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络站到了梁北道的身后，假装自己是个小厮。
郡丞走进堂中，远远地看到了梁北道，见他缓衣披发，更显张狂，莫名地不敢多瞧他，只是一路笑脸施礼。
“拜见君侯，下官是特来道喜的！”
梁北道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本侯何喜之有？”
郡丞：“君侯不知，今日金河也沾了君侯的光，鱼获比平日丰了整整三成！君侯新官上任，这岂非是吉兆？”
因着梁北道身量高，林远络假装躬身便能够到对方的耳朵了。
“初一十五有潮汐，鱼儿都动得多......”
梁北道轻笑了一声，这次倒看得出是心情不错了。
“郡丞只为这个？”
郡丞摆摆手：“欸！此为一事！太守心念君侯今日捕鱼受了打搅，忙令我等将鱼送来，以悦君侯！”
几个下人将木桶搬了进来，掀起木盖一瞧，鲜活的鲇鱼挤在水中，个个肥美，腹中抱子。
林远络心中梗塞，眸子一转，轻声道：“君侯收下。我另有安排......”
梁北道道很是听劝，点了点头，散漫道：“着实不错，带下去吧。”
郡丞脸上的笑容更大，他拍了拍手，便又有一队下人走了上来，一人捧着一个箱子。
“此便为其二了。君侯初来金郡，太守令我挑选了一些特产，献与君侯！”
箱子齐齐打开，便见是金雕的百合，玉制的酒杯，陇西的人参，涼南的虫草。
几样东西倒是均匀，不见哪个多，哪个少。
梁北道这次倒是起身走了下去，屈尊从箱子里拿出了一盏夜光杯。
阳光透过杯子映在了梁北道的脸上，洒下了斑驳的翠色柔光。杯上的黑色纹路好似泼洒在玉上的墨汁，颇为尊贵疏狂，倒是很衬荣威侯的气质。
梁北道一边看这杯子，一边淡淡道：“我还当金郡近来度支紧张，怎么胡太守出手如此大方？”
郡丞一愣，随即笑道：“君侯这是何出此言？君侯大可放心！金郡一切度支开销，皆在规计之内。”
林远络见梁北道并不言语，反而瞥了眼自己，心知她派上用场的时候到了，连忙上前询问：“既然如此，那为何已到仲夏，金郡还不禁渔？”
郡丞见一黄毛小儿来问自己的话，依旧面带笑容，但笑意却不达眼底，他并未理会林远络，而是再次朝梁北道倾身拜了拜：“君侯，敢问这位是......”
梁北道手腕轻轻一晃，便将夜光杯丢了回去，转而去看那金百合。
“我的幕僚。”
郡丞：......
你一个被贬下来的监察御史，虎符都被夺了，哪里来的幄幕，又有什么颜面说“幕僚”？
可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到底是个皇亲国戚......
郡丞对林远络假模假式地笑了笑：“这位小郎君，其一，我朝禁渔期由各州郡自拟，金郡仲夏不禁渔，也是合乎法度的。其二......”
其实，林远络从前也是见过这位郡丞的，但只见过他随意指使阿翁，打断阿翁说话，从未见过他笑脸迎人。
今日被他这样心不甘情不愿地对付着，林远络莫名有了几分狐假虎威的架势，突然将手一抬。
“这其一，既然金郡不在夏三月禁渔，那在哪几月禁渔呢？”
郡丞眼下的皮肉抖了抖，随即干笑了两声。
“如今还不过年中，这禁渔，未来哪三个月都行嘛。”
梁北道没从金子里抬头，只随意说了一句：“这么随便？”
被这最随便之人说了随便，郡丞忍不住抽了下嘴角，然后老道地凑到了梁北道面前。
“在下只是个小小郡丞，这拍板的事儿，自然要看咱们太守的意思。但是君侯放心！在下保证，这处处都是合法度的！”
梁北道点了点头：“这倒是......只是我初次为文臣，不好成日偎慵堕懒，总得找些活儿干，做出些成绩。”
郡丞压了压嘴角，赔笑道：“这是自然！荣威侯素来勇武有谋，在沙场上能打下赫赫功勋，在这小小的涼州，又有何事不能成的？”
“好！”
郡丞吓了一跳，转头一看，竟是那小子在叫好。
林远络也凑到了梁北道面前，眼眸一转，颇像个惑主的奸臣。
“不若主君这第一件活儿，就这样定了吧！”
郡丞愣愣道：“什、什么活儿？”
林远络颦起眉头，真心流露出了几分心切：“就是这禁渔期呀！今年还剩六个半月，禁渔起码要三个月，若不在鱼儿繁衍之期，便更要延长，起码得六个月吧！不知太守会定在六七八九十十一月，还是七八九十十一十二月？”
郡丞快要被她念懵了：“你......”
