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热络的饭桌忽然静默了片刻。
想是这个笑话有点冷，连着许宛自己都难得的感受到了一丝尴尬。
她笑着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温热的水，企图挡一挡笑得有些发抽的嘴角。
“我们许宛就是爱开玩笑，”方胜男打着圆场，说，“她一向这么幽默的。”
林尧一只手搭在桌上，一只手拿起杯子，也抿了一口水。
喉咙一滚，他轻笑一声：“幽默？”
语气里带着狐疑的琢磨，像是某种特征的配对，匹配失败后他冷静地得出一个结论：“那可能是我认错了。”
语气平平，像是真的误认。
“对不起啊，许……”林尧眼里带着晦暗不明的笑意，丝毫没有歉意地开口，拉长了“许”的尾音，像是在找一个合适的称呼。
最后落在了“小姐”二字上。
许宛暗自松了口气，摇头笑笑：“没事。”
见人都到齐了，方胜男开始说起了关于这次的合作，提出她的设想。
待基本内容都说完后，方胜男又道：“我们这个法律问答的版块是由许宛负责的，那贵所对接的是哪位律师呢？”
听到这，许宛战术性喝水，祈祷千万别是那个名字。
下一秒她就心下一喜，她看见王义抬了抬自己的手，可刚刚开口说了个是字，就被李子林握着手指向林尧的位子。
李子林顺势接话：“是林尧。”
许宛：“……”
喜悦戛然而止，像还没破土就被踩烂的种子。
好吧，平常佛拜少了。
天不遂人愿。
许宛跟着那只手望向了林尧，发现他也怔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仿佛那一刹那的停顿不曾发生过一样。
而王义一头雾水。
“？”
不是，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但兄弟一定另有考量。
他略带疑惑地看向李子林，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后像个生锈的机器，后知后觉且缓慢地点点脑袋：“对，是林尧。”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有种不合时宜的不确定。
“是林律师啊，”方胜男说，“那你俩加个微信吧，这样方便联系。”
许宛抿了抿唇，观察了一下林尧的神色。
发现他双手摆在桌上，没有接话的意思。
为了避免尴尬，许宛想贴心地替他回绝这个提议。
但嘴巴刚一张开，对面忽然传来一声：“好啊。”
林尧眼里带着点笑意，但由于不够满，总觉得带着些看戏的玩味。
他摸出了手机：“你加我吧”
许宛忽然觉得时隔多年，林尧心胸倒是比以前开阔了不少，知道给别人留面子了。
“小宛，”方胜男拍拍她的肩膀，说，“过去加个微信吧。”
许宛迟疑了片刻，然后大方站起来走了过去。
林尧把手机打开，留在了添加好友的二维码界面，随后将手机放在一边。
许宛打开微信扫一扫，因为隔得远，所以不得不弯腰。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许宛甚至能闻见他身上若有若无的味道，几乎和五年前一样，是温和的皂香味。
“嘀”地一声，微信跳转了添加好友的页面，刚想起身，林尧忽然偏头。
两人的目光瞬间对上，许宛手一抖，一不小心划出了页面。
林尧抬了抬眼睑，语气不紧不慢，像是问一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加上了吗？”
许宛故作平静：“哦，还没。”
又是“嘀”的一声响，许宛直起腰，回了座位输入名字后点击了添加。
正要退出来的时候发现列表已经多了一个人。
这通过得也太快了，而且她根本没看见林尧动手机。
出于礼貌，她来不及多想就收回了手机。
饭桌上的谈话还算愉快，许宛只是默默吃着，不必要的时候也不搭话，出奇的安静，还一直低着脑袋，企图由此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偶然一次抬起脑袋，许宛见对方垂眼吃着东西，一时松懈多看了两秒。
