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怕耽误去江边时间，他们没有逗留，只是匆匆启程了。
坐在马车上，许之脉一直回想那少年涣散的一双眼，那稀烂的嘴唇极其剧烈地颤抖着，不停重复，“失败，废物，我是，我是废物。”
许之脉虽然有尝试与他说了好几句话，但他显然已经疯癫到没有一丝能正常对话的迹象。
辛蓬白似乎对她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姑娘可能看出什么？”
许之脉摇摇头。
辛蓬白也不再纠结此事，便带着她到施工的堤坝好几处督查修补进展，这才在落日前回到城内。
许之脉裹着被褥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不做二不休，哒哒哒跑到隔壁敲响弋忘欢的房门。
他立在门框里，低垂下眼看她，眉眼惊鸿妖艳，“怎的了？”
“欢欢，他是鬼上身吗？”有蛛丝马迹的事情许之脉尚可，但若真是什么怪力乱神的事情，她一点儿办法没有。
“没有。”弋忘欢摇头。
许之脉也证实自己的猜想，点头道：“果然就是人在作怪。”
“太相信一个人描述，也许会使你与真相越发背离。”弋忘欢提议道，“不如自己去看看？”
*
肌骨发软，许之脉躺在床榻上，感觉自己全身都在无限分裂，眼前有雾烟升腾，她似在山峦里漂浮，而周遭景象接不真切，如魅影涌动。
欢欢给她注入了一点灵力，说是睡着后便能看到那人的过去。
说起来她从前总觉得这么依赖外力是作弊，总有些愧疚感，但那少年的凄惨模样实在给她造成太大的冲击力了，而且还有那么多具尸体没有姓名，不知身份。
可她又有公务在身，毕竟堤坝修建也是件关乎民生的大事，她若是抽神去关注别的案件，难免会造成疏漏。
在人力所不能三心二意，不能及的时候，那就偶尔借一下神君的力，早些真相大白吧。
一边思绪飘飞，一边眼前徐徐烟霭终于散去，露出密林丛丛，巨树高耸。
这位少年沿着崎岖的石路，被带到一处屋宇，这屋子建得极好，院坝开阔，能令风烟自在聚散。
空旷处似乎在准备搭建什么，来往奴仆不绝。
边上跪着数十位年龄差别不大的同龄人，他们身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精气神更是全然没有，活脱脱像排成一排的木偶僵尸。
明明主子还没有到，他们的脸上却已然露出了惊惶不安的神情。
不多时，台子搭好，是一处悬挂着羊头骨的祭坛。
祭坛下摆了两张案几，软垫是金丝绣的，案几上更是水果小食铺满。
二位主子正是此时从一处绿树掩映的小路里登场。
二位，意料之中，和意料之外的人出现了。
一位是邢致才。
而另一位，是钱保山。许之脉见过他的尸体，这的的确确是钱保山。钱保山还活着，那这就至少是半年前的的记忆了。
至于邢致才出现在此，老实讲，不管他做出何等突破底线的事情，许之脉都不觉得诧异。
毕竟诬陷梁国蔺佩旬，又设计杀害秦开末这两位忠臣良将的人，可谓是实打实的“举世无双”。
尽管自己没有实体，但许之脉还是能感觉到怒火从喉咙里窜上天灵盖。
他们俩勾结与此？
待坐定，邢致才率先关切道：“钱员外的药吃的如何了？”
钱保山似乎对他起了微词，“我已然吃了八九年的时间了，一点儿效果也没有，莫不是在骗我？”
邢致才道：“了塘大师的能力你亲眼见过，无论何种疾病，只要经他念法，无一不成，钱员外此时不信了？”
