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衡微微一顿。

    他是答应过芸娘的,此生此世只会有她一人。

    从前自己危难之际,是她不顾自身安危救了自己,也是她将她自己置身于险境,都不肯出卖他。

    上官衡是个直性子的人,讲究爱憎分明,若是答应了,那须得做到。

    思考片刻,他还是决定先去看看,然后再做定夺。

    只是不知为何,这次的事他却似乎并不意外,仿佛确定那个身为他正妃的女子就是如此烈性一般,率性而为。明明平日里见到的,都是那样一副端庄柔顺的模样。

    见到芸娘后,上官衡皱眉道:“为何跪在她院子里?她逼你了?”

    芸娘苍白着脸,摇头:“是妾自去请罪的,王妃说并不怪我,她受伤是因为殿下自己做的决定,要罚也是罚...殿下,所以,妾自求罚,是不希望王妃再责怪殿下。”

    上官衡愣了愣。

    罚他?

    这小卫酒可真是...前几日才从自己这里支了钱,转眼便不认人了。

    上官衡顿觉气恼,他到是不怕卫酒真的敢对他做什么,而是觉得自己这个夫君未免也太没有威慑力了。

    想到这里,转身便要去找他的便宜王妃算账。

    芸娘没想到自己说完这句话,殿下想到的竟不是关心自己,而是去找王妃,实在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看着那背影越走越远,芸娘轻轻揉了揉自己青紫的膝盖。

    阿杏有些艰难的开口:“夫人,咱们还要和王妃...”

    芸娘轻笑一声:“看来殿下是有些动心了呢。终究他们还是一路人,我不过是泥泞里爬出来的,终究只能靠着那点恩情过活了。”

    阿杏不敢说话,夫人的目光看上去有些吓人。

    芸娘目光看向王妃的院落,心中坚定了几分。

    早些年,在伎馆的时候,她也曾被迫服侍过人,那种艰难的屈辱,她这辈子都不想在体会了。只恨那时候伤了身子,再不能生育。

    若是王妃不得宠爱,自己也到无什所谓有这么一个主母压在头顶。她也自知自己的身份不能登的大雅之堂,这些年卑躬屈膝地在人屋檐下讨生活,不过是为了求一隅安身。

    淑太妃对自己及其不满意,已经是最大的威胁了,她随时都害怕自己会被扫地出门,唯有燕王对自己的维护和宠爱可以保全自己如今的生活。她不敢冒险。

    若是有孩子,她尚可以安稳度日,不争不抢。但可惜的是,她没有选的权利。

    “争吧,总要搏一搏的,我从来都不是等死之人。”

    ————

    上官衡怒气冲冲地朝着卫映鸾的院子里来时,发现她正悠哉悠哉地在院子里扎马步。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还揉了揉眼睛。

    “你在干什么?”

    卫映鸾回头看他,继续扎:“深蹲,锻炼身体。”

    她要努力生活,努力活着,活的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卫酒的身子太孱弱了,若是动不动生病,会影响她做事的速度。

    有些迷茫的上官衡在一旁坐下,思考了一阵子,突然反应过来,怒道:“你竟敢说自己想要惩罚本殿下?!你这般锻炼身体,莫不是真的想要鞭子打我?”

    卫映鸾撇了他一眼道:“我不过是吓吓你的宝贝,谁知道她自己竟在这跪了一夜,这可不赖我。”

    那句“你的宝贝”让上官衡一噎,颇为有些难为情。

    卫映鸾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难道你喜欢被打?”

    上官衡一愣,反应过来,脸色顿时一红:“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卫映鸾却摇摇头:“就算喜欢也不关我的事,你有需求可以和你那宝贝芸娘提,只是注意,别把人家吓着了。”

    上官衡被说的脸一阵青一阵红,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恼羞成怒:“你住口!闺阁娘子,怎么能说出这些话来。”

    卫映鸾了然的看了他一眼道:“殿下想到哪里去了,我不过是再说先前受伤,应该责怪谁的事,您在说什么?”