林远络再次打断了他：“那便快了，可要早做准备！”
郡丞终于绷不住那张笑脸了，气愤道：“你为何总要打断......”
“说完了？”
郡丞又是一怔，循声望去，见是这荣威侯终于舍得将眼睛从那堆金疙瘩中拔了出来。
他看到了金百合，忽然意识到不对！
“君侯可要收下这贺礼？！”
梁北道挑起眉梢，缓缓看向了他，态度轻狂至极。
“既是太守一片好意，我自然会收。”
郡丞刚要气恼，便被那双浅瞳震慑住了，似是看到了盯住猎物的猛兽，半天才缓过神来。
“那为何......”
梁北道面露不耐，更显凶悍。
“不是合度？”
郡丞的气势立马弱了下来：“自然合度......”
梁北道：“那我可是做了什么？”
郡丞：“这！”
林远络小心翼翼地搭腔：“主君任了监察之职，如今只是催了催应有之度，应当没有大碍吧......”
闻言，梁北道将那箱盖一扣，捧着箱子的下人被震得直接跪了下去。
“嗙！”
众人皆是抖了三抖。
“看来我这新官上任，是连个火星子都不能打了？”
郡丞饶是心中不满，也不敢再于这人面前说半句不敬之词了，生怕一言不合，就被这狂徒拖去祭旗。
他颤颤地拜道：“下官已知晓君侯之意，这就去回禀太守！这就去回禀！”
梁北道冷冷道：“好说，只是我性子急......”
郡丞忙补充：“七日！”
林远络心下焦虑，对梁北道使了个眼色，对方便又抬手扣了个木箱子。
郡丞肩头的布料都被吓得窜高了三分，连连承诺：“三日！三日！”
梁北道看向他：“明日。”
郡丞倏然抬起头，一看他的眼睛，便又缩了回去。
“好，好......下官这就回禀！”
梁北道收回了视线，淡淡道：“送客。”
郡丞仓皇而退，倒走的本事比横走的螃蟹还强，逗得林远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梁北道瞧了她一眼，林远络下意识地回以眼神，梁北道便挑了下唇角，敞了敞手臂，邀她坐了下来。
“不知这太守是个什么性子？如此可能成事？”
林远络肃然道：“太守此人，比这郡丞还要老奸巨猾！如此只能打乱他的阵脚，但若要逼他就范，恐怕还要耽搁许多时日，河泽受损容易，恢复却难，君侯还需从旁侧入手。”
梁北道朝他倾了倾身：“还请先生教我。”
林远络刚要言语，便听“咕噜噜”一声巨响。
她愣了愣，左顾右顾地寻着声音。
梁北道看向她的腹部，轻笑了一声。
“某是武夫，在外面活动了一遭便有些饿了，不如先生同我一起用膳？如此也好谈事。”
林远络瞬间满脸通红，失了方才的侃侃而谈，一时不知该抱歉自己丢了人，还是该感念对方的体恤。
她嗫嚅了好几下，才小小声道：“小生失礼，多谢君侯体恤......”