“我若是不说我不信，邢大人会现身吗？”钱保山笑，“怎么，还真怕我把你那些背地里的龌龊事捅到朝堂上去啊？”
邢致才道：“我们做的买卖毕竟见不得光，来往甚密，对你我都不好。”
“什么买卖？”钱保山厉声怒意，手握成拳往案几上砸，“这么多年、都是我、给你俩上供！”他越说到后，越是控制不住音量。
邢致才只是端雅着举起一杯茶抿了抿，这才劝慰道：“哪能如此计较？你那地方是一身之关键，是男人的命根子，说是性命本身也好不为过，自然不好医治。尽管难度甚大，但了塘大师这不也是每年都在开坛，替你向上天求恩。更何况，这满山谷的阉人连东西都没有了，这不也是宽慰嘛？”
“是你们说的要以形补形，割了这么多丢在火炉里炼丹制药，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在钱保山凶狠地捶打下，案几上的瓜果落了满地。
“所以我这不是来了吗？此番定然给你解决彻底。”邢致才允诺。
钱保山还未应话，忽然听得不远处的武夫抓了几个少年过来，指着其中一个道：“这人要跑，被我抓住了。”
邢致才道：“既然是一个，怎么抓了这么几个过来？”
“其余人是被他怂恿的。”这武夫还有些分是非的样子。
被提到的其余人立刻往旁边挪去，似乎要从行为上与这位“罪魁祸首”划开界限。
邢致才似乎对这个不仅要自救，还想着要救别人的人有些感兴趣，也不再和钱保山周旋，反而站了起来，款步走到那少年跟前，弯腰捏他的下巴，“刚才是你主张的？”
少年点头，眼神里光芒坚毅，“是我。”
邢致才的神色阴翳，“你以为能救多少人，你是神仙吗？”
少年咬唇不答。
“假惺惺的，你是想救他们吗？”邢致才的问话逐渐压抑，“你不过是个蝼蚁，自保尚且艰难，妄想做什么救世英雄？”
“救人总归没错。”少年字字铿锵。
“啪——！”邢致才给了他一个耳光。
虽然只是旁观看着，但许之脉还是共情到了他那一瞬间的天昏地暗，整个脑袋都嗡嗡作响。
紧接着，邢致才拔出一旁武夫腰间的佩剑，就在快要刺到心脏的刹那，钱保山起身道：“你如果只是想要杀点人，这里多得是，死不死人我不关心，但既然是来给我解决问题的，得在祭舞后。”
“那我拖远些杀，不影响这里。”
钱保山正是见不得他那道貌岸然的样，冷哼道：“邢相是为什么，总是对渴望救赎他人的人这般厌恶？你眼下的愤怒，我能不能理解为，对你来说，一切不过是最原始的报复欲望？”
邢致才拧眉，“你在说什么？”
许之脉属实没想到，竟能看到这出狗咬狗的好戏。
“蔺佩旬是个好人，但你却怨恨他，为什么？”钱保山表面微笑，“因为他越是光芒万丈，便越是照出你的阴暗污秽。”
邢致才终于不再如刚才那般冷静，丢掉剑，掀翻案几往地上砸，噼里啪啦的声音撞进耳朵里，他指着钱保山气急败坏，“你以为你能好到哪里去？卫迢难道不是被你害死的？！”
此番倒是轮到钱保山情绪安稳了，“我只骗他到了山上，我没有直接杀人，杀人的是你们。”
邢致才大喘几口气，迫使自己回到得体的状态，“好，你钱保山可真是清清白白，只有一件事情不大完美，只是不知，若将你不举之事昭告天下，你又作何反应？”
这句话显然踩中了钱保山痛处，他已然失了理智，冲过去就要捡起地上的剑。
谁知手还没有碰到剑柄，就被另一只脚踢开了。
钱保山一抬头，眼前的是了塘的朋友，“蓝简。”
他这话一出口，许之脉才更是诧异，他这模样是蓝简？
多一个鬼加入，将原本激愤的氛围给稍微调和了一下，邢致才到：“你来了？”
