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瑢想起了自己如同前尘往事般的过去。
流光容易把人抛，她穿来这个世界已近五年。
她很费解，别人的穿越是借尸还魂，有名姓有来历，甚至还能继承原主的记忆，开局实在不算太坏。
唯独她以身入世，过往皆无，又对这个从未听闻的朝代不甚了了，一言一行都是极其突兀的存在，是个典型的“黑户”。
念及此，虞瑢扫过身前青年凛冽疏朗的面容，漠然垂眸，却很快涌上了一片薄雾，不知是追怀，还是感伤。
*
景和十三年春
霍谡是这一年的殿试第三，不满十九，在一片年过而立的进士中也是数一数二，任谁来了都要称句少年英才，加上霍氏世代簪缨，其父霍熵官拜副相，进爵国公，其母又是郡王爱女，这样的家世领个京官并非难事。
在今科状元被授将作监丞，榜眼点为大理评事时，朝臣便坐不住了，这二者同授京官阶，又是极易升迁的肥缺，难不成霍谡竟要出任地方？就算外派，也定是三京陪都之地。
不过朝臣们显然没猜对官家的用意，很快，上边便唱了名：霍谡，通判兖州。
通判？确也符合一甲所授。
兖州？西北边陲，毗邻外壤，又是一方武臣所知之处，老滑头李嵩池的老家，近些年来竟到了手眼通天的地步，官家有些忌惮也在所难免。不过这李家根基深厚，不好硬动，官家便派个毛头小子去打擂台，饶是他霍宬光既文且武，颠乾倒坤，可他又哪是那老贼的对手？
眼见小霍大人从容不迫地赶去兖州，朝臣这才咂摸出味儿来。
能判兖州当然不唯霍谡一人，但其他人未必有霍谡那等强悍的家世。
官家在位十数年，为政昌明，又哪会胡乱点选。
群臣这般想得通透，便三两结伴上国公府道贺。
话说霍谡这边初任，那李知州面上客气恳切，挑不出半分毛病，可又实实在在是个包藏祸心的主，三天两头给他使绊子，他纵年轻气盛，却也日日忙得焦头烂额，这不，前脚刚送走军司监使，后脚被收到了他的回礼——两个兖州瘦马，听说有个还是临安来的。
霍谡实在无甚好脸色，立刻就命亲卫回私宅絮川堂将人送走，没想到二人不仅没送走，还被堂而皇之地带进了官舍。
这下霍谡忍不住了，人都送到他跟前来了，他还能坐得住？当即搁笔前去堂屋，势要扬名立威。
*
虞瑢等在堂外，虽有几分焦灼，却也实在好奇得紧。
她三天前身穿至此，前一秒才拿着通知书兴高采烈地迈入大学校园，下一秒便来了个天旋地转，甫一睁眼就是古香古色的萧瑟院落，三两房舍勉强齐整，床几椅案式样陈旧却一尘不染，院子里独一棵两人抱的玉兰开得烂漫，被风吹得摇来晃去。
她揉了揉发眩的头，便撑起身子站了起来，略有些摸不着头脑，周遭俱是古物，半点现代痕迹都无，反应过来难免就慌了神，正要冲出院落，却被来人给拦了回去。
“小丫头，别怪婆子我心狠，若不是嫦素跑了，哪轮得到你来享这天大的福气？”
虞瑢好想回她一句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但她有些骇然，这中年妇女一身细布衫裙，发黄的圆盘子脸遍布皱纹，一副尖酸刻薄的后妈像。
她哪里能料到这不是后妈也胜似后妈，毕竟这是古代买卖女童调习瘦马的牙婆。
那牙婆声称在院门口捡到她，正巧手下一个女孩丢了，监使大人那边又急着要领，瞧她生的一副好颜色，便掳来充了数，好生调教两三日，就要将她送去给大官赏玩。
虞瑢心知穿越，虽有忧惧，但也不得不尽快想法子逃出去，避免真的沦为“玩物”，可她对这个地方实在一无所知，逃了两次均以失败告终，便也歇了心思，佯装认真学着，一面熟悉这个时代的规则，一面迷惑牙婆，以再寻出逃之机。
不过这牙婆又哪是愚笨的，三天里打骂不停，却又小心着不会伤及皮肉，路上差了三四个壮汉跟着，蒙着眼便拖上轿子，摇了半天就到人家门口了，实在没给她半点机会。
虞瑢有些自暴自弃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进了那样人家还能活着出来？怎么人家穿越不是公主就是贵女，偏她顶着个瘦马名头开局地狱模式？