谁知这君侯并未嘲笑她，只淡淡说了句：“先生哪里的话。”
林远络突然感谢起他的不经意和散漫来。
梁北道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时后面便跟了几个端菜的小厮。
林远络嗅到了一股肉香，一盘被撕好的烤鸭被端到了桌前，酥脆的焦皮还冒着热气。
她喉中一沉，脸色巨变，捂着口鼻朝后躲去，险些连带着椅子摔到地上。
一只手将人稳稳地扶牢，浅色的眼眸看向了她，眉头轻蹙。
林远络咽了咽喉咙：“多谢君侯，我......我吃素。”
她未料到自己会有此反应，只能随便找了个借口。
下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又不是和尚，吃什么素？一个布衣还如此讲究？
梁北道沉吟片刻，瞟了眼她的小腹，又觉得十分荒谬，继而对下人说：“撤了。”
下人对梁北道唯命是从，立马将肉撤了，上了素菜。
林远络待肉味儿散了才缓过劲儿，饥肠又是一阵响动，幸而梁北道早就动筷了，她也赶紧埋头吃了起来。
管事进门，小心地靠近梁北道，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梁北道没什么表情，对林远络说道：“先生先吃，不必客气，某去去就来。”
林远络鼓动着腮帮子，“唔唔”地回应，刚站起身，便被梁北道拍了拍肩头，叫她坐回去了。
梁北道出了门，正是陈集侯在门外，默默地跟上了他。
陈集：“打听到了，是有个叫林烟的虞师，在长史手下做事，但未曾听说有什么女儿，许是年头太久，早就嫁出去了。但是确有个孙女，叫林远络的。”
梁北道沉沉地咬字道：“林远络……”
陈集：“是……咱们原定是今夜到，他家昨夜就出事了。林烟被下了狱，家里失火，这林远络也失踪了......”
梁北道顿住了脚步，眼底闪过一丝懊恼。
陈集还在感叹：“哎，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才年方二八，都已经订好了人家，马上就要出嫁了。”
“出嫁？”
陈集：“昂！好像叫什么参珉的。是个读书人，家底颇丰，虽不是高门大户出身的，却才华横溢，在郡中遐迩知名，眼下在胡太守门下做计吏，据闻很快便会通过察举考试入仕。”
“林烟虽是个老吏，却没有家底，林远络也是无父无母的，嫁给这参珉也算高攀了......”
梁北道瞟了他一眼，陈集连忙停下了念叨，说起了旁的消息：“说来也怪，昨夜有个捕役头子也失踪了。”
梁北道面色一凝，本就凶悍的长相更加摄人了。
饶是从小跟着他的陈集，也有些揣揣不安：“怎……怎么了？”
“……林烟呢？”
陈集刚张嘴，便瞧见派去牢里的人回来了。
“主君，林烟天没亮就被押出城了，说是要流放西域……”
忽闻身后传来了异响，众人转头看了过去，只见林远络坐在了阶下，一手还扶着廊柱，面色苍白，怅然若失。
郡丞走进堂中，远远地看到了梁北道，见他缓衣披发，更显张狂，莫名地不敢多瞧他，只是一路笑脸施礼。
“拜见君侯，下官是特来道喜的！”
梁北道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本侯何喜之有？”
郡丞：“君侯不知，今日金河也沾了君侯的光，鱼获比平日丰了整整三成！君侯新官上任，这岂非是吉兆？”
因着梁北道身量高，林远络假装躬身便能够到对方的耳朵了。
“初一十五有潮汐，鱼儿都动得多......”
梁北道轻笑了一声，这次倒看得出是心情不错了。
“郡丞只为这个？”
郡丞摆摆手：“欸！此为一事！太守心念君侯今日捕鱼受了打搅，忙令我等将鱼送来，以悦君侯！”
几个下人将木桶搬了进来，掀起木盖一瞧，鲜活的鲇鱼挤在水中，个个肥美，腹中抱子。
林远络心中梗塞，眸子一转，轻声道：“君侯收下。我另有安排......”
梁北道道很是听劝，点了点头，散漫道：“着实不错，带下去吧。”
郡丞脸上的笑容更大，他拍了拍手，便又有一队下人走了上来，一人捧着一个箱子。
“此便为其二了。君侯初来金郡，太守令我挑选了一些特产，献与君侯！”
箱子齐齐打开，便见是金雕的百合，玉制的酒杯，陇西的人参，涼南的虫草。
几样东西倒是均匀，不见哪个多，哪个少。
梁北道这次倒是起身走了下去，屈尊从箱子里拿出了一盏夜光杯。
阳光透过杯子映在了梁北道的脸上，洒下了斑驳的翠色柔光。杯上的黑色纹路好似泼洒在玉上的墨汁，颇为尊贵疏狂，倒是很衬荣威侯的气质。
梁北道一边看这杯子，一边淡淡道：“我还当金郡近来度支紧张，怎么胡太守出手如此大方？”
郡丞一愣，随即笑道：“君侯这是何出此言？君侯大可放心！金郡一切度支开销，皆在规计之内。”
林远络见梁北道并不言语，反而瞥了眼自己，心知她派上用场的时候到了，连忙上前询问：“既然如此，那为何已到仲夏，金郡还不禁渔？”
郡丞见一黄毛小儿来问自己的话，依旧面带笑容，但笑意却不达眼底，他并未理会林远络，而是再次朝梁北道倾身拜了拜：“君侯，敢问这位是......”
