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呲着雪白的牙齿,眼睁睁瞅着苒离被游官带走,这时候一个声音响起。

    “可抓走了”?

    问话的丫鬟,宜阳公主的丫鬟。

    “抓走了,抓走了,我一直在这盯着呢”,车夫嘻嘻向丫鬟陪笑着。

    丫鬟掂了掂手,将一粒金扣子扔给了车夫,“喏,赏给你的,找的人不错,一次就解决了她,看她还神气,哼”。

    “姑娘,你快进去看看吧,那荆国来的胖厨子去找公子了”,车夫摸索着金扣子说。

    “该死”,丫鬟转身进了驿馆。

    “公子,公子,苒离姑娘出事了,公子,公子......”,胖厨子趴在门板上大叫道。

    话音未落,就被两个嬴国的卫兵架起来了,“公主在此,你叫嚣什么,还不退下”。

    “公子,公子......”。

    一团麻布塞进了胖厨子的嘴中,胖厨子无力的被拖走了。

    看着这一幕,门口的荆国侍从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再去敲荆恒的房门。

    急忙进门阻拦厨子的丫鬟也看见了这一幕,嘴角漏出一丝得意的笑意。

    “宜阳公主正在跟荆国公子学琴呢,不宜被打扰,这里由我和嬴国的卫兵看着,你们且去歇息吧”,说完,丫鬟又从荷包里拿出了几粒金扣子,一一分发给众人。

    拿了人家的金扣子,九不得不听人家的差遣,领头的侍从屈身一礼,带着其他人回房间去了。

    丫鬟谦卑的回礼,待人都走了,才微笑着扶了扶鬓边的发饰,守在了荆恒的门口。

    潺潺的琴声悠扬的从屋里穿出来,随之而来的是宜阳公主的赞美。

    “公子弹得可真好,这一句‘天地有流裳,人间无瑶姬’的转音是怎么做到的,我却怎么都学不会”,宜阳气馁的说。

    “公主莫急,这首曲子自宋夫子甫一作出,我就是听琴的第一人,夫子弹的才是惊为天人,我也是学习了许久,才稍稍有一点进步的,我想只要公主勤加练习,有一日必定会像宋夫子一样呢”,荆恒安慰她道。

    “宋夫子贵为荆国国士,不然我就让父亲花重金请他来教我了,幸好你来了嬴国,我想,你教我也是一样的,你说呢”,宜阳娇嗔的问。

    “公主若是不嫌弃我愚笨,我是很愿意与公主一同学习的”,荆恒谦虚的说。

    “那你就是答应我要好好教授我《流裳》了,既然要勤加练习,那我就日日都来,直到你教会我为止,你可不许不耐烦”。

    “公主如此礼贤下士,我既然客居嬴国,不敢不悉心教授公主,公主不辞辛劳日日学琴,我又怎敢偷懒不教授公主呢”。

    “师父请喝茶”,宜阳公主竟然真的以师父之礼待荆恒。

    荆恒接过茶盏,心里不由的一惊,茶盏送至嘴边,浅浅的啜了一口。

    “师父既然喝了我的茶就是愿意收我做徒弟了,今后我在这里学琴,就要尽到做徒弟的本分,为师父烹茶擦琴,师父你的贴身侍婢就不必进来伺候了”,宜阳很认真的看着荆恒说。

    “可是,可是,公主贵为公主,怎可做这些粗鄙的事情,不如还是交给苒离去做吧”,荆恒试探的问。

    “不可,服侍师父是徒弟的本分,在这个门里我们就是师徒,礼不可废,还望师父成全”,说完,宜阳公主竟然对着荆恒行了个拜师礼。

    “啊......”,荆恒默然。

    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宜阳公主捧着琴喜滋滋的准备回去,一开门,丫鬟已经候在门外了。

    看着车驾缓缓离去,荆恒心里想,今日怎么这么安静,不见苒离,也不见侍从,都去哪了?

    “苒离,苒离......”,荆恒大声呼叫。

    “公子,今日未曾见到苒离姑娘”,侍从首领回答。

    未曾见到,莫不是病了?荆恒挥挥手,示意侍从下去,自己径直走向苒离的房间。

    敲了敲门,屋里没有任何回应,荆恒加重手劲又敲了敲,依然无人应答。

    嚯地一声,门被推开。

    “苒离”!

