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婉转落尽,天光蒙昧。途月早早起来练剑,屋内的李珺卿还在熟睡。冷遥临来的匆忙,未等天亮完全,就赶到了格凌轩。偏生这份请人的真诚,被途月以公主尚未晨起为由,给硬生生的挡在了门外。

    途月也不去催,就静静地在院子里等着,看着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终是等过了几个时辰,李珺卿翻了个身,睁开了双眼,只是这一次依旧睡得不清爽,不尽兴,还是困得很。她扬声叫了叫途月,倒不确定她还在不在。

    听到李珺卿的声音,途月冲着冷遥临警告道:“在没得到她的允许之前,你就留在那儿,不得擅入!”

    冷遥临哑然,还未来得及应下,途月已经进屋去了。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进门,在院中石凳上坐了下来。

    李珺卿倚在床前,迷迷糊糊的一副模样。

    “出了何事?”

    途月站的已经有了一会儿,一句话也不表露,李珺卿很是疑惑。

    途月内心郁结难解,犹疑着不知该做何不表述,如何劝告。三殿下回京在即,切不可在此关头出现差错。可是公主若有意离开,她也无法违拗。碍于身份,她只能规规矩矩地回道:“公主,您的那位朋友,已经等在门外了。”

    “朋友?”细语微喃,李珺卿掀开帘帐,起身下床,问道:“他可曾说,今日来格凌轩所为何事?”

    途月面色不善,不情不愿的:“今日天朗气清,冷公子应该是为昨夜公主应下之事而来。”

    李珺卿走到窗前,瞧着静坐于院落之中的男子,仿佛是一座清透冰雕,巍然不动。

    “毕竟冬日天寒,公主身子弱,还是少出门为好。”

    不觉间,望出了神,途月冷不丁的一句提醒打散了她的思绪。她走到镜前坐下,开始梳妆。

    途月的模样在镜中堪堪显露,周身的气息冷的煞人,只在镜中远远一睹,便使得她身一颤,不由得心生诧异。

    “途月。”李珺卿停下了梳子,道:“只是出宫走走,不碍事的。说到底,也不会有人在意我的行踪。”

    “三殿下在意。”途月答道,“出宫之后变数太多,公主还是谨慎些好。”

    “我不会给三哥添麻烦的。”李珺卿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眸中希望顿失。

    一个傍无所依,形单影只的自己,真的能帮到三哥吗?或许,那只是她自以为的而已,他只是在骗她。

    最终,她放下了梳子,喃道:“我不想给三哥添麻烦。”

    等到天已亮透,屋内人才开门出来。

    听到声音,冷遥临赶忙起身,走了过去接她。

    李珺卿抬眸望着他,轻声道:“我去不了,已经许久未出门,一想到要见生人,总归有些怕。”

    “临到头了,公主才想着拒绝在下。”冷遥临瞥了一眼她身后紧跟着的途月,道眸光顿时锋利了些:“怕不是被别人的意愿裹挟,难以自主决断。”

    “你这是何意?本宫做事,难不成还要让旁人指手画脚吗?”

    李珺卿气不过,一记拳头挥到了他的胸口,再怎么说她也是公主,他以为途月说什么,她就要听什么吗?

    冷遥临顾不得这些,握住她的手腕,将人拽到了怀里,低头伏在了她耳边。眼见他逾规越矩,途月赶忙上手,将李珺卿强硬地拉了回来。

    一时挣脱桎梏,李珺卿晕晕乎乎,尚未缓过神来,耳边还荡着方才他的一句低语警示:“别忘了晋王。”

    晋王,三哥。李珺卿望着他,心有余悸。

    “途月,你随我一同前去。”她吩咐着,对途月阻挡的目光避而不见。带她一起去,算是在他们之间衡量再三之后的最终妥协。

    换了身衣裙,李珺卿才紧随着他。出了宫门,看到外面停着的马车,她不禁一顿:“这是你准备的?仅有一辆马车。我若上车,你又当如何?”

    冷遥临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间竟把他给问住了:“在下……自是与公主同乘。若非如此,以在下的脚力,定追不上公主。”

    同乘一辆马车?李珺卿听的心里直别扭,忍不住地瞪了他一眼:“男女授受不亲。以你我如今的身份,同乘一辆马车,有失体统。”

    “身份?如今什么身份?”冷遥临故意问道:“未婚夫妻吗?”

    李珺卿只道他无赖,扭身负气上了车。

    马车行至长街,冷遥临掀帘,吩咐车夫停下。途月瞥了眼恭敬应声的车夫,率先跳下了车,给他们腾出了地方。

    “公主,该下车走一走了。马车行入闹市,未免太过招摇。”他提醒道。

    李珺卿合眸不语,从他上车之时起,那双眼睛就盯准她不放,让她不甚自在。

    冷遥临退身回到车内,单手扶上了她的肩头:“公主,难得出宫一次,总不能空手而归。”

    肩头被人拿捏着,并不舒服。李珺卿推开了他,怨道:“一路上,你都未曾提起三哥,是打算骗我到底,还是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冷遥临将帘子掀开一个口子,示意她看一眼,随后,手指拢合,帘子边从手上顿然掉落。

    他凑到了她的身边,低声地道:“有外人在场,在下怎敢同公主妄言心意?待到无人之处,定向公主一五一十交待清楚。”

    李珺卿听着,越发无奈急切:“与其如此,你不如在格凌轩说!宫外更是人多眼杂,怎会有可放心的地方?”