对方像是有感觉似的，悠悠抬眼。
霎时间，四目相对。
许宛感觉眼睛又些干涩，眨巴了一下，又觉得自己如果直接避开倒显得心虚，于是笑了一下，随后垂眸，用筷子戳着什么都没有的碗。
她忽然有些后悔。
早知道人生这么考验演技，当时大学被拉去话剧社时就应该多参加活动了。
而且接下来还要和林尧对接工作，想到这，许宛恨不得立马进修个表演培训班。
对面的林尧看着许宛有些苦恼的表情，不太明显地扯了下嘴角。
不过转纵即逝。
一顿饭即将结束的时候，许宛去了卫生间打算洗手。
正洗着呢，陈思思忽然进来。
见着许宛她笑了笑，也开了水龙头。
洗着洗着她忽然开口：“许宛，你和林律师真的不认识吗？。”
许宛闻言眸色微动，随即摇了摇头，轻笑：“不认识啊。”
为了让对方觉得自己是个会聊天的，许宛又附上了一句：“怎么了？”
“哦，”陈思思神色有些不自然，“就想问问你能不能给我他的微信。”
说完，陈思思像是怕引起误会，于是解释道：“我就是想问问他几个法律问题。”
样子有些扭捏。
许宛是个好相处且好说话的人，这是和她相处过的人共有的印象。
陈思思也看出来了，所以才趁着许宛出来单独找她要林尧的微信。
许宛听见陈思思这个看似可以说是有理有据的诉求，没有过分考量，了当道：“我感觉这不太好。”
意料之外的答案让陈思思脑袋一懵：“什么？”
“我说，”许宛朝陈思思笑笑，隐去了几分眉眼间天生的冷淡，模样看着柔和，但说出来的话却不令人合意，“我感觉随便把别人的微信给出去的行为不太好。”
被拒绝后陈思思模样有些尴尬，但很快又用一种自己是上位者的姿态来掩盖。
“也是，不过其实也不一定要问林律师，他看着年轻，估计能力也一般。”
“而且，”陈思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又继续说道，“看他那副样子，身边女的应该不少，估计滥情得很。”
许宛擦着手，默了片刻，说：“他不是那样的人。”
说完又感觉语气太过绝对，像是认识一样，于是又后知后觉补了个“吧”。
“怎么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回应陈思思的是一阵沉默。
“对吧？”陈思思蹙着眉头转头看向许宛，急于寻求认同，但却发现对方正直勾勾看着自己。
“怎、怎么了？”陈思思摸摸自己的脸有些不自在，试探性地问，“我脸上有东西？”
“哦，”许宛漂亮的眉头轻蹙，一脸好心的样子说，“不是脸上，是你牙上好像沾了东西”
“啊，”陈思思闻言捂住了嘴，然后又从包里翻出一面小镜子，有些尴尬地解释，“可能是刚刚吃饭不小心沾了东西。”
许宛模样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十分严谨地得出了一个结论：“应该不是。”
“可能是隔夜的。”许宛猜测。
“啊？”陈思思有点看不懂她了。
“因为你讲的话有一股馊味儿。”
许宛面上依旧带着温婉亲和的笑，语气也很平常。
陈思思僵了一瞬，像是被一只温顺的猫踩得始料未及：“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许宛微微敛起笑意，说，“我先走了。”
不等陈思思反应过来就抬脚离开。
原本以为是个只有漂亮壳子的软柿子，没想到一口咬下去涩得人发麻。
陈思思在卫生间里气得炸毛。
出了卫生间许宛就直接走了，没瞧见昏暗的拐角正站着一个人，神色不明，指间捏着一根忽明忽灭的烟。
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直至看不见那人才蓦然收回视线，将烟往石英石上一按，滋的一声就咽了气。
到了包厢门口一众人也刚刚出来，方胜男见着许宛，朝她招了招手。
“小宛。”
许宛挽着衣袖，露出一节洁白的小臂，闻声笑着走过去。
“怎么了？”许宛问，“结束了吗？”
钟有为喝了点酒有些上脸，而且今天看着不止是上脸，甚至面露醉态，讲起话来还大着舌头：“嗯，结、结束了。”
瞧了一圈，一行人里没看见林尧，许宛下意识问：“林……律师呢？”
“这呢。”
