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野传来号角声，声音凄厉激昂，过了片刻，从地平线处涌出蜿蜒的一道黑水，越来越近，最终汇成铁甲洪流。
不多会，城门便被撞开了，齐军的铁骑闯关而入，并州的大街小巷没多久便塞满了黑衣黑甲的齐军。
号角三声，正在街道上四窜的齐军肃然立正，王旗进城了。
驱着马缓缓入城的高绍德没有笑容。
哪有如此容易攻下之理，守军哪里去了，为何没做抵抗，而朕的清魄，又在何处。
正在慢慢前行，一骑飞奔而来，骑士到了近前，禀报道：“有小股叛军突围，骠骑营前去追剿，已经生擒数人。”
高绍德眉一挑，“带过来，朕要亲自审问。”
她好像盲了，眼前只有模糊的光影，又好像聋了，听到的声音总是遥远而轻微。
但她知道，那个人来了，她闻到了一股特别的气息，马蹄声鼓荡着她的脉搏。
清寒带着清魄来到一家废弃不久的屠宰场，躲进了地窖，暗黑的光线，腐土的气味混着空气里残留的血腥，奇异的滋养着她的每个毛孔，清魄不禁深深呼吸，视线似也渐渐恢复。
“这里的味道好熟悉，”清魄轻声说，“像是回到文家一般。”
正检查物资的清寒欣喜地奔过来，“你终于肯说话了。”
“对不住，又让你担心，”清魄微笑着由他紧紧抱住。
“我备了足够的水和干粮，等到他们带兵回来，我们便能出去了。”他捏了捏妹妹消瘦的面颊，“并州那么大，他想找到我们，不是那么容易的。”
“嗯。”清魄靠住他，心里奇异的平静下来。
小院不大，但楼阁之间流泉淙淙，一派清新雅致，沿着青石路朝后走，片刻就到了一间隐蔽在绿竹林中的小阁。
高绍德抑住心跳，轻轻扣响那扇还透着竹香的门。
没有回应。
他皱起眉，又略重的拍了两下。
还是没有人声。
终于按捺不住将门踹开，小几上有一盘没下完的棋，一旁的香炉里，未燃尽的熏香袅袅的冒着青烟。
主人不在。
他站了一会儿，风一样的卷出门去，转眼回到宅前。
目光从齐军手里押住的俘虏身上一一扫过，落在其中两人身上，缓缓的吐出两个字，“游街。”
原已死寂的并州城被一阵锣响激活，齐军骠骑拖着一架大车，在碌碌声中自街道缓缓行过，领头的校尉走一段路便吆喝一句，“并州叛军俘虏姬定风、姬辟尘游城示众，明日午时校场处斩。”
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街道，直直的撞进有心人的耳朵。
并州已是空城，这明明是在喊给躲藏的人听。
“我还是出去吧，”清魄把脸埋在清寒胸前。
“不行，”清寒手臂收紧，“这是试探，他不确定你在不在城里，若见不到你，辟尘他们对于他便还有用，他应该不会那么轻易杀了他们的。”
“那个人的心思，我们何时真正猜对过呢，”清魄苦笑，“用那么多条人命换来的自由，代价太大，我受不起。”
辟尘昂着头，狠狠的盯住高绍德，定风也被反绑着双手，倚着辟尘低低的抽泣。
“还是不肯说吗。”高绍德扬起一边唇角，“你只跟了她这么点时间，却将脾气学了个十足。”
辟尘傲然道，“既然落到你手里，便任你处置了，罗罗嗦嗦的做什么。”
高绍德抬眼看了看快要到顶的日头，“不杀你似乎浪费了你这点气概，自己选怎样，腰斩还是凌迟。”
辟尘脸有些发白，但仍然立得稳稳当当，“有种便给小爷一个痛快。”
高绍德呵呵轻笑，冰冷的手指划过辟尘的面颊，“朕只给你两个选择。”
辟尘嘴一张便往他手指上咬去，高绍德早估到了他的举动，手指闪电般一缩。
得一声牙关叩击的脆响，辟尘咬了个空，旁边随侍的军校斥骂一声，大步上前在辟尘腹上击了重重的一拳。
辟尘疼得佝下身子，定风更是哭出声来。
“时辰不早了呢，你家主人还真是狠心。”高绍德踱回置在一边的宽椅坐下。
定风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挣扎着站起来向高绍德哀求道，“陛下先杀我吧。”
高绍德一愕间，辟尘已经骂起来，“你脑子有病啊，平时什么都不争，这时候来和我抢。”只听定风哭道，“我一直是个累赘，若不是我没用掉下马来，你也不会……”
