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吹着，贴在肌肤上浮着一股凉意。
林尧将手肘搭在车窗上，一副慵懒恣意的做派。
那不是一个可以停很久的位置，许宛和李子林道了个别后就朝着林尧的车位走去。
到了前座的位置时她犹疑了一瞬。
许宛暂时分不清林尧的态度是什么，所谓的不认识到底是真的过去太久的贵人多忘事还是粉饰太平的表面功夫。
出于礼貌，她屈指扣了扣窗。
须臾，车窗摇下。
许宛微微俯身，措辞里带着疏远的礼貌，以配合陌生人这一身份。
“林律师，我坐前面还是后面。”她问。
“怎么？”林尧扭头看向许宛，抬了抬眼睫：“我是司机吗？”
他嘴角依旧扯着个不高不低的弧度，但话里多了两分显而易见的不满。
末了，像是出于某种对称，他又拖腔拿调地吐了三个字：“许记者。”
许宛像是没听懂林尧话里的恶劣，只是轻笑着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随着“啪嗒”一声关起车门，暖黄色的灯光熄灭，周围暗了下来。
车里的空间狭小而逼仄，许宛甚至能闻到林尧身上清新的皂香味，但又因为隔得不算近，那股子香味只是若有似有地萦绕在鼻间，勾得人一时失神。
“喂，”林尧睨她一眼，出声提醒，“安全带。”
经他提醒，许宛才发现自己安全带没系上。
因为对那一瞬间的失神有些心虚，她扯过安全带，笑着歉意道：“不好意思，忘记了。”
“哦，”林尧拉长尾音，发动车子，像是不经意又重复了一遍，“忘记了啊。”
随后，又好似若有所指地笑了一声，慢条斯理道：“许记者记性挺一般啊。”
许宛只当他是对于自己忘记系安全带的指控，刻意忽略了其中可能存在的暗喻。
她从包里摸出手机解了锁，想起那句“有点眼熟”，于是慢着性子回了一句：“可林律师的记性听起来倒是不错啊。”
声音不轻不重，但话里的交锋有来有往。
林尧看她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手指敲着方向盘，没有回话。
沉默在黑暗里逃窜片刻。
“你住哪？”林尧忽然开口问。
许宛：“绿园。”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
因为太过安静，许宛忽然感觉氛围沉得发闷，于是摇下了一些车窗。
窗外的风一下子灌了进来，流动的空气给人一种轻松的错觉。
许宛的脑袋被风吹得十分清醒，她片头向外看去，夜晚的霓虹将整座城市点亮，丝毫不逊于白天的繁华。
她渐渐对于今天再次遇见林尧这件事有了些许不真切的实感。
上次见面是五年前，许宛依稀记得最后一次见面实在算不上愉快，甚至是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而今再见面居然莫名地平和，林尧也近乎坦荡地仿佛真的丝毫不认识她一般。
当然，这不乏时隔多年，林尧早已忘却前尘往事，把她这个有点暧昧关系的高中同学抛之脑后的可能，也可能是因为他这么多年已经有所成长，知道给彼此体面，所以装作不认识。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陌生的合作伙伴是现在彼此唯一的身份。
但她还是想探究，拷问出一点真相。
许宛点开了沈方琳的头像，发了一条消息。
许宛：【你觉得我和高中比起来变化大吗？】
没两分钟，沈方琳发来一条语音。
许宛打算转文字。
刚好点开，林尧忽然减速，由于惯性许宛微微前倾，与此同时沈方琳的声音在逼仄的空间里响起。
异常清晰。
“如果不整容的话你和高中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咋啦？”
许宛下意识就想关掉声音，可此刻手机的老毛病刚好就犯了，虽然黑了屏，声音却还在继续。
许宛一下子又按住了扬声器，但在狭小的空间里无非就是亡羊补牢。
空气里弥漫着尴尬。
许宛想发挥自己装傻充愣的功夫，看向窗外，打算一句话不说就把这件事揭过去。
可对方偏偏不如她愿。
正当许宛以为对方会当作没听到的时候，逼仄的空间里忽然响起一声短促低沉的笑。
“许记者这是有整容的打算？”
