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席卷着冷空气，渐渐埋没了尚安市，飘下几粒雪垂在地面上。
霍翊川坐在轮椅上伸出手，雪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掌心，很快便又融化掉。
在医院呆的这半个多月，近乎是要与世隔绝了一般。
余穗：“冷不冷？要不要我再帮你加个围巾？”
霍翊川笑眼摇摇头，直到司机下了车将轮椅折叠起来放到了车备箱中。
霍翊川边从轮椅上站起来还边埋怨道：“你看你们实在太大惊小怪了，我腿又没折能自己走路，非得叫我坐个轮椅出院，多矫情啊……”
余穗：“你可别逞强了，医生说了你目前还是得减少活动量。”
霍翊川：“医生的意思是要我适当活动，而不是禁止活动，这半个月我都快憋死了……”
余穗没有继续回答，只是伸起手便要扶着霍翊川上车，可却没想到霍翊川本能向一旁躲开了。
霍翊川小声支支吾吾道：“我自己可以的……”
自从余穗与尘祁和好那日起，霍翊川就在有意无意的逃避她了，尽可能的减少见面与接触才能让这颗心迅速冷却下来，只是这种断崖式的撇清关系，倒是显得生疏了许多。
不过这样也好，省的剪不乱理还乱。
余穗从自己的棉袄口袋中掏出那日买的祈福牌，随手掖进了霍翊川的挎包中。
这份顺利，本就该是他的。
余穗看着渐渐启动的保姆车，寒冷的空气使汽车后窗蒙上薄薄的一层水雾，最终映入人群中不见了踪影。
霍翊川坐在车内从倒车镜中看着余穗，眼中的纯净顿然黯淡无光，开口问向旁边人道：“我让你查的柳文泓，查的怎么样？”
“这个人表面看起来书香君子，但实际背后吃喝嫖赌一样不差，几年前他在利拉湖港下的赌场欠了八百万，但惊人的是他居然在短短几天内便全部还清了，我查过了，他是向一家名为山纳的公司办了贷款，而这家公司背后真正的主权人就是澄明私高的校长，也就是楚婧的舅舅肖卓，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笔贷款柳文泓一分都没还，奇怪的是肖卓也没有计较。”
霍翊川：“山纳公司？”
“对，只不过……山纳这家公司防备心极强，从内部网到实地公司皆不在境内，关于资金流动和内部情况我们什么都查不到，束手无策……”
霍翊川：“无所谓，那就跟我们没关系了，你把现在这些资料整理一下全部发到我邮箱里就可以了。”
当日夜晚，霍翊川就将这份秘密资料原封不动发给了尘祁。
霍翊川拿着手机找到了尘祁的聊天框，阴阳怪气似发了一条信息：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文件我都发你了。】
【至于那什么破山纳公司，原址在境外我没办法，你自己查吧。】
尘祁回复：【足够了。】
霍翊川：【那你答应我的呢？】
尘祁：【放心，我说到做到。】
而此时此刻尘祁身旁，余穗也在。
二人一起翻看着霍翊川方才发来的文件，直到屏幕滑到了山纳公司的那一页。
余穗喊道：“等一下！”
尘祁：“怎么了？”
余穗：“我听我爸说过这个山纳公司，他们放债的时候压根就没想过让人还钱。”
尘祁：“不还钱？怎么……他们是要来普济众生啊。”
余穗：“不是，我爸说山纳他们把钱借出去时就知道这钱一定收不回来，为的就是要威胁借款人，从他们嘴里套出更值钱的消息，然后利用人不敢面对黑暗的心理去收封口费，放长线钓大鱼……”
尘祁脑中顿然间一片空白，沉噩道：“所以，柳叔他有可能是拿我的身世去抵了债……这怎么可能？柳叔他明明……他明明从小最疼我了。”
明明从起了怀疑时就已经破碎了的情谊，在落地之时还是会感受到无尽的痛苦，余穗看着他像个没事人一样呆呆的定着，安静的不像话，余光移向成尘祁背后的那网状关系图，从前尘祁查了许久，始终都觉得少一个转折点，如今加上柳文泓的照片，当真就串在了一起，一切都完结了。
原来最锋利的那把刀子，一直都在身边。
余穗轻轻地握住了尘祁的手，缓声开口问道：“那接下来……还要继续查吗？”
……
尘祁的眼神呆滞放了空，浑身像个提线木偶一般呆呆坐着，半天缓过神，坚定道：“查。”
余穗：“要怎么做？我帮你。”
尘祁：“老办法。”
-
精神病院。
前几天楚婧曾带着尘祁来过一趟，所以值班室的护士立马就认出了尘祁。
“您来了？是帮楚婧小姐来看舅舅的吧？”
