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重黎去了草屋之后，这一日她都消停了，玄冥见她半日没再追他，想她是已然放弃，入夜，玄冥在自己宫里安心睡下。
才入睡没一刻，忽然，窗边咯吱一声响，几束风声透进来，玄冥听见有人脚踩窗台跨窗而入的声音。
他叹口气，伸手在床头捞来件衣裳。
一边穿着衣，他听见桌上两只杯子摔在桌面发出的两道清脆声音，紧接着，黑暗中传来一口捂嘴屏息的抽冷气声。
进来的小贼似乎颇为胆大心细，赶紧把杯子扶稳，待杯子的响声平息后，小贼才灵活闪身跳下桌，“咚”声落地。
玄冥加快了穿衣动作。
但那笨贼还没靠近两步，玄冥又听见一阵刺耳急促的桌腿刮地声，不用看都知道是没注意又绊到了桌脚，玄冥嗤笑，穿好衣裳，重新闭眼躺回枕头，模样像是依然沉睡。
笨贼蹑手蹑脚，正在敛气朝玄冥的床榻而来。
她站到了他的床畔，屏声息气，玄冥感觉到她的手在向他嘴越来越靠近。
待她距得手只差分厘之时，玄冥朝外侧翻了个身。
她手抖了抖，正往回收，手腕突然就被玄冥铐在了床头。
玄冥坐起身，微笑看她。
“你没睡！”
“原本是睡了，”玄冥敲了敲头沉吟，“被一个笨贼吵得睡不着。”
“吵？”重黎用法术断开冰索，抖抖手腕，“我这么小心还是被你察觉了？你睡觉是不是竖着两只耳朵！”
玄冥抬手鼓掌，连声赞叹：“你的潜行术真是妙。”
重黎努了努嘴，把手朝背后藏了藏。
玄冥紧跟着又笑：“你手里拿个麻袋做什么。”
重黎仰头叹口气，甩开手中麻袋，探身进入玄冥的床帐：“原本我想趁你睡着悄声把事情给办了。”
“可你偏敬酒不吃吃罚酒。”她手中化出燧火鞭。
玄冥垂下眼帘，勾起唇角，靠在床角露出个轻轻的笑。
“呀——”重黎大喊一声，直朝玄冥扑过去，玄冥左右闪避，一个劲地躲她，可床上空间有限，玄冥施展不开，没多久就被重黎抓住，两人在床上激烈扭打成一团。
“今日第几回了！你不累吗！”玄冥道。
“我是不会罢休的！”重黎结出燧火鞭将玄冥双手各自拴在床两侧。
“我说了我不要…”
玄冥话还没说完，重黎结出燧火鞭把他喉咙锁了，但重黎还没来得及得意，三根燧火鞭顷刻被冰凌消融干净。
玄冥恢复了自由，闪身就要下床，重黎一个倾身抓住玄冥腿将他拖回来，翻身骑上玄冥前腰，玄冥伸手推她，重黎就用自己双手把他双手摁在床上，就这样了，玄冥的头还是挣扎个不停。
重黎已经没有多余的手可以摁住他了，燧火鞭对他也显然没用，来不及思考别的办法，她张口就朝他脖颈咬了上去。
“——”
一道痛苦闷哼压抑在玄冥喉咙，震得重黎齿间都发麻，她微微抬了抬头，但从齿间依然传来他脖颈的微弱挣扎。
一阵微促的急颤
重黎埋头加力狠咬第二口。
这一口彻底封喉，更深一道痛苦呜喘后，玄冥果然不挣扎了。
见玄冥不再有动静，重黎满意松口坐起身。
“你早点老实了不就好了，白受这些苦。”
玄冥侧头不答她，飞速泛滥起潮红的颈项上，两道发白牙印清晰可见。
“欸？”重黎见状不对，推推玄冥，“没事吧，恩公？”
“下去。”玄冥缓慢平复，睁开眼时，眼底蒙了层水色。
“什么？”
“从我身上下去。”
“我不！我下去你不就又跑了！”
“你不能…不能…深夜跑来男子床上做这种事。”
“为什么不能？”
“若被人看见你夜入我寝宫，他们又该胡乱揣测你，何况，”玄冥顿了下，“我也并非坐怀不乱的君子。”
“哈哈！”重黎听完反颇趣味地笑，摸着下巴道，“那他们要是再传什么流言，你记得别否认，是我强迫你。”