蓝简笑嘻嘻的样子盘腿做到地上，“我若是不来，你们的仪式如何完成？”
邢致才似乎才意识到失态，命人将打翻的案几重新规整好，这才端端正正地坐了下去。
钱保山也沉默起来。
“说起来，祭品准备好了吗？”蓝简问道。
“这不是这么多吗？”钱保山指指跪一地的少年，“要哪个你自己挑。”
蓝简起身朝向那群跪在地上拼命往下的少年，来回踱步，终于停在一名面前，“就他吧，皮囊很不错。”
许之脉定睛一看，那少年的模样，就是后来她所熟知的，蓝简的模样。
四周大幡高挂，几位巫觋着羽衣大袖，面上戴着鸟状面具，手拿法铃，音态时而整肃时而癫狂，咿咿呀呀唱喝不停，似将自己的念力化成天然，请扶乩上身，迎神来降。
他们的这场祭祀，是以活人作贡。
许之脉眼见着蓝简借祭祀名义将人开膛破肚，又口中念念有词得将开口缝上。
少年癫狂的挣扎后是近乎偏颇的平静麻木。
绝望是被钝刀凌迟的心脏被，如被泡在药酒里，自我麻痹，苟且存活。
他们的唱和声比夜鬼敲门还要来得令人毛骨悚然。
她越看越掉了不知几魂儿，只一遍遍提醒自己，这些虽不是假的，但毕竟过去了。可还是没办法压下情绪，这一幕幕，毕竟是真实存在过的，是这少年的惨痛记忆。
而这显然不是第一次。
滴落在地的红液像盛放的花一样铺满一地，暴虐非常又靡丽至极。
其余少年即便只是在旁看，也抑制不住呼吸声的颤抖，浑身虚浮，恐惧如山呼海啸，压破脸上艰难伪装的冷静面具。
两侧的武夫拉着尸体退了下去，却被蓝简制止了，“这皮囊我还有些用处，给我放到车上。”
在这光怪陆离里，许之脉惚渐分不清地狱与人间的区别，只知这里虽有万象众生，可众生到底分了高低。而这些没了东西的少年，就是那底层之下，泥中之泥。
极端窒息后，她忽然感觉眼前焕然光亮，窗外萤萤星蔽落，朝阳渐起，是醒来了。
坐在马车上，许之脉一直回想那少年涣散的一双眼，那稀烂的嘴唇极其剧烈地颤抖着，不停重复，“失败，废物，我是，我是废物。”
许之脉虽然有尝试与他说了好几句话，但他显然已经疯癫到没有一丝能正常对话的迹象。
辛蓬白似乎对她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姑娘可能看出什么？”
许之脉摇摇头。
辛蓬白也不再纠结此事，便带着她到施工的堤坝好几处督查修补进展，这才在落日前回到城内。
许之脉裹着被褥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不做二不休，哒哒哒跑到隔壁敲响弋忘欢的房门。
他立在门框里，低垂下眼看她，眉眼惊鸿妖艳，“怎的了？”
“欢欢，他是鬼上身吗？”有蛛丝马迹的事情许之脉尚可，但若真是什么怪力乱神的事情，她一点儿办法没有。
“没有。”弋忘欢摇头。
许之脉也证实自己的猜想，点头道：“果然就是人在作怪。”
“太相信一个人描述，也许会使你与真相越发背离。”弋忘欢提议道，“不如自己去看看？”
*
肌骨发软，许之脉躺在床榻上，感觉自己全身都在无限分裂，眼前有雾烟升腾，她似在山峦里漂浮，而周遭景象接不真切，如魅影涌动。
欢欢给她注入了一点灵力，说是睡着后便能看到那人的过去。
说起来她从前总觉得这么依赖外力是作弊，总有些愧疚感，但那少年的凄惨模样实在给她造成太大的冲击力了，而且还有那么多具尸体没有姓名，不知身份。
可她又有公务在身，毕竟堤坝修建也是件关乎民生的大事，她若是抽神去关注别的案件，难免会造成疏漏。
在人力所不能三心二意，不能及的时候，那就偶尔借一下神君的力，早些真相大白吧。