高绍德的眼光在二人身上打了个转，微笑道，“既如此，那你们便一道上路吧，黄泉路上也能有个相陪。”
一阵风吹过，带来一声叹息，“可不可以……不要再杀人了。”
高绍德剧震站起，“清魄！”
辟尘绝望的滑坐在地上，“我等死不足惜，你为何要出来啊！”
清魄缓缓地走上前来，轻抚着辟尘血痕交错的脸庞，“听惯了你的唠叨，若你死了，也不知以后会多不习惯呢。”
辟尘的眼里滚出好大的一滴泪，呜咽道，“小姐，是我没用。”
主上的神态已恢复自然，坐回大椅，悠然拄住下巴看我，“你若再不出来，朕便要让他去找你了。”话音未落，他身后不远处侍立的人群中走出一名着白色儒衫的中年男子，面色不愉。
清魄不禁浑身都起了一阵颤栗。
是他，已近十年未见的家主，竟然随他追到了这里。
“家主，”清寒气息有些紊乱，定了定神方才行礼。
“还认得我这个家主，姬家怎么就出了你们这两个背信弃义的东西！”家主冷笑。
推开清寒拦阻的手，清魄浅浅笑着上前，“信是你们的信，义也是你们的义，阿娘早已失了性命，我也为了你们效力那么多年，这样还不够吗。”
家主怒道，“你竟然敢顶嘴！”
清魄没理会他的震怒，停在面高绍德前，“只要我想，连皇后都做得，又怎么会不敢顶撞你。”
家主顿时愣住，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高绍德抚掌大笑，“确是如此，”随即话音转冷，“那你为何要逃，朕待你不好么？”
“我要的，主上给不了”，清魄安静的与他对视。
他眼中交错过无数种的复杂，最终归于平静。
“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她看向家主，“你既在这里，我不妨一次的说明白，从今天起，世上再也无鸩女。”
家主冷笑，“这由不得你，即便你残了，你的后人也会接替你的位置，继续走下去。”
绽开一丝笑容，清魄轻问，“若我绝子绝孙呢？”
不多会，城门便被撞开了，齐军的铁骑闯关而入，并州的大街小巷没多久便塞满了黑衣黑甲的齐军。
号角三声，正在街道上四窜的齐军肃然立正，王旗进城了。
驱着马缓缓入城的高绍德没有笑容。
哪有如此容易攻下之理，守军哪里去了，为何没做抵抗，而朕的清魄，又在何处。
正在慢慢前行，一骑飞奔而来，骑士到了近前，禀报道：“有小股叛军突围，骠骑营前去追剿，已经生擒数人。”
高绍德眉一挑，“带过来，朕要亲自审问。”
她好像盲了，眼前只有模糊的光影，又好像聋了，听到的声音总是遥远而轻微。
但她知道，那个人来了，她闻到了一股特别的气息，马蹄声鼓荡着她的脉搏。
清寒带着清魄来到一家废弃不久的屠宰场，躲进了地窖，暗黑的光线，腐土的气味混着空气里残留的血腥，奇异的滋养着她的每个毛孔，清魄不禁深深呼吸，视线似也渐渐恢复。
“这里的味道好熟悉，”清魄轻声说，“像是回到文家一般。”
正检查物资的清寒欣喜地奔过来，“你终于肯说话了。”
“对不住，又让你担心，”清魄微笑着由他紧紧抱住。
“我备了足够的水和干粮，等到他们带兵回来，我们便能出去了。”他捏了捏妹妹消瘦的面颊，“并州那么大，他想找到我们，不是那么容易的。”
“嗯。”清魄靠住他，心里奇异的平静下来。
小院不大，但楼阁之间流泉淙淙，一派清新雅致，沿着青石路朝后走，片刻就到了一间隐蔽在绿竹林中的小阁。
高绍德抑住心跳，轻轻扣响那扇还透着竹香的门。
没有回应。
他皱起眉，又略重的拍了两下。
还是没有人声。
终于按捺不住将门踹开，小几上有一盘没下完的棋，一旁的香炉里，未燃尽的熏香袅袅的冒着青烟。
主人不在。
他站了一会儿，风一样的卷出门去，转眼回到宅前。
目光从齐军手里押住的俘虏身上一一扫过，落在其中两人身上，缓缓的吐出两个字，“游街。”
原已死寂的并州城被一阵锣响激活，齐军骠骑拖着一架大车，在碌碌声中自街道缓缓行过，领头的校尉走一段路便吆喝一句，“并州叛军俘虏姬定风、姬辟尘游城示众，明日午时校场处斩。”