“你明白自己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字面意思，就像现在，是你被我压制。”
“是吗？”玄冥微眯眼，唇角漾起丝意味深长的笑。
“不是吗？我最近打架愈发——”
“——厉害”两字转瞬滑摔了音，重黎身体一轻，软面似被翻了身仰躺在床上。
本在她之下的玄冥起身俯在她上位，笑看她。
重黎从一瞬逆转的局面里慢慢反应过来，只觉不是被外力推倒，好似她自己失了重心，不由自主地倒下。
她眼睛瞪大了看玄冥，不服气也全然没有了，全是讶异，玄冥微笑嗤了她句“笨”，转而翻身下床。
又给他逃走了…
重黎坐起身，这回没嚷也没吵，沮丧看玄冥离远的背影朝门外而去。
推门时，玄冥听见背后重黎委委屈屈一句话：“是不是因为昨日我和你吵那一架，你讨厌我了，所以不肯要我的东西。”
门缝透进丝丝缕缕的寒风，玄冥停在门口。
迎了几缕寒风，玄冥将门关上，转身去到窗边，把开了缝的窗也合上。
倚在窗台边，他无声观察重黎。
重黎换了种楚楚可怜的眼神望他，没有光的深晚屋内，玄冥看见她双眼里闪出荧荧两珠水光来。
似乎可怜极了。
玄冥摇头回床边，拎起被子把重黎裹成圆团，坐她旁边笑问：“谁讨厌你？”
重黎眼珠亮晶晶地转向他：“你的成均说的话我都知道了。”
玄冥歪头看着她问：“那你要不要考虑改变主意，喜欢我？”
重黎摇头：“我深思熟虑一番，依然觉得不行。”
“为什么？”
“我很贪心，我想要的夫君要给我很多很多的爱，你给不了。”
玄冥如被刺了一刀，脸色染着痛意：“我如何给不了？”
“我想要坚定的选择、唯一的偏爱、永恒的陪伴，这三者你都能做到吗？”
玄冥勾起食指刮了刮重黎鼻子，慢下话：“当然可以。”
“前两者…说心里话，我依然对你没信心；第三者，你一定没法做到，你以后守北垠，我以后守南方，我们天南地北，相隔甚远，怎么相伴？”
“前两者，我定能做到，第三者，大鹏鸟可以带我去见你。”玄冥看着重黎眼睛，像起誓一般郑重。
“那也是聚少离多！我想要时时刻刻在一起！”
“我比你更想时时刻刻在一起，可..这个要求便没有商量的可能吗？”玄冥黯了神色，不肯死心问。
“没有，我想要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爱，最满的爱，一点也不想委屈。”重黎答，说完又转道，“也不想你受委屈。”
“我委屈什么？”
重黎正身：“你折损自己半条命救我，我亏欠你那么多，却什么都不还你，你怎么不委屈？”
玄冥眼角更疼涩。
爱人之间是不吝于奉献的。
玄冥一万分不愿意重黎把他的给予当作她对他的亏欠，更不愿意她用“还”来结束他们之间被他用所谓“亏欠”建立的羁绊。
“你这话倒听得我委屈，我心甘情愿给你的，什么都不要你还！”
“战场刀剑无眼，你会因此没命的！”
“你再出事，我才真会没命！”
“我能有什么事！”
“你出事还少吗？防不胜防，昨日还又打架受了伤！”
重黎乐呵呵吵笑了，“我打架厉不厉害！”
“…你还有心思在意这个。”
“厉不厉害！”
“手好了吗？”
“厉不厉害！”
“厉害，厉害。”玄冥点头。
“我也觉得我打架够厉害了，可是刚刚被你一招就掀翻，很显然，大名鼎鼎的战神将军比我更厉害。”
重黎从被子里伸出手，盖在玄冥肩头，“所以，我要你永远是那个所向披靡、意气风发、受万千少女爱慕的玄冥，不能受伤，不能黯淡，永远像星星一般闪亮。”
玄冥肩头越来越沉。
“我后日就要去历受神罚，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这期间万一北垠又有战事，我不能亲身保护你，在我走之前，我必须完成这件事。”重黎说完，将玄冥往床上推。
