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站立于祭祀场之上的,正是夏目。单薄的身影,孤独地矗立在狂风搅动的天与地之间,恍若守护高墙的最后一名士兵。

    “我有个问题,很认真的,想问问你。”

    “你说。”

    “你知道苏墨寻的姑姑的联系方式么?”

    黎斯瞬间一懵,以为自己听错了:“我怎么会知道,这种事你应该去问苏墨寻吧!”

    “嗯……说的也是……呐,白泽,”土御门背对着他,吐气如呢喃,“如果我说我是为了救他……你信么?”

    苏墨寻停下动作,转身朝着祭祀场走过去。御羲跟在她身后,咧着牙,口中喷出炽热的火焰。

    夏目的这身穿着,让御羲想起与土御门第一次碰面,被施下咒印的时候。衣服的上衣十分宽大,像套在身上,肩部与袖子间裂开一道口,又在腋下相连,露出里面的白色衬里,宽大的袖口缝着长长的袖带。裤子如灯笼一般罩在腿部,松松垮垮。头上还带着一顶黑色的长帽。

    他背后撩动的阴阳旗帜,与头顶浓墨般的黑云相映。厚重的云层彼此摩擦,随时都能淋下倾盆大雨。

    御羲从来都不隐藏自己对夏目的敌意。最初是担心他接近苏墨寻别有用意,后来是因为他对苏墨寻明显的隔离。他其实一直都下意识地害怕,怕一旦苏墨寻与他人有了连系,自己就会被渐渐淡忘,被忽略,但仍希望苏墨寻身边能有人陪伴,能有人代替他,回应她的喜怒哀乐。

    他本想吓唬吓唬夏目,让夏目真心地与苏墨寻来往,没想到被了当地拒绝了。他也隐约感受到了夏目的疏远,因为没有考虑过夏目身后的情况,他只是鄙夷地认为,夏目害怕苏墨寻的力量,而心生怯懦。如今看来,一切都是他自视过高的想法。

    他对夏目并不负有什么责任。这次跟着苏墨寻过来,与其说是阻止夏目,不如说单纯是来保护苏墨寻的。夏目想做的事情,会造成的结果,跟他都毫无干系。但在半路,听了黎斯的话,他的想法有所改变。

    境况虽有所不同,但苏墨寻和夏目都在年少时失去了至亲之人,可双方的选择却像是南北两极,各自占据一端。两人此刻的对峙,有种说不出来的宿命感。

    他不在的这六年,苏墨寻的内心是否还发生了什么变化?他想确认一下。

    夏目注视着苏墨寻的眼睛,毫无闪躲。这跟苏墨寻预想的一样,那声写在布帛上的“谢谢”,的确代表他心中的坚定。

    苏墨寻有很多话想问他,如今站在这里被他的眼神压得说不出话,似乎无论问什么,他都会给出答案。无论说什么,他都绝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玉佩我会完好地还给你的。”夏目笑着说。

    苏墨寻有些无奈,他到底要把自己隔离到什么地步。她人都到这里了,又怎么会是单单执着于玉佩。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那条西阵织。

    “所以你是觉得我们不会再见面,提前为要用玉佩道谢?”

    “不……道谢是为了别的事。”夏目突然面露难色,“你这么一说,借玉佩我也要说声‘谢谢’。”

    苏墨寻很想更正,这根本不是“借”……不过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完全记不得自己做过任何需要他道谢的事,道歉的……倒是能想出一大堆。

    “御羲出事那一次,看到你当时奋不顾身想要救他的样子,我想了很多,如果当时我也努力一些,更坚强一些,是不是就可以帮到夏花。是你说的不能逃避,所以,我决定回来见她了……啊,你还不知道夏花是谁吧。”

    “我知道。你是不是……想让她活过来?”

    夏目有些诧异,随即想到了黎斯。那家伙真是……知道的太多了,每次管闲事的都是他。但如果不这样,就不是他认识的黎斯了吧。

    “是么……那就好,你一定更能理解我的心情了,苏墨寻,我希望你不是来阻止我的。”

    “如果我说是呢?”

    “你知道这件事情的意义么,苏墨寻?”

    御羲低吼着冲到苏墨寻前边。

    夏目这是在诱惑苏墨寻。他摘去了眼镜,淡金色的虹膜包裹黑色的瞳孔,美得令人颤栗,此刻那张略带阴柔的脸上的神情令他联想到土御门……这两兄弟的言语,能引诱人迈向深渊。

    “即使你成功了……我也不会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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