一边思绪飘飞，一边眼前徐徐烟霭终于散去，露出密林丛丛，巨树高耸。
这位少年沿着崎岖的石路，被带到一处屋宇，这屋子建得极好，院坝开阔，能令风烟自在聚散。
空旷处似乎在准备搭建什么，来往奴仆不绝。
边上跪着数十位年龄差别不大的同龄人，他们身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精气神更是全然没有，活脱脱像排成一排的木偶僵尸。
明明主子还没有到，他们的脸上却已然露出了惊惶不安的神情。
不多时，台子搭好，是一处悬挂着羊头骨的祭坛。
祭坛下摆了两张案几，软垫是金丝绣的，案几上更是水果小食铺满。
二位主子正是此时从一处绿树掩映的小路里登场。
二位，意料之中，和意料之外的人出现了。
一位是邢致才。
而另一位，是钱保山。许之脉见过他的尸体，这的的确确是钱保山。钱保山还活着，那这就至少是半年前的的记忆了。
至于邢致才出现在此，老实讲，不管他做出何等突破底线的事情，许之脉都不觉得诧异。
毕竟诬陷梁国蔺佩旬，又设计杀害秦开末这两位忠臣良将的人，可谓是实打实的“举世无双”。
尽管自己没有实体，但许之脉还是能感觉到怒火从喉咙里窜上天灵盖。
他们俩勾结与此？
待坐定，邢致才率先关切道：“钱员外的药吃的如何了？”
钱保山似乎对他起了微词，“我已然吃了八九年的时间了，一点儿效果也没有，莫不是在骗我？”
邢致才道：“了塘大师的能力你亲眼见过，无论何种疾病，只要经他念法，无一不成，钱员外此时不信了？”
“我若是不说我不信，邢大人会现身吗？”钱保山笑，“怎么，还真怕我把你那些背地里的龌龊事捅到朝堂上去啊？”
邢致才道：“我们做的买卖毕竟见不得光，来往甚密，对你我都不好。”
“什么买卖？”钱保山厉声怒意，手握成拳往案几上砸，“这么多年、都是我、给你俩上供！”他越说到后，越是控制不住音量。
邢致才只是端雅着举起一杯茶抿了抿，这才劝慰道：“哪能如此计较？你那地方是一身之关键，是男人的命根子，说是性命本身也好不为过，自然不好医治。尽管难度甚大，但了塘大师这不也是每年都在开坛，替你向上天求恩。更何况，这满山谷的阉人连东西都没有了，这不也是宽慰嘛？”
“是你们说的要以形补形，割了这么多丢在火炉里炼丹制药，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在钱保山凶狠地捶打下，案几上的瓜果落了满地。
“所以我这不是来了吗？此番定然给你解决彻底。”邢致才允诺。
钱保山还未应话，忽然听得不远处的武夫抓了几个少年过来，指着其中一个道：“这人要跑，被我抓住了。”
邢致才道：“既然是一个，怎么抓了这么几个过来？”
“其余人是被他怂恿的。”这武夫还有些分是非的样子。
被提到的其余人立刻往旁边挪去，似乎要从行为上与这位“罪魁祸首”划开界限。
邢致才似乎对这个不仅要自救，还想着要救别人的人有些感兴趣，也不再和钱保山周旋，反而站了起来，款步走到那少年跟前，弯腰捏他的下巴，“刚才是你主张的？”
少年点头，眼神里光芒坚毅，“是我。”
邢致才的神色阴翳，“你以为能救多少人，你是神仙吗？”
少年咬唇不答。
“假惺惺的，你是想救他们吗？”邢致才的问话逐渐压抑，“你不过是个蝼蚁，自保尚且艰难，妄想做什么救世英雄？”
“救人总归没错。”少年字字铿锵。
“啪——！”邢致才给了他一个耳光。