玄冥稍变了颜色，想要起身，身体却不听使唤，四肢全无力气，重黎轻轻一推就倒了。
“你给我下药？”
“嗯！”重黎微笑搓搓手，扔开身上被子，把玄冥的身子在床上推正，“今日去向师父辞别，顺便取了一味药，是我从前和师父一起研制的，没有毒，只是让你动弹不得，两刻后就恢复。”
“你…”
“兵不厌诈，我的小将军。以后战场上遇见装可怜诱你靠近之人，可别再那么轻易被骗。”
玄冥低叹：“我不是对谁都心软。”
“你再嘴硬还不是躺这了？”重黎跪坐到玄冥身侧，伸手扒玄冥上衣，一边不忘眨眨眼向他问，“怎么样，是不是无色无味、无知无觉，这新药还没起名字呢，不如就以你来命名吧？作为你第一人被这药药倒的纪念。”
“你住手，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不同意。”
“玄冥散？怪怪的…星沉散怎么样？”重黎顾自说话。
“你停下！”
“那就叫星沉散。”重黎下了决定，手上已经将玄冥领口扒开，露出他胸膛，接着她抬手扣向自己印堂。
“住手！”
重黎停下动作，向玄冥看去一眼，笑了笑安抚他，然后，点亮额首火纹铭印。
铭印之上，红如血色的光芒流转不息，血色转深一瞬，火红元神束自她铭印析离而出。
强抽出元神的身体会经受碎骨更甚之疼痛，重黎咬牙，闭眼对抗剧痛的身体，放大的知觉里，她清晰察觉胸口忽被一阵暖热包裹。
下一瞬，她惊叫一声，落入一个怀抱。
更准确来说，是一个怀抱落在她身周。
待重黎看清是谁之时，挚祁已经放开了她，他身穿寝衣，如梦初醒。
如果重黎没看错也不是幻觉的话，挚祁凭空出现在玄冥的床上？
重黎和玄冥双双哑口看着挚祁。
挚祁气压极低，向玄冥质问：“她怎么在你床上？”
玄冥反问挚祁：“你怎么在我床上！”
“都给我闭嘴！”重黎打断二人争吵，推开挚祁，往玄冥的方向爬了一步，“别妨碍我。”
挚祁意识到她在做什么，抬手阻她：“住手。”
“少管闲事！”重黎躲开。
“我说了，我替你还，你停下。”挚祁试图结法术阻止她。
“你有什么资格替我还！”重黎厌恶地朝挚祁看，“强行中断我，我会死掉。”
她靠近玄冥，对玄冥说：“我没有九泉之心这样的宝物可以还你，但我有自己的方法保护你。”
说完，她把自己的元神束碎成飘浮于空中的细亮晶石般碎片。
碎片接连化火而燃，聚合成越来越绚烂盛大的火，一束不死也不朽的火。
“你停下，你停下…”玄冥的声音已尽是哀求。
重黎涅槃在火焰的中心，不顾玄冥的一再阻止，进行她执拗的献祭。
玄冥动弹不得，挚祁不能插手，两个人眼睁睁看着她把抽出的元神燃烧。
她把手掌盖在玄冥胸口，将燃烧成息态的元神束缓缓注入玄冥胸中。
她额间铭印光芒不断黯淡下去，唇随之渐渐失色，玄冥胸口结成火纹印记的一刻，她微笑看着纹印对玄冥说：“日后如有人敢伤你，他们会知道，你是谁罩的。”
身子晃了几晃，她说完便失去意识晕倒在床上。
映在挚祁和玄冥脸上的火光渐渐熄灭，夜寒寸寸侵袭。
挚祁抱起昏迷的重黎在怀中，手轻盖她印堂探她元神。
半晌，他抬肘将怀中的重黎捧近，低头贴紧她侧脸。
黑暗中，挚祁的身子不住颤抖，他颤抖的声音对玄冥说：“她给了你半条命。”
玄冥药效散尽，爬起身也靠近昏迷的重黎，她额间火纹铭印还荧荧闪着未熄的微光，玄冥注视着，抬手用拇指轻抚这微光。
微光弱而不灭，像是在安慰玄冥，轻轻回握住了他手指。
连成线的泪珠滴落在重黎额首，尽数都陷进她发际中。
