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时海望着老和尚的背影,吸了吸鼻子,心里发寒。此时人生地不熟,连自己姓甚名谁,年岁几何都不知道。

    此刻她无比懊悔,回忆着“前世”的种种,心里痛骂上课睡觉的自己。思绪纷飞之间,楚时海的眼角再次泛起泪水。就在此时,老和尚和大师兄拿着木碗走了出来,看到的画面正是这样——小师弟仰望天空、涕泗横流。

    大师兄快步上前,递了只木碗在她眼前晃了晃,“喏,你的碗,怎么又有感悟了?”

    楚时海接过碗,强装镇静的表面下隐藏着内心的哀嚎:“这是开局一个碗,装备全靠捡?”

    随后三人怀里揣着只木碗,走出和尚庙,朝着城门方向前行。

    一路上,楚时海感慨万千。这里怎一个“穷苦”了得!行人衣衫褴褛,甚至有些小孩只穿着破烂的肚兜。越接近城门,别说店铺,连小摊也渐渐消失了。人群变得越来越密集,个个面黄肌瘦,头发糟乱。显然,如果不是连饭都吃不起,谁也不会来这偏僻的城门,不会在这人群中推推搡搡。

    终于到了城门施粥处,楚时海三人排在人群最后,丝毫没有往前挤的意图。天色尚未完全黑下来,城门还未关闭。楚时海透过人群远远地望向城外,却只见到杂草丛生和人头攒动,根本看不见建筑物的踪影。

    随着时间流逝,这里仍然没有任何施粥的动静。突然,远处传来钟声,人群开始躁动不安起来,前面排队的人开始大声嚷嚷,挥舞手中的碗,似乎是对着驻守的士兵们。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这么吵?” 楚时海问向身旁两人,并朝大师兄挤了挤。

    大师兄干脆揽过小师弟,另一条胳膊又揽着老和尚,轻声道:“钟声三响后,城门就要关了,城里的人如果不赶紧出去,就出不去了,可这施粥还没开始呢,看来是只给城内的人施了,唉。”

    “施粥还分城内城外人?” 楚时海心里开始为城外人打抱不平,联想到自己“生前”在新闻上看到的扶贫扶到贪官口袋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果然,从第二声钟响开始,大部分的人头也不回地往城外跑去,好像后面有恶狗追着他们。三声钟响过后,城门关闭。等待施粥的,除了楚时海三人,就只剩二十来个了。还有零星几个往城门外跑,但又没能在关门前出去的人,跪坐在地,双目失神,仿佛丢了魂一般。

    很快就有人宣布施粥开始。楚时海三人领到了粥,就在大师兄强烈要求下,快步回了和尚庙。走远后,楚时海回头望了望,其他人也都如他们般,往回家的方向走了,只剩那几个跪坐在地的人,依然一动不动。楚时海几次想问问题,刚张口就被大师兄打断,“先走!快!”

    回到寺庙后,楚时海再也忍不住了,“到底怎么回事?为何如此匆忙?那几个人为何一动不动,仿佛被定住了?”

    “什么定住了!再不走就宵禁了!叫你快点,你就跟上!” 大师兄喝着粥,语气很不耐烦。

    “宵禁?那几个人跪坐在那儿,为什么不动呢?”

    “小师弟,你怎么糊涂了!那些是城外的人,没能跑出去,等宵禁开始就没命了,在哪儿坐着不一样呢?”

    楚时海愣住了,眼中闪烁着不安的光芒。这是什么社会?

    那乌泱泱的一群难民,多是来自城外。城内需要靠施粥度日的,寥寥无几。这算什么,麻绳专挑细处断?还是有钱的官员们故意割断!

    凭什么?凭什么生命还分高低贵贱!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楚时海越想越难受,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平之情,咬牙切齿道:“就没人帮帮他们吗?就没人反抗吗?”

    大师兄冷笑一声,“呵!反抗?谁敢?那不是找死吗?”

    “不反抗就是在等死!” 楚时海愤怒地回应道。

    “反抗就是直接送死!不反抗还能多活几天,谁不想活着呢?活着,就是希望。” 大师兄语气里满是不在乎。

    活着就是希望?饭都吃不上了,还谈什么希望?楚时海感到这是愚昧无知,自欺欺人。她转念又问,“那为什么没人帮他们?”

    大师兄放下碗,语重心长地教导小师弟,“谁帮?官府都不管,谁还愿意理会?

    多年前有个富户施粥,但富户又不像官府,能派出足够多的侍卫。最后粥食没了,但还有很多人没吃到。那些没得到粥食的难民愤怒地冲进富户的宅邸,活活打死了主人,而吃到粥的人就在那冷眼旁观。从此,再也没人敢慷慨施舍了。小师弟,心存善念固然可嘉,但你不可想着帮他们。人的贪欲是无穷无尽的。”

    从未想过施粥背后竟然藏着如此令人不寒而栗的故事,楚时海无言以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在这样的世道中,谁还敢行善?她本还想问问和尚庙是否能容城外的人躲过宵禁,现在一想,肯定是不行的。说不准就有人把这庙给砸了。

    楚时海心情沉重,不由得又开始担心自己,在这个陌生而残酷的社会里,该如何生存下去。

    另外两人见她沉默不语,也没有开口的意思。三人默默喝着粥,直到天彻底黑了下去,老和尚起身点了两支蜡烛。楚时海看着这微弱的烛光,再一次悲从中来——连电也没有,叫人怎么活啊!