一个松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许宛抬头一望，撞进了漆黑的眸子。
林尧整个人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慵懒，带着点矜贵的恣意。
他眉毛一挑，像是问找我干嘛。
许宛愣了一瞬，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我看你不在，就随口问问。”
“是吗？”林尧摸出手机，垂眼扯了下嘴角，像是对应她的话，“我看你叫我，就随口应应。”
“……”
语气里有一点点藏不住的恶劣，一瞬间，许宛感觉像是听见了五年前的林尧。
愣神一瞬，李子林以为她是被林尧的话噎得尴尬，直接转了话题：“还有一位呢？”
方胜男看了眼手机，说：“她说她先走了。”
闻言，林尧微不可察地看了一眼许宛，眼眸微动，闪过一瞬洞察的精明，但很快又被懒散取代。
“那今天的聚会就到这吧，”李子林笑道，“很高兴认识大家，对了，都怎么回去呢。”
“我开了车，我送他们回去，”方胜男一把推开喝醉了的钟有为递过来的脑袋，有些尴尬地笑道，“你们呢？”
“我们也开了车，”王义说，“我和子林一辆，林尧自个儿一辆。”
“要不，”李子林像是想到什么，忽然开口，“要不让林尧送许小姐回去吧，两个人可以谈谈接下来的合作。”
“这……”
虽然林尧长得一表人才，看着也丝毫不油腻，甚至因为今天的穿搭简直可以说是俊出了青春气，但方胜男实在不放心让一个刚刚认识一天的男人送许宛回家。
她刚想找借口替许宛推辞，下一秒就听见李子林问林尧：“可以吗？”
林尧指腹在手机上划拉了两下，接着就收起手机，也不说可不可以，只是转头看向还在状况之外的许宛。
许宛接受到她略显不耐的眼神，斗胆轻微地解读了一下其中的意思。
大概是。
——我不想送你，请你自觉一点让我既保留了绅士该有的风度又不让我难堪。
接收到信息的许宛嘴唇翕张，但只发出了半个音就被打断。
林尧收回视线，扯了下嘴角：“行。”
“……”
行是什么意思？
许宛略带疑惑地看他一眼。
林尧不躲不避地回看她，懒懒地掀了掀眼皮，眼神里带着点“我怎么了”的无辜。
“那你呢？”方胜男一边扶着醉鬼，一边问许宛，“可以吗？”
人开车的都说行，许宛一个坐车的实在不好扭捏，点了点头：“没问题。”
到了门口，方胜男扶着钟有为先走了，还剩四个人。
林尧和王义去看车，只留下许宛和季子林两人。
两人各自站在一边，许宛有些出神，想着等一下要怎么应付林尧，而李子林则取下了眼镜，从衣服兜里摸出一块布，仔细擦拭。
“其实，”李子林嘴边噙着个笑，悠悠道，“我看许小姐也有点眼熟呢。”
“啊？”许宛现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长了一张大众脸，怎么一个两个看着她都眼熟。
李子林侧眼看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许宛望过去，才发现李子林摘了眼镜。
他戴与不戴眼镜就像是两个人，倒不是说样貌不像，只是气质有些差别。
戴了眼镜是斯文儒雅，摘了之后发现他眼尾狭长，看着人的时候带着点压迫感。
总之不如戴眼镜那么亲和。
许宛礼貌笑笑：“可能是在新闻上吧。”
李子林擦完眼镜又重新戴上，笑得意味不明，留下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可能是吧。”
夜晚的风有些凉，无孔不入地往人皮肤里钻。
许宛今天的穿着正式里带着休闲，衣摆卷进西装裤里，看起来十分高挑。
风吹过来鼓动起衣服，头发飘起来又落下，几缕时不时贴上脸颊，再搭上那一张不笑就略显清冷的脸，站在寂寥的夜里美感十足。
这时路边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喇叭声。
闻声望去是一辆黑色的车。
车窗摇下，是林尧那张骨骼利落的脸，额前的碎发被风微微吹着，俊朗的眉目比以前更加成熟，但还是掩不住其中倦怠的傲气。
“许小姐，”林尧看着她，嘴角略带笑意，眉峰往上一扬，朝车内侧了侧脸，“上来吧。”
