点头，办完事下来的时候，老庄突然叫住他。“啪”地一下甩了他记巴掌，恶狠狠地训斥六子：“芝麻大点的胆子，怂蛋！”
六子入队比余钱晚，是队里最晚的那个，又没余钱那一身本事，被骂的后只红了脸，脸上巴掌印发紫。六子动一动嘴唇但没争辩，只有行鲜红的血从嘴角流下。
老庄这一甩手是泄了心里那一股子怯。刚才六子的箭从他耳边飞过，生死一线，这要不泄，他带队的心实在不稳，看这小子态度还算好，老庄从怀里摸出个东西。
“涂上。”他给六子扔一个白色小瓷瓶，拍拍他的肩，“好好干，亏不了你的。”
“是，庄叔。”六子收了瓷瓶有点感动，这瓷瓶他见过，是老庄拿两匹绢跟一个山羊胡道医换的，治淤伤灵得很，轻轻刮一指甲盖抹上第二天就能消去不少伤。
走到后面时六子趁人不注意拔出红布塞子，眯着眼使劲望了望瓶子里。啧，这都快见底了。算了，有总比没有强，到时候还可以跟隔壁灵娟吹吹牛。这么想着的时候树丛又响起来，六子下意识摸上弓。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这次的动静比刚才大得多，大伙的心又悬起来。
除了草木的沙沙声，还没收拾的野猪也还在那抽搐，时不时“呼哧”几下，每一下都带出大量的血，鲜红的血在绿叶里静静地流淌，有几股汇聚成一条红线朝着他们缓缓流淌。忽然之间，山也莫名安静下来，这气氛带着股邪性。不知是否太紧张，余钱感觉有人在看着他们。她身边的王田咽一咽口水，但这时嗓子干得如同旱地，再没有刚才嘴馋的心情。
恐惧像隐形的种子，在悄无声息间发芽茂盛。
声音越来越响，影影绰绰之间似乎有一个人影，大伙的关节发白，都用力握住武器准备对敌。
人影的边出来的刹那，六子的箭又飞出去。
余钱提到了嗓子眼，她眼睛好，箭飞出的刹那也看到了对方，分辨出来这不是个鬼，是个人。
噗通！那人头刚出来一半，这人便被野猪绊了一跤，余钱放下摸剑的手，扶着马鞍松了一口气。
六子起弓的架势还在，但手抖得像筛糠，此刻他大脑一片空白。老庄转过头咬牙切齿地对他比了一记拳头。六子感觉□□凉凉的，原来是尿了裤子。呸！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先是山上泥沙如洪差点给自己埋了，现在又差点杀了人。他哭的时候感觉到有东西朝他飞来，下意识伸出手一抓，竟然是件衣服！抬头一看，是余钱扔过来的，六子眼泪直接流下来。
余钱朝他比了个手势，意思是五十文。六子点点头，这时候别说是五十文，五百文他都付。
有这一次惊吓，一行人不敢再耽搁，带上猪肉和那摔得不省人事的上了路。直走到官道旁边惯常落脚的营地才放慢下步子。
天方擦黑，大家有条不紊地开始驻扎。其实附近有脚店，但出来赚钱，能省则省。
—
“怂蛋，给我去看看那小郎君醒了没？”老庄坐在营火旁边踹了一脚发呆的六子。
六子的旧衣服刚洗完，穿着新袍还在系蹀躞带，这一脚差点让他摔倒，但他哪敢有什么怨言，小跑着去看那个差点死在自己箭下的人。
“老庄，怎么人家是小郎君，我们就是孬货、怂蛋？”王田拿着柴往火堆里边塞边问。
老庄靠在胡毯上，闻着空气里飘散出的炖肉味心情大好，于是笑着解释：“不看看人家什么样，你们什么样？一看就是州府的读书人，不知什么事在山里迷了路正巧让我们赶上。”
“小郎君有个屁用，身板不如我。”王二嘴犟。
老庄不和他斗嘴，头一歪自顾自休息，只等吊锅上的肉焖烂。王田讪讪，想去找余钱盘盘道，毕竟余钱肯定不是看脸的人。结果他刚转身就眼见着六子搀扶着人过来，余钱在他们后面跟着，跟吃盐巴的野鹿似得，眼神恨不得贴到小郎君面上。
路过时，孙二拿胳膊肘碰一下王田说：“那郎君长得嘿，神仙人物。”
王田不说话，走到河岸边去飞石子。
除了王田，一行人围着营火坐下。
这位确实是神仙人物，虽然衣着在林中剐蹭出了破洞，脸上也有几道浅浅的血痕，但气度不减。
月白似的面，两眉如剑，一双丹凤眼，低眉时长睫半掩，颇有些慈悲庄严。正对人时含笑，文雅气让周围的粗人如沐春风。
