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并不是一座城市,而是一座山,早些时候它待在江城的边缘处,算是江城的一部分,每年夏日各处的人来此避暑,待到冬日,大家熙熙攘攘地上山赏雪。

    这本是古时文人墨客的隐居之处,不少读书人曾在此聚集,吟诗作对,遍览美景,直到今日,此处仍然保留着自然的景象,古老的建筑,更有文人雅居留存。

    随着这些年云城的交通逐渐便利,又得益于它本身面积较大,慢慢地,云城从江城分离出去,成为了江城的临市,也就是现如今的云城。

    每年冬夏照旧有不绝的游人来此旅行,吃一吃此地特色的美食,看一看这独有的自然美景,云城本身就是一处独特的景点。

    沈珍珠头一次来这,而云城酒店又处在云城的地高势,一下车就能看到头顶的苍穹,此时天已黑透,但这云城的黑夜也与别处不同,是紫蓝色的,像是深紫,又像深蓝,零零碎碎的星星镶嵌在这紫蓝色的画布上,梦幻到像是一幅画。

    除了车子停留的地方下面铺着水泥路,两侧皆是从山壁的缝隙里蜿蜒而出的小树,几棵大树立在岩石上,朝着上空长,仿佛入了云里。

    一抬眼就能看到“云城酒店”四个大字,在这偏僻之地,如同一座公主的城堡安安静静地亮着灯,正门前一座小桥,桥上是流动的彩灯,一闪一闪地回应着“城堡”,映着天上触手可及的星辰。

    桥下一汪小小的溪流冲过石块,静谧流淌着,如同哄人入睡的小曲。

    沈珍珠无措地站在桥头,见另一头快步走来几个中年男女,揪着手指看向身旁的男人。

    她分明是独自一人来的云城,此刻却像是和温辞结伴而来的,对于这个才刚认识不久的男人,有着莫名的安全感。

    “辞哥,左等右等,可算给你等来了。”

    为首的中年男子两步走到温辞面前,揽着温辞的肩膀朝里走。

    每年六七八月,温辞都会从京市赶来云城,别人也不清楚他为什么对云城如此念念不忘,只知道年年如此,从不失约。

    一开始钟远对这位每年都来的贵客好生伺候着,久而久之两人会聊上几句,再后来便熟稔起来。

    温辞这人并无架子,虽然住着最好的房间,但和酒店里的谁都能聊上几句,酒店里的几位老人全认得他。

    “房间已经备好了,奔波一天,你今晚洗个澡先好好睡上一觉,明天可要和我好好喝一回”,温辞拉着人笑了声,瞧见旁边像木头一样呆立着的姑娘,说道,“这事待会再说。”

    顺着温辞的视线看过去,钟远总算发现了这还多了个小姑娘呢,视线在两人间巡视了番,实在猜不出其中的关系,指着沈珍珠问道,“辞哥,这是妹妹?”

    见大家伙都看着自己,沈珍珠紧张地揪住温辞的衣袖,毕竟是年纪小又没出过远门,被这样一群成熟的大人围观着连话也不会说了,带着点求饶的意味仰头看着温辞。

    温辞被她那小鹿一样湿漉的眼神看着,轻轻哼笑了声,“自己说”,这话就跟逗小孩似的。

    不过眼前这“小孩”可不是爱哭的主,知道求助无门后立刻就露出了个讨喜的笑,她生得白,又长得乖,这么一笑,钟远都收敛了几分严肃。

    “我是来这做暑假工的,之前和陈平哥联系过的,他说我可以直接过来,我就来了。”

    小姑娘讲起话来糯糯的,就像是带着对别人天然的信任,温辞听后也不免觉得这姑娘心大,才刚高考完,和别人在手机上聊了几句就敢独自一人来云城,要知道这云城真有点与世隔绝的感觉。

    恰好陈平也在,就见钟远转身和旁边的大高个说了几句,大高个陈平也低着头回了几句,隐约是在说今早来了个男生,人手已经够了。

    沈珍珠掐着手看着面前的钟远,他脸上染上了些为难的意味,她笑着看人,乖巧地等待结果。

    “辞哥,这小姑娘怎么和你一道上来的”,钟远略过这话题,视线扫着女孩身上披着的男士西服,调侃问道。

    温辞轻笑了声,手指捻着一点雨水的潮湿,过了会后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提起沈珍珠身上的西服。

    “被我弄脏了,我给您洗干净再还给您吧”,沈珍珠以为他要把西服拿回去,匆忙拽住了,一双嫩白的小手紧紧攥着一角,仰头笑眼看人。

    温辞的手一顿,松了手,见她好好地把西服抱在怀里,无奈地笑了声。

    触摸到裤兜里的糖瓶,温辞随手递到沈珍珠面前,“接着”,沈珍珠在事态外,好一会也没伸手。

    温辞索性直接拉过她的手,把糖瓶放在她的手心,这会又带着点不正经,微微低着头凑得沈珍珠很近,嗓音磁性又温和,“还是不和小姑娘抢糖吃了,免得待会哭鼻子。”

    沈珍珠看着大步离开的温辞呆愣在原地,腕子上似乎还存留着男人手心的余温,他刚刚似乎在哄她。

    他果然不是什么正经人。

    “行了,这么晚了,李雅婷你带着……”,钟远一时叫不上来人,沈珍珠立刻接上,“沈珍珠。”

    “行,你安排好沈珍珠吧,有什么事明早再说了”,钟远对着李雅婷吩咐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珍珠也离开了。

    都是多年的老狐狸了,温辞当着他的面特地给这姑娘糖,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是维护。

    沈珍珠最后被安排在了一个四人寝,里头已经住了三个女孩,刚推门进去就有不满的哼气声传来。

    她摸索着找到开关,甫一打开,最里头的女孩立刻炸起,“刺眼死了,关了!”

