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斛光交错和长辈们对花容月傅辛寒的贺喜声中,江噬瞪大了看报告的眼睛,瞳孔缩成一个点。

    “阿噬?”秦不渡察觉出她的不对劲,扶住她的手臂问:“你还好吗?”

    江噬摇了摇头,轻轻道:“不好……”

    她忽然站起身,拿筷子敲了敲酒杯,吸引桌上所有人的目光。

    “怎么啦阿噬?”宴春妹笑问。

    江噬看着宴春妹的目光很陌生,就见她亮出手机屏幕:“花婶婶,骗我们有意思吗?”

    只见江噬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宴春妹的体检报告单,最明显一处写着:肺炎轻症,无需住院,医生建议药物治疗,药物:XX,XXX,XXXX;药物副作用:可能会引起反胃,没有食欲,体重下降、消瘦。

    花叔叔被吓得杯子里的酒都撒了,问:“你,你怎么会有……”

    江噬声音略微颤抖:“你们忘了当初你们的医保卡是谁帮你们办的吗?”

    几个大人身形一僵。

    “花婶婶的确肺炎复发,但根本没有病重。”江噬讽笑出声:“她现在这么瘦,只是因为吃药的副作用是反胃,她吃不下去东西饿瘦的。”

    花容月不可置信地看着江噬的手机:“什么……”

    宴春妹呼吸急促:“不是阿月,你听我们解释!”

    “你们解释什么?无非就是阿月不结婚你们不放心的那老一套,你们有什么可解释的。”江噬收起手机,红着眼睛拉起花容月:“你们从最开始就在算计我们,利用我们对你们的信任。”

    说罢,不给他们任何解释的余地,拉着花容月就离开了。

    秦不渡不方便掺和他们的家务事,跟着一起离开了。

    他们离开后,餐桌旁寂静无声,然后渐渐宴春妹响起低低的啜泣:“我也是为了她啊……”

    齐萱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

    他们总是在唉声叹气,但又不寻求解决的方法,只会按照长久以来的社会经验,把令他们唉声叹气的事物转嫁给孩子。

    到头来再看,他们叹的这口气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将问题转嫁给孩子,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还会造就其他的问题。

    回到家,江噬不知怎的就觉得心口像是融化的一般,又疼又酸。

    脸上湿湿的,她抬手一擦,发现自己已泪流满面。

    秦不渡伸手给她擦眼泪:“阿噬……”

    花容月也回过神来,强颜欢笑问:“阿噬怎么哭了?”

    原本可以忍下去的酸涩涌上心头,江噬抱住眼前两个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人,声嘶力竭地哭了出来。

    自懂事以后她就已经没有这样哭过了,哪怕是去年在沿海路过鬼门关,她也没有这样哭过,因为身体上的难过永远比不上精神上的失落,而如今她精神上不仅仅是失落,更多的是对于再次信任错付的失望和恨。

    对。

    恨。

    那种爱恨交织的感觉让她很不爽,但偏偏她又没有任何办法,她做不到完全地恨他们,但也做不到毫无芥蒂地爱他们了。

    江噬因为过度呼吸几乎失声,被秦不渡捂住嘴勒令用鼻子呼吸才好过一些。

    “没事的阿噬,这不是好事吗?”花容月含着泪:“我妈没病,这不应该高兴吗?”

    是啊,这不应该高兴吗?

    但事到如今,他们到宁愿宴春妹是真的病了,而不愿相信他们在联合起来骗她们。

    二月,明明是草长莺飞万物复苏的时间,却无端让人感到寒冷。

    第二天,江噬他们没有和任何人告别,就匆匆登上了离开临水村的客车。

    没有人阻拦他们,因为已经没有人有资格了。

    花容月和傅辛寒也没有举办婚礼,结婚证对于他们来说也不过是废纸一张,但就是因为那张废纸,花容月和傅辛寒就成了一家人。

    江噬终究没有成为花容月婚礼上的喜娘。

    —

    距离婚礼只有一个半月时,江噬突然说想办中式婚礼,给江家二老震惊一脸,唯有江津轩悄悄拿出了自己的二胡。

    “也不是不可以,就是现在突然改动比较麻烦,可能婚期要延后。”江国强说。

    “……”江噬转头看向秦不渡:“你觉得呢?”