营火的光在他脸上跳跃，像宝石绘成的壁画着光显色。余钱认真地看，一寸寸仔细描摹，她喜欢美丽的一切，她很是惊奇人竟然可以长成这般模样。
“在下姓李，少时体弱所以名“百病”以求康健，现因寻人来此，年二十有三。”小郎君自我介绍。
老庄听着他的话脑子里想的却是生意，毕竟看他狼狈得很，约莫是遇上了什么难事，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去的大平县。
余钱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只是目不转睛地看。
王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看到余钱这样讥笑她一句：“余钱，我们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别看了，吃不到的。”言语里全是酸气，话里话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讽刺。
“吃饭，先吃饭。”说完老庄给了王田一脚，嘀咕了句：“也不知道带两尾鱼回来。”
老庄自我安慰，老庄啊老庄，你真是第一善人，带着这帮人也能做得下去，要是在朝廷里少说也是个将才。
余钱却虚按着锅盖不让人取，她说：“再过一刻，肉还没烂。”说得时候眼神都还没有离开李百病。
老庄一屁股横亘在两人中间，再盯下去他的生意估计要黄，但这事怪不得余钱，平时见得都是什么歪瓜裂枣？就像看过长安再看其他城都没了名字。
李百病也像是被看得有些恼了，别过脸去，无人见他轻轻勾勾唇，一副得逞的表情。
余钱这时候忽然站起来，吓老庄一跳。
老庄盯着她，看到她是去拿碗就放下了心，谁知道余钱走到李百病身边把碗递给了他，又趁他接碗无暇推开她时伸出了手。
余钱直接掰着李百病的脸朝向她自己，但很快就松开，她低着头跟李百病说：“对不起。”
老庄咋舌，余钱竟然懂“敲山震虎”引起郎君注意这招？难不成她看过自己新买的传奇？可下一招顺水推舟怎么做？
李百病真是生起了十二分的愤怒，他语气冰凉地警告余钱：“女郎自重！某已有婚约在身，此番就是来寻妻的。”
完了，有舟没水，推不动了。
忽然，它像受到什么惊吓似得扑棱起翅膀，星子一样飞快滑走了。
“这一趟镖走得顺，来来回回没碰着一点麻烦，诶，你们说今天，哦不，明天！明天回去是不是该庆祝庆祝？”山路拐弯处传来人声，难听得如同破锣敲打，偏偏又响。
望过去，是队护镖的。他们骑马跟着一架马车，那马车轮毂肉眼可辨得不圆，似是运过什么重物。这几个镖师穿得色杂而老旧，身上那蹀躞带几乎可以称为“藕断丝连”，就连保命的兵器也是粗制滥造。
“狗屁，刚不是差点给山石埋了！记吃不记打，好了伤疤忘了疼，我看你就是想余钱酿的酒了，你说是吧余钱？”骑着枣红马的国字脸大汉轻轻勒一勒缰绳，马匹放慢了速度，他身体微微往后倾斜，试图看看马车另一边的余钱。
听他的话，这余钱约莫是酿得一手好酒的镖师。
“门口一坛远山青，先到先得。”余钱说话了，对比莺啼燕转的其他娘子来说她的声音平缓且略显低沉。
“你说，要是谁娶了余钱那是不是积了德？日日美酒……诶，我错了我错了，余钱你别抽我！”
破锣声先是哈哈大笑，而后却传来马匹腾挪和求饶的声音。
“好了，都给我用点心，别在家门口的地方翻了船。”赶车的中年络腮胡男人甩手打了一记空鞭，鸟雀应声而动，扑啦啦飞出去一片。
又走几里路，天上的阴云散开，露出热烈的日头来，余钱修长的指勾起挂在身后的斗笠戴上，慢悠悠抿一口囊里的清水。反观其他几个，嘴唇发干眼睛紧眯，一副疲惫模样。余钱劝过这帮人戴斗笠，偏偏谁也不听，只推说还没到烈日时候，戴斗笠叫人笑话。
人困马乏之际，前方茂密的灌木晃动出声。
“沙沙沙沙”