虞瑢：天要亡我！！！
待奔波两趟，终于站在官舍堂屋外时，已是黄昏，虞瑢摸了摸空瘪的肚皮，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偏头看向一旁微微紧张的骊珠。
她知道骊珠和嫦素在牙婆手下同一批养着，不过骊珠是打临安来的，妥妥的江南美人，身量娇小，一袭水蓝褙子白花裙，越发衬得本就秀丽的容色更加柔婉可人。
三天相处下来，虞瑢发觉骊珠并不如表面上那样温婉大方，而是名极有野心的女子，她精通书画，又擅歌舞，实在是虞瑢眼里的顶顶上进的才女。
但这样优秀的女孩子却是受风尘所养，也因此注定要沦落风尘。
虞瑢有意和她交好，但她似乎在忌惮什么，从不与她搭话，甚至还会给她冷眼。
看着骊珠有些紧绷的神色，虞瑢也开始焦虑起来。
这霍大人明摆着不收，监使偏偏又送了回来，还明目张胆地送到廨舍，不就是太岁头上动土？据她所知，这监使怎么也大不过通判，是这通判外强中干，还是监使另有倚仗？
不过很显然，无论如何，遭殃的只会是她们两个。
正待虞瑢纠结之际，听人喊说通判来了。
她急忙垂头作礼，将刚学的跪叩一板一眼地施展出来，便不再动作。
虞瑢以为这通判多半是个老头，未曾想却听到了青年清冽冷淡的声音。
“杜监使送你们来的？”
话音刚落，骊珠便娇娇柔柔地嗫嚅道：“回大人的话，杜监使忧心大人赴任劳苦，特意遣奴们前来伺候。”
有一说一，虞瑢此时竟十分感激骊珠的上进心，她将头垂得极低，一言不发，因她实在不敢当出头鸟，特别是对方厌恶值爆表的前提下。
“是吗？”男人声音有些森冷。
“擅闯州府官廨可是阑入罪。”
骊珠大惊，不由微微抬头，瞟到那位大人便红了脸，决心拼死一搏：“若大人不信奴身份，可命人向卢嬷嬷查证，因是杜监使作保，奴才敢踏足官廨，若是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海涵。”
本来也没什么，听到骊珠这样说，虞瑢只恨不得上前去替她闭麦。
“要本官海涵，你什么身份？”
听得男人声音蓦地一紧，随即一盏茶盅便砸了下来，正好摔在骊珠身前，瓷杯破裂声尤为炸耳，滚烫的茶叶汤水浇散四处，连虞瑢的裙摆也被沾上几分，更别提湿了小块春衫的骊珠。
骊珠身抖不止，又夹杂了几分哭意，整个人瞧着我见犹怜：“霍大人息怒！监使听闻大人身边缺个知冷热的，才将奴们送来，也是为大人着想，奴鄙陋不才，能为大人略尽绵薄之力已是大幸。”
虞瑢确实没想都到这份上了，骊珠还坚持在这位霍大人的雷点上横跳。
人家明摆着不喜欢那位杜监使，你还卯着劲为那杜监使不平，是担心自己死得不够快吗？还是说骊珠以为那霍大人就喜欢她这种“坚韧不拔”的？
虞瑢：队友要把自己坑死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果不其然，霍大人更生气了。
“你叫什么名字？”
骊珠又惊又喜，以为自己的话奏了效，便急忙摆出几分媚态：“奴名骊珠，取自骊龙颔下千金珠之意。”
可能是第一次见到这般钝感的人，虞瑢心头为自己点了根白蜡。
死了就能回去吗？真好！
“来人，将这叫骊珠的女子押入府牢，派人去信给杜监使，这女子出言不逊，顶撞朝官，若要留她一命，请杜大人亲自来保。”
霍谡彻底歇了心思，还以为杜允能安插来什么聪明人，这厮怕是听说他不近女色，是以找了两个瘦马来行后院之事，不惜再三忤逆，盼着他霍谡初尝欲果能色令智昏，好让他们得逞。
瘦马不过贱籍，那杜允能来保才是见鬼了。
再说了，他霍谡岂是那么随便的人？
霍大人气笑了，看着侍卫将那满脸错愕全力讨饶的女子拖走，犹不解恨，便将视线转移到虞瑢身上。
虞瑢感受到那道透着阵阵死亡气息的目光，木然垂着脑袋，等着霍谡发落。
“你也作这般想？”
虞瑢默然，骊珠的下场她又不是没看见，她还敢硬刚不成。
“奴不敢。”
少说少错，应该没问题吧？
霍谡听见少女清泠甜软的声音，嗤笑一声：“你倒能屈能伸。”