想是这个笑话有点冷，连着许宛自己都难得的感受到了一丝尴尬。
她笑着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温热的水，企图挡一挡笑得有些发抽的嘴角。
“我们许宛就是爱开玩笑，”方胜男打着圆场，说，“她一向这么幽默的。”
林尧一只手搭在桌上，一只手拿起杯子，也抿了一口水。
喉咙一滚，他轻笑一声：“幽默？”
语气里带着狐疑的琢磨，像是某种特征的配对，匹配失败后他冷静地得出一个结论：“那可能是我认错了。”
语气平平，像是真的误认。
“对不起啊，许……”林尧眼里带着晦暗不明的笑意，丝毫没有歉意地开口，拉长了“许”的尾音，像是在找一个合适的称呼。
最后落在了“小姐”二字上。
许宛暗自松了口气，摇头笑笑：“没事。”
见人都到齐了，方胜男开始说起了关于这次的合作，提出她的设想。
待基本内容都说完后，方胜男又道：“我们这个法律问答的版块是由许宛负责的，那贵所对接的是哪位律师呢？”
听到这，许宛战术性喝水，祈祷千万别是那个名字。
下一秒她就心下一喜，她看见王义抬了抬自己的手，可刚刚开口说了个是字，就被李子林握着手指向林尧的位子。
李子林顺势接话：“是林尧。”
许宛：“……”
喜悦戛然而止，像还没破土就被踩烂的种子。
好吧，平常佛拜少了。
天不遂人愿。
许宛跟着那只手望向了林尧，发现他也怔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仿佛那一刹那的停顿不曾发生过一样。
而王义一头雾水。
“？”
不是，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但兄弟一定另有考量。
他略带疑惑地看向李子林，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后像个生锈的机器，后知后觉且缓慢地点点脑袋：“对，是林尧。”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有种不合时宜的不确定。
“是林律师啊，”方胜男说，“那你俩加个微信吧，这样方便联系。”
许宛抿了抿唇，观察了一下林尧的神色。
发现他双手摆在桌上，没有接话的意思。
为了避免尴尬，许宛想贴心地替他回绝这个提议。
但嘴巴刚一张开，对面忽然传来一声：“好啊。”
林尧眼里带着点笑意，但由于不够满，总觉得带着些看戏的玩味。
他摸出了手机：“你加我吧”
许宛忽然觉得时隔多年，林尧心胸倒是比以前开阔了不少，知道给别人留面子了。
“小宛，”方胜男拍拍她的肩膀，说，“过去加个微信吧。”
许宛迟疑了片刻，然后大方站起来走了过去。
林尧把手机打开，留在了添加好友的二维码界面，随后将手机放在一边。
许宛打开微信扫一扫，因为隔得远，所以不得不弯腰。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许宛甚至能闻见他身上若有若无的味道，几乎和五年前一样，是温和的皂香味。
“嘀”地一声，微信跳转了添加好友的页面，刚想起身，林尧忽然偏头。
两人的目光瞬间对上，许宛手一抖，一不小心划出了页面。
林尧抬了抬眼睑，语气不紧不慢，像是问一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加上了吗？”
许宛故作平静：“哦，还没。”
又是“嘀”的一声响，许宛直起腰，回了座位输入名字后点击了添加。
正要退出来的时候发现列表已经多了一个人。
这通过得也太快了，而且她根本没看见林尧动手机。
出于礼貌，她来不及多想就收回了手机。
饭桌上的谈话还算愉快，许宛只是默默吃着，不必要的时候也不搭话，出奇的安静，还一直低着脑袋，企图由此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偶然一次抬起脑袋，许宛见对方垂眼吃着东西，一时松懈多看了两秒。
对方像是有感觉似的，悠悠抬眼。
霎时间，四目相对。