    “公主且放宽心。”冷遥临哄道,“权当今日是出来游玩。倘若时机得当,在下会坦言相告。”

    李珺卿半信半疑:“当真不再骗我?”

    冷遥临信誓旦旦地道:“不骗,绝不再骗。”

    眼瞅着无奈,李珺卿纵然希望他快些言明,现下也无计可施,只好催促:“那你还不快些下车。”

    “谨尊公主吩咐。”冷遥临从袖中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素色面纱,为她理了理鬓边的发丝,就要给她戴上。

    李裙卿侧身挣脱,不让他靠近。对方却并不肯罢休,扼住了她的手腕,等着她安生下来。

    冷遥临劝道:“公主的容貌被外人瞧上一眼,在下都会心生不悦。就当是为免去一些不多要的麻烦,听话。”

    李珺卿眉心紧蹙,怨气倦口,清丽的脸此刻鼓得活像是个小团子:“出宫前也没见你让戴这个。”

    冷遥临听着她的抱怨,眼见她气呼呼的小模样,可爱的紧。只是那眼睛里泛着的委屈闹的他于心不忍,只得哄着解释:“宫内之人皆知公主身份,无人敢觊觎。但出了宫,便是另一番天地。防人之心不可无,公主的样貌太过惹眼,藏一分,便少一分的危险。”

    听着这些话,似是真心实意的考量,并非多余之举。虽觉得面纱累赘,她还是妥协,接了过来:“若是如此,那便依你。”

    “听话。”冷遥临赞许道,紧接着就下了车。

    李珺卿掀开帘子,途月和他都站在下面等着,她扶着车兀自走了下来。途月瞧着她脸上的面纱,一时间松了口气:“要做些什么?何时回宫?”

    李珺卿也不尽知,望向了冷遥临。

    身后的车夫牵马拉车,默然离开。

    冷遥临笑而未答,只对着她道了句“跟我来。”

    李珺卿跟着拐拐绕绕,才到街上,没走几步,又进了条小巷道。一直往里走,顺着墙又拐了个弯,远远的就看到了一扇矮小的木门,嵌在青砖院墙上。

    走近时,冷遥临上前叩门,待到他的手刚从门环上松下来时,“咯吱”一声,矮木门被人从里面拉了开,晃晃悠悠地被开门小童扶在手里。

    李珺卿瞧着那小童,约摸着也就是七八岁的年纪,面上尚且稚气未脱。也不知是交谈了什么,那小童突然望了过来,一双黑啾啾的眼睛直溜溜地盯着她,打量的目光熟练又老成。

    李珺卿装作不轻意的模样,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墙面,心里却按捺不住一番揣摩:“为何一直盯着我瞧?连句话都尚且未说,瞧什么呢?方才开门如此之快,倒像是早就等好了的......”

    “卿儿。”冷遥临突然转身唤道:“一起进去。”

    李珺卿看了眼途月,只见她仍旧面色凝重,皱紧的眉头揉化难开。她无可奈何,只得连连摇头,引得冷遥临折身回来,问道:“是有何顾虑,不愿意?”

    李珺卿背过身去,懊丧地垂着头:“进去做什么?你总要说清楚才好。先前答应好的事,你也是只字未提,总觉得被你骗了。”

    冷遥临握住了她的手腕,凑到她身边,隔开了途月,哄道:“都说了不必心急,此处是医馆后院,你先同我进去拿药。”

    “药?拿什么药?”李珺卿疑惑道。

    冷遥临斜晲一眼,拉上李珺卿,进门去了,全然不顾愤懑难平,正瞪着他的途月。

    几人纷纷进了院中,待到屋门前,在前头引路的小童停下了脚步,转身越过他们二人,拦在了途月面前:“请留步,在此处稍候。”

    途月望向了李珺卿,却见她也是茫然。

    正欲上前向小童解释,突然间,冷遥临扣住了她的手腕。李珺卿抬眸问道:“答应了途月的,要让她寸步不离,为何不让她进去?”

    “卿儿听话,只是进去看看,用不了多久。”冷遥临俯身哄着,摸了摸她的头,身子直起来时,转头对着途月,面上又严肃了些:“你身上杀气过重,里面的那位属实不喜欢见。若放心不下,你可在窗子处盯着。”

    小童抬手,朝着窗子边上做了个“请”的手势,途月气不打一处来,厌厌的道:“尽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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