玄冥低下头，隔着自己手指，亲吻重黎的额头。
才入睡没一刻，忽然，窗边咯吱一声响，几束风声透进来，玄冥听见有人脚踩窗台跨窗而入的声音。
他叹口气，伸手在床头捞来件衣裳。
一边穿着衣，他听见桌上两只杯子摔在桌面发出的两道清脆声音，紧接着，黑暗中传来一口捂嘴屏息的抽冷气声。
进来的小贼似乎颇为胆大心细，赶紧把杯子扶稳，待杯子的响声平息后，小贼才灵活闪身跳下桌，“咚”声落地。
玄冥加快了穿衣动作。
但那笨贼还没靠近两步，玄冥又听见一阵刺耳急促的桌腿刮地声，不用看都知道是没注意又绊到了桌脚，玄冥嗤笑，穿好衣裳，重新闭眼躺回枕头，模样像是依然沉睡。
笨贼蹑手蹑脚，正在敛气朝玄冥的床榻而来。
她站到了他的床畔，屏声息气，玄冥感觉到她的手在向他嘴越来越靠近。
待她距得手只差分厘之时，玄冥朝外侧翻了个身。
她手抖了抖，正往回收，手腕突然就被玄冥铐在了床头。
玄冥坐起身，微笑看她。
“你没睡！”
“原本是睡了，”玄冥敲了敲头沉吟，“被一个笨贼吵得睡不着。”
“吵？”重黎用法术断开冰索，抖抖手腕，“我这么小心还是被你察觉了？你睡觉是不是竖着两只耳朵！”
玄冥抬手鼓掌，连声赞叹：“你的潜行术真是妙。”
重黎努了努嘴，把手朝背后藏了藏。
玄冥紧跟着又笑：“你手里拿个麻袋做什么。”
重黎仰头叹口气，甩开手中麻袋，探身进入玄冥的床帐：“原本我想趁你睡着悄声把事情给办了。”
“可你偏敬酒不吃吃罚酒。”她手中化出燧火鞭。
玄冥垂下眼帘，勾起唇角，靠在床角露出个轻轻的笑。
“呀——”重黎大喊一声，直朝玄冥扑过去，玄冥左右闪避，一个劲地躲她，可床上空间有限，玄冥施展不开，没多久就被重黎抓住，两人在床上激烈扭打成一团。
“今日第几回了！你不累吗！”玄冥道。
“我是不会罢休的！”重黎结出燧火鞭将玄冥双手各自拴在床两侧。
“我说了我不要…”
玄冥话还没说完，重黎结出燧火鞭把他喉咙锁了，但重黎还没来得及得意，三根燧火鞭顷刻被冰凌消融干净。
玄冥恢复了自由，闪身就要下床，重黎一个倾身抓住玄冥腿将他拖回来，翻身骑上玄冥前腰，玄冥伸手推她，重黎就用自己双手把他双手摁在床上，就这样了，玄冥的头还是挣扎个不停。
重黎已经没有多余的手可以摁住他了，燧火鞭对他也显然没用，来不及思考别的办法，她张口就朝他脖颈咬了上去。
“——”
一道痛苦闷哼压抑在玄冥喉咙，震得重黎齿间都发麻，她微微抬了抬头，但从齿间依然传来他脖颈的微弱挣扎。
一阵微促的急颤
重黎埋头加力狠咬第二口。
这一口彻底封喉，更深一道痛苦呜喘后，玄冥果然不挣扎了。
见玄冥不再有动静，重黎满意松口坐起身。
“你早点老实了不就好了，白受这些苦。”
玄冥侧头不答她，飞速泛滥起潮红的颈项上，两道发白牙印清晰可见。
“欸？”重黎见状不对，推推玄冥，“没事吧，恩公？”
“下去。”玄冥缓慢平复，睁开眼时，眼底蒙了层水色。
“什么？”
“从我身上下去。”
“我不！我下去你不就又跑了！”
“你不能…不能…深夜跑来男子床上做这种事。”
“为什么不能？”
“若被人看见你夜入我寝宫，他们又该胡乱揣测你，何况，”玄冥顿了下，“我也并非坐怀不乱的君子。”
“哈哈！”重黎听完反颇趣味地笑，摸着下巴道，“那他们要是再传什么流言，你记得别否认，是我强迫你。”
“你明白自己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字面意思，就像现在，是你被我压制。”
“是吗？”玄冥微眯眼，唇角漾起丝意味深长的笑。