余钱微微侧身仔细听，那是一组细碎的，来自树叶之间互相摩擦和水滴洒落的声音。这声音虽普通，但大家额头不免渗出些冷汗，因为最近与他们往来的盐贩子提起过几句，近日这地界不太平，出了好几桩怪事。
问他什么事，他只神秘兮兮地说了四个字。
“白、日、闹、鬼。”
赶车人举起手示意众人停下，他行镖二十年，奇诡事也见过几桩，今日他倒要看看这白日闹鬼之事是真是假。
“沙沙—沙沙沙—”
声音愈来愈大，众人屏住呼吸握住腰间刀剑，但草丛里只是探出一个脑袋，棕色的，鼻子发出几声“哼哼”。只是它还没出那片绿丛就被一箭射穿心脏，倒在地上蹬腿挣扎着没了气，余钱看了这情形皱皱眉。
箭是队伍最后六子射的，箭出去以后，他人也飞快地奔出去。
“老庄，这……这怎么办？”捡箭矢的六子转过身来，他怀里抱着五只棕色白条纹的小猪，它们被饥饿驱使直往六子身上拱。
果然，余钱叹一口气。
这时候正事野猪产崽的季节，看到刚才那头母猪冒头，她就意识到不对，但身手远没到能接住那只飞矢的地步。
“烤乳猪？”破锣嗓的王田小心翼翼地问。
余钱侧头，看到这人直咽口水，立刻白一眼，但头却对人点点，只是很快她又摇头，王田的表情跟着她由喜转悲。
余钱解释：“小猪我得养着，到时候放回去，母猪你下刀分了，晚上我炖。”
车厢另一边，骑着枣红马国字脸的孙二听到他们的对话，美得哼了段插秧调子。老庄耳朵也灵，呵呵一笑，心想今天是有口福了，他回头对余钱说了句她爱听的话：“靠山吃山，但不能穷尽了吃，是吧余钱？”说完他示意六子把小猪带上车来。
六子抿着嘴点头，办完事下来的时候，老庄突然叫住他。“啪”地一下甩了他记巴掌，恶狠狠地训斥六子：“芝麻大点的胆子，怂蛋！”
六子入队比余钱晚，是队里最晚的那个，又没余钱那一身本事，被骂的后只红了脸，脸上巴掌印发紫。六子动一动嘴唇但没争辩，只有行鲜红的血从嘴角流下。
老庄这一甩手是泄了心里那一股子怯。刚才六子的箭从他耳边飞过，生死一线，这要不泄，他带队的心实在不稳，看这小子态度还算好，老庄从怀里摸出个东西。
“涂上。”他给六子扔一个白色小瓷瓶，拍拍他的肩，“好好干，亏不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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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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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像隐形的种子，在悄无声息间发芽茂盛。
声音越来越响，影影绰绰之间似乎有一个人影，大伙的关节发白，都用力握住武器准备对敌。
人影的边出来的刹那，六子的箭又飞出去。
余钱提到了嗓子眼，她眼睛好，箭飞出的刹那也看到了对方，分辨出来这不是个鬼，是个人。
噗通！那人头刚出来一半，这人便被野猪绊了一跤，余钱放下摸剑的手，扶着马鞍松了一口气。
六子起弓的架势还在，但手抖得像筛糠，此刻他大脑一片空白。老庄转过头咬牙切齿地对他比了一记拳头。六子感觉□□凉凉的，原来是尿了裤子。呸！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先是山上泥沙如洪差点给自己埋了，现在又差点杀了人。他哭的时候感觉到有东西朝他飞来，下意识伸出手一抓，竟然是件衣服！抬头一看，是余钱扔过来的，六子眼泪直接流下来。
余钱朝他比了个手势，意思是五十文。六子点点头，这时候别说是五十文，五百文他都付。
有这一次惊吓，一行人不敢再耽搁，带上猪肉和那摔得不省人事的上了路。直走到官道旁边惯常落脚的营地才放慢下步子。