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街道，直直的撞进有心人的耳朵。
并州已是空城，这明明是在喊给躲藏的人听。
“我还是出去吧，”清魄把脸埋在清寒胸前。
“不行，”清寒手臂收紧，“这是试探，他不确定你在不在城里，若见不到你，辟尘他们对于他便还有用，他应该不会那么轻易杀了他们的。”
“那个人的心思，我们何时真正猜对过呢，”清魄苦笑，“用那么多条人命换来的自由，代价太大，我受不起。”
辟尘昂着头，狠狠的盯住高绍德，定风也被反绑着双手，倚着辟尘低低的抽泣。
“还是不肯说吗。”高绍德扬起一边唇角，“你只跟了她这么点时间，却将脾气学了个十足。”
辟尘傲然道，“既然落到你手里，便任你处置了，罗罗嗦嗦的做什么。”
高绍德抬眼看了看快要到顶的日头，“不杀你似乎浪费了你这点气概，自己选怎样，腰斩还是凌迟。”
辟尘脸有些发白，但仍然立得稳稳当当，“有种便给小爷一个痛快。”
高绍德呵呵轻笑，冰冷的手指划过辟尘的面颊，“朕只给你两个选择。”
辟尘嘴一张便往他手指上咬去，高绍德早估到了他的举动，手指闪电般一缩。
得一声牙关叩击的脆响，辟尘咬了个空，旁边随侍的军校斥骂一声，大步上前在辟尘腹上击了重重的一拳。
辟尘疼得佝下身子，定风更是哭出声来。
“时辰不早了呢，你家主人还真是狠心。”高绍德踱回置在一边的宽椅坐下。
定风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挣扎着站起来向高绍德哀求道，“陛下先杀我吧。”
高绍德一愕间，辟尘已经骂起来，“你脑子有病啊，平时什么都不争，这时候来和我抢。”只听定风哭道，“我一直是个累赘，若不是我没用掉下马来，你也不会……”
高绍德的眼光在二人身上打了个转，微笑道，“既如此，那你们便一道上路吧，黄泉路上也能有个相陪。”
一阵风吹过，带来一声叹息，“可不可以……不要再杀人了。”
高绍德剧震站起，“清魄！”
辟尘绝望的滑坐在地上，“我等死不足惜，你为何要出来啊！”
清魄缓缓地走上前来，轻抚着辟尘血痕交错的脸庞，“听惯了你的唠叨，若你死了，也不知以后会多不习惯呢。”
辟尘的眼里滚出好大的一滴泪，呜咽道，“小姐，是我没用。”
主上的神态已恢复自然，坐回大椅，悠然拄住下巴看我，“你若再不出来，朕便要让他去找你了。”话音未落，他身后不远处侍立的人群中走出一名着白色儒衫的中年男子，面色不愉。
清魄不禁浑身都起了一阵颤栗。
是他，已近十年未见的家主，竟然随他追到了这里。
“家主，”清寒气息有些紊乱，定了定神方才行礼。
“还认得我这个家主，姬家怎么就出了你们这两个背信弃义的东西！”家主冷笑。
推开清寒拦阻的手，清魄浅浅笑着上前，“信是你们的信，义也是你们的义，阿娘早已失了性命，我也为了你们效力那么多年，这样还不够吗。”
家主怒道，“你竟然敢顶嘴！”
清魄没理会他的震怒，停在面高绍德前，“只要我想，连皇后都做得，又怎么会不敢顶撞你。”
家主顿时愣住，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高绍德抚掌大笑，“确是如此，”随即话音转冷，“那你为何要逃，朕待你不好么？”
“我要的，主上给不了”，清魄安静的与他对视。
他眼中交错过无数种的复杂，最终归于平静。
“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她看向家主，“你既在这里，我不妨一次的说明白，从今天起，世上再也无鸩女。”
家主冷笑，“这由不得你，即便你残了，你的后人也会接替你的位置，继续走下去。”
绽开一丝笑容，清魄轻问，“若我绝子绝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