    房里空无一人,衣服整齐的叠放在枕边。

    这丫头,莫不是又去逛了?可这衣服,为什么叠放在这里?荆恒正在懊恼间,胖厨子闯了进来。

    “公子,公子,快救苒离,她被集市的游官抓走了”。

    “什么时候,怎么无人来告诉我”?荆恒质问道。

    “我看见了,刚要通报,就被嬴国的卫兵塞了麻布拖进柴房,公主走了才放我出来,公子快想想办法吧”,厨子焦急的说。

    “去官衙”,荆恒命令道。

    这厨子虽然胖,但一点都不影响他机敏。很快,车驾、侍从都已经预备好了,胖厨子还将一件狐裘披在了荆恒肩上。

    此时,已经是傍晚了,按照苒离被抓的时间计算,她已经被关了两个多时辰了。

    宜阳城官衙的牢狱里一片漆黑,一个牢房里,苒离惊恐的缩在墙角,手上脚上都被套上了镣铐,脚边窸窸窣窣,偶尔还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

    好在游官没有给她用刑,她手脚还是灵便的,感觉脚上有东西爬过,吓得她跳到另一边墙角再站着,怎奈地方实在太小,她在四个墙角跳来跳去,还是避免不了老鼠蟑螂臭虫在她脚上爬。

    她自小在山中长大,小到蛆虫蚂蚁,大到飞禽走兽她都很熟悉,她并不是害怕,而是感觉到恶心,这下小天地里的生物怕是连死人尸骸都是啃过的。

    实在没有力气的苒离不再跳来跳去,一屁股坐在湿腻的稻草上,地底刺骨的冰冷瞬间袭来,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下来,她忍了那么久,终于还是哭出来了。

    狱卒听见哭声,举着油灯来看,见是刚刚关进来的小姑娘,与自己女儿年龄相仿,也不忍斥责,于是给她端来一碗水,一个发硬的馒头,“姑娘,吃吧,吃饱了就不想家了”。

    “哇”地一声,哭的更凄怆了。

    狱卒不知道,她的家原在巫山楚水之地,广袤又富饶。

    “咚咚咚”,官衙的大门被撞的震天响。

    原本已经下衙歇息的衙役被这震天的撞门声惊住了,边走边大声诘问:“什么人?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竟然在官衙前如此放肆,你视嬴国律法为何物,是不是想进来吃几天牢饭”?

    “开门,我是荆国公子,你们何人抓我侍婢”?

    大门缓缓打开,荆恒长身玉立,气势逼人的说:“我是荆国公子荆恒,你们抓了我的侍婢,快把她交出来”。

    “你的侍婢?你说的可是在集市前咒骂我国律例,咒骂大良造,还损毁小孩糖葫芦的那个女子”?衙役不甘示弱的问。

    这罪名,一听就很苒离,荆恒不慌不忙的说:“就是此人,她现在在哪里,我要见她”。

    “公子是荆国的公子,可不是我嬴国的公子,即便是我嬴国的公子,犯罪也是要受罚的,不管是谁,既然双脚站立在嬴国的土地上,就要受到我嬴国律法的约束,这个女子当街咒骂律法和律法的制定者大良造,还咒骂游官是王八蛋,按律是要杖责的,受罚之后才能离开官衙,现在,你自不必见她”。

    “我荆恒是嬴国的客人,你们如此对待我,不怕荆国列兵西昌城,攻过孤鹜山吗”?

    见荆恒气势威仪,没有丝毫的退却,衙役也硬气不起来了。

    “公子莫急,犯人正在大狱看押,并未上刑,因是荆国人犯罪,大人已经去报蒋申蒋大夫了,如何定夺,明日便可见分晓了,不如公子先回去”,衙役拱手行礼,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是我的贴身侍婢,她犯了什么罪,让蒋大夫来定我的罪,今日我一定要带她走,”,荆恒撇了一眼衙役,往门里走去。

    “公子,公子......”,衙役紧跟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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