    娇蛮刺耳的声音吓得沈珍珠手一抖,真就乖乖听话把灯关上了,站在原地好一会,最后只能摸黑把东西收拾好,然后去浴室快速洗了个澡。

    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沈珍珠祈祷千万不要感冒,不然买感冒药又要花钱。

    床是带轮子的,沈珍珠躺在床上睡不着,稍稍翻两下身都能感觉到下面的轮子在滑动,真担心晚上睡着了滑到房间外头去了。

    后来她就不敢再翻身了,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不过还是睡不着,看着天花板发呆,脑袋里的神经一抽一抽地疼。

    揉着太阳穴,沈珍珠回想起这一天的事,还真是奇妙。

    今早的时候她还在江城呢,谁能想到到了晚上人就在云城了,她自己也想不到,真有胆子一个人从江城跑到云城来,谁都不知道,也不知道爸妈起床后发现她不在了会是什么样的。

    在黑暗中,沈珍珠开心地笑了下,眼里隐约带着点晶莹。

    第二天一早,五点半左右沈珍珠就起了,确切地来说她整晚都没有睡,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昨晚也没有睡着。

    刚推开水房的门就瞧见李雅婷在里面刷牙,沈珍珠紧张地抓着水杯露出一个笑,“李经理,早上好。”

    昨天晚上李雅婷给她分配宿舍的时候说让沈珍珠后面跟着她做事,沈珍珠才知道李雅婷是酒店里的经理。

    李经理气场强大,说话也是一板一眼的,每句话都像是在吩咐人,所以沈珍珠其实是有些怕她的。

    就像现在,她们在水房碰着了,沈珍珠向她打招呼,她也只是给人一个淡然的眼神就算回应,多余的话一点也没有。

    一直等到李雅婷收拾好,从水房出去时才又看她一眼,像是想到什么,停下来吩咐沈珍珠,“你待会下楼去给温总送个餐,餐厅我昨晚指给你看过,待会你直接从天台上过去,知道了吗?”

    沈珍珠被她的气场震住,连连点头,“您放心吧,我记住了”,她露出一个笑容,李雅婷才放心地走了。

    接了命令,沈珍珠加快速度收拾好,小跑着出了宿舍,远远看见电梯门正要关上,忙叫道,“麻烦等一下。”

    等她停在电梯前,电梯门已经彻底关了,她正要去走楼梯,下一刻原本关上的电梯门缓慢地打开,里面站着的人渐渐显示出全貌,是他。

    “不进来吗?”

    温辞挡着电梯门,见她呆住,笑着问道。

    “谢谢您”,沈珍珠小跑进去,揪着衣角僵站着,如临大敌。

    电梯里过分的安静,身后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是温辞独具特色的磁性嗓音,“小孩子就是忘性大,才过一晚,就不认人了。”

    沈珍珠抠着掌心,低声说了句“没有”,可又迟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好像叫他什么都不合适。

    大概是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幼稚,过了会沈珍珠又一本正经地和他交谈,“经理刚刚让我给您送餐,您怎么自己下来了?”

    那模样就跟扮家家酒的小屁孩似的,温辞勾着笑,配合她的家家酒,“房间里无聊,我出来透口气,省了你们送上送下。”

    “嗯”,她看着他正经地点了点头,心满意足了,转而又理所当然地让场面冷一会。

    这时也不过六点不到,餐厅里空荡荡的,只有几盏吊灯高悬头顶,暖色的光打在地面上。

    云城的天气,哪怕六月天,早上也不需要开空调,所以四角的空调并未启动。

    整个餐厅朝外的那面是玻璃面,只要坐在这用餐,外面的景色尽收眼底。

    昨晚来得晚,沈珍珠没有机会好好看看,现在天色大亮,她顺着玻璃面朝外看去,外头是大面积的阳台,四周围着栏杆,就像一处浮在天上的餐厅,远处是巍峨嶙峋的山,是青翠高大的树,不需名家的画点缀,这么朝外一看,就是天然的画作。

    昨天他们从唯一的马路驱车到酒店正门,而从餐厅出去并无精心铺就的油柏路可走,只有又陡又窄的阶梯可循,高高的阶梯没有尽头,最终隐在林木之中,让人觉得林深之处住了人家,会有人忽然好奇地探头出来,然后顺着蜿蜒的石阶向上爬。

    晨光耀目,色彩分明,这是独立于世外的小城,是寻遍四处而不可得的桃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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