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珺卿跟着冷遥临进了门,故意放慢了几步,隔开了与他的距离。同处一室,她总归是怕他做出些出格的事来。

    屋里悬挂着高高大大的暗色帐子,隔断了视线,李珺卿看不见里面是何洞天。她望了眼窗子外站着的途月,心生暗语。

    进了帐子里,途月可就看不见,一旦他起了什么歹心,自己又没有应对之法,该如何是好?

    冷遥临推开厚重的帐子,半截身子已经没了进去,转过头唤了她一声。

    李珺卿的脸登时红了一片,扭身就要往外走。

    谁知,小童就杵在门口,跟木头桩子一样立在那儿,拦着她的路。

    途月见势不对,身形迅速地冲到了门口,掰开了小童挡在门前的手臂,硬生生的给李珺卿撇开一条路。

    李珺卿眼冒热光,急忙往外要跑,谁料前脚方才踏出门去,肩头就被人扣住,拽了回去。

    途月甩开了小童的手臂,将他扔在了地上,逼进了屋内:“姓冷的,不想冷家人为你陪葬,就立刻放开她。”

    冷遥临控着李珺卿,眼睛里满映着嘲讽:“拿冷家人来威胁我,看来她哥哥做过的事,你也知道不少。”

    “也是,晋王身边,能有几个人是清白的?”他手上发力,俯下了身,贴在她耳边讽言。

    李珺卿的肩被捏得越来越疼,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落,濡湿了面纱。

    “晋王行事磊落,岂容你构陷!”

    途月眼底猩红,愈生狠意,提着剑便冲了过来。

    冷遥临眼疾手快,摁住了剑鞘。

    趁着剑未拔出之际,他松开了李珺卿,腾出来的手直击途月的肘部,将半抽出来的剑身又给推回了剑鞘内。

    紧接着一股猛力突袭,途月手中的剑被夺了去,持剑的手也被牢牢缚住。

    途月恍然一惊,立刻本能地反应了过来。趁着距离近,她脚下一扫,对着他的腿就是狠狠一踹。趁他吃痛之时,她又从腰中抽出匕首,刺向了他的脖颈。

    冷遥临赶忙甩开了她,侧过身去躲。谁知,途月索性将匕首化作飞镖,反扔向了李珺卿。

    看着射过来的匕首,一时间,李珺卿仿佛是被扼住了呼吸。她知道此时该去躲,可是双腿僵硬得根本就催不动。

    突然,她眼前一黑,背上一沉。紧接着,人就重重地栽在了地上。

    疼意才袭裹上身,眼睛还来不及睁开,耳边却感受到一股热气。随着一声闷哼,她睁开了双眸,发现自己侧身倒在地上,身上还压着一个冷遥临。

    她下意识的便唤了途月,想让她过来将他拉开。

    毕竟,她身上疼的要命,感觉胳膊都快要被他压断了。

    冷遥临缓过神来,听到身下的人还在叫那个杀手,顿时火冒三丈,随即撑地而起,连带着将她一把拽了起来。

    “还敢让她靠近?你没看到她要杀……”

    “太吵了。”帐子里传来一声呻吟。

    冷遥临突然没了声音,话被锁在了喉间。他看了眼帐子,又把李珺卿往身边拉了拉。

    “小姑娘,你一人进来。”帐子里又传来了声音。

    李珺卿疑惑的看向了冷遥临:“这是?”

    冷遥临低声嘱咐道:“进去之后,问什么答什么便好。多余的话,不必同她说。”

    “公主。”途月走上前两步,冷遥临反手将李珺卿推到了自己身后,挡的严严实实。

    “你做什么?”途月斥问道。

    “你想做什么?”冷遥临也不甘示弱。

    “不可理喻。”途月说不动他了,只得将话头对准了李珺卿:“公主,纵使您与他相识,可知人知面难知心。此处不可久留,请随属下回宫。”

    “想想方才情景,卿儿要随她回去吗?”

    冷遥临刻意加重了“随她”二字,李珺卿在他身后听的清楚明白,心情更是难以言喻。

    方才那匕首,不像是失误。

    冷遥临明明躲到了另一侧,途月为什么还要回过头将匕首朝她扔过来呢?除非,途月根本不想杀冷遥临,她只是想让她死。

    也是心里堵着一口气,李珺卿从他身后探出半拉身子,看了一眼途月,百感交集。她转身毅然进了帐子,全然不顾前路是否危险。

    身后的帐子方落下,从帐外带来的光亮瞬间落入了阴暗之中。屋子各个角落里零散的点了几支蜡烛,能看见少许的路,面前的屏风挡着里面的人。

    李珺卿站着不知该如何是好。骨子里的规矩让她不愿贸然闯入,可是这压抑的地方闷的她张不开口,也不知该问什么话。

    “姑娘怎么不走了?”里面的人问道。

    “我……为何要听你的?”李珺卿反问道。她的确没有来这里的必要,也不知道冷遥临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老身受冷公子所托,为姑娘诊脉,调养身体。如今连面都见不到,如何开方子?”里面的人叹了声,又道:“姑娘,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不必担心。”

    “那你又为何住在这么怪的地方?怎么不出来?非要我进去?”李珺卿不解道,脚下往前迈了几步,站在了屏风前。

    “老身无力出门,姑娘勿怪。”

    李珺卿走过屏风,到了床榻前。女人正半倚着身子,看着她。

    老人白发稀疏,面容枯稿,身体瘦的皮包骨头,一双眼睛浑浊,深陷于眼窝中,艰难地对她扯着笑脸。

    李珺卿心中不是滋味,不忍抬眸再看上一眼:“我家中医者不少,调养身体的方子他们也应懂得。老人家您身体不便,就不劳烦了。”

    “姑娘既已到了跟前,何妨让老身一探呢?”