“不是吗？我最近打架愈发——”
“——厉害”两字转瞬滑摔了音，重黎身体一轻，软面似被翻了身仰躺在床上。
本在她之下的玄冥起身俯在她上位，笑看她。
重黎从一瞬逆转的局面里慢慢反应过来，只觉不是被外力推倒，好似她自己失了重心，不由自主地倒下。
她眼睛瞪大了看玄冥，不服气也全然没有了，全是讶异，玄冥微笑嗤了她句“笨”，转而翻身下床。
又给他逃走了…
重黎坐起身，这回没嚷也没吵，沮丧看玄冥离远的背影朝门外而去。
推门时，玄冥听见背后重黎委委屈屈一句话：“是不是因为昨日我和你吵那一架，你讨厌我了，所以不肯要我的东西。”
门缝透进丝丝缕缕的寒风，玄冥停在门口。
迎了几缕寒风，玄冥将门关上，转身去到窗边，把开了缝的窗也合上。
倚在窗台边，他无声观察重黎。
重黎换了种楚楚可怜的眼神望他，没有光的深晚屋内，玄冥看见她双眼里闪出荧荧两珠水光来。
似乎可怜极了。
玄冥摇头回床边，拎起被子把重黎裹成圆团，坐她旁边笑问：“谁讨厌你？”
重黎眼珠亮晶晶地转向他：“你的成均说的话我都知道了。”
玄冥歪头看着她问：“那你要不要考虑改变主意，喜欢我？”
重黎摇头：“我深思熟虑一番，依然觉得不行。”
“为什么？”
“我很贪心，我想要的夫君要给我很多很多的爱，你给不了。”
玄冥如被刺了一刀，脸色染着痛意：“我如何给不了？”
“我想要坚定的选择、唯一的偏爱、永恒的陪伴，这三者你都能做到吗？”
玄冥勾起食指刮了刮重黎鼻子，慢下话：“当然可以。”
“前两者…说心里话，我依然对你没信心；第三者，你一定没法做到，你以后守北垠，我以后守南方，我们天南地北，相隔甚远，怎么相伴？”
“前两者，我定能做到，第三者，大鹏鸟可以带我去见你。”玄冥看着重黎眼睛，像起誓一般郑重。
“那也是聚少离多！我想要时时刻刻在一起！”
“我比你更想时时刻刻在一起，可..这个要求便没有商量的可能吗？”玄冥黯了神色，不肯死心问。
“没有，我想要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爱，最满的爱，一点也不想委屈。”重黎答，说完又转道，“也不想你受委屈。”
“我委屈什么？”
重黎正身：“你折损自己半条命救我，我亏欠你那么多，却什么都不还你，你怎么不委屈？”
玄冥眼角更疼涩。
爱人之间是不吝于奉献的。
玄冥一万分不愿意重黎把他的给予当作她对他的亏欠，更不愿意她用“还”来结束他们之间被他用所谓“亏欠”建立的羁绊。
“你这话倒听得我委屈，我心甘情愿给你的，什么都不要你还！”
“战场刀剑无眼，你会因此没命的！”
“你再出事，我才真会没命！”
“我能有什么事！”
“你出事还少吗？防不胜防，昨日还又打架受了伤！”
重黎乐呵呵吵笑了，“我打架厉不厉害！”
“…你还有心思在意这个。”
“厉不厉害！”
“手好了吗？”
“厉不厉害！”
“厉害，厉害。”玄冥点头。
“我也觉得我打架够厉害了，可是刚刚被你一招就掀翻，很显然，大名鼎鼎的战神将军比我更厉害。”
重黎从被子里伸出手，盖在玄冥肩头，“所以，我要你永远是那个所向披靡、意气风发、受万千少女爱慕的玄冥，不能受伤，不能黯淡，永远像星星一般闪亮。”
玄冥肩头越来越沉。
“我后日就要去历受神罚，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这期间万一北垠又有战事，我不能亲身保护你，在我走之前，我必须完成这件事。”重黎说完，将玄冥往床上推。