梁北道手腕轻轻一晃，便将夜光杯丢了回去，转而去看那金百合。
“我的幕僚。”
郡丞：......
你一个被贬下来的监察御史，虎符都被夺了，哪里来的幄幕，又有什么颜面说“幕僚”？
可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到底是个皇亲国戚......
郡丞对林远络假模假式地笑了笑：“这位小郎君，其一，我朝禁渔期由各州郡自拟，金郡仲夏不禁渔，也是合乎法度的。其二......”
其实，林远络从前也是见过这位郡丞的，但只见过他随意指使阿翁，打断阿翁说话，从未见过他笑脸迎人。
今日被他这样心不甘情不愿地对付着，林远络莫名有了几分狐假虎威的架势，突然将手一抬。
“这其一，既然金郡不在夏三月禁渔，那在哪几月禁渔呢？”
郡丞眼下的皮肉抖了抖，随即干笑了两声。
“如今还不过年中，这禁渔，未来哪三个月都行嘛。”
梁北道没从金子里抬头，只随意说了一句：“这么随便？”
被这最随便之人说了随便，郡丞忍不住抽了下嘴角，然后老道地凑到了梁北道面前。
“在下只是个小小郡丞，这拍板的事儿，自然要看咱们太守的意思。但是君侯放心！在下保证，这处处都是合法度的！”
梁北道点了点头：“这倒是......只是我初次为文臣，不好成日偎慵堕懒，总得找些活儿干，做出些成绩。”
郡丞压了压嘴角，赔笑道：“这是自然！荣威侯素来勇武有谋，在沙场上能打下赫赫功勋，在这小小的涼州，又有何事不能成的？”
“好！”
郡丞吓了一跳，转头一看，竟是那小子在叫好。
林远络也凑到了梁北道面前，眼眸一转，颇像个惑主的奸臣。
“不若主君这第一件活儿，就这样定了吧！”
郡丞愣愣道：“什、什么活儿？”
林远络颦起眉头，真心流露出了几分心切：“就是这禁渔期呀！今年还剩六个半月，禁渔起码要三个月，若不在鱼儿繁衍之期，便更要延长，起码得六个月吧！不知太守会定在六七八九十十一月，还是七八九十十一十二月？”
郡丞快要被她念懵了：“你......”
林远络再次打断了他：“那便快了，可要早做准备！”
郡丞终于绷不住那张笑脸了，气愤道：“你为何总要打断......”
“说完了？”
郡丞又是一怔，循声望去，见是这荣威侯终于舍得将眼睛从那堆金疙瘩中拔了出来。
他看到了金百合，忽然意识到不对！
“君侯可要收下这贺礼？！”
梁北道挑起眉梢，缓缓看向了他，态度轻狂至极。
“既是太守一片好意，我自然会收。”
郡丞刚要气恼，便被那双浅瞳震慑住了，似是看到了盯住猎物的猛兽，半天才缓过神来。
“那为何......”
梁北道面露不耐，更显凶悍。
“不是合度？”
郡丞的气势立马弱了下来：“自然合度......”
梁北道：“那我可是做了什么？”
郡丞：“这！”
林远络小心翼翼地搭腔：“主君任了监察之职，如今只是催了催应有之度，应当没有大碍吧......”
闻言，梁北道将那箱盖一扣，捧着箱子的下人被震得直接跪了下去。
“嗙！”
众人皆是抖了三抖。
“看来我这新官上任，是连个火星子都不能打了？”
郡丞饶是心中不满，也不敢再于这人面前说半句不敬之词了，生怕一言不合，就被这狂徒拖去祭旗。
他颤颤地拜道：“下官已知晓君侯之意，这就去回禀太守！这就去回禀！”
梁北道冷冷道：“好说，只是我性子急......”
