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啊”!

    “留你白发的亲娘一人在世上”!

    “啊啊啊,儿呀”!

    逐渐高起的哭丧声让韩文贤发懵的脑子清醒,模糊睁开的双眼看见眼前红漆黄布流鸡血的三口棺材,吓的她身上一阵颤栗,抚手上来,发现自己竟穿一身麻衣孝服,诡异的情景,让她瞬间口鼻大开,失声哑语。

    “雪儿醒了,娘。”外间来了一个说话清丽的妇人,走上前将惊吓过度的韩文贤扶起。

    缓过劲的韩文贤头脑一阵嗡鸣,好像什么东西冲进了她的身体,难受的疯狂锤头,意识混沌之中,忽有一个穿着蓝色古人衣服的女孩走过来笑着说:“我去找我娘和爹了,路上遇到真人说有一魂魄命不该绝,所以我将你接了来,以后家中亲人全托付给你。”

    那女孩咯咯笑着,嘴里叫着爹娘渐渐远去。

    韩文贤来不及感伤就开始接受记忆,原来那女孩叫江雪,这里是大和朝二十年,云陵郡,洛山县,乐安镇,凤凰村。

    江家世代居于此地,以耕种为主狩猎为辅生活,江祖父十几年前死于一场大病,江奶奶独自抚养二子一女,不料前几日,江雪母亲快要临盆,小婶也有孕3月,江山江川兄弟二人合计进山碰碰运气,为未出世的孩子换得布匹和吃食。

    不料天有不测风云,深山近来有一猛虎迁徙至此,兄弟二人不敌受重伤,那虎到近山处放弃追赶,有村民发现才将二人搬运到家,无奈失血过多,不到一个时辰就咽气了。

    江雪母亲孙柳惊闻噩耗,几近昏厥,耗尽力气生下一女婴便撒手人寰追随亡夫去。

    韩文贤一阵感伤,才知今日本是下葬,那女孩一夕之间痛失世间最亲两人,伤心过度,心悸而死。

    不由得想到自己前世,父母重男轻女,高中后被迫进入社会打工养活自己,干过工地搬砖,理发,网管,分拣快递等活,后来攒钱买了一辆电动车送外卖,风里来雨里去,几年下来攒了有10万,却在一个雨夜为了赶时间,在上坡路地面打滑连人带车一起摔向坡下。

    韩文贤快速接受了原主信息,便立马把身边的妇人扶到炕沿坐着,她已知道眼前女子就是江雪怀孕三月的小婶婶宋青。

    想到自己在那个世界单打独斗最后孤零零惨死,想到原身的信任相托,韩文贤下定决心,自己从现在开始就是江雪,这一世她不仅要自己幸福,还要带着她的家人一起过上好日子。

    江奶奶佝偻着身体,扶着墙疲惫的走过来,看见江雪醒来,红肿的眼睛忍不住瞬间掉下眼泪,一下扑在江雪身上,祖孙俩牢牢抱在一起,江雪不知想起什么开始大哭,宋青坐在炕沿也忍着痛苦小声啜泣。

    “呜啊呜啊呜啊”的声音传来,江雪的小姑江禾抱着一个小娃过来。

    小娃的身子像个猴子似的包裹在厚厚的襁褓里,江雪小心接过,这是她穿越时空的小妹妹,一瞬间心疼怜爱从心底溢出。

    抬棺下葬的时辰已到,家中无长子,江雪虽为长女按规矩是不得摔盆执幡的,但是众人拗不过她,尤其是江家同族的几个大伯娘,背地里竟然说江雪一个小毛丫头,等到年纪了给她找个厉害人家,看治不死。

    丧事结束,家中准备了吃食犒劳帮忙的人,又把黄白纸香烛供品等一一结算,一场丧事花费了近5两银钱。

    傍晚在哺乳期的周氏喂完小妹后,又将奶挤在几个木碗里,嘱咐江雪几人晚上用麦秸秆小心喂,江奶奶有照顾婴儿的经验,给她拿篮子装了20个鸡蛋,并铜钱20文,周氏笑着接下,说这个月每日都过来。

    众人走了,家中几个女人都挤在中间主屋的炕上,连接着烧的火热的土灶,灶上温着小妹的奶,一家子沉默无语,就这样依偎着睡了。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江雪就起床了,半夜起了好几回学着江奶奶喂奶,又因为屋里太热很闷,也可能是初次来到陌生的世界,江雪睡不着干脆起来,打算趁机熟悉一下自己即将生活的环境。

