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合眸未醒,唇色苍白,睡容却十分安然。

    李陌宁推开了挡在床前的人,看着坦然休息的冷遥临,又想起方才李珺卿方才的委屈落泪,满腔的怒火一下子冲上了头。他冲上去拽着冷遥临的衣襟,将人拎了起来,上去就是狠狠的一拳。

    “殿下!不可啊!”

    杨寒惊呼,赶忙跪下。童融见状,也跟着跪了下来,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冷遥临才醒过来,迎面就是一拳。他还没回过神,被打歪的头还没来得及扭过来,脸上又重重的挨了熟悉的一拳。

    “你……”冷遥临话未出口,腹上又被打一拳,痛的他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又晕过去。

    突然,李陌宁松开了他的衣襟,冷遥临被扔下了床。冷遥临揉着腹部,一手搭在床沿上,正要撑着身子起来,一道银光突然从脸上闪过。他下意识的扭头看过去,惊恐的盯着李陌宁手里攥着的匕首。

    “李陌宁……”冷遥临坐在地上,才说几个字,就咳了起来。他抬头观察着正逼近的李陌宁,抓住床沿的手攥了起来,“滥用私刑,你就不怕弹劾的奏折堆满乾元殿……嘶……啊!”

    话未说完,冷遥临的腿就被匕首插了进去,李陌宁握着匕首转了一圈,血不停的往外冒,冷遥临痛的直冒冷汗,苍白的脸色更添一份雪色。

    “这!殿下快停手啊!”杨寒见这惨烈的景象,赶忙爬了过去。

    匕首还插在冷遥临的腿上,李陌宁握着匕首,似有不肯罢休之势。冷遥临的衣衫已被血色染湿浸透,杨寒看的胆战心惊、于心不忍:“童融,再去请一次鄢太医,要快!殿下。冷公子说的也有道理,不管有什么事,还是让陛下定夺才好。您在乾元殿这么做,这要传出去,恐怕对您不利啊!”

    “殿下!快停手吧。冷公子若出了事,那会是个大麻烦。”

    身边的人聒噪的很,李陌宁听的不耐烦,眼里的愤恨外泄,咬牙切齿的道:“冷遥临,你好本事啊!本王日前的警告,你怕是都当做耳旁风了。今夜之事,你给本王好好记着!”

    李陌宁抽出了匕首,冷遥临咬紧牙关,立刻将手摁到了伤口上。杨寒赶紧将李陌宁拉了出去,不停的抬手,用袖子擦着自己头上的冷汗,催促道:“殿下快些走吧。今夜之事,奴才不会说出去。过会儿太医就来了,您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

    李陌宁回头看了眼屋内,冷遥临虚脱的瘫在了地上。目光掠过血色衣衫,他心中的怒意消减了些:“多谢杨公公。”

    李陌宁甩袖离去,杨寒赶紧回屋帮冷遥临草草处理了一番伤势。等到鄢太医赶来,给冷遥临处理伤口时。杨寒揪着童融冻的通红的耳朵,退出了屋子,呵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六公主都做了些什么?怎会令晋王如此动怒!”

    要知道,晋王可是受罚未过三日,便又夜闯乾元殿,说出去可不是什么好事。至于李陌宁走后,心里的怒火还在不住地往外冒。若非事关李珺卿的名声,不可将此事闹大,传扬出去,他冷遥临今夜定不可能活下去。

    而童融那边,交代的一五一十,全无遗漏,还是被师傅赏了几记打。

    说是他笨的要命,那种时候不把六公主救出来,还敢逃跑。要是被六公主怨恨追责,谁也保不住他。就别说是皇上和晋王,单是那李珺卿,也并非是没有本事处置他一个小太监。

    先皇后毒术绝世,十几年前整顿宫闱,可是有不少人莫名其妙的突然病死。

    一众太医,均束手无策。

    后来下面的人推敲得知,病死的人多多少少都做了些皇后看不惯的事,或许就是被毒死的。这么多人死得蹊跷,陛下却并未差人探查,宫外满城风雨,宫内却无一人敢言。如非皇后所为,陛下又怎会包庇。

    李珺卿自小便同皇后学医,窝在那偏僻的格凌轩的日子也不短。

    听说那里种的都是各种毒草,有宫女进去送东西,只是进去走了几步路,出来后便是口吐白沫,躺了几天下不来床,人都要废了。

    他曾经宣读圣意,也踏足过格凌轩。只是一进门,看着那树上密密麻麻爬着的毒虫,腿脚便发软。皇后娘娘和六公主又寻不到,格凌轩里安静如斯。地里除了那些毒草药株,旁物皆是无法存活。虽然轩内布局看着与外面无甚差异,但就好像是有股子瘴气,仿佛是身处鬼域一般。