玄冥稍变了颜色，想要起身，身体却不听使唤，四肢全无力气，重黎轻轻一推就倒了。
“你给我下药？”
“嗯！”重黎微笑搓搓手，扔开身上被子，把玄冥的身子在床上推正，“今日去向师父辞别，顺便取了一味药，是我从前和师父一起研制的，没有毒，只是让你动弹不得，两刻后就恢复。”
“你…”
“兵不厌诈，我的小将军。以后战场上遇见装可怜诱你靠近之人，可别再那么轻易被骗。”
玄冥低叹：“我不是对谁都心软。”
“你再嘴硬还不是躺这了？”重黎跪坐到玄冥身侧，伸手扒玄冥上衣，一边不忘眨眨眼向他问，“怎么样，是不是无色无味、无知无觉，这新药还没起名字呢，不如就以你来命名吧？作为你第一人被这药药倒的纪念。”
“你住手，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不同意。”
“玄冥散？怪怪的…星沉散怎么样？”重黎顾自说话。
“你停下！”
“那就叫星沉散。”重黎下了决定，手上已经将玄冥领口扒开，露出他胸膛，接着她抬手扣向自己印堂。
“住手！”
重黎停下动作，向玄冥看去一眼，笑了笑安抚他，然后，点亮额首火纹铭印。
铭印之上，红如血色的光芒流转不息，血色转深一瞬，火红元神束自她铭印析离而出。
强抽出元神的身体会经受碎骨更甚之疼痛，重黎咬牙，闭眼对抗剧痛的身体，放大的知觉里，她清晰察觉胸口忽被一阵暖热包裹。
下一瞬，她惊叫一声，落入一个怀抱。
更准确来说，是一个怀抱落在她身周。
待重黎看清是谁之时，挚祁已经放开了她，他身穿寝衣，如梦初醒。
如果重黎没看错也不是幻觉的话，挚祁凭空出现在玄冥的床上？
重黎和玄冥双双哑口看着挚祁。
挚祁气压极低，向玄冥质问：“她怎么在你床上？”
玄冥反问挚祁：“你怎么在我床上！”
“都给我闭嘴！”重黎打断二人争吵，推开挚祁，往玄冥的方向爬了一步，“别妨碍我。”
挚祁意识到她在做什么，抬手阻她：“住手。”
“少管闲事！”重黎躲开。
“我说了，我替你还，你停下。”挚祁试图结法术阻止她。
“你有什么资格替我还！”重黎厌恶地朝挚祁看，“强行中断我，我会死掉。”
她靠近玄冥，对玄冥说：“我没有九泉之心这样的宝物可以还你，但我有自己的方法保护你。”
说完，她把自己的元神束碎成飘浮于空中的细亮晶石般碎片。
碎片接连化火而燃，聚合成越来越绚烂盛大的火，一束不死也不朽的火。
“你停下，你停下…”玄冥的声音已尽是哀求。
重黎涅槃在火焰的中心，不顾玄冥的一再阻止，进行她执拗的献祭。
玄冥动弹不得，挚祁不能插手，两个人眼睁睁看着她把抽出的元神燃烧。
她把手掌盖在玄冥胸口，将燃烧成息态的元神束缓缓注入玄冥胸中。
她额间铭印光芒不断黯淡下去，唇随之渐渐失色，玄冥胸口结成火纹印记的一刻，她微笑看着纹印对玄冥说：“日后如有人敢伤你，他们会知道，你是谁罩的。”
身子晃了几晃，她说完便失去意识晕倒在床上。
映在挚祁和玄冥脸上的火光渐渐熄灭，夜寒寸寸侵袭。
挚祁抱起昏迷的重黎在怀中，手轻盖她印堂探她元神。
半晌，他抬肘将怀中的重黎捧近，低头贴紧她侧脸。
黑暗中，挚祁的身子不住颤抖，他颤抖的声音对玄冥说：“她给了你半条命。”
玄冥药效散尽，爬起身也靠近昏迷的重黎，她额间火纹铭印还荧荧闪着未熄的微光，玄冥注视着，抬手用拇指轻抚这微光。
微光弱而不灭，像是在安慰玄冥，轻轻回握住了他手指。
连成线的泪珠滴落在重黎额首，尽数都陷进她发际中。
玄冥低下头，隔着自己手指，亲吻重黎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