尘祁虚情假意一般点了点头，而后便跟着护士径直走到了走廊最末处的病房中，楚婧的舅舅肖卓此时此刻正坐在轮椅上，眼神呆傻望着窗边风景。
尘祁问向护士：“他一直都这样吗？”
护士点了点头道：“自打入院以来，一直都是神志不清楚的状态，有时狂躁，有时就像现在一样呆坐着。”
尘祁面色沉寂道：“我带他出去走走吧。”
护士有些慌张：“啊？他要是又发作起来我怕他会伤了你。”
尘祁摇摇头，瞥眼一笑道：“没事的，我带他出去走走，或许会对病情有好处呢。”
说罢，便走到了肖卓身后，将手放到了轮椅把手上，手背上的青筋爆起，像是将心中的恨意全然隐藏在了手上，胳膊缓缓使力，迈步推着轮椅离开了医院。
院外小路，昏黄的路灯打在地面上，映出两道长长的影子，嘴中呼出的气息凝成了水雾漂浮在上，四周安安静静，只剩下轮椅轱辘滚转的声音。
尘祁道：“舅舅，您听说过贺竹金吗？”
方才还痴痴傻傻乱动的老头，瞬间安静了下来，似是想起了什么。
尘祁垂眼一笑，依旧推着轮椅慢慢地走着：“看来是认识啊，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老头扭过头来盯着尘祁，嗓子模糊哼唧了几下，不知是在说些什么。
“我叫尘祁，九年前，那场轰动全国的缉毒特件去世了一名特情警察，那是我爸，而两年前一直惨遭你威胁病逝的贺竹金是我妈，是你杀了她……”
老头坐在轮椅上，眼中的恐惧感放到了最大，虽说口齿不清晰，但也能依稀听出在说些什么：“不是我，我没杀她，我没有，不是我做的……”
尘祁：“你说不是你做的？你叫我怎么相信？不然……见见我妈？这样岂不是就真相大明了？”
“?!”肖卓两臂被约束带牢牢的拴在轮椅两侧，动弹不得，只能坐在轮椅上任人宰割，只见尘祁加快了步伐，推着轮椅拐进了一个小巷子，那有一处废弃的杂物间，尘灰漫飞，到处都是蜘蛛结成的大网。
大门打开的声音吱吱呀呀，尘祁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光线漫过的地方飞散着无尽的灰尘，发霉的气息映入鼻中引得人反胃直犯恶心，尘祁推着轮椅缓缓走进，大门关闭。
顿时间，肖卓的眼前一片黑暗，尘祁竟然关掉了手电筒，他两手慌张晃动着，想要努力挣脱掉约束带，哭惨的哼唧声在这个杂物间中掀起阵阵回声，他能感觉到尘祁已经离他而去，整个屋子到处漫着无边的恐惧。
正要挣脱之时，门口大门吱呀的声音又渐渐传入耳中，没有丝毫光亮，只听见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那声音轻飘飘的，小步碎扬似是在地面上漂浮一般，一耳便能听出这定不是尘祁的脚步声。
杂物间门外的灯光打开，透过门上小窗渐渐迎进一丝光亮，不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肖卓小心翼翼扭过头来想要看身后究竟是何人，可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个长发飘飘的女人，脸色惨败浑身像是散了骨头架子一般，再往下一看，那人竟然没有腿！完全是飘在半空中。
鬼！
一阵女人缓悠的怨恨声传入整个杂物间：“为什么要杀我？明明你要钱我也给了，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
肖卓依旧坐在轮椅上动弹不得，约束带捆着的地方已经被挣脱的力气磨烂了皮肤近乎是要透出血一般，心中恐惧逐渐越来越大，两眼紧闭着不敢面对此时此景，可只听见背后轻飘飘的脚步声逐渐从身后换到了身旁，又从身旁走到了面前。
此时此刻，两人正面对面。
肖卓的每根汗毛吓得都立了起来，不敢睁眼，他知道，一旦睁眼定会跟眼前这个鬼对上。
“你说话啊？”女人的声音近在面前。
肖卓这么一吓，倒感觉精神好了许多，方才说话还含糊不清，现在却变得口齿伶俐了起来。
求饶道：“真不是我杀的你，你放过我吧我求求你了。”
“哦？不是你……还能有谁？”
肖卓：“我当时只不过是想叫你永远昏迷不醒而已，没想要你的命，真的！”
女人一阵大笑，而后狠声厉色道：“要不是你将我儿子的消息传给毒贩，我能冤死吗！？”
肖卓疯了一般摇头：“我没有！自始至终我都没出卖过你！我贪财我认！可我就算再贪财也不会真的把这事传出去！！”
