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辰携剑下山，来时崎岖山道仄长，归路却通途始终，顺遂一片。
瑶珄。
从西蜀妖裔长生狸族到不周山堑淬剑深窟，她做下这瞒过主天的桩桩件件，此前或可说是肆性而为，而现今他却当真不知道昆仑金殿中这位天道钦定的始祖坤神西王母，到底要做些什么。
还有忘柯境中独善其身的天帝太轩，还有原应遗陷在嵇门山缺的……燕申。
“客似赶路累了，不若坐下吃碗面罢。”
昊辰手中鎏金通行灵符已散，他已在青木镇外一座再寻常不过的山脚之下。而仍是当日那个支着小小一张面摊的卖面老翁，竟不知何时恍然出现在他身侧。
老翁神情亦与当日无二，似乎从不曾见过他，只是如常地招揽着一个过路客罢了。
昊辰落座，还是只叫了一盏茶，又见老翁为他烧沸了水，下了几挂面，浅笑道，“老丈，我瞧您分外面熟，像是此前在何处见过。”
“客是镇中人么？”
“晚辈并非此地镇民，是自中原来此历练，不过倒是与西地还有这青木镇有匪浅的缘分。”
昊辰抬手饮了盏茶，那从来都专心烧面、目光不曾移开过沸锅的老翁此时却看着他，“老朽这里卖的都是再普通不过的粗茶，而今教小友这样颇具雅致之人一品，倒似乎有了些意趣。”
老翁一叹，又道，“这蓬野山间夜色朦胧，客怕是错看了，你，我是不曾见过的。”
“是么，大抵如此罢。”昊辰饮罢茶水，心念一动，原本燃柴烧得正旺，滚滚沸水却在一霎间化气而散，锅下烈焰瞬熄。他随即起身朝已然面露愕然的那卖面翁道，“夤夜实深，四下也无过路之人，依晚辈看也不似仍有买卖可做。风寒露重，不若晚辈便送您归家。”
“小友说的不错，确该收摊了。”那老翁说要收摊，也不拾掇什么，过了过凉水净手便朝昊辰走去，也正是待到走近后，他才故作恍然道，“上了年纪总归瞧人也瞧不大真切，如今又见小友这一身青袍，好似又想起来了一些。老朽家住城郊，你我自东边走罢。”
二人缓步行于无人阡陌间，方才浓云蔽月，而今倒可看清弓月一道，正在下弦。“小友正当前路旷然大好华年，与我这风烛垂老之身一道走，只怕是拘着你的步子了。”
昊辰闻他终于出言，便驻步道，“老骥伏枥，何况几日前不周山外我看您身手遒健，若您十指不事庖厨，在丹青之上便也能成一幅苍劲难得的，飞白树石。”
北天之主高顼痴好笔下山水，画艺精深，以飞白树石一技最工。
那老翁朗笑道：“想来小友师承高人，果然自东地中原而来的，都有一双如炬慧眼。飞白树石四字，并非人人都知的。”
“只是断墨残楮中无意得见，未想确有此说。”昊辰目色微凛，“我的确是奉师门之训来西郡历练，不日便返。不过偶遇了老丈两回罢，但也委实困惑各方大有清静之处，何故您每每在这山下荒蛮之地。”
“哦，原来小友你便是几日前山脚下那提着剑的小郎君啊。”那老翁仍不以为意，“我也每每都与你说，我并不是常在此处的，偶在西，偶在南，哪里有我的活计我便去哪里。旁的事我不知，也不愿知。”
“我到了。”那老翁纵身一跃跳入田垄，“你问我许多，我也想问你，上次见你时还在的那位姑娘现今怎的不见了，虽说朱颜薄命，她也不至于就此去了罢。”
“姑娘？”
“是啊，望月之时你身侧的那位姑娘。小友说我是善画之人，而若以画工匠眼来看，如那位姜姑娘一般迷影扑朔的，确然最适入画，赤水之畔明月夜，当有玉人如此……”
未等昊辰再问，那老翁即在风过之间失了影踪，他当下放出神识去探，果然广漠阔野之上除他之外，已再无一人。
再一探，自他二人起步不过小半个时辰，而如今他立身之地距不周山乃至西蜀都已有千里之遥。