    “我听你的。”秦不渡笑。

    最后也没有改动,因为花容月出手了。

    “阿噬,我不要你这样。”花容月轻声说:“我不难过,你也不要为我难过。”

    她是难过的,她的声音都轻了,但是她不希望江噬难过。

    “……”江噬露出一个强撑着的笑:“好。”

    江噬也不希望花容月内疚。

    —

    江噬婚礼当天,婚礼上没有伴娘,只有来帮忙的朋友。

    四个朋友里只有一个未婚,被人默认是伴娘的时候还要来一句:“我只是来参加老板婚礼的小碎催,伴娘是那边那个扎麻花辫的。”

    江噬穿着一身白金色的婚纱,头发特地盘了起来,戴上王冠,手里拿着电脑盯股市。

    “股市黑魔王。”一旁的沈欣悦冷不丁来了一句。

    江噬抬头看了她一眼:“嗯?”

    “没什么。”沈欣悦耸了耸肩,对一旁唯一的未婚人士温奉慈道:“你看,叫她黑魔王重点在于黑吗?明明在于魔王。”

    “那叫她黑寡妇重点在于什么呢?”温奉慈问。

    “……”沈欣悦木着脸道:“今天大喜的日子呢,我劝你别搞事。”

    温奉慈:“哦。”

    “鞋藏哪呢?”角落里原本应该是这场婚礼伴娘的花容月,还在纠结把婚鞋藏在哪里,然后……

    她不知从哪搬来一架折叠梯,撑开下载吸壁灯正下方,然后打开灯罩,把婚鞋放了进去……

    ……

    “别!花小姐!别这样!”沈欣悦出言阻止道。

    同样准备开口阻止的温奉慈松了口气,心想:沈欣悦还是明事理的。

    结果下一秒就听沈欣悦道:“放灯罩里会有阴影的,很容易找到,跟送分题有什么区别?”

    花容月问:“那放哪里呢?”

    沈欣悦道:“塞厕所水箱里。”

    温奉慈:“……”

    “你们真是够了!”温奉慈捂脸:“大喜的日子呢,我劝你们别搞事。”

    刚刚还让我别搞事,结果我只是口头搞事,而你,我亲爱的朋友,你直接行动上搞事呀!你刚刚是怎么好意思让我别搞事的!

    “别塞水箱里。”江噬从股市中回神:“那鞋的皮子不防水,容易坏。”

    “哦——”花容月和沈欣悦两人拖长语调应了一声,然后左右四顾,最后决定把鞋放在温奉慈的包里。

    温奉慈:“……”

    温奉慈问沈欣悦:“你知道我的包是春季上新的限量款,对吗?”

    “哦。”沈欣悦比了两根手指:“赔你两个。”

    “好嘞客官。”温奉慈笑:“20万美元哦亲,承蒙惠顾。”

    “好贵。”沈欣悦吐槽了一句,然后麻溜低头给温奉慈转了150万人民币。

    交易结束,沈欣悦拿自己的绝版丝巾将高跟鞋一包,塞进了温奉慈卖给她的包里,然后把包花容月肩上一挎:“完美!”

    话音刚落,沐青雅就突然打开房门闯进来把门关上,锁了两道:“人来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下一秒房间外就响起敲门声。

    秦不渡在门外敲门,说:“阿噬,我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门内就同时响起几道清嗓的声音。

    沈欣悦的声音率先响起:“江噬家里的钢琴是什么牌子?”

    秦不渡:“雅马哈。”

    沈欣悦笑着对一旁的温奉慈说:“要连这都不知道,我就要闹了。”

    温奉慈白了她一眼,趴在门边上又问:“需求函数怎么表示?”

    秦不渡:“……Qd=f(P).”