    老人的声音气力难聚,李珺卿生怕一不留神,她就会晕过去。思来想去之下,她只好同意。快些让她诊完脉,也好快些离开,让她休息。

    李珺卿走到床前,躬下身,拂开手腕处的衣袖,伸出了手。

    帐外,途月紧贴着帐子守着,谨慎地听着里面的动静。冷遥临不想同她争执废活,吩咐小童去准备笔墨。

    再度撩开帐子时,李珺卿恍然觉得光在眼前刺眼的很,激的她合眸,伸手挡在额前。

    “卿儿,来。”

    冷遥临扶着她,将人拐到了桌前,拉下了她遮光的手:“方子写下,我们去抓药。”

    李珺卿看着已经准备好的纸笔,揉了揉眼睛,侧过头瞪他:“你怎么知道要准备这些的?”

    冷遥临将毛笔蘸好墨汁,递到了她手里:“大夫是我找的,她的情况我了解。原本想与你一同进去,替她执笔写方子的。却不料你戒备心强,不愿同我一起。如此,能记下方子的只有你了。”

    “既然如此,那你继续执笔好了。”李珺卿举起了左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故意道:“碰到伤口,就得不偿失了。”

    冷遥临捉住了她的手腕,看着她手上缠的纱布,揶揄道:“你倒是金贵的很,伤在左手,连写字也不愿意了。手上的伤可没这药重要。”

    李珺卿道:“不过是调理身体的补药,不吃也无妨。”

    “吃,必须吃。”冷遥临的指头在纱布上摩挲,她抽回了手,不给他碰,惹得他反诘:“自己不在意身体,还不允许我为你上心?”

    李珺卿白了他一眼,只觉得他这话过于腻歪。为防止再听到什么逾矩之言,她匆忙将药方子念了出来。

    待到冷遥临写毕,三人随领路小童一起,去了前堂。

    前堂临街,各色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常有些商贩的吆喝声过于响亮,大老远的便能传到铺子里来,惹得看诊的大夫眉头紧皱,於展难开。

    掣药先生正忙着抓药,小童撸开袖子,从柜旁等候的人手里接过了方子,回身去配药。

    待到先生手中空闲,冷遥临将药方递了过去,凑着他又低声嘱咐了几句。回过头,才发现李珺卿已经被吸引的跑出了门。

    街上人多眼杂,冷遥临拿过抓好的药,便急匆匆的出门去找她。

    李珺卿正看得出神,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位姑娘的摊位。除非有行人挡着视线,令她不得不会动上几步外,任凭途月如何劝,她都不肯走。

    “卿儿驻足已久,可是有心仪之物?”

    李珺卿回头,见他手上拎着药包,想必是可以走了,便指了指那家摊位,问道:“冷公子所带银钱可还够用?能否借些来?等哥哥回来,让他还你。”

    李珺卿眨巴着眼睛,她没钱,途月出门更是不习惯带。虽说堂堂公主沦落到向一个臣子借钱一事,说出来不怎么光彩,但又实在舍不得就这么败兴而归。

    冷遥临解下系在腰间的钱袋,在她眼前晃了晃:“现在不跟我见外了?”

    李珺卿伸手去抓钱袋,摸出了几锭银子后,又塞回了他怀里,转身朝着那姑娘跑了过去。

    冷遥临捏了捏空薄的钱袋,无奈的摇了摇头,对途月问道:“你这是禁锢了她多久?”

    途月不满道:“她执意要去那种地方自讨苦吃,也怨的到我的头上?”

    “自讨苦吃?”冷遥临嗤笑道:“境地不同,即便她想吃甜的,也没人愿意给。不是吗?她哥哥命你护她周全,好生照料。你扪心自问,可曾真正的“好生照料”过?”

    途月斜睨了他一眼,心有闷气,抱剑退了几步,和他拉开了距离。

    李珺卿揣着几个石雕老虎回来的时候,冷遥临率先抢步,到了她面前,温和笑道:“钱可还够用?”

    “够!”李珺卿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握着余下的银子递还给了他:“没想到你藏的钱还不少,如此看来,三哥对你还是不错的。”

    银子被放在手心上,冷遥临毫不犹豫的填回了钱袋里,系在了李珺卿腰间:“卿儿,你哥哥可未曾对我网开一面,能留下这钱财,是我自己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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