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高无悠、余萍萍两人便有说有笑地逛起了西安历史博物院。院中荷塘幽香四溢,几只蜻蜓在花丛间游戏。六、七月间已步入旅游旺季,石拱桥上人来人往,导游们带着各自的游客从桥上经过,讲述着小雁塔的历史。

    无悠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连衣短裙,修长的玉腿显露无疑,白色的双肩包、休闲鞋搭配得舒适时尚,如瀑的黑发自然垂下搭在肩头,耳鬓用一对黄色水晶发夹别住,宛若亭亭玉立的芙蓉花蕊,优雅又不失娇艳。她取下墨镜别在胸前,站在石拱桥上望着满池的荷花和不远处的小雁塔发着呆,“难怪导游们说桥上风景独好,果然没错。”殊不知,自己亦是一道美丽的风景,惹得行人时不时回头观望、驻足观赏。

    这边池塘柳树下,两位身着一黑一白休闲装的年轻人悠闲地散着步,个头稍矮的白衣时不时跳起来摘柳叶,时不时回头看同伴,“我说二哥,咱俩儿好久不见,你好歹找个高档会所约个下午茶什么的,你说咱两个大佬爷们,一大清早的来看地里刨出来的古玩意儿是个什么事儿。慎重提醒你,时间不对,地点不对啊。”

    “怎么,扰了你的清梦?还是扰了你和哪位舞蹈演员约会了?大周末的,我这个做哥哥的还不能约你了?”

    “不不不,二哥哥,我的好长民哥哥,我的错……弟弟特……别喜欢。”说罢,赶紧挽住黑衣主的胳膊,像个撒娇的狗腿子。

    身穿黑色休闲装的正是唐长民,另一位则是三房唐泽的长子,唐长宁的孪生哥哥唐长安。年少时,除唐长殷年龄稍长几岁,唐长民、杨如意、三房的两兄妹年龄相仿,四人总是玩在一块儿,甚是情深。十年前,若不是唐长安、唐长宁两人冲进火海,将他拼命从书房拖出来,如今他已不在这世上。虽然,他对三房那边时刻警惕,摸不清底细,但他深知唐长安、唐长宁兄妹俩心地纯善、待他如初。在他去美国的这些年,他们时常联络,他俩儿也总能给他带来欢声笑语。

    现下,扬胜集团已知道他回了西安,与这个传闻中绯闻不断地弟弟约在两日后即将举行发布会的博物院碰面,定不会让对方拿捏话柄。

    “哎,来这儿还不如陪着如意、长宁看他们排练呢!”发布会将近,宇文侑正与杨如意等人筹备演出的事情。

    两人转过绿荫小道朝石拱桥方向走去,唐长安一抬眼便瞧见了桥上的美景,挪不开眼睛,“我去……这可是极品!二哥,咱可是不虚此行啊!”

    唐长民顺着长安指的方向望去,薄雾依稀、旭日初升,荷叶间、花瓣上清晨的露珠闪着晶莹的光,偶有几支小鸟从湖上略过,荡漾起一圈一圈的涟漪。藕花深处,石拱桥上一位黄衣少女巧笑盼兮,晨光轻轻洒在粉嫩的脸颊和洁白的臂弯上,显得清新脱俗、端庄秀丽,仿若一幅水墨画卷。他痴痴地望着,品味着画中的美好,眼前的女子仿佛从梦里走来,既熟悉又温暖,要不是长安拉着他要去桥上一会,唐长民反倒是不愿醒来。

    余萍萍从远处跑过来,递给无悠一瓶水,“无悠,售卖机可太远了,害我找了半天。走吧,咱们去看看你心心念念的文物。”

    唐长民一眼便认出了余萍萍,那她身旁的这位女子会不会就是……高无悠。

    “二哥,快点,人家都走了。”二人紧跟着无悠、余萍萍来到位于博物院一楼的临时展厅“长安有故里”。四人两两一前一后,走在展厅3D模拟的长安街道上,两边的酒肆、店铺传来阵阵叫卖声,车马攒动好不热闹。

    余萍萍激动地指着展柜里的物件说,“快瞧这枚香囊,薛教授去年带咱们参与过它的修复呢!真好看。”

    “嗯嗯,真美。”

    不一会的功夫,女孩俩就在陶俑前摆起了各式各样搞笑、可爱的自拍,看得不远处的两位帅哥哭笑不得。

    “快快,就是他们啦。”无悠被萍萍拽到展柜前,一套金色的少女梳妆物件和一枚闪闪发光的夜明珠立刻呈现在眼前。无悠趴在玻璃窗前,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眼前的鎏金银盒与夜明珠,心里莫名生出失而复得的喜悦,嘴角自然地上扬,露出了两个迷人的小酒窝,想着十二年前的那场赌约,小声地说着,“唐长民,我赢啦!”