    “如果这么简单都不知道,我会怀疑他是智障的。”温奉慈对一旁挑眉的沈欣悦解释。

    她们两个是显而易见的放水,但沐青雅就不一样了,她说:“请读一遍联合国宪章。”

    联合国宪章总共有十九章,一百一十一条,26650个字,要等他读完,天都黑了。

    沉默片刻后,秦不渡试探着道:“联合国宪章?”

    “Bingo!”沐青雅打了个响指:“答对了~”

    花容月相对于她们正经一些,问:“你会一直对阿噬好吗?”

    秦不渡:“会!”

    “那么接下来是最后一个问题。”倚在门边的四个女人异口同声,边说着还边让开了道,打开门,让秦不渡直接面对还坐在床上的江噬。

    江噬看着他,问:“明天早上吃什么?”

    秦不渡沉思片刻,问:“海鲜粥怎么样?”

    “好。”江噬低头继续看电脑,说:“找婚鞋去吧。”

    “吔——”沈欣悦不满地问:“怎么就这个问题?一点也不劲爆。”

    江噬耸了耸肩:“我没什么想问的。”

    秦不渡不失众望察觉到了花容月的包有问题,给花容月塞了大几千的红包,终于拿到了包里的婚鞋。

    拿到婚鞋后秦不渡半跪在床前,给江噬穿上高跟鞋。

    “哦!!!”众人的欢呼声沸反盈天。

    所有人都很高兴,只有江津轩一脸黑线地从角落里走出来,踹开秦不渡蹲在江噬床前:“阿噬,上来。”

    江噬趴到江津轩背上,江津轩稳稳将她背了起来,在众人的礼炮声和洋洋洒洒的亮片里,将妹妹背上了婚车。

    江津轩把江噬放在车上,最终也维持不了一脸黑线的扑克脸,擤了擤鼻子,说:“那礼炮的火药味太重了。”

    “嗯。”江噬没有说他们准备的礼炮是□□,只是说:“太重了。”

    来到婚礼现场,江噬被江国强领着走上红毯,秦不渡就等在红毯尽头。

    江国强重重把江噬的手交给秦不渡,说:“不要让我知道阿噬过得不好,不然你承受不起一个父亲暴怒的下场。”

    秦不渡郑重答道:“是!”

    得到回答江国强就要下台了,只是转身时自以为隐蔽地抬手擦了擦眼泪。

    司仪问秦不渡:“这位先生,请问你愿意未来无论顺境还是逆境,富裕还是贫穷,健康还是疾病,都永远与面前这位女士相爱吗?”

    秦不渡看着江噬:“我愿意。”

    司仪又问江噬:“这位女士,请问你愿意未来无论顺境还是逆境,富裕还是贫穷,健康还是疾病,都永远与面前这位先生相爱吗?”

    江噬看着秦不渡:“我愿意。”

    “我宣布你们正式结为夫妻,共同经营往后生活,同甘共苦,同舟共济。”司仪笑着招呼伴娘:“请新人交换戒指。”

    小花童端着一只装了两对翡翠玉戒的红丝绒盒子上前,江噬从盒子里拿出一枚翡翠玉戒,戴到秦不渡的左手无名指上,秦不渡对着江噬重复同样的动作。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秦不渡掀开江噬的头纱,钻进头纱里与江噬接吻。

    “哦哦哦——”

    “新郎新娘百年好合!”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I wish forever love.祝永远相爱!”

    ……

    呼声一阵高过一阵,秦深看着他们,捂紧自己的心口:娆妹,你看见了吗?我们的儿子结婚了,儿媳妇是个很优秀的人。

    原本应该是这场婚礼伴娘的花容月,坐在家属席,眼含热泪看着江噬走向自己的婚姻,比起自己结婚还要幸福百万倍。

    一旁江家人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过,先是感觉胸口闷闷的震颤,像是液体在咕嘟嘟冒泡,不像是眼泪在冒泡,也不像是幸福得冒泡,就是一种酸涩和幸福交织的复杂感受。

    在所有人的祝福声中,婚礼接近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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