    江家住在山脚背面,靠崖修了院子,正面三间屋,主屋江奶奶和小姑,东西两兄弟住,西边用茅草竹子简易搭建了灶房,只天热做饭。

    江雪想起小时候自己也是跟奶奶住在农村,跟着干了不少农活,后来在工地时也开辟了一方小地种葱和一些小菜,不知道是自己细心栽种还是运气好的原因,她的菜地可以说是工地一景。

    靠山的那头围着猪圈,本想着今年大猪卖小猪过年吃,丧事过后也只剩一头小猪,鸡窝里母鸡现有5只,公鸡2只,牛棚里三代攒钱20两置办的老黄牛已经15岁,好在牛的寿命是25年左右,如今它是家中主要劳动力。

    院中有山楂树杏树,院墙边有桃树,如今春分已过都已冒芽开花,菜地在屋后山崖下,江雪拐出去看到大概有半亩地,临近山中溪流,地里大部分土都重新翻过,过冬的韭菜已经开始长头茬。

    江雪沿着菜地一圈查看,发现附近溪边有野水芹,这种蔬菜不仔细看还真的以为是野草,她也是小时候跟着奶奶认识的,野水芹掐其嫩枝可焯水凉拌也可包包子,江雪想着等会回去拿篮子过来摘。

    江雪不敢往里深入,只沿着溪流往有人经常走的路上看,一片香椿树,大的带小的,不过一看就是经常被人采摘,沿路山坡上的野菜挺多,江雪也叫不出名字,大多都被人采摘过,看来古人也会吃。

    不过现在还早,等清明谷雨一过,山上的野菜那才叫多呢。

    转的差不多了,江雪准备回去,路上想起来她也没听说过这个朝代,原身的记忆里还有唐宋之前,后来就没了,不过这个朝代倒是还安稳,江雪胡思乱想一通,没有战乱就好,既来之则安之。

    天已大亮除了小娃娃就都起来了,江奶奶她们这几日也是身心俱疲,今日总算睡了个好觉。

    江雪进院门就碰见江禾急匆匆说出去找她,进主屋见还是昨晚的丧气,小妹睡得安稳,炕头靠木窗放着一堆尿布屎布,不过江雪并没有闻到很臭。

    江奶奶还是不停往灶里加柴火。

    “川子媳妇,你年纪轻轻才嫁进我家就糟了这事”。江奶奶怕吵醒孩子小声哽咽说,又看宋青的肚子。“这孩子就当给我儿江川留个后吧,以后你只需记得他叫你一声娘就够了。”

    宋青回想去年和江川二人浓情蜜意,知道有孩子的那日他高兴的在院里跌了好几跤,傻呼呼就知道呆愣着笑,今再想起仿佛昨天才发生一样。

    突然宋青扑腾跪在江奶奶面前泪流满面:“娘,我娘家的光景您是知道的,当日如不是郎君救我,我早就被我娘和我哥哥卖到镇上给李地主当小妾,这辈子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要不是这孩子当日我就一头碰死在坟头,像大嫂一样起码能一起做个伴。”

    一番君子之言让婆媳二人瞬间拉近距离,从此真心换真心。

    接着江奶奶在炕上的大箱柜里掏出一木盒,打开盒子把里面的铜钱都倒出来,共15枚铜钱。

    “小禾,娘对不起你,把你的3吊聘钱给你哥哥做了丧事。”江奶奶愧疚道。

    江禾全然不在意的正安慰她娘说都是一家人,就听院墙外有人哭着喊:“亲家,真是怎么糟了这个灾,哎呦呦。”

    一路假哭一路高喊着进了院子,原来是江禾的未来婆婆郭氏。

    江奶奶好意迎她进屋说话,她有点嫌弃的打哈哈,刚开始还假模假样的关心,后来干脆直接阴阳:“江嫂子,你家出了这个事,说不定是有人命里带煞。”

    这话说的,就差直接说怕江禾克夫。

    江雪简直想上去给那个老妖婆几个耳刮子,什么烂屁股的老东西。

    江奶奶看了江禾一眼,知此门亲事不成,便说:“江禾兄长过世,要在家守孝一年,自愿退婚。”时下多是子为父守孝,江奶奶这为兄守孝一是做给外人,二是不希望江禾以后背上“克”字一事。

    郭氏心愿达成,要3吊聘礼钱,见江奶奶慌张愧疚的神色,便趁机在院里撒泼打滚,江禾难为情的上前拉她,不料被那郭妖婆追着骂:“克死兄长的小贱人,我儿子可是要娶镇上娘子的,都是你这骚蹄子勾的,别到时候把我儿子克死。”

    江雪年纪虽小但手劲大,只因原身从小跟着她爹和叔叔学习打猎射箭,上前一把将那老妖婆拉起按在墙上咬着后槽牙说:“3吊钱,会给的,明日你给过来。”