许宛感觉眼睛又些干涩，眨巴了一下，又觉得自己如果直接避开倒显得心虚，于是笑了一下，随后垂眸，用筷子戳着什么都没有的碗。
她忽然有些后悔。
早知道人生这么考验演技，当时大学被拉去话剧社时就应该多参加活动了。
而且接下来还要和林尧对接工作，想到这，许宛恨不得立马进修个表演培训班。
对面的林尧看着许宛有些苦恼的表情，不太明显地扯了下嘴角。
不过转纵即逝。
一顿饭即将结束的时候，许宛去了卫生间打算洗手。
正洗着呢，陈思思忽然进来。
见着许宛她笑了笑，也开了水龙头。
洗着洗着她忽然开口：“许宛，你和林律师真的不认识吗？。”
许宛闻言眸色微动，随即摇了摇头，轻笑：“不认识啊。”
为了让对方觉得自己是个会聊天的，许宛又附上了一句：“怎么了？”
“哦，”陈思思神色有些不自然，“就想问问你能不能给我他的微信。”
说完，陈思思像是怕引起误会，于是解释道：“我就是想问问他几个法律问题。”
样子有些扭捏。
许宛是个好相处且好说话的人，这是和她相处过的人共有的印象。
陈思思也看出来了，所以才趁着许宛出来单独找她要林尧的微信。
许宛听见陈思思这个看似可以说是有理有据的诉求，没有过分考量，了当道：“我感觉这不太好。”
意料之外的答案让陈思思脑袋一懵：“什么？”
“我说，”许宛朝陈思思笑笑，隐去了几分眉眼间天生的冷淡，模样看着柔和，但说出来的话却不令人合意，“我感觉随便把别人的微信给出去的行为不太好。”
被拒绝后陈思思模样有些尴尬，但很快又用一种自己是上位者的姿态来掩盖。
“也是，不过其实也不一定要问林律师，他看着年轻，估计能力也一般。”
“而且，”陈思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又继续说道，“看他那副样子，身边女的应该不少，估计滥情得很。”
许宛擦着手，默了片刻，说：“他不是那样的人。”
说完又感觉语气太过绝对，像是认识一样，于是又后知后觉补了个“吧”。
“怎么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回应陈思思的是一阵沉默。
“对吧？”陈思思蹙着眉头转头看向许宛，急于寻求认同，但却发现对方正直勾勾看着自己。
“怎、怎么了？”陈思思摸摸自己的脸有些不自在，试探性地问，“我脸上有东西？”
“哦，”许宛漂亮的眉头轻蹙，一脸好心的样子说，“不是脸上，是你牙上好像沾了东西”
“啊，”陈思思闻言捂住了嘴，然后又从包里翻出一面小镜子，有些尴尬地解释，“可能是刚刚吃饭不小心沾了东西。”
许宛模样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十分严谨地得出了一个结论：“应该不是。”
“可能是隔夜的。”许宛猜测。
“啊？”陈思思有点看不懂她了。
“因为你讲的话有一股馊味儿。”
许宛面上依旧带着温婉亲和的笑，语气也很平常。
陈思思僵了一瞬，像是被一只温顺的猫踩得始料未及：“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许宛微微敛起笑意，说，“我先走了。”
不等陈思思反应过来就抬脚离开。
原本以为是个只有漂亮壳子的软柿子，没想到一口咬下去涩得人发麻。
陈思思在卫生间里气得炸毛。
出了卫生间许宛就直接走了，没瞧见昏暗的拐角正站着一个人，神色不明，指间捏着一根忽明忽灭的烟。
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直至看不见那人才蓦然收回视线，将烟往石英石上一按，滋的一声就咽了气。
到了包厢门口一众人也刚刚出来，方胜男见着许宛，朝她招了招手。
“小宛。”
许宛挽着衣袖，露出一节洁白的小臂，闻声笑着走过去。
“怎么了？”许宛问，“结束了吗？”
钟有为喝了点酒有些上脸，而且今天看着不止是上脸，甚至面露醉态，讲起话来还大着舌头：“嗯，结、结束了。”
瞧了一圈，一行人里没看见林尧，许宛下意识问：“林……律师呢？”
“这呢。”
一个松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许宛抬头一望，撞进了漆黑的眸子。