虽然只是旁观看着，但许之脉还是共情到了他那一瞬间的天昏地暗，整个脑袋都嗡嗡作响。
紧接着，邢致才拔出一旁武夫腰间的佩剑，就在快要刺到心脏的刹那，钱保山起身道：“你如果只是想要杀点人，这里多得是，死不死人我不关心，但既然是来给我解决问题的，得在祭舞后。”
“那我拖远些杀，不影响这里。”
钱保山正是见不得他那道貌岸然的样，冷哼道：“邢相是为什么，总是对渴望救赎他人的人这般厌恶？你眼下的愤怒，我能不能理解为，对你来说，一切不过是最原始的报复欲望？”
邢致才拧眉，“你在说什么？”
许之脉属实没想到，竟能看到这出狗咬狗的好戏。
“蔺佩旬是个好人，但你却怨恨他，为什么？”钱保山表面微笑，“因为他越是光芒万丈，便越是照出你的阴暗污秽。”
邢致才终于不再如刚才那般冷静，丢掉剑，掀翻案几往地上砸，噼里啪啦的声音撞进耳朵里，他指着钱保山气急败坏，“你以为你能好到哪里去？卫迢难道不是被你害死的？！”
此番倒是轮到钱保山情绪安稳了，“我只骗他到了山上，我没有直接杀人，杀人的是你们。”
邢致才大喘几口气，迫使自己回到得体的状态，“好，你钱保山可真是清清白白，只有一件事情不大完美，只是不知，若将你不举之事昭告天下，你又作何反应？”
这句话显然踩中了钱保山痛处，他已然失了理智，冲过去就要捡起地上的剑。
谁知手还没有碰到剑柄，就被另一只脚踢开了。
钱保山一抬头，眼前的是了塘的朋友，“蓝简。”
他这话一出口，许之脉才更是诧异，他这模样是蓝简？
多一个鬼加入，将原本激愤的氛围给稍微调和了一下，邢致才到：“你来了？”
蓝简笑嘻嘻的样子盘腿做到地上，“我若是不来，你们的仪式如何完成？”
邢致才似乎才意识到失态，命人将打翻的案几重新规整好，这才端端正正地坐了下去。
钱保山也沉默起来。
“说起来，祭品准备好了吗？”蓝简问道。
“这不是这么多吗？”钱保山指指跪一地的少年，“要哪个你自己挑。”
蓝简起身朝向那群跪在地上拼命往下的少年，来回踱步，终于停在一名面前，“就他吧，皮囊很不错。”
许之脉定睛一看，那少年的模样，就是后来她所熟知的，蓝简的模样。
四周大幡高挂，几位巫觋着羽衣大袖，面上戴着鸟状面具，手拿法铃，音态时而整肃时而癫狂，咿咿呀呀唱喝不停，似将自己的念力化成天然，请扶乩上身，迎神来降。
他们的这场祭祀，是以活人作贡。
许之脉眼见着蓝简借祭祀名义将人开膛破肚，又口中念念有词得将开口缝上。
少年癫狂的挣扎后是近乎偏颇的平静麻木。
绝望是被钝刀凌迟的心脏被，如被泡在药酒里，自我麻痹，苟且存活。
他们的唱和声比夜鬼敲门还要来得令人毛骨悚然。
她越看越掉了不知几魂儿，只一遍遍提醒自己，这些虽不是假的，但毕竟过去了。可还是没办法压下情绪，这一幕幕，毕竟是真实存在过的，是这少年的惨痛记忆。
而这显然不是第一次。
滴落在地的红液像盛放的花一样铺满一地，暴虐非常又靡丽至极。
其余少年即便只是在旁看，也抑制不住呼吸声的颤抖，浑身虚浮，恐惧如山呼海啸，压破脸上艰难伪装的冷静面具。
两侧的武夫拉着尸体退了下去，却被蓝简制止了，“这皮囊我还有些用处，给我放到车上。”
在这光怪陆离里，许之脉惚渐分不清地狱与人间的区别，只知这里虽有万象众生，可众生到底分了高低。而这些没了东西的少年，就是那底层之下，泥中之泥。
极端窒息后，她忽然感觉眼前焕然光亮，窗外萤萤星蔽落，朝阳渐起，是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