心中疑念丛生，可凭昊辰此时之力难以一一印证，他剑指出咒，以元神念力挥了道诀。
司命得了唤神咒，当即窜上行云直往凡间去。
唉，帝君下凡这才几天，三界怎么有这么多糟心事不要命一样地往神殿里涌，他一个帮着遮掩的小小神官都嫌烦，可见帝君他老人家平常里当真是夜以继日地殚精竭虑费神劳力啊……
正想着，帝君他老人家已在司命眼前。
唉，都瘦成这样了，还大半夜一个人杆儿似的跟这荒郊野岭杵着。
“小仙司命，参见帝君！唉……”
不知道自己在臣下眼中凄凄惨惨的苦命人本尊却尚无心思去过问一上来就愁眉苦脸相对的司命，先问道，“天界近日没有发生什么事罢。”
“没有，小仙谨记帝君谕旨，把帝君下凡的事瞒得可好了！平日里的那些事务都同帝君您早早安排好的，神官们也各司其职，没出什么岔子。”
他颔首，“我今日唤你来，是要你代我传令与四神将，不周山乃至整片西地常有妖祸，让四神将去助西君嬴挚整治。”
他在凡界仍要待数十载，这在天界也不过短短几日，可瑶珄等人显然早已在人界不周山谋事，此前也多有私隐欺瞒主天。所幸尚无人知他下凡之事，以瑶珄多疑，四神将只要一入西天她便暂且不会动作。
“西君那凡事不理的脾性……西天向来是西王母管事啊。”
“便如此传与嬴挚，本君谕令，他们焉敢犯逆。”他睥睨阡陌尽头那月升之处，“你再探探近日昆仑神殿与南天仙族是否互有往来。”
“昆仑和……南天啊？”司命一副为难的模样，昆仑和南天住着的那几位净是些不好惹的主儿。若说帝君面硬心软，那这两边的君上就是一个面软心硬，一个面硬心更硬，稍一个不慎司命就得被砸死。
司命又开始嘀咕，“既然是帝君吩咐，小仙自当鞠躬尽瘁，不过南天圣尊万把年来谁也不见，好像真的只出席过西王母的瑶池会啊，噢！天呐不会吧！三界恩怨录又有新素材了！”
“我是教你去探这些吗！”昊辰闭眼，深吸一口气方微松了齿道，“还不速去传令！”
司命周身一震，忙应声要退下，却又闻昊辰道，“慢着，先驭云，送我回旭阳峰。”
神官的驭云之术较凡人自然无匹，天将明时，昊辰便已在旭阳峰下。
他疾往山北，结界仍在，却无一丝人息。昊辰仍叩门候了不知多久，无人来应，他才极缓极缓地推门而入，像推走了一道将往远地的山风。屋中诸般陈设本应纤尘不染，而今其上，覆了层薄薄尘埃。
旭阳主殿，昊辰朝上座师尊叩首，“师父，弟子昊辰历练归山。”
“嗯。”恒阳已阅毕昊辰下山这些时日梳理的心得体悟，知他这一程斩妖诛魔所获良多，亦不甚欣慰。
他取出两册功法交与昊辰，“往后你便是我旭阳峰的大弟子，这大道有情、无情二诀连同为师的所有衣钵，我都会传与你。”
“谢过师父。师父……师姐呢？”
恒阳抚须一叹，“容与日前便已下山，此后她不再是少阳弟子，也不再是你师姐。昊辰，依你的聪颖，当早有所觉她不会在少阳长留。”
少阳弟子唯有年满二十才被允许下山历练，她却总不在门中久驻。旭阳峰人人皆要做一生的守境者，而护持秘境的最上功法大道无情决，她却从未学过。
“容与是我依你师祖遗训收入门中的，你师祖断言她机缘不在少阳，假以时日她必然离山。”
是无涯？
那身如寒铁的堕仙浮出识海，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恒阳又忆及容与道如今昊辰可独当一面，是她该离山之时，却不待他回来亲口话别。她在旭阳殿外长跪三日，道师尊深恩不是此举可抵，诸多教诲余生纵断绝心念，不敢有一字忘记。“实则我对她知之甚少，但我知道她并非不顾师徒同门情谊的人。”