    “在想什么呢?”唐长民已不自觉地来到无悠身后。

    无悠闻声微微一怔,转过身去,便迎上了比她高出一头的黑衣男子那双清澈又洞悉一切的双眸,这一眼既相识亦陌生,仿若带着千年的羁绊,久久不容分开。

    无悠认出此人正是唐长民,十二年后,他们在此处居然能再次相遇,耳畔还是那句问语,但眼前的人似乎隔着一层防备与疏离,“二……二叔,好久不见。”

    余萍萍也认出了他,激动地挽着无悠的手臂,“您好,唐总,好巧啊,没想到您也喜欢逛博物馆啊。”

    “后天就是发布会了,我过来看看。”唐长民看向身旁的长安说道,“特邀舍弟作陪。”

    “见过三叔。”无悠垂下眼眸颔首道。

    “哎,别这么叫,无悠小美女,”长安立马来到无悠身前,“叫我长安就好,或者长安哥哥也可以。”顺势抛了一个媚眼。

    “哎呦,这是哪位中年欧巴跟我们小悠套近乎呢?放着叔叔不当,当起哪门子哥哥来啦!叔……”萍萍本能地挡在无悠面前,替他打发又一个无事献殷勤的花痴。

    长安看着面前这位长得水灵的女子,娇俏可人的外表下竟然是这般霸气又讨人厌的灵魂,见着就有一种想一杠到底冲动,“我说,你是来赶集的、还是走亲戚的?大姐……”

    余萍萍瞪大了眼睛,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二叔、三叔,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无悠见状拉着余萍萍往展厅外走去。余萍萍哼了一声,心想在外人面前还是得保留着几分历史系女生该有的沉着,我忍。

    唐长安居然吃了闭门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侮辱性地叫中年欧巴,真是越想越来气。一路上,唐长民听着长安的抱怨,心里却始终想不明白,梦里的小女孩为何与高无悠有着几分相似,自己儿时的事情为何与高无悠有关的他一概都不记得了。刚刚他分明听到高无悠对着鎏金牡丹银盒念着他的名字,并说着赢了,看来解铃还须系铃人,得找个机会好好地再问问她。

    长安有故里,的确是个好名字。

    发布会如期举行,高氏文化在业内口碑一直很好,这次明里是他家发布文创新品鎏金雕花银盒,实际上是给唐尚集团做了一次联合公益宣传。

    傍晚的小雁塔在灯光的照耀下披上了一层金色而神秘的外衣,小广场上舞台搭建依着莲池和石拱桥给人沉浸式体验。

    无悠穿着丝质的白色齐肩中式改良旗袍,腰间搭配碧玉色牡丹花纹很是别致,踩着一双缎面平底鞋,而余萍萍则穿着青花纹丝质长裙,搭配一字型白色高跟凉鞋,与无悠手挽手地进入会场,唐长安一眼就瞧见了她们,没想到无悠身材如此高挑,踩着平底鞋竟还高出余萍萍一些。

    “两位美女,又见面啦。”长安戏虐地瞧了瞧余萍萍,脑子里憋着准没儿好事儿。

    “叔,万安。”余萍萍撂下一句,还没等无悠开口就径直拉着她走了。

    留下唐长安尴尬地笑出了声。

    她俩很快与高无忌会合,无忌为他们安排了最好的位置观看发布会前的汇演,当然紧挨着唐长民,“唐总今日一早就到了,正与博物馆馆长、薛教授他们在那边聊天,无悠,你等会儿与唐总及博物馆领导一同上台为产品揭幕。”

    “为什么是我?哥哥,难道不该是你吗?”无悠惊讶地看着他。

    “宇文侑为你加了一段戏,说是给你的惊喜。”他笑着说,“你问他吧。”

    “小悠,等会你只需在汇演结束之时,沿着湖中玻璃小道走到女主身边与她一同将银盒和夜明珠放回舞台中央即可,到时礼花漫天、流光溢彩,你定会喜欢。”宇文侑从后排指挥处跑来兴奋地告诉她。

    “这就是你昨晚让我盛装出席的原因?”无悠看着阿侑兴奋的样子。

    “嗯,惊喜不?你编的故事,你命的名,难道不该让你这位正主露露脸吗?况且你哥也认同。”

    “哦,我,简直会谢!兴奋地好想打你。”无悠向宇文侑翻了个白眼,这可是她第一次在媒体面前展露自己,说不紧张怎么可能,况且一点准备没有,宇文侑,你确定是惊喜而不是惊吓。

    “太好了,无悠你辛苦熬了好几夜写下的企划案,就得让他们看看咱们考古系的女生,必定倾国倾城!”余萍萍在一旁附和着。

    此时,杨如意从服装后台来到唐长民身边,挽着他的胳膊与嘉宾寒暄,唐长安也加入了他们。无悠将紧挨唐长民的座位让给了余萍萍,就在唐长民三人朝嘉宾席走来时,场务恰好过来带着无悠离开了座位。

    唐长民向余萍萍轻轻点头后,便与杨如意入座,安静地望着舞台中央,看不出一丝情绪。身旁的杨如意则与唐长安有说有笑,不停地介绍自己服装设计的灵感,有意无意地靠向唐长民的肩头,远处看去很是亲昵。