“说罢，谁派你来的，杜允还是李嵩池？冒充瘦马，这手段忒低级了些。”
虞瑢瞪大眼睛，十分震惊于霍谡的“火眼金睛”。
“不对，你连见礼都不会，李嵩池还不至于派个破绽过来。”
霍谡眸光微凝，又倒了盏茶，握在手中一言不发。
虞瑢一直垂着头，极力掩住过分惊愕的表情，她多多少少学了三天，虽然不甚走心，也能勉强过关，没想到这个霍大人竟这般机敏。
所以她这才来马甲就掉了？
虞瑢快速冷静下来，现下她的结局只有两个：
同骊珠一起关死在府牢，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被遣送回牙婆处，成为新的“礼物”。
无论哪个都不能选好吧？！
正待虞瑢苦恼间，却听那霍大人慢条斯理地发了话。
“木梧。”
话音刚落，堂屋很快走进个娃娃脸的男子，大步流星，稳稳当当，似是练武之人。
“公子，我等拷问了那牙婆卢氏，说这虞瑢姑娘是她三天前在芙蕖院外捡的，恰好顶替先前逃走的嫦素，但关于这位虞姑娘的来历，却是有些蹊跷。”
霍谡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堂下立着的姑娘。
因她低垂着脸，只看得到她身形高挑、姿态婀娜，梳着简单雅致的同心髻，簪着朵浅粉绒花，枫叶红的抹胸下是一袭月白的百迭裙，腰肢纤细，外罩一件岱赭对襟长褙子。
这般明艳甚至俗气的打扮实非京中小娘子们所喜，霍谡见过不少王公贵女，依稀记得她们颇爱慵来妆远山眉，配上水青或竹绿的春衫，看上去气质清雅，却又有些纤纤弱质，好像一阵风来就能吹倒。
霍谡不由起了几分兴致，“如何蹊跷？”
木梧回复道：“周遭皆未有人见过虞姑娘，说她好似凭空出现一般，而且……”
木梧顿了片刻，接着道：“官府并无虞姑娘的户籍记录。”
虞瑢呼吸一滞，她从未想过霍谡竟还有心思去查她的来历？！
这下可好，如果解释不通，她就可以原地去世了。
“你也听见了罢，是打算在这里解释，还是去牢狱里说？”
流光容易把人抛，她穿来这个世界已近五年。
她很费解，别人的穿越是借尸还魂，有名姓有来历，甚至还能继承原主的记忆，开局实在不算太坏。
唯独她以身入世，过往皆无，又对这个从未听闻的朝代不甚了了，一言一行都是极其突兀的存在，是个典型的“黑户”。
念及此，虞瑢扫过身前青年凛冽疏朗的面容，漠然垂眸，却很快涌上了一片薄雾，不知是追怀，还是感伤。
*
景和十三年春
霍谡是这一年的殿试第三，不满十九，在一片年过而立的进士中也是数一数二，任谁来了都要称句少年英才，加上霍氏世代簪缨，其父霍熵官拜副相，进爵国公，其母又是郡王爱女，这样的家世领个京官并非难事。
在今科状元被授将作监丞，榜眼点为大理评事时，朝臣便坐不住了，这二者同授京官阶，又是极易升迁的肥缺，难不成霍谡竟要出任地方？就算外派，也定是三京陪都之地。
不过朝臣们显然没猜对官家的用意，很快，上边便唱了名：霍谡，通判兖州。
通判？确也符合一甲所授。
兖州？西北边陲，毗邻外壤，又是一方武臣所知之处，老滑头李嵩池的老家，近些年来竟到了手眼通天的地步，官家有些忌惮也在所难免。不过这李家根基深厚，不好硬动，官家便派个毛头小子去打擂台，饶是他霍宬光既文且武，颠乾倒坤，可他又哪是那老贼的对手？
眼见小霍大人从容不迫地赶去兖州，朝臣这才咂摸出味儿来。
能判兖州当然不唯霍谡一人，但其他人未必有霍谡那等强悍的家世。
官家在位十数年，为政昌明，又哪会胡乱点选。
群臣这般想得通透，便三两结伴上国公府道贺。
话说霍谡这边初任，那李知州面上客气恳切，挑不出半分毛病，可又实实在在是个包藏祸心的主，三天两头给他使绊子，他纵年轻气盛，却也日日忙得焦头烂额，这不，前脚刚送走军司监使，后脚被收到了他的回礼——两个兖州瘦马，听说有个还是临安来的。
霍谡实在无甚好脸色，立刻就命亲卫回私宅絮川堂将人送走，没想到二人不仅没送走，还被堂而皇之地带进了官舍。