郡丞忙补充：“七日！”
林远络心下焦虑，对梁北道使了个眼色，对方便又抬手扣了个木箱子。
郡丞肩头的布料都被吓得窜高了三分，连连承诺：“三日！三日！”
梁北道看向他：“明日。”
郡丞倏然抬起头，一看他的眼睛，便又缩了回去。
“好，好......下官这就回禀！”
梁北道收回了视线，淡淡道：“送客。”
郡丞仓皇而退，倒走的本事比横走的螃蟹还强，逗得林远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梁北道瞧了她一眼，林远络下意识地回以眼神，梁北道便挑了下唇角，敞了敞手臂，邀她坐了下来。
“不知这太守是个什么性子？如此可能成事？”
林远络肃然道：“太守此人，比这郡丞还要老奸巨猾！如此只能打乱他的阵脚，但若要逼他就范，恐怕还要耽搁许多时日，河泽受损容易，恢复却难，君侯还需从旁侧入手。”
梁北道朝他倾了倾身：“还请先生教我。”
林远络刚要言语，便听“咕噜噜”一声巨响。
她愣了愣，左顾右顾地寻着声音。
梁北道看向她的腹部，轻笑了一声。
“某是武夫，在外面活动了一遭便有些饿了，不如先生同我一起用膳？如此也好谈事。”
林远络瞬间满脸通红，失了方才的侃侃而谈，一时不知该抱歉自己丢了人，还是该感念对方的体恤。
她嗫嚅了好几下，才小小声道：“小生失礼，多谢君侯体恤......”
谁知这君侯并未嘲笑她，只淡淡说了句：“先生哪里的话。”
林远络突然感谢起他的不经意和散漫来。
梁北道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时后面便跟了几个端菜的小厮。
林远络嗅到了一股肉香，一盘被撕好的烤鸭被端到了桌前，酥脆的焦皮还冒着热气。
她喉中一沉，脸色巨变，捂着口鼻朝后躲去，险些连带着椅子摔到地上。
一只手将人稳稳地扶牢，浅色的眼眸看向了她，眉头轻蹙。
林远络咽了咽喉咙：“多谢君侯，我......我吃素。”
她未料到自己会有此反应，只能随便找了个借口。
下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又不是和尚，吃什么素？一个布衣还如此讲究？
梁北道沉吟片刻，瞟了眼她的小腹，又觉得十分荒谬，继而对下人说：“撤了。”
下人对梁北道唯命是从，立马将肉撤了，上了素菜。
林远络待肉味儿散了才缓过劲儿，饥肠又是一阵响动，幸而梁北道早就动筷了，她也赶紧埋头吃了起来。
管事进门，小心地靠近梁北道，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梁北道没什么表情，对林远络说道：“先生先吃，不必客气，某去去就来。”
林远络鼓动着腮帮子，“唔唔”地回应，刚站起身，便被梁北道拍了拍肩头，叫她坐回去了。
梁北道出了门，正是陈集侯在门外，默默地跟上了他。
陈集：“打听到了，是有个叫林烟的虞师，在长史手下做事，但未曾听说有什么女儿，许是年头太久，早就嫁出去了。但是确有个孙女，叫林远络的。”
梁北道沉沉地咬字道：“林远络……”
陈集：“是……咱们原定是今夜到，他家昨夜就出事了。林烟被下了狱，家里失火，这林远络也失踪了......”
梁北道顿住了脚步，眼底闪过一丝懊恼。
陈集还在感叹：“哎，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才年方二八，都已经订好了人家，马上就要出嫁了。”
“出嫁？”
陈集：“昂！好像叫什么参珉的。是个读书人，家底颇丰，虽不是高门大户出身的，却才华横溢，在郡中遐迩知名，眼下在胡太守门下做计吏，据闻很快便会通过察举考试入仕。”
“林烟虽是个老吏，却没有家底，林远络也是无父无母的，嫁给这参珉也算高攀了......”
梁北道瞟了他一眼，陈集连忙停下了念叨，说起了旁的消息：“说来也怪，昨夜有个捕役头子也失踪了。”
梁北道面色一凝，本就凶悍的长相更加摄人了。
饶是从小跟着他的陈集，也有些揣揣不安：“怎……怎么了？”
“……林烟呢？”
陈集刚张嘴，便瞧见派去牢里的人回来了。
“主君，林烟天没亮就被押出城了，说是要流放西域……”
忽闻身后传来了异响，众人转头看了过去，只见林远络坐在了阶下，一手还扶着廊柱，面色苍白，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