    无悠站在宇文侑身旁,瞟了一眼他们,心底暗暗地觉得他俩男才女貌、很是般配。

    灯光渐渐暗去,主持人宣布汇演开始……

    舞台白幕上渐渐泛起金黄色的光,一棵高大的千年古银杏树在微风的吹拂下,散落一地金黄。灯光打在舞台中央,一名白衫女孩衣袋翩跹,在纷飞的黄叶下欢乐起舞,背景响起一首古曲:

    “妾住洛桥北,君住洛桥南,

    十五即相识,有如女萝草,

    愿作远方兽,步步比肩行,

    愿作深山木,枝枝连理生。”

    女孩手拿一张银杏树叶,奔跑到舞台一端的少年身边,笑颜如花,“你看,它是不是龙鳞?”

    少年抱着女子在树下旋转,“龙兮凤兮,扶摇九天,月出皎兮,长乐无悠。”

    舞台转暗,灯光转向荷塘,湖上玻璃小道依次由岸边逐渐向荷塘中央表演台点亮,观众席响起一片掌声。只见荷塘中央一男一女凭栏依偎,男子从怀中掏出鎏金牡丹银盒交于女子,女子打开银盒,一颗夜明珠照亮四周,如梦如幻。

    “只一颗足矣。”

    “嗯,明珠珍贵却不及你万分,吾心只你一人足矣。”

    二人在荷塘夜色中紧紧相拥……

    耳畔再次响起歌声:

    “纵使千年,时间的长河,兜兜转转。有人忘却,有人纪念。惟愿,花开花落,缘起缘灭,与君共赏,江山如画。”

    全场灯光亮起,响起阵阵掌声。唐长民双手紧握着座椅,呆呆地望着荷塘中央出神,竟忘记了鼓掌。

    此时,宇文侑示意进入最后发布环节,无悠被领着来到湖边玻璃小道上,缓缓走向湖中央,等待她的是女主扮演者唐长宁。

    这边唐长民、唐无忌、博物院院长三人等候在湖边小道旁,准备与无悠及发布品一同入场。

    唐长宁向无悠颔首,将手中银盒递给了她,便与男主稍作几个戏曲动作后踏着碎步向池边飞快地走去,无悠紧随其后,小道灯光也随着舞台人员移步由中央向池边熄灭。

    就在两位演员刚刚步下小道,无悠快要抵达岸边时,玻璃路面突然倾斜、灯光顿时熄灭,无悠看不清路面眼看就要跟着玻璃晃动掉进湖里,一个黑影冲上去紧紧拽着她的手,将她拉向自己,一个大步转身回到了岸边。

    当在场人员惊慌失措时,只见两个人影已紧贴着稳稳地站立在岸边,一颗夜明珠在两人中间闪闪发光,唐长民左手圈住无悠的腰,右手撑着她的头抵在了自己的胸前,两人四目相对。

    “没事吧。”唐长民望向无悠,低沉地问。

    “没事,谢谢二叔。”无悠感受到对方有力的心跳,便慌忙地挣脱开来。

    宇文侑舞台经验丰富,虽然心有余悸,但当即整理好思绪,让主持人宣布嘉宾入场,将最后的发布环节顺利完成,顿时会场上空礼花漫天、绚丽多姿,整个发布会也算是有惊无险。

    当晚,因杨如意有些不舒服,等到发布会一结束便在唐长民陪伴下匆匆离开了。高无忌则坚持送无悠与余萍萍返回公寓,留下宇文侑做好收尾工作,并调查事故原因。

    整个会场,特别是玻璃小道是他精心设计并再三确认安全的,为何会突然松动,差点害无悠掉进湖里,宇文侑百思不得其解,但以他的经验动手脚的人就在身边。而这起事故是冲着唐长宁还是无悠,还不敢确定,他得不动声色地慢慢查。

    此时,唐长安与妹妹唐长宁来到岸边查看,在长安看来这起事故应是冲着高氏文化去的。几日前,扬胜集团杨英也就是他们的姨父,曾派人电话警告过他,近期不要参与两家的任何活动,以免误伤到自己。奈何妹妹像个虎皮膏药似的非要粘着宇文侑,他不放心才跟来的……

    “哥哥,我没事的,你就别看了,咱们回家吧。”长宁拽着唐长安的胳膊。

    “你们在这里干嘛?”宇文侑走了过来。

    “阿侑哥哥,今天还好有惊无险,我都吓坏了。哥哥只是担心我而已。”唐长宁来到宇文侑面前微笑着说。

    “回答我,你们在这里干嘛?”宇文侑黑着脸问。

    “咱们走,别跟他废话,”唐长安拉着妹妹便要离开,“连我俩都怀疑,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的确,他是有些关心则乱,宇文侑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可当看到唐长民不顾一切冲上去紧紧抱着无悠时,他的内心顿时又升起无名的妒火,无处发泄。

    荷塘里传来青蛙的叫声,似一场仲夏之夜的狂欢,月上柳梢头,不久将是黑夜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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