林尧整个人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慵懒，带着点矜贵的恣意。
他眉毛一挑，像是问找我干嘛。
许宛愣了一瞬，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我看你不在，就随口问问。”
“是吗？”林尧摸出手机，垂眼扯了下嘴角，像是对应她的话，“我看你叫我，就随口应应。”
“……”
语气里有一点点藏不住的恶劣，一瞬间，许宛感觉像是听见了五年前的林尧。
愣神一瞬，李子林以为她是被林尧的话噎得尴尬，直接转了话题：“还有一位呢？”
方胜男看了眼手机，说：“她说她先走了。”
闻言，林尧微不可察地看了一眼许宛，眼眸微动，闪过一瞬洞察的精明，但很快又被懒散取代。
“那今天的聚会就到这吧，”李子林笑道，“很高兴认识大家，对了，都怎么回去呢。”
“我开了车，我送他们回去，”方胜男一把推开喝醉了的钟有为递过来的脑袋，有些尴尬地笑道，“你们呢？”
“我们也开了车，”王义说，“我和子林一辆，林尧自个儿一辆。”
“要不，”李子林像是想到什么，忽然开口，“要不让林尧送许小姐回去吧，两个人可以谈谈接下来的合作。”
“这……”
虽然林尧长得一表人才，看着也丝毫不油腻，甚至因为今天的穿搭简直可以说是俊出了青春气，但方胜男实在不放心让一个刚刚认识一天的男人送许宛回家。
她刚想找借口替许宛推辞，下一秒就听见李子林问林尧：“可以吗？”
林尧指腹在手机上划拉了两下，接着就收起手机，也不说可不可以，只是转头看向还在状况之外的许宛。
许宛接受到她略显不耐的眼神，斗胆轻微地解读了一下其中的意思。
大概是。
——我不想送你，请你自觉一点让我既保留了绅士该有的风度又不让我难堪。
接收到信息的许宛嘴唇翕张，但只发出了半个音就被打断。
林尧收回视线，扯了下嘴角：“行。”
“……”
行是什么意思？
许宛略带疑惑地看他一眼。
林尧不躲不避地回看她，懒懒地掀了掀眼皮，眼神里带着点“我怎么了”的无辜。
“那你呢？”方胜男一边扶着醉鬼，一边问许宛，“可以吗？”
人开车的都说行，许宛一个坐车的实在不好扭捏，点了点头：“没问题。”
到了门口，方胜男扶着钟有为先走了，还剩四个人。
林尧和王义去看车，只留下许宛和季子林两人。
两人各自站在一边，许宛有些出神，想着等一下要怎么应付林尧，而李子林则取下了眼镜，从衣服兜里摸出一块布，仔细擦拭。
“其实，”李子林嘴边噙着个笑，悠悠道，“我看许小姐也有点眼熟呢。”
“啊？”许宛现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长了一张大众脸，怎么一个两个看着她都眼熟。
李子林侧眼看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许宛望过去，才发现李子林摘了眼镜。
他戴与不戴眼镜就像是两个人，倒不是说样貌不像，只是气质有些差别。
戴了眼镜是斯文儒雅，摘了之后发现他眼尾狭长，看着人的时候带着点压迫感。
总之不如戴眼镜那么亲和。
许宛礼貌笑笑：“可能是在新闻上吧。”
李子林擦完眼镜又重新戴上，笑得意味不明，留下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可能是吧。”
夜晚的风有些凉，无孔不入地往人皮肤里钻。
许宛今天的穿着正式里带着休闲，衣摆卷进西装裤里，看起来十分高挑。
风吹过来鼓动起衣服，头发飘起来又落下，几缕时不时贴上脸颊，再搭上那一张不笑就略显清冷的脸，站在寂寥的夜里美感十足。
这时路边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喇叭声。
闻声望去是一辆黑色的车。
车窗摇下，是林尧那张骨骼利落的脸，额前的碎发被风微微吹着，俊朗的眉目比以前更加成熟，但还是掩不住其中倦怠的傲气。
“许小姐，”林尧看着她，嘴角略带笑意，眉峰往上一扬，朝车内侧了侧脸，“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