    饭后,楚时海意识到自己连住在哪个房间都不知道。于是她小心翼翼的开口,“师兄啊,天这么黑了,今天知道了这么残酷的事情,我有点怕,你能不能带我回房间?”

    师兄笑嘻嘻地回应:“小事小事,为兄这就带你去哈。” 说完,他扭头与老和尚相视一笑。

    待收拾完躺床上,楚时海深感苦恼。一觉睡醒穿越到这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没有金手指,没有异能,没有系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该怎么办呢?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先活着再说。她一边给自己加油打气,一边细数着接下来的打算,给自己列了一条条待办事项:

    了解自己的年岁、名字、来历,为何被称呼为“师弟”而非“师妹”;

    了解这是什么时代,有无奇特之处;

    了解老和尚和大师兄的身份;

    楚时海决定,首先要搞清楚自己的处境,等稳定了再打算将来,一步一个脚印。暂时不要想着像其他穿越小说中的主人公那样干出轰动世界的壮举,指不定就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了。她懊恼地想起自己看了那么多穿越小说,怎么就没有手把手教做火药、肥皂的。

    思来想去,觉得“前世”做了名学渣,“今生”总不能做个文盲。于是又在待办事项中加了一条——上学!

    ……

    一觉睡醒,天刚蒙蒙亮,楚时海好久没自然醒得这么早了,往常都要闹钟响了又响,爸妈喊了又喊,才能勉强起床,卡着迟到的边缘匆匆上学。透过窗户上的破洞,楚时海凝视着窗外,心里琢磨着待会儿见了大师兄和老和尚该怎么开口。

    就在这时,她听见大师兄喊:“小师弟,起床了!给你放了桶水在门口啊!”

    楚时海缓缓起身,揉了揉眼睛,慢慢悠悠地走去打开门,见师兄还在门口等着,送上了一个明媚的笑,“早上好呀!师兄!”

    “哟,师弟,心情不错嘛!”

    楚时海突然福至心灵,略带一丝羞涩地开口说道:“那个,师兄呀,以后你可想叫我’师妹’呢?”

    大师兄略微尴尬地咳了一声,严肃道:“这二字,休要再提。”

    楚时海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断断续续地开口,“可,可我是,师……啊。为什么不……”

    虽然她说得含含糊糊,但大师兄仍是听懂了,有些哀怨地看着她,“是的,这么多年已经喊习惯了,千万不要改。虽说如今香客稀少,但不是没有。万一不小心错喊,被人听到如何办?”

    “听到就听到了呀!” 她很是不解。

    “天真!这世道,光凭我和师父,如何护得住你!你这是怎么了?” 大师兄责备地盯着她。

    楚时海心里一惊,难道女子在这世上还不能正常活了?她犹豫了一会儿,胡诌道:“昨天师父提到了……女子……事,是吧,那什么,我听说年纪大了才会有这个问题,师父是不是觉得我寿命将尽?”

    “你听谁说,纯粹是胡说八道!普遍是女子及笄之前就会来了!” 大师兄边说,边帮楚时海把水拎进了屋内,又掏出块抹布开始擦灰尘,“再过三年,你就及笄了。是该为这事儿有个心理准备。”

    糟糕!作为连基本常识都欠缺的学渣,楚时海并不确定女子及笄是指多少岁。15,18,还是20?她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毕竟下一次又更不知道以什么理由开口了,“这女子及笄何解啊?”

    大师兄拿抹布的手顿了顿,无奈叹道,“叫你不学无术。及笄即15岁,你如今12岁了。”

    楚时海顿时松了口气,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年龄。她听到师兄提到学术,便说道:“是啊!要是能上学,能读书就好了!”

    “上学?你可是想去官学或是私塾?” 大师兄兴致勃勃地问道。

    楚时海斩钉截铁,“正是!”

    “哈哈哈哈,” 听了好一阵墙角的老和尚再也忍不住了,边大笑,边抚摸着自己的髯须走了进来,对楚时海点了点头,“你果真是开窍了,” 随即又摇了摇头,“可惜不行,平民百姓入不得官学,我们现在也进不起私塾。”

    “啊?凭什么入不得官学?” 楚时海下意识地问道,毕竟九年义务教育已深入人心,谁会想到还有百姓不能上学这种说法?至于私塾,听起来就像现代的国际学校,学费昂贵,负担不起,倒能理解。

    “官学,乃是给大臣官员准备的。得做了官,还得是做了大官,得了钦点,才能送家中子进去。私塾,那也家财万贯,有头有脸的高门大户才进得起。” 老和尚叹了叹气,拍了拍楚时海的肩膀,“就跟着你大师兄学吧。”

    虽是“在家”上学,楚时海依旧喜不自胜,摇了摇大师兄的胳膊,口中欢呼,“快教我!”

    大师兄嘴角微微上扬,答应下来:“好,随我来吧。”

    二人从老庙侧旁的小径往前院走去,快到前院时,大师兄停在一扇长满杂草的门前,“就是这里了。”

    他打开门拴,楚时海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这里与老庙破旧不堪形成鲜明对比反,房间内有一面巨大的靠墙书柜,上面整齐地摆放着许多书册。还点了多支蜡烛,明亮而整洁!最重要的是,桌子上摆放的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楚时海两眼放光,啧啧赞叹:“师兄,咱们这么有钱的吗!那还化什么缘,讨什么粥!”

    大师兄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想什么呢!来,磨墨,我教你写字。”

    楚时海乖乖照做,而后就见大师兄大笔一挥,边念边写下——“楚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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