“她，当是有难言的苦衷。”昊辰虽如此道，眼底还是黯然不散。此世各有缘法，运命沉浮，只堪如此罢。
“为师本也不会感怀至此，可是昊辰，你手中的这卷有情诀便是容与在藏书阁中觅得的。”
无情诀最高功法旨在忘情悟道，可若是从未动情，何来忘之一说。恒阳修炼半生，细阅这有情诀才幡然醒转。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世上之人本都有情，并非人人都能以无情之境修至上功法，若是修这有情诀，或许道心弥坚道法弥深。
昊辰静闻恒阳释道。实则千万年前，天界要赐下界修仙箴言，这大道之诀中诸多功法原本就出自他座下。后来大道诀全卷颁下后年深日久，被释作了两册，冠以有情无情之名，在旁人眼中，他在上界修的自然是无情一诀，而他的道又岂会仅仅以“情”之有无来判，万物皆可为他的道所用，亦皆是他的道。他本不欲再辩，但眼前叩问道心的是他的恩师，此时昊辰也并非只是九天之上的柏麟帝君。
恒阳夙念难消，而容与临行前与恒阳论这两册功法，却说， “有情无情，我这许多年也不曾明白过，许是大道双诀不应于情执念，重的是个‘道’字。”
“她不曾看过这两卷功法，却同为师说，万物皆为道。不明情字无妨，有情无情，皆无碍道心蕴三界天地，以身证道。”恒阳望向昊辰，又是一番感慨，倘若容与尚在门中，以她与昊辰的资质，二人共修有情诀，那旭阳秘境必后继有人，即便是折了他这一代也算无愧师门，不负此生修行。
昊辰此时也心绪杂陈，最终余下的也无憾然，而是……慰怀。此前关于容与所有的疑窦与揣测仍让他不愿去信她身上隐着谁的图谋，可他当下便能万般断定。
身在殊途，而终究，心迹道同。
“师父，那么便如您所说，这两册功法或可作一体而修，弟子愿即日便随师父闭关寻双诀共融之处，以天道作道心，苦修不辍。”
瑶珄。
从西蜀妖裔长生狸族到不周山堑淬剑深窟，她做下这瞒过主天的桩桩件件，此前或可说是肆性而为，而现今他却当真不知道昆仑金殿中这位天道钦定的始祖坤神西王母，到底要做些什么。
还有忘柯境中独善其身的天帝太轩，还有原应遗陷在嵇门山缺的……燕申。
“客似赶路累了，不若坐下吃碗面罢。”
昊辰手中鎏金通行灵符已散，他已在青木镇外一座再寻常不过的山脚之下。而仍是当日那个支着小小一张面摊的卖面老翁，竟不知何时恍然出现在他身侧。
老翁神情亦与当日无二，似乎从不曾见过他，只是如常地招揽着一个过路客罢了。
昊辰落座，还是只叫了一盏茶，又见老翁为他烧沸了水，下了几挂面，浅笑道，“老丈，我瞧您分外面熟，像是此前在何处见过。”
“客是镇中人么？”
“晚辈并非此地镇民，是自中原来此历练，不过倒是与西地还有这青木镇有匪浅的缘分。”
昊辰抬手饮了盏茶，那从来都专心烧面、目光不曾移开过沸锅的老翁此时却看着他，“老朽这里卖的都是再普通不过的粗茶，而今教小友这样颇具雅致之人一品，倒似乎有了些意趣。”
老翁一叹，又道，“这蓬野山间夜色朦胧，客怕是错看了，你，我是不曾见过的。”
“是么，大抵如此罢。”昊辰饮罢茶水，心念一动，原本燃柴烧得正旺，滚滚沸水却在一霎间化气而散，锅下烈焰瞬熄。他随即起身朝已然面露愕然的那卖面翁道，“夤夜实深，四下也无过路之人，依晚辈看也不似仍有买卖可做。风寒露重，不若晚辈便送您归家。”
“小友说的不错，确该收摊了。”那老翁说要收摊，也不拾掇什么，过了过凉水净手便朝昊辰走去，也正是待到走近后，他才故作恍然道，“上了年纪总归瞧人也瞧不大真切，如今又见小友这一身青袍，好似又想起来了一些。老朽家住城郊，你我自东边走罢。”