    郭氏昨天晚上就听说这丫头厉害,几个叔叔伯伯都管不住,这会见她恶狠狠的,况她说了这话,不过一夜,想着明日来不给再闹,翻白眼瞧了江禾一眼就扭屁股得意的出了院门。

    “雪丫头,明日可怎么办呐”。江奶奶叹气,她这孙女自醒来后性格变了不少。

    江雪扶着江奶奶进屋,靠着炕沿语重心长:“奶奶,那郭氏,一天不给她钱就到处散播小姑的谣言,什么难听的话说不出来,小姑才15岁,后面还要说亲,不能因小失大啊。”

    接着又对江禾说:“小姑,郭氏不是个好想与的人,人有旦夕祸福,爹和叔叔的死不是你造成的,她的话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江禾没说话,就流着眼泪使劲点头,一家子又哭做一团。

    早饭煮了一锅稀饭,宋青喝稠的还有一颗鸡蛋,江雪她们喝稀的,鸡蛋攒着等去镇上卖钱,现在天还没热起来,一颗鸡蛋一文钱,等天热了鸡下蛋快,三颗鸡蛋一文。

    吃过早饭江雪把江雨的屎尿布拿到院里的木盆,江雨就是小妹,江雪是因为降生那天天降瑞雪而起名,妹妹降生那天江雪隐约记得有朦朦春雨,于是起名江雨。

    饭后宋青在西屋开始纺线织布,纺车是家中重要资产,一家子穿的衣服和一部分额外收入都来自于此,春季种苎麻,夏秋季采摘了再剥皮沤麻纺线,最后到织布得两个多月得时间,一匹布在没有农忙时最快也要十几二十天,差不多能卖300文左右。

    江雪想怪不得一头牛要积蓄家中三代银钱,根据原身得记忆一头牛最少要20两银子,按照这个时期得白银铜换算比例,就是20000多铜钱,织60多匹布。

    这样一想,那郭婆子为了3吊钱,差不多就是3两,撒泼打滚也能理解。

    江雪担着水桶去后山提水,准备烧水泡尿布,看见江禾拿着锄头翻地,告诉她水边是野芹菜能吃,一会拿篮子过来摘。

    回家后听见周氏来了,小不点在咂咂咂得进食,江雪又开始忧虑这不是长久之法,在她得认知里,小孩想长得壮实健康,起码喝奶到三四岁了,而且婶婶得孩子也快出生,现代有奶粉,古代只有动物奶,得买一头奶牛。

    江雪不敢说,毕竟这个年代只有超级有钱家得孩子能喝上牛奶,普通人家饭都吃不饱,小孩只能喝米糊糊,就这还是好的。

    唉,现在想这些都没用,家里粮食都快没了,按照每人每天一斤粮食,四个大人一天4斤,一个月120斤,一年就是1400斤,况且这还是按照最少算,想要吃的饱饱得最起码一个人两斤,这就翻了一倍。

    据江雪所知,去年一整年除过交三成粮食税,家中只余粮800斤左右,这还包括马铃薯高产粮食,剩余的就是季节性蔬菜以及大自然馈赠,不过村里人人都这样,山上东西再多平分下来也没多少。

    春耕到来,家中能下地的只有她和小姑,还有牛,一整年的口粮都指望这两个月。

    先不说温饱问题,眼下最急的就是明日那三吊钱,债务是不得不背了,江雪想到上辈子再难也没有欠过别人什么,就是只有生恩的妈,她也有钱了每个月给点。

    江奶奶刚刚丧子,不能再让她去承担这一切,总归自己脸皮厚。

    手头活计干完,江雪带着全家人的希冀和担心出了院门,走到她舅家准备敲门,就听到她大舅妈沈氏刻薄的说:“雪丫头年纪不小了,过一两年还不得你这个舅舅上门说亲,到时候也摆摆娘家人的脸面,让外甥女婿好好孝敬。”

    后面不知道孙舅舅说了啥那沈氏住嘴了,但江雪知道,家里如今四个女人一个小娃,这在古代就是绝户,立足都是难事,和谈生存。

    临走时江奶奶还交代江家有几个叔伯人还算厚道,可去上门叨扰。

    江雪绕道往村前走去,上坡后地势变高,远远望去见对面山上有一黄顶朱红墙的庙宇。

    走过最后上坡路,江雪鬼使神差站在庙前,原身没来过,她好奇心作怪,敲门没人应,大着胆子推开红木门,左右小心看,最后伸长脖子抬头往里瞅。

    庙里竟然有一青袍道士,头绾一根素钗,负手而立,身形如谪仙人,仔细看正脸时,忽听的温润春风的声音:“这是谁家的小毛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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