这下霍谡忍不住了，人都送到他跟前来了，他还能坐得住？当即搁笔前去堂屋，势要扬名立威。
*
虞瑢等在堂外，虽有几分焦灼，却也实在好奇得紧。
她三天前身穿至此，前一秒才拿着通知书兴高采烈地迈入大学校园，下一秒便来了个天旋地转，甫一睁眼就是古香古色的萧瑟院落，三两房舍勉强齐整，床几椅案式样陈旧却一尘不染，院子里独一棵两人抱的玉兰开得烂漫，被风吹得摇来晃去。
她揉了揉发眩的头，便撑起身子站了起来，略有些摸不着头脑，周遭俱是古物，半点现代痕迹都无，反应过来难免就慌了神，正要冲出院落，却被来人给拦了回去。
“小丫头，别怪婆子我心狠，若不是嫦素跑了，哪轮得到你来享这天大的福气？”
虞瑢好想回她一句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但她有些骇然，这中年妇女一身细布衫裙，发黄的圆盘子脸遍布皱纹，一副尖酸刻薄的后妈像。
她哪里能料到这不是后妈也胜似后妈，毕竟这是古代买卖女童调习瘦马的牙婆。
那牙婆声称在院门口捡到她，正巧手下一个女孩丢了，监使大人那边又急着要领，瞧她生的一副好颜色，便掳来充了数，好生调教两三日，就要将她送去给大官赏玩。
虞瑢心知穿越，虽有忧惧，但也不得不尽快想法子逃出去，避免真的沦为“玩物”，可她对这个地方实在一无所知，逃了两次均以失败告终，便也歇了心思，佯装认真学着，一面熟悉这个时代的规则，一面迷惑牙婆，以再寻出逃之机。
不过这牙婆又哪是愚笨的，三天里打骂不停，却又小心着不会伤及皮肉，路上差了三四个壮汉跟着，蒙着眼便拖上轿子，摇了半天就到人家门口了，实在没给她半点机会。
虞瑢有些自暴自弃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进了那样人家还能活着出来？怎么人家穿越不是公主就是贵女，偏她顶着个瘦马名头开局地狱模式？
虞瑢：天要亡我！！！
待奔波两趟，终于站在官舍堂屋外时，已是黄昏，虞瑢摸了摸空瘪的肚皮，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偏头看向一旁微微紧张的骊珠。
她知道骊珠和嫦素在牙婆手下同一批养着，不过骊珠是打临安来的，妥妥的江南美人，身量娇小，一袭水蓝褙子白花裙，越发衬得本就秀丽的容色更加柔婉可人。
三天相处下来，虞瑢发觉骊珠并不如表面上那样温婉大方，而是名极有野心的女子，她精通书画，又擅歌舞，实在是虞瑢眼里的顶顶上进的才女。
但这样优秀的女孩子却是受风尘所养，也因此注定要沦落风尘。
虞瑢有意和她交好，但她似乎在忌惮什么，从不与她搭话，甚至还会给她冷眼。
看着骊珠有些紧绷的神色，虞瑢也开始焦虑起来。
这霍大人明摆着不收，监使偏偏又送了回来，还明目张胆地送到廨舍，不就是太岁头上动土？据她所知，这监使怎么也大不过通判，是这通判外强中干，还是监使另有倚仗？
不过很显然，无论如何，遭殃的只会是她们两个。
正待虞瑢纠结之际，听人喊说通判来了。
她急忙垂头作礼，将刚学的跪叩一板一眼地施展出来，便不再动作。
虞瑢以为这通判多半是个老头，未曾想却听到了青年清冽冷淡的声音。
“杜监使送你们来的？”
话音刚落，骊珠便娇娇柔柔地嗫嚅道：“回大人的话，杜监使忧心大人赴任劳苦，特意遣奴们前来伺候。”
有一说一，虞瑢此时竟十分感激骊珠的上进心，她将头垂得极低，一言不发，因她实在不敢当出头鸟，特别是对方厌恶值爆表的前提下。
“是吗？”男人声音有些森冷。
“擅闯州府官廨可是阑入罪。”
骊珠大惊，不由微微抬头，瞟到那位大人便红了脸，决心拼死一搏：“若大人不信奴身份，可命人向卢嬷嬷查证，因是杜监使作保，奴才敢踏足官廨，若是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海涵。”
本来也没什么，听到骊珠这样说，虞瑢只恨不得上前去替她闭麦。
“要本官海涵，你什么身份？”