霍翊川坐在轮椅上伸出手，雪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掌心，很快便又融化掉。
在医院呆的这半个多月，近乎是要与世隔绝了一般。
余穗：“冷不冷？要不要我再帮你加个围巾？”
霍翊川笑眼摇摇头，直到司机下了车将轮椅折叠起来放到了车备箱中。
霍翊川边从轮椅上站起来还边埋怨道：“你看你们实在太大惊小怪了，我腿又没折能自己走路，非得叫我坐个轮椅出院，多矫情啊……”
余穗：“你可别逞强了，医生说了你目前还是得减少活动量。”
霍翊川：“医生的意思是要我适当活动，而不是禁止活动，这半个月我都快憋死了……”
余穗没有继续回答，只是伸起手便要扶着霍翊川上车，可却没想到霍翊川本能向一旁躲开了。
霍翊川小声支支吾吾道：“我自己可以的……”
自从余穗与尘祁和好那日起，霍翊川就在有意无意的逃避她了，尽可能的减少见面与接触才能让这颗心迅速冷却下来，只是这种断崖式的撇清关系，倒是显得生疏了许多。
不过这样也好，省的剪不乱理还乱。
余穗从自己的棉袄口袋中掏出那日买的祈福牌，随手掖进了霍翊川的挎包中。
这份顺利，本就该是他的。
余穗看着渐渐启动的保姆车，寒冷的空气使汽车后窗蒙上薄薄的一层水雾，最终映入人群中不见了踪影。
霍翊川坐在车内从倒车镜中看着余穗，眼中的纯净顿然黯淡无光，开口问向旁边人道：“我让你查的柳文泓，查的怎么样？”
“这个人表面看起来书香君子，但实际背后吃喝嫖赌一样不差，几年前他在利拉湖港下的赌场欠了八百万，但惊人的是他居然在短短几天内便全部还清了，我查过了，他是向一家名为山纳的公司办了贷款，而这家公司背后真正的主权人就是澄明私高的校长，也就是楚婧的舅舅肖卓，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笔贷款柳文泓一分都没还，奇怪的是肖卓也没有计较。”
霍翊川：“山纳公司？”
“对，只不过……山纳这家公司防备心极强，从内部网到实地公司皆不在境内，关于资金流动和内部情况我们什么都查不到，束手无策……”
霍翊川：“无所谓，那就跟我们没关系了，你把现在这些资料整理一下全部发到我邮箱里就可以了。”
当日夜晚，霍翊川就将这份秘密资料原封不动发给了尘祁。
霍翊川拿着手机找到了尘祁的聊天框，阴阳怪气似发了一条信息：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文件我都发你了。】
【至于那什么破山纳公司，原址在境外我没办法，你自己查吧。】
尘祁回复：【足够了。】
霍翊川：【那你答应我的呢？】
尘祁：【放心，我说到做到。】
而此时此刻尘祁身旁，余穗也在。
二人一起翻看着霍翊川方才发来的文件，直到屏幕滑到了山纳公司的那一页。
余穗喊道：“等一下！”
尘祁：“怎么了？”
余穗：“我听我爸说过这个山纳公司，他们放债的时候压根就没想过让人还钱。”
尘祁：“不还钱？怎么……他们是要来普济众生啊。”
余穗：“不是，我爸说山纳他们把钱借出去时就知道这钱一定收不回来，为的就是要威胁借款人，从他们嘴里套出更值钱的消息，然后利用人不敢面对黑暗的心理去收封口费，放长线钓大鱼……”
尘祁脑中顿然间一片空白，沉噩道：“所以，柳叔他有可能是拿我的身世去抵了债……这怎么可能？柳叔他明明……他明明从小最疼我了。”
明明从起了怀疑时就已经破碎了的情谊，在落地之时还是会感受到无尽的痛苦，余穗看着他像个没事人一样呆呆的定着，安静的不像话，余光移向成尘祁背后的那网状关系图，从前尘祁查了许久，始终都觉得少一个转折点，如今加上柳文泓的照片，当真就串在了一起，一切都完结了。
原来最锋利的那把刀子，一直都在身边。
余穗轻轻地握住了尘祁的手，缓声开口问道：“那接下来……还要继续查吗？”
……
尘祁的眼神呆滞放了空，浑身像个提线木偶一般呆呆坐着，半天缓过神，坚定道：“查。”
余穗：“要怎么做？我帮你。”
尘祁：“老办法。”
-
精神病院。
前几天楚婧曾带着尘祁来过一趟，所以值班室的护士立马就认出了尘祁。
“您来了？是帮楚婧小姐来看舅舅的吧？”
尘祁虚情假意一般点了点头，而后便跟着护士径直走到了走廊最末处的病房中，楚婧的舅舅肖卓此时此刻正坐在轮椅上，眼神呆傻望着窗边风景。
