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恒不顾衙役的阻拦,直接冲进了官衙。

    其实衙役也并不敢阻拦,毕竟是大国的公子,是嬴国的客人,再加上坊间传闻,宜阳公主日日都去驿馆找他,据说还拜了这位公子做师父,宜阳公主什么性子,宜阳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谁敢惹她那是活腻味了,既然大人说了去报蒋大夫,那也就是个把时辰就回来了,衙役索性不拦了。

    “人在哪里”?荆恒问。

    “要不,要不,公子还是在堂上等一等,大人已经去报蒋大夫了,说不定马上就来了”,衙役略显怯懦的说。

    “人在哪里”,荆恒又问。

    这次的语气很明显透着冷冽和不耐烦。

    衙役被这语气唬了一跳,不觉间话就从嘴里跑出来了“回禀公子,那个女犯被关在大狱里”。

    “大狱在哪里,带我去”,荆恒命令道。

    衙役再没有做挣扎,竟然就真的在前边带路,绕过了官衙,向后边的大狱走去。

    一入狱,一股腥臭扑鼻而来,再往前走,眼前黑漆漆的一片,原来这个大狱是通往地下的,除了两边的墙上有几盏昏暗的油灯,没有其他任何光的来源。

    荆恒闭了闭眼睛以调整视线,之后紧随衙役往地底深处走,湿冷的寒意来袭,荆恒虽然身披貂裘大衣,但还是冷的禁不住抖了抖,心里想着,苒离那么柔弱,怎么能让她在这样阴湿的地牢里待着。

    快到地牢深处,终于有点亮光了,一个老态的狱卒见有人下来,乖觉的走上前来。

    “大人”,狱卒屈身行礼。

    “今日抓进来的那个女犯关在哪里”?

    “哦,那个女娃娃呀,真可怜,刚才还哭的恓惶,我给她馒头清水......”,老狱卒絮絮叨叨的说着。

    “她在哪里”?荆恒已经无心听老狱卒絮叨,怒气冲冲的问。

    “啊,在这边,跟我来””,老狱卒惊了一惊,赶紧引路前行。

    苒离抽抽噎噎的仍在啜泣,眼前渐渐亮了起来,昏暗的时间太久,眼睛似乎一时间不能适应这光亮,她连忙用手遮住。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是要用刑了么,杖责多少,不脱裤子行不行......”?苒离抽噎着问。

    “苒离别怕,是我”,荆恒一把推开狱卒,走到最前面去。

    “哇,公子......”。

    苒离又哭了起来,这次是货真价实的嚎啕大哭。

    油灯照在眼前,荆恒才看见苒离身上穿着伙计的衣服,上面全是乌黑的泥渍,原本白皙的脸上也全是泪痕和污迹,抓着他袖子的手上还有一片红疙瘩,荆恒心疼不已。

    其实,苒离原本是想抱荆恒的胳膊来着,可是她手镣堵在木桩之间,就只能死命的扯着荆恒的袖子,就像你溺水的人抓住救民稻草一样。

    “开门,快开门”,荆恒来不及安慰苒离,再次向狱卒下命令。

    “这......”,狱卒不敢妄动,眼神投向衙役,满是询问。

    “快开门”,荆恒着急的催促道。

    “开门,开门”,衙役指着门锁说。

    老狱卒似乎也被这貂裘公子的疾言厉色吓到了,举着钥匙的手哆哆嗦嗦的,半天插不进锁孔。

    “吧嗒”,锁终于开了。

    苒离拖着脚镣艰难的跨出牢门,要不是荆恒一把扶住,她顺势就要跌坐下去了。

    “打开”,荆恒又是冷厉的一句。

    这次老狱卒明显乖觉了不少,没有去看衙役,就赶紧拿出钥匙打开手镣脚镣,苒离的双手手腕上红红的一圈,脚上还有只臭虫跳来跳去,似乎是想找个地方下口。

    荆恒脱下貂裘大衣披在苒离肩上,一把横抱起,大步就往外走。

    衙役举着油灯紧随其后,出了门,荆恒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衙役急了。

    “公子,公子,要不咱们先去大堂等候,等蒋大夫来了再说”?

    “我要带我的人回去,蒋大夫若来了,叫他去驿馆好了,正好我也有事要问问他,我千里而来,嬴国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吗”?