见对方把重点放在“整容”二字上，许宛僵直的背脊一松，随便扯了个笑，道：“没有，就想想。”
“哦？”林尧目光不离前方的道路，闲哉哉道，“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心虚的人总是多说多错，许宛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和他纠缠，于是随便扯了个胡邹的借口：“现在的面相不太好。”
林尧挑眉，话里有些意外：“许记者在这方面还有研究呢？”
许宛话里就着灌进来的风，回道：“颇有心得。”
氛围沉寂了几秒，正当许宛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蒙混过去的时候，林尧又忽然轻飘飘道：“我倒是不记得许记者还有这个爱好。”
许宛：“……”
倒是不记得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像是严谨的人故意透露出的破绽，钓鱼的人故意放置的鱼食。
而自作聪明的鱼儿保持沉默，没有上钩。
“啊，”前面刚好是个红灯，林尧停了下来，又偏头看向许宛，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做派，“那许记者说我不是那样的人也是通过看面相知道的吗？”
听林尧这么说，许宛意外地颤了颤睫毛，随后转头望过去，对上了林尧略显揶揄的眼神。
林尧是怎么知道的？
这是听到了她和陈思思的对话？
许宛锁了锁漂亮的眉头：“你怎么知道？”
下意识说出口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乱了阵脚。
抿了抿唇，许宛想解释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
毕竟替他说话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那一句略显熟悉且漏洞百出的“他不是那样的人”也确实从她口中说出来。
“恰巧听见的，”林尧歪了歪脑袋，眼里带着情真意切的疑惑，继续刚刚的问题，“所以是吗？”
许宛滚了下喉咙，眨了两下眼睛，又捏了捏有些发汗的手心，脖颈僵硬地收回视线，硬着头皮继续扯谎。
“是的。”
语气波澜不惊到有些生硬。
“原来这样，”跳到了绿灯，林尧回过脑袋直视前方的道路，扯着唇角悠哉悠哉道，“我还以为你认识我呢。”
闻言，许宛感觉自己喉咙干得发涩，难受得紧。
她决定将戏做全，回了句：“怎么会。”
林尧听了哼笑一声，没说话。
许宛也偏过脑袋迎着风。
大概又过了十分钟，到了绿园小区的楼下。
林尧利落地停车熄火。
许宛解下安全带，笑道：“我到了，今天谢谢你送我过来。”
林尧“嗯”了一声，没有继续搭话的意思。
许宛也不自讨没趣：“那我走了。”
林尧：“好的。”
许宛推门下车，将车门关上后就离开了。
过了几秒，林尧才抬头看向许宛离开的方向。
那个背影一如既往的纤细，在寂寥携风的夜里显得有些脆弱但又坚毅。
等到快看不见时林尧才堪堪收回视线。
他目光掠过刚刚许宛做过的位置，一顿，发现手机可怜兮兮地被它的主人遗忘在这。
-
许宛走到小区里头，想摸出手机给方胜男发消息报平安时才发现自己手机不见了。
想起可能是落在林尧车上了，她又急匆匆往外小跑。
到了门囗，她看见林尧正靠在车边，双手环着，整个人沉寂在昏暗的夜色里，暗黄的路灯灯光笼着他，倦怠慵懒的气质被隐去了一些，多了几分难言的疲惫。
像是某种感应，林尧忽然懒懒地抬起头，掀了掀眼皮看向许宛。
两人的目光在夜色里瞬间短兵相接。
许宛怔了一瞬又恢复常态，慢慢朝他走过去，只差一米多的时候忽然踉跄一下朝前扑去。
下意识地她心跳漏了一拍，伸手抓住了林尧的衣服，呈虚虚拥抱的姿势。
林尧扯住了她的手臂往上带，让许宛不至于向下摔。
待回过神来，许宛猛地收回手，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啊，不小心绊倒了。”
林尧盯着她看了两秒，眼里带着沉着的打量，随后唇角一勾，哂笑一声。
“许宛，人你不记得，色心倒是还在，”林尧扬了下眉毛，果断下了个定论，“你也是挺可怕的。”