尘祁问向护士：“他一直都这样吗？”
护士点了点头道：“自打入院以来，一直都是神志不清楚的状态，有时狂躁，有时就像现在一样呆坐着。”
尘祁面色沉寂道：“我带他出去走走吧。”
护士有些慌张：“啊？他要是又发作起来我怕他会伤了你。”
尘祁摇摇头，瞥眼一笑道：“没事的，我带他出去走走，或许会对病情有好处呢。”
说罢，便走到了肖卓身后，将手放到了轮椅把手上，手背上的青筋爆起，像是将心中的恨意全然隐藏在了手上，胳膊缓缓使力，迈步推着轮椅离开了医院。
院外小路，昏黄的路灯打在地面上，映出两道长长的影子，嘴中呼出的气息凝成了水雾漂浮在上，四周安安静静，只剩下轮椅轱辘滚转的声音。
尘祁道：“舅舅，您听说过贺竹金吗？”
方才还痴痴傻傻乱动的老头，瞬间安静了下来，似是想起了什么。
尘祁垂眼一笑，依旧推着轮椅慢慢地走着：“看来是认识啊，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老头扭过头来盯着尘祁，嗓子模糊哼唧了几下，不知是在说些什么。
“我叫尘祁，九年前，那场轰动全国的缉毒特件去世了一名特情警察，那是我爸，而两年前一直惨遭你威胁病逝的贺竹金是我妈，是你杀了她……”
老头坐在轮椅上，眼中的恐惧感放到了最大，虽说口齿不清晰，但也能依稀听出在说些什么：“不是我，我没杀她，我没有，不是我做的……”
尘祁：“你说不是你做的？你叫我怎么相信？不然……见见我妈？这样岂不是就真相大明了？”
“?!”肖卓两臂被约束带牢牢的拴在轮椅两侧，动弹不得，只能坐在轮椅上任人宰割，只见尘祁加快了步伐，推着轮椅拐进了一个小巷子，那有一处废弃的杂物间，尘灰漫飞，到处都是蜘蛛结成的大网。
大门打开的声音吱吱呀呀，尘祁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光线漫过的地方飞散着无尽的灰尘，发霉的气息映入鼻中引得人反胃直犯恶心，尘祁推着轮椅缓缓走进，大门关闭。
顿时间，肖卓的眼前一片黑暗，尘祁竟然关掉了手电筒，他两手慌张晃动着，想要努力挣脱掉约束带，哭惨的哼唧声在这个杂物间中掀起阵阵回声，他能感觉到尘祁已经离他而去，整个屋子到处漫着无边的恐惧。
正要挣脱之时，门口大门吱呀的声音又渐渐传入耳中，没有丝毫光亮，只听见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那声音轻飘飘的，小步碎扬似是在地面上漂浮一般，一耳便能听出这定不是尘祁的脚步声。
杂物间门外的灯光打开，透过门上小窗渐渐迎进一丝光亮，不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肖卓小心翼翼扭过头来想要看身后究竟是何人，可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个长发飘飘的女人，脸色惨败浑身像是散了骨头架子一般，再往下一看，那人竟然没有腿！完全是飘在半空中。
鬼！
一阵女人缓悠的怨恨声传入整个杂物间：“为什么要杀我？明明你要钱我也给了，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
肖卓依旧坐在轮椅上动弹不得，约束带捆着的地方已经被挣脱的力气磨烂了皮肤近乎是要透出血一般，心中恐惧逐渐越来越大，两眼紧闭着不敢面对此时此景，可只听见背后轻飘飘的脚步声逐渐从身后换到了身旁，又从身旁走到了面前。
此时此刻，两人正面对面。
肖卓的每根汗毛吓得都立了起来，不敢睁眼，他知道，一旦睁眼定会跟眼前这个鬼对上。
“你说话啊？”女人的声音近在面前。
肖卓这么一吓，倒感觉精神好了许多，方才说话还含糊不清，现在却变得口齿伶俐了起来。
求饶道：“真不是我杀的你，你放过我吧我求求你了。”
“哦？不是你……还能有谁？”
肖卓：“我当时只不过是想叫你永远昏迷不醒而已，没想要你的命，真的！”
女人一阵大笑，而后狠声厉色道：“要不是你将我儿子的消息传给毒贩，我能冤死吗！？”
肖卓疯了一般摇头：“我没有！自始至终我都没出卖过你！我贪财我认！可我就算再贪财也不会真的把这事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