    上官衡感觉自己被绕进去了,摇了摇脑袋,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开,道:“罢了罢了,我不与你计较,以后你们各过各的,别起什么冲突便是了,我会让她不来打扰你的。”

    卫映鸾微笑:“多谢殿下。”

    上官衡憋了一腔闷气,都被她这三言两语挡了回去,宛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气也不行,笑也不行,越发的不痛快,也没了心思继续待下去,转身哼了一声便走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尊大佛,卫映鸾也没了心思锻炼,又一次靠在躺椅上,将自己思绪放在了即将着手的生意上。

    最近小寒带来了些西市的市场消息,有件事让她有些在意。

    书中的设定是架空的古代背景,类似于唐代时期。此时理论上是没有高度酒的,不管是普通人家喝的米酒还是宫里的佳酿,根据古代的技术,都很难超过十度。

    但居小寒的说法,近半年以来,突然出现了一种烈酒在坊间十分流行,居最开始喝这酒的人所说,售卖这酒的老板管这个叫蒸馏酒,喝了浑身暖暖的,许多人都储备了一些在家中以备过冬。

    半年前突然出现,说明并不是从北方游牧民族那里逐步传过来的,更像是...有一个和她一样的穿越者,提前将此规划好,以此赚钱牟利。

    若是如此,卫映鸾想了想,怕是有些想法要做些调整了。

    中午时分,小寒回来了,拿回了一个册子。

    有转移注意力的事,卫映鸾便立刻坐起来翻看。

    能够在三百两以内盘下来的铺子在西市并不多,多数地理位置偏僻,且治安较为一般。

    叫小寒取来笔墨,卫映鸾抬手轻轻在两个商铺的位置上画了个圈。

    其中一个客栈酒楼,五百二十两,超预算了一点点,然而老板似是要准备回乡给意外去世的老娘守孝,打算离开京都,急用钱,所以便宜了些,但这已经是小寒能谈到的最低的价位了,此处地理位置不错,周边贩夫走卒较多,经常还有胡商入住。虽然不在三百两价位之下,但因为原本拥有客源,后期能有比较稳定的收益,风险没那么大,这种店铺往往很好出手,要价高一些也是正常。

    卫映鸾看到这里,越发觉得小寒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事情办的漂亮,还有些自己的眼光,将自己的想法放在给她的汇报里,为她提供其他的可能行参考,不墨守成规。

    她将视线移到了另一个画了圈的商铺名字上。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茶馆。

    周边的生意的经营状况成放射状,越是远离它,生意越好,越近则反之。这个茶馆的商铺老板则似乎是比上一个酒楼老板更加急切的想要卖掉,位于几乎接近最好位置的西市中心,竟要价只有一百五十两银子。

    卫映鸾微微挑眉,看向小寒,这茶馆的名字旁边,写了两个小字。

    闹鬼。

    即使地理位置好,但总是坊间有个奇怪的传说,据说去过那里的客人晚上总是会遇到些奇怪的事。

    有那胆子大的不信邪,曾夜间去那茶馆喝茶,据说碰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吓得越发没有人去了。

    卫映鸾了然挑眉。

    古人非常忌讳讲究这些,这其中怕是有什么隐情。这么便宜的价格,若是能盘下来做成了,成本低廉不说,或许能借势打一下名气,毕竟好事不出门,坏事穿千里,人人都知道这茶馆闹鬼,那么就本身自带知名度。

    至于该如何做,还需要考察一番。

    卫映鸾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这背后不能有官家的人的手笔,只要没有,她就打算盘下来。

    至于闹鬼,卫映鸾不怕鬼,也不信鬼。人心比鬼可怕的多了。

    更何况,她自己不就是个游离于异世的孤魂野鬼吗?

    卫映鸾自我吐槽了一翻,随后对小寒吩咐:“事不宜迟,今日便动身,你与我一同去那闹鬼的茶肆,看看究竟什么小鬼捣乱。”

    小寒一愣,虽有话想劝解,但还是收住了,默默点了点头。

    —————

    下午,一身男装的卫映鸾与小寒结伴来到西市,他们做普通的游走客商,卫映鸾带兜帽,小寒则做随身侍女装扮。

    那茶肆门前极为冷清,路过的人匆匆路过,似是不想与这地方扯上什么关系一样。

    卫映鸾轻轻的巧了敲门,半晌,才有一只苍白的手推开了门,那人一副书生模样,眼下青黑,似是许久没有睡上一顿好觉了。

    “你们找谁?”

    小寒站在前面,率先道:“先前打听到此处要盘出去,一百五十两银子,我们想过来看看。”

    那人及其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们一眼,又看这丫鬟身后有位锦衣男子,带着围帽,看不清面容也不说话 。

    “此地的确实出售,但...你们确定要盘下来?”

    小寒微笑道:“先让我们进去看看,可好?”