林尧将手肘搭在车窗上，一副慵懒恣意的做派。
那不是一个可以停很久的位置，许宛和李子林道了个别后就朝着林尧的车位走去。
到了前座的位置时她犹疑了一瞬。
许宛暂时分不清林尧的态度是什么，所谓的不认识到底是真的过去太久的贵人多忘事还是粉饰太平的表面功夫。
出于礼貌，她屈指扣了扣窗。
须臾，车窗摇下。
许宛微微俯身，措辞里带着疏远的礼貌，以配合陌生人这一身份。
“林律师，我坐前面还是后面。”她问。
“怎么？”林尧扭头看向许宛，抬了抬眼睫：“我是司机吗？”
他嘴角依旧扯着个不高不低的弧度，但话里多了两分显而易见的不满。
末了，像是出于某种对称，他又拖腔拿调地吐了三个字：“许记者。”
许宛像是没听懂林尧话里的恶劣，只是轻笑着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随着“啪嗒”一声关起车门，暖黄色的灯光熄灭，周围暗了下来。
车里的空间狭小而逼仄，许宛甚至能闻到林尧身上清新的皂香味，但又因为隔得不算近，那股子香味只是若有似有地萦绕在鼻间，勾得人一时失神。
“喂，”林尧睨她一眼，出声提醒，“安全带。”
经他提醒，许宛才发现自己安全带没系上。
因为对那一瞬间的失神有些心虚，她扯过安全带，笑着歉意道：“不好意思，忘记了。”
“哦，”林尧拉长尾音，发动车子，像是不经意又重复了一遍，“忘记了啊。”
随后，又好似若有所指地笑了一声，慢条斯理道：“许记者记性挺一般啊。”
许宛只当他是对于自己忘记系安全带的指控，刻意忽略了其中可能存在的暗喻。
她从包里摸出手机解了锁，想起那句“有点眼熟”，于是慢着性子回了一句：“可林律师的记性听起来倒是不错啊。”
声音不轻不重，但话里的交锋有来有往。
林尧看她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手指敲着方向盘，没有回话。
沉默在黑暗里逃窜片刻。
“你住哪？”林尧忽然开口问。
许宛：“绿园。”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
因为太过安静，许宛忽然感觉氛围沉得发闷，于是摇下了一些车窗。
窗外的风一下子灌了进来，流动的空气给人一种轻松的错觉。
许宛的脑袋被风吹得十分清醒，她片头向外看去，夜晚的霓虹将整座城市点亮，丝毫不逊于白天的繁华。
她渐渐对于今天再次遇见林尧这件事有了些许不真切的实感。
上次见面是五年前，许宛依稀记得最后一次见面实在算不上愉快，甚至是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而今再见面居然莫名地平和，林尧也近乎坦荡地仿佛真的丝毫不认识她一般。
当然，这不乏时隔多年，林尧早已忘却前尘往事，把她这个有点暧昧关系的高中同学抛之脑后的可能，也可能是因为他这么多年已经有所成长，知道给彼此体面，所以装作不认识。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陌生的合作伙伴是现在彼此唯一的身份。
但她还是想探究，拷问出一点真相。
许宛点开了沈方琳的头像，发了一条消息。
许宛：【你觉得我和高中比起来变化大吗？】
没两分钟，沈方琳发来一条语音。
许宛打算转文字。
刚好点开，林尧忽然减速，由于惯性许宛微微前倾，与此同时沈方琳的声音在逼仄的空间里响起。
异常清晰。
“如果不整容的话你和高中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咋啦？”
许宛下意识就想关掉声音，可此刻手机的老毛病刚好就犯了，虽然黑了屏，声音却还在继续。
许宛一下子又按住了扬声器，但在狭小的空间里无非就是亡羊补牢。
空气里弥漫着尴尬。
许宛想发挥自己装傻充愣的功夫，看向窗外，打算一句话不说就把这件事揭过去。
可对方偏偏不如她愿。
正当许宛以为对方会当作没听到的时候，逼仄的空间里忽然响起一声短促低沉的笑。
“许记者这是有整容的打算？”
见对方把重点放在“整容”二字上，许宛僵直的背脊一松，随便扯了个笑，道：“没有，就想想。”