天方擦黑，大家有条不紊地开始驻扎。其实附近有脚店，但出来赚钱，能省则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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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怂蛋，给我去看看那小郎君醒了没？”老庄坐在营火旁边踹了一脚发呆的六子。
六子的旧衣服刚洗完，穿着新袍还在系蹀躞带，这一脚差点让他摔倒，但他哪敢有什么怨言，小跑着去看那个差点死在自己箭下的人。
“老庄，怎么人家是小郎君，我们就是孬货、怂蛋？”王田拿着柴往火堆里边塞边问。
老庄靠在胡毯上，闻着空气里飘散出的炖肉味心情大好，于是笑着解释：“不看看人家什么样，你们什么样？一看就是州府的读书人，不知什么事在山里迷了路正巧让我们赶上。”
“小郎君有个屁用，身板不如我。”王二嘴犟。
老庄不和他斗嘴，头一歪自顾自休息，只等吊锅上的肉焖烂。王田讪讪，想去找余钱盘盘道，毕竟余钱肯定不是看脸的人。结果他刚转身就眼见着六子搀扶着人过来，余钱在他们后面跟着，跟吃盐巴的野鹿似得，眼神恨不得贴到小郎君面上。
路过时，孙二拿胳膊肘碰一下王田说：“那郎君长得嘿，神仙人物。”
王田不说话，走到河岸边去飞石子。
除了王田，一行人围着营火坐下。
这位确实是神仙人物，虽然衣着在林中剐蹭出了破洞，脸上也有几道浅浅的血痕，但气度不减。
月白似的面，两眉如剑，一双丹凤眼，低眉时长睫半掩，颇有些慈悲庄严。正对人时含笑，文雅气让周围的粗人如沐春风。
营火的光在他脸上跳跃，像宝石绘成的壁画着光显色。余钱认真地看，一寸寸仔细描摹，她喜欢美丽的一切，她很是惊奇人竟然可以长成这般模样。
“在下姓李，少时体弱所以名“百病”以求康健，现因寻人来此，年二十有三。”小郎君自我介绍。
老庄听着他的话脑子里想的却是生意，毕竟看他狼狈得很，约莫是遇上了什么难事，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去的大平县。
余钱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只是目不转睛地看。
王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看到余钱这样讥笑她一句：“余钱，我们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别看了，吃不到的。”言语里全是酸气，话里话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讽刺。
“吃饭，先吃饭。”说完老庄给了王田一脚，嘀咕了句：“也不知道带两尾鱼回来。”
老庄自我安慰，老庄啊老庄，你真是第一善人，带着这帮人也能做得下去，要是在朝廷里少说也是个将才。
余钱却虚按着锅盖不让人取，她说：“再过一刻，肉还没烂。”说得时候眼神都还没有离开李百病。
老庄一屁股横亘在两人中间，再盯下去他的生意估计要黄，但这事怪不得余钱，平时见得都是什么歪瓜裂枣？就像看过长安再看其他城都没了名字。
李百病也像是被看得有些恼了，别过脸去，无人见他轻轻勾勾唇，一副得逞的表情。
余钱这时候忽然站起来，吓老庄一跳。
老庄盯着她，看到她是去拿碗就放下了心，谁知道余钱走到李百病身边把碗递给了他，又趁他接碗无暇推开她时伸出了手。
余钱直接掰着李百病的脸朝向她自己，但很快就松开，她低着头跟李百病说：“对不起。”
老庄咋舌，余钱竟然懂“敲山震虎”引起郎君注意这招？难不成她看过自己新买的传奇？可下一招顺水推舟怎么做？
李百病真是生起了十二分的愤怒，他语气冰凉地警告余钱：“女郎自重！某已有婚约在身，此番就是来寻妻的。”
完了，有舟没水，推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