    不等衙役再说什么,荆恒已将苒离抱出了官衙。

    马车缓缓离开了官衙门前的街市,衙役倚在门口重重的叹息一声,自己心里也开始疑惑,自己也是久经世事的老人了,怎么就让这年纪轻轻的公子给镇住了呢,怎么就乖乖把人给他了呢?疑惑之后突然开始恐惧,怎么办,大人来了怎么交代,蒋大夫必定不会饶过我的。

    马车行至驿馆门口,胖厨子正翘首以盼,“公子,公子,苒离呢,回来了没有”?

    荆恒没有搭理他,仍是像刚才那样又把苒离抱下了车。

    “预备热水,送到苒离房间”,荆恒道。

    身后的侍从道:“是”,随即准备去了。

    热水和浴桶来的很快,想必是机敏厨子早早就吩咐了的。

    “你沐浴一番后好好休息,旁的事情不要想,交给我就好”,荆恒望着苒离温柔的说。

    “嗯”,苒离点点头,眼睛里依然满是泪痕。

    荆恒替她关好房门,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在马上,苒离抽抽噎噎的倚在他怀里,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讲了一遍,荆恒听过之后,就知道事情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很明显这是预谋好的,而且是专门朝着苒离来的,并不单单是个偶然事件,他心里更加愤怒了。

    夜幕快降临时,蒋大夫的车架姗姗来迟。

    “公子近日可好啊”?蒋申行了个礼。

    “好与不好,蒋大夫难道不知”?荆恒回话,却未回礼。

    “啊,呵呵,呵呵,公子这是哪里的话,最近公事忙的紧,没有来看望公子,是我的不是,是我的不是,向公子赔罪”,说着,蒋申又是推手一揖。

    “蒋大夫,请坐吧,正好我也有些事情要问一问蒋大夫呢”,荆恒坐在小几前道。

    蒋申撩起袍角,跪坐在荆恒对面,“公子请讲”。

    荆恒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拿起几上的酒壶,倒了一杯酒递给蒋申,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举起酒杯一饮而下,才缓缓开口道:“今日,我想与蒋大夫讲个故事”。

    “愿闻其详”,蒋申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下。

    “百年前,姜国大夫公叔傲是公子曦的老师,公子曦受后母和兄弟迫害,被迫质于赵国,公叔傲随公子曦一同前往赵国。一日,公叔傲在赵国都城最大的酒楼四方楼会友,恰逢城中兵将也上楼吃饭,看上了公叔傲邻窗的位子,强行跟公叔傲换桌,公叔傲不从,兵将首领将公叔傲下狱,公子曦跪求赵王无果。次年春,老姜王病逝,公叔傲汇集友人,助公子曦回姜国继承王位,史称姜曦王。次年秋,姜曦王下令,公叔傲带兵二十万攻打姜赵两国的咽喉陶异城,赵国兵败,四十万军士被坑杀于陶异城”。

    荆恒悠悠的讲完,又给蒋申倒了一杯酒,自己则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蒋申。

    此时的蒋申,后背后背已经激起了一阵冷汗,接过酒杯的手也不由自主的颤了一颤,“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客居嬴国时日也不短了,今日想起来这个故事,想要与蒋大夫品鉴一番,蒋大夫觉得如何呀”?荆恒摇摇自己的酒杯问。

    “啊,这个故事,我倒是也有所耳闻,下狱之仇不过尔尔,公叔傲竟然坑杀四十万赵军,可见此人太过狠辣”,蒋申抹了抹额头讪笑着说。

    “公叔傲此人的确过于狠辣,只是公叔傲为何如此,姜曦王又为何支持公叔傲,我们后人倒是也应该慎重的思考思考,你说呢”,荆恒问。

    “是,是,公子说的是,今日回去,我必定细细思量此中关节”,蒋申微笑着说。

    “今日已晚,我这就告辞回去了,公子早些休息,早些休息”,蒋申赶紧起身一礼,转身就要走。

    “蒋大夫莫急,只顾着讲故事,倒忘了你今日为何前来啊”?荆恒不疾不徐的问。

    “哦,无事,无事,好些日子未见,我就是想来看看公子,见公子一切安好,我这就回去了”,说完,转身就溜。

    看着夜幕里蒋申离去的背影,荆恒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起身,向苒离的房间走去,见屋里灯还亮着,荆恒轻轻敲门道:“苒离,你睡了吗”?

    “公子,你进来吧”,苒离柔弱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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