“哦？”林尧目光不离前方的道路，闲哉哉道，“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心虚的人总是多说多错，许宛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和他纠缠，于是随便扯了个胡邹的借口：“现在的面相不太好。”
林尧挑眉，话里有些意外：“许记者在这方面还有研究呢？”
许宛话里就着灌进来的风，回道：“颇有心得。”
氛围沉寂了几秒，正当许宛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蒙混过去的时候，林尧又忽然轻飘飘道：“我倒是不记得许记者还有这个爱好。”
许宛：“……”
倒是不记得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像是严谨的人故意透露出的破绽，钓鱼的人故意放置的鱼食。
而自作聪明的鱼儿保持沉默，没有上钩。
“啊，”前面刚好是个红灯，林尧停了下来，又偏头看向许宛，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做派，“那许记者说我不是那样的人也是通过看面相知道的吗？”
听林尧这么说，许宛意外地颤了颤睫毛，随后转头望过去，对上了林尧略显揶揄的眼神。
林尧是怎么知道的？
这是听到了她和陈思思的对话？
许宛锁了锁漂亮的眉头：“你怎么知道？”
下意识说出口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乱了阵脚。
抿了抿唇，许宛想解释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
毕竟替他说话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那一句略显熟悉且漏洞百出的“他不是那样的人”也确实从她口中说出来。
“恰巧听见的，”林尧歪了歪脑袋，眼里带着情真意切的疑惑，继续刚刚的问题，“所以是吗？”
许宛滚了下喉咙，眨了两下眼睛，又捏了捏有些发汗的手心，脖颈僵硬地收回视线，硬着头皮继续扯谎。
“是的。”
语气波澜不惊到有些生硬。
“原来这样，”跳到了绿灯，林尧回过脑袋直视前方的道路，扯着唇角悠哉悠哉道，“我还以为你认识我呢。”
闻言，许宛感觉自己喉咙干得发涩，难受得紧。
她决定将戏做全，回了句：“怎么会。”
林尧听了哼笑一声，没说话。
许宛也偏过脑袋迎着风。
大概又过了十分钟，到了绿园小区的楼下。
林尧利落地停车熄火。
许宛解下安全带，笑道：“我到了，今天谢谢你送我过来。”
林尧“嗯”了一声，没有继续搭话的意思。
许宛也不自讨没趣：“那我走了。”
林尧：“好的。”
许宛推门下车，将车门关上后就离开了。
过了几秒，林尧才抬头看向许宛离开的方向。
那个背影一如既往的纤细，在寂寥携风的夜里显得有些脆弱但又坚毅。
等到快看不见时林尧才堪堪收回视线。
他目光掠过刚刚许宛做过的位置，一顿，发现手机可怜兮兮地被它的主人遗忘在这。
-
许宛走到小区里头，想摸出手机给方胜男发消息报平安时才发现自己手机不见了。
想起可能是落在林尧车上了，她又急匆匆往外小跑。
到了门囗，她看见林尧正靠在车边，双手环着，整个人沉寂在昏暗的夜色里，暗黄的路灯灯光笼着他，倦怠慵懒的气质被隐去了一些，多了几分难言的疲惫。
像是某种感应，林尧忽然懒懒地抬起头，掀了掀眼皮看向许宛。
两人的目光在夜色里瞬间短兵相接。
许宛怔了一瞬又恢复常态，慢慢朝他走过去，只差一米多的时候忽然踉跄一下朝前扑去。
下意识地她心跳漏了一拍，伸手抓住了林尧的衣服，呈虚虚拥抱的姿势。
林尧扯住了她的手臂往上带，让许宛不至于向下摔。
待回过神来，许宛猛地收回手，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啊，不小心绊倒了。”
林尧盯着她看了两秒，眼里带着沉着的打量，随后唇角一勾，哂笑一声。
“许宛，人你不记得，色心倒是还在，”林尧扬了下眉毛，果断下了个定论，“你也是挺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