    那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希望的诱惑,点了点头。

    “别乱碰东西,这里面忌讳的很。”

    二人跨进门内,落入眼中便是破败不堪的茶桌茶椅,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人用过了,也无人打扫。

    那眼下青黑的书生道:“你们既然来了,应该也是听说了此处的事情,一年前我上京来读书准备参加科考,本是想寻个生意维持学费,顺便有个地方栖身,结果买下来却发现此处日日夜夜都不对劲,生意做不起来还闹鬼,又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便只能困在这里,靠着原来剩余的一点积蓄勉强度日。”

    卫映鸾抬眼看了他一眼。

    这书生除了明显严重睡眠不足以外,身上到也没什么别的伤势,看来这个所谓的“鬼”,对他也没有较为明显的恶意。

    小寒问:“一般都是什么时候闹鬼?”

    书生道:“晚上,每天晚上我都不敢出来,只能躲在屋里,每天晚上都能听到咚咚咚的声音,就在二楼,像是什么东西在跳一样。”

    说着说着他有些颤抖:"我刚住进来时,胆子还算大,听到这声音便上了楼看..."越说越激动,“我真的!看见了一个不干净的东西,就在那地上爬,时不时的会抓挠地板,有时会四脚着地跳,实在太可怕了...”

    沉默片刻,卫映鸾从围帽下压低着嗓子,雌雄难辨地道:“我们上去看看。”

    说罢,便朝着楼梯走去。

    小寒跟在她身后,转身对书生道:“我们二人会在这二楼待到夜里,宵禁前再离开。”

    书生吓得脸都白了,似是不明白为何会有人如此不要命。但是他早想摆脱这里的一切,即便有心劝阻,却只想尽快将地方盘出去,拿了钱去别处置办住处。

    “主子,真的要在这里待到夜里吗?”小寒询问。

    卫映鸾道:“府中都安排好了吧?”

    小寒点头:“殿下允许您出来,所以门房也没有询问,只说会在西市看河灯,宵禁前会回去,殿下应该默许了。”

    卫映鸾点了点头。

    她突然感觉自己顶着这么一张王妃的脸,行事实在是不方便,突然想起来了反派容昭的那个易容术。

    上次在山洞中与那人的一面之缘,基本让她确定那人就是容昭。若真有易容之术,不知道是否能向他讨教?

    距离与那人约定的一月之期还有十天左右,她还并没有想好要不要去。

    容昭此人可以算是整部小说里最危险的人物,没有之一。此人心思难测,纵使卫映鸾上次对他表达了善意,可并不知道此人内心是否尚有正常人的思维,若是他知道自己是王妃,将自己算作皇室成员的一员,随时将自己杀了也未必不是不可能的。

    然而如今的她身边的资源实在紧缺。古代成了婚的女子行动十分不便,走到哪里都很难长时间不引人注意。即便是上官衡允了她自由出入府邸,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总会容易被人察觉自己的所做作为,行动不便不说,又要面临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如果可以,她想学易容,卫映鸾在心中默默盘算了一下自己换要求的成功率,不知还能不能讨价还价。

    若想做成点事,总是要冒一点风险的,更何况,她一个死过一次的人,又有什么好怕的?

    ————

    京都一隅,通往地下有一条四通八达的网络暗道,连接着整个皇朝的情报命脉,此处有无数惨叫声,训练声,以各种惨绝人寰的办法训练着死士。其中一种的便是来自苗疆的一种蛊虫。

    这种蛊虫入了体,便终生不得解脱,每月发作痛苦,而绝大多数毅力不行的人都最终选择自尽而亡。

    这是里面最惨绝人寰的一种酷刑,能坚持下来的,在这暗阁之中只有高层的廖廖几人。

    在最靠近地下的核心位置,有一个灯火通明的房间,半躺着一个白衣男子,面容极为秀丽,连发丝都顺滑的无可以挑剔。白衣宽大地挂在身上,露出一点点若隐若现的锁骨。

    门口有穿着统一服侍的暗卫进来,禀报道:

    “主子,那间西市茶肆,有两个陌生人进去了,似乎是想要盘下铺子。”

    白衣男子“啊”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那个啊,”他眼神里带着点懒洋洋,“我都快把他给忘了。”

    暗卫道:“似是一个兜帽人,带着一个丫鬟,属下看了一下似乎是从燕王府那边来的,看那兜帽人的身形,似乎是一个女子。”说完他有些犹疑道:“那二楼的人,还在里面,那二人似乎今夜打算住在二楼。”

    白衣男子有些懒散的身形顿了顿,随后坐起身子,轻声一笑:“还真是不一般的女郎啊,王妃娘娘。”

章节目录

虐文女主遍地是修罗场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披月寻千山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披月寻千山并收藏虐文女主遍地是修罗场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