二人缓步行于无人阡陌间，方才浓云蔽月，而今倒可看清弓月一道，正在下弦。“小友正当前路旷然大好华年，与我这风烛垂老之身一道走，只怕是拘着你的步子了。”
昊辰闻他终于出言，便驻步道，“老骥伏枥，何况几日前不周山外我看您身手遒健，若您十指不事庖厨，在丹青之上便也能成一幅苍劲难得的，飞白树石。”
北天之主高顼痴好笔下山水，画艺精深，以飞白树石一技最工。
那老翁朗笑道：“想来小友师承高人，果然自东地中原而来的，都有一双如炬慧眼。飞白树石四字，并非人人都知的。”
“只是断墨残楮中无意得见，未想确有此说。”昊辰目色微凛，“我的确是奉师门之训来西郡历练，不日便返。不过偶遇了老丈两回罢，但也委实困惑各方大有清静之处，何故您每每在这山下荒蛮之地。”
“哦，原来小友你便是几日前山脚下那提着剑的小郎君啊。”那老翁仍不以为意，“我也每每都与你说，我并不是常在此处的，偶在西，偶在南，哪里有我的活计我便去哪里。旁的事我不知，也不愿知。”
“我到了。”那老翁纵身一跃跳入田垄，“你问我许多，我也想问你，上次见你时还在的那位姑娘现今怎的不见了，虽说朱颜薄命，她也不至于就此去了罢。”
“姑娘？”
“是啊，望月之时你身侧的那位姑娘。小友说我是善画之人，而若以画工匠眼来看，如那位姜姑娘一般迷影扑朔的，确然最适入画，赤水之畔明月夜，当有玉人如此……”
未等昊辰再问，那老翁即在风过之间失了影踪，他当下放出神识去探，果然广漠阔野之上除他之外，已再无一人。
再一探，自他二人起步不过小半个时辰，而如今他立身之地距不周山乃至西蜀都已有千里之遥。
心中疑念丛生，可凭昊辰此时之力难以一一印证，他剑指出咒，以元神念力挥了道诀。
司命得了唤神咒，当即窜上行云直往凡间去。
唉，帝君下凡这才几天，三界怎么有这么多糟心事不要命一样地往神殿里涌，他一个帮着遮掩的小小神官都嫌烦，可见帝君他老人家平常里当真是夜以继日地殚精竭虑费神劳力啊……
正想着，帝君他老人家已在司命眼前。
唉，都瘦成这样了，还大半夜一个人杆儿似的跟这荒郊野岭杵着。
“小仙司命，参见帝君！唉……”
不知道自己在臣下眼中凄凄惨惨的苦命人本尊却尚无心思去过问一上来就愁眉苦脸相对的司命，先问道，“天界近日没有发生什么事罢。”
“没有，小仙谨记帝君谕旨，把帝君下凡的事瞒得可好了！平日里的那些事务都同帝君您早早安排好的，神官们也各司其职，没出什么岔子。”
他颔首，“我今日唤你来，是要你代我传令与四神将，不周山乃至整片西地常有妖祸，让四神将去助西君嬴挚整治。”
他在凡界仍要待数十载，这在天界也不过短短几日，可瑶珄等人显然早已在人界不周山谋事，此前也多有私隐欺瞒主天。所幸尚无人知他下凡之事，以瑶珄多疑，四神将只要一入西天她便暂且不会动作。
“西君那凡事不理的脾性……西天向来是西王母管事啊。”
“便如此传与嬴挚，本君谕令，他们焉敢犯逆。”他睥睨阡陌尽头那月升之处，“你再探探近日昆仑神殿与南天仙族是否互有往来。”
“昆仑和……南天啊？”司命一副为难的模样，昆仑和南天住着的那几位净是些不好惹的主儿。若说帝君面硬心软，那这两边的君上就是一个面软心硬，一个面硬心更硬，稍一个不慎司命就得被砸死。
司命又开始嘀咕，“既然是帝君吩咐，小仙自当鞠躬尽瘁，不过南天圣尊万把年来谁也不见，好像真的只出席过西王母的瑶池会啊，噢！天呐不会吧！三界恩怨录又有新素材了！”
“我是教你去探这些吗！”昊辰闭眼，深吸一口气方微松了齿道，“还不速去传令！”