听得男人声音蓦地一紧，随即一盏茶盅便砸了下来，正好摔在骊珠身前，瓷杯破裂声尤为炸耳，滚烫的茶叶汤水浇散四处，连虞瑢的裙摆也被沾上几分，更别提湿了小块春衫的骊珠。
骊珠身抖不止，又夹杂了几分哭意，整个人瞧着我见犹怜：“霍大人息怒！监使听闻大人身边缺个知冷热的，才将奴们送来，也是为大人着想，奴鄙陋不才，能为大人略尽绵薄之力已是大幸。”
虞瑢确实没想都到这份上了，骊珠还坚持在这位霍大人的雷点上横跳。
人家明摆着不喜欢那位杜监使，你还卯着劲为那杜监使不平，是担心自己死得不够快吗？还是说骊珠以为那霍大人就喜欢她这种“坚韧不拔”的？
虞瑢：队友要把自己坑死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果不其然，霍大人更生气了。
“你叫什么名字？”
骊珠又惊又喜，以为自己的话奏了效，便急忙摆出几分媚态：“奴名骊珠，取自骊龙颔下千金珠之意。”
可能是第一次见到这般钝感的人，虞瑢心头为自己点了根白蜡。
死了就能回去吗？真好！
“来人，将这叫骊珠的女子押入府牢，派人去信给杜监使，这女子出言不逊，顶撞朝官，若要留她一命，请杜大人亲自来保。”
霍谡彻底歇了心思，还以为杜允能安插来什么聪明人，这厮怕是听说他不近女色，是以找了两个瘦马来行后院之事，不惜再三忤逆，盼着他霍谡初尝欲果能色令智昏，好让他们得逞。
瘦马不过贱籍，那杜允能来保才是见鬼了。
再说了，他霍谡岂是那么随便的人？
霍大人气笑了，看着侍卫将那满脸错愕全力讨饶的女子拖走，犹不解恨，便将视线转移到虞瑢身上。
虞瑢感受到那道透着阵阵死亡气息的目光，木然垂着脑袋，等着霍谡发落。
“你也作这般想？”
虞瑢默然，骊珠的下场她又不是没看见，她还敢硬刚不成。
“奴不敢。”
少说少错，应该没问题吧？
霍谡听见少女清泠甜软的声音，嗤笑一声：“你倒能屈能伸。”
“说罢，谁派你来的，杜允还是李嵩池？冒充瘦马，这手段忒低级了些。”
虞瑢瞪大眼睛，十分震惊于霍谡的“火眼金睛”。
“不对，你连见礼都不会，李嵩池还不至于派个破绽过来。”
霍谡眸光微凝，又倒了盏茶，握在手中一言不发。
虞瑢一直垂着头，极力掩住过分惊愕的表情，她多多少少学了三天，虽然不甚走心，也能勉强过关，没想到这个霍大人竟这般机敏。
所以她这才来马甲就掉了？
虞瑢快速冷静下来，现下她的结局只有两个：
同骊珠一起关死在府牢，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被遣送回牙婆处，成为新的“礼物”。
无论哪个都不能选好吧？！
正待虞瑢苦恼间，却听那霍大人慢条斯理地发了话。
“木梧。”
话音刚落，堂屋很快走进个娃娃脸的男子，大步流星，稳稳当当，似是练武之人。
“公子，我等拷问了那牙婆卢氏，说这虞瑢姑娘是她三天前在芙蕖院外捡的，恰好顶替先前逃走的嫦素，但关于这位虞姑娘的来历，却是有些蹊跷。”
霍谡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堂下立着的姑娘。
因她低垂着脸，只看得到她身形高挑、姿态婀娜，梳着简单雅致的同心髻，簪着朵浅粉绒花，枫叶红的抹胸下是一袭月白的百迭裙，腰肢纤细，外罩一件岱赭对襟长褙子。
这般明艳甚至俗气的打扮实非京中小娘子们所喜，霍谡见过不少王公贵女，依稀记得她们颇爱慵来妆远山眉，配上水青或竹绿的春衫，看上去气质清雅，却又有些纤纤弱质，好像一阵风来就能吹倒。
霍谡不由起了几分兴致，“如何蹊跷？”
木梧回复道：“周遭皆未有人见过虞姑娘，说她好似凭空出现一般，而且……”
木梧顿了片刻，接着道：“官府并无虞姑娘的户籍记录。”
虞瑢呼吸一滞，她从未想过霍谡竟还有心思去查她的来历？！
这下可好，如果解释不通，她就可以原地去世了。
“你也听见了罢，是打算在这里解释，还是去牢狱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