    李珺卿请命幽居格凌轩的这三年,格凌轩的骇人程度,更是前所未闻。夜里,鬼叫声此起彼伏,仿佛是冤魂在夜里嘶鸣。六月酷暑,靠近格凌轩,仍是一股子阴寒逼人。

    一直以来,即便他们这些人领命去格凌轩办差,大多也是白天去的。除了陛下,晋王,也没见过有人敢在晚上进去看过皇后或公主。

    如今李珺卿才回来不久,她有没有承袭先皇后的毒术尚未可知。不过纵然她年纪小,尚未学成又如何?单是先皇后留下的毒方,照方制毒,也是极其危险。这六公主,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李陌宁回到紫澜殿,途月故意将“参见殿下”的声音扬高了些,李珺卿睡的朦朦胧胧,听到这声音,立刻起身要出门。李陌宁不耐烦的看着途月,阴沉了一晚上的脸色,难以好转。

    “三哥。你可算回来了。”

    李珺卿扑进了他怀里,满身的冷气被她身上的团团暖意驱散。他将人抱紧了屋里,放在了床上。

    在宫里折腾这一遭,现下他疲惫的很,眼睛不住地想要闭合:“怎么不睡。”

    李陌宁不想对她发火,可一旦这怒意被压了下去,他就只剩下满身疲累和对这妹妹的无可奈何。

    “我想等你回来,怕你出事。”李珺卿抱住了他的胳膊,枕在了他的肩上,“那事……怎么办?”

    “他会消失的,永远消失。等他身体恢复了,也就该赴黄泉路了。”李陌宁平静的道,方才回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对策。在宫内不好动手,那就设法逼他离开。只是这离开,绝不仅仅只是出宫,更是要逼他离京。京城之外,他纵然身死,也可查无证据。

    李珺卿道:“不可!”

    “为何?”李陌宁错愕,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想到她可能被冷遥临迷惑,怒火便攻心不歇,难以自止。若是她真的袒护,他只会让他死前所受折磨更狠。

    “哥哥。”她眨巴着眼睛,忧心忡忡的望着他:“冷天枫不是你的人吗?那他弟弟你怎么能动?如果惹怒了他,他同别人一起反过来害你怎么办?”

    “害我?”李陌宁抚着她的脸,掌心渐渐回暖,“他若真在乎冷遥临,也不会拿他与人做交易。冷遥临和冷家孰轻孰重,他掂量的清楚。”

    李珺卿错愕道:“交易?冷遥临先前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是你们囚禁五年,用来要挟冷家的人质?”

    “是。”李陌宁应道,李珺卿的神色变得怪异了起来,似乎是不愿相信,又似乎是厌恶。

    李陌宁发觉不对劲,解释道:“也不全是。他一直被皇叔派的人看管着,直到去年皇叔故去之前,给我交托任务的时候,我才知道。那时我问过冷天枫,他对于将冷遥临转至晋王府并无意见。先前同你说的,也并非虚言。人言可畏,若放了他,他只身一人回到冷家,免不了那些欺压之苦。所以就让他移居晋王府,计划着我同冷天枫回来之后,就放他回去。”

    “原来如此。”李珺卿嘴上喃着,不住地回想着冷遥临之前的话,对比着李陌宁方才之言。

    李陌宁道:“我本就同他没什么仇怨。可是一回来,就发现他盯上了你。若只是寻常交际,倒没什么。可此人包藏祸心,会对你不利。近来在宫里,你躲着他些。待他伤愈之后,出了宫,我自会派人去处理。”

    李珺卿警觉:“你要做什么?”

    “永绝后患。”

    李陌宁掏出袖下藏的匕首,拔出了刀鞘。刀身上还沾着血水,血色殷红渗人,刺鼻的腥味冲击着她,她突然感到身体里一阵翻江倒海,立刻便推开了他的手,扭过头去,避开了匕首。

    “以后不给你看这种东西了,这上边的血,是冷遥临的。”李陌宁将匕首插入刀鞘之中,道:“方才只是去收拾了他一番,也没做什么。我进去的时候,太医就在殿外候着。有太医在,纵然他受了伤,出点血,也死不了。”

    “你差点杀了他?”李珺卿震惊,强忍着恶心,还是问了。冷遥临敢对她做出这种事,她是恨死他了。可若哥哥去讨还公道,便要摊上一桩命案。还不如,让他活着,惩处一顿的好。

    “本有这个打算,但到了乾元殿,就打消了念头。不过也不能白去一趟,就略施小戒。至于原本的打算,尚需等他离宫之后再行。”

    李珺卿歇了口气,但在听到他不打算就此罢休的时候,刚下来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

    “哥哥,也并非必须取他性命。”

    “为何?你难不成心悦于他?”李陌宁问着,开口却是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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