司命周身一震，忙应声要退下，却又闻昊辰道，“慢着，先驭云，送我回旭阳峰。”
神官的驭云之术较凡人自然无匹，天将明时，昊辰便已在旭阳峰下。
他疾往山北，结界仍在，却无一丝人息。昊辰仍叩门候了不知多久，无人来应，他才极缓极缓地推门而入，像推走了一道将往远地的山风。屋中诸般陈设本应纤尘不染，而今其上，覆了层薄薄尘埃。
旭阳主殿，昊辰朝上座师尊叩首，“师父，弟子昊辰历练归山。”
“嗯。”恒阳已阅毕昊辰下山这些时日梳理的心得体悟，知他这一程斩妖诛魔所获良多，亦不甚欣慰。
他取出两册功法交与昊辰，“往后你便是我旭阳峰的大弟子，这大道有情、无情二诀连同为师的所有衣钵，我都会传与你。”
“谢过师父。师父……师姐呢？”
恒阳抚须一叹，“容与日前便已下山，此后她不再是少阳弟子，也不再是你师姐。昊辰，依你的聪颖，当早有所觉她不会在少阳长留。”
少阳弟子唯有年满二十才被允许下山历练，她却总不在门中久驻。旭阳峰人人皆要做一生的守境者，而护持秘境的最上功法大道无情决，她却从未学过。
“容与是我依你师祖遗训收入门中的，你师祖断言她机缘不在少阳，假以时日她必然离山。”
是无涯？
那身如寒铁的堕仙浮出识海，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恒阳又忆及容与道如今昊辰可独当一面，是她该离山之时，却不待他回来亲口话别。她在旭阳殿外长跪三日，道师尊深恩不是此举可抵，诸多教诲余生纵断绝心念，不敢有一字忘记。“实则我对她知之甚少，但我知道她并非不顾师徒同门情谊的人。”
“她，当是有难言的苦衷。”昊辰虽如此道，眼底还是黯然不散。此世各有缘法，运命沉浮，只堪如此罢。
“为师本也不会感怀至此，可是昊辰，你手中的这卷有情诀便是容与在藏书阁中觅得的。”
无情诀最高功法旨在忘情悟道，可若是从未动情，何来忘之一说。恒阳修炼半生，细阅这有情诀才幡然醒转。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世上之人本都有情，并非人人都能以无情之境修至上功法，若是修这有情诀，或许道心弥坚道法弥深。
昊辰静闻恒阳释道。实则千万年前，天界要赐下界修仙箴言，这大道之诀中诸多功法原本就出自他座下。后来大道诀全卷颁下后年深日久，被释作了两册，冠以有情无情之名，在旁人眼中，他在上界修的自然是无情一诀，而他的道又岂会仅仅以“情”之有无来判，万物皆可为他的道所用，亦皆是他的道。他本不欲再辩，但眼前叩问道心的是他的恩师，此时昊辰也并非只是九天之上的柏麟帝君。
恒阳夙念难消，而容与临行前与恒阳论这两册功法，却说， “有情无情，我这许多年也不曾明白过，许是大道双诀不应于情执念，重的是个‘道’字。”
“她不曾看过这两卷功法，却同为师说，万物皆为道。不明情字无妨，有情无情，皆无碍道心蕴三界天地，以身证道。”恒阳望向昊辰，又是一番感慨，倘若容与尚在门中，以她与昊辰的资质，二人共修有情诀，那旭阳秘境必后继有人，即便是折了他这一代也算无愧师门，不负此生修行。
昊辰此时也心绪杂陈，最终余下的也无憾然，而是……慰怀。此前关于容与所有的疑窦与揣测仍让他不愿去信她身上隐着谁的图谋，可他当下便能万般断定。
身在殊途，而终究，心迹道同。
“师父，那么便如您所说，这两册功法或可作一体而修，弟子愿即日便随师父闭关寻双诀共融之处，以天道作道心，苦修不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