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山,白雪扬扬。苍茫的天地间,一行车队踽踽独行,留下两道浅浅的车辙。

    不过,雪大,车辙的痕迹很快就被淹没了,就像——没有来过这里似的。

    那只皮色极为柔白的雪狐便在前方山丘上等候,听马蹄声渐进,心中有些慌乱。如银丝般纤长美丽的睫毛轻轻地阖上,把身子蜷缩成一团,与雪地融为一色。经风一吹,雪籽飘飘悠悠的,一层薄薄的雪便轻轻地覆在它的身上,像披了一件月光色的缟素。

    倏忽间,雪狐不见了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形窈窕的小娘子躺在白玉床般的雪上,衣着素白,珮光闪闪。

    她瓷白的脸上柳眉微蹙,似睡未睡的样子。

    马车山回路转,车碾声就在耳旁,马夫顾德见前面有个姑娘穿着单薄地躺在冰冷的雪地上,不免动了恻隐之心,不知怎的手上拉了缰绳,又恰巧撞上前边的石块,马儿受惊长嘶一声。但回过神来,恐大人道他行路怠慢,于是下了狠心,不管她的死活。

    可这一撞,车身摇晃,把车上的爷弄醒了。

    “顾叔,怎么了?”

    “爷,前面山丘上好像躺了个姑娘。这几日连着雨雪天气,天灾人祸,被冻死的黎民百姓不再少数。要不要下去看看。”

    他说话有些急促,心里着实为那女子捏一把汗。

    顾德说完停顿了几秒,那边叹了口气,又回应,“去看看吧,前面的女眷都到了,行路也不必那么赶了。这也是一条人命,就当积阴鸷了。”

    顾德跳下马,三步并做两步地跑,见她脸色苍白,因他略懂医术,于是慌忙中摸了她的脉象,脉搏却强劲有力。心下狐疑,这时马车里的爷又来催促了,他顾不得那么多,叫两个小厮把她搀了过去。

    “大人,后面的马车没有余位了,您看,把她放在哪好些。”

    “就与我同坐吧,马上就要进城了,到时候给她几辆银子叫她去谋生就是。”

    他轻凝眉头,语气不耐烦。

    征得了他的同意,小娘子也如愿以偿地坐进了他的马车。

    马车又开始启程,姑娘却睁开了朦胧的星眼,半阖着狐狸眼迷迷蒙蒙地看着他,眼中像是含了一潭浓浓的碧水,秋波荡漾。

    段怀意看着她,她那细皮嫩肉的脸昭示着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如瀑的青丝垂到柔若无骨的腰间,刻意地露出了细白的脖颈,再到嫣红的鸳鸯戏水纹金绣花鞋,小小的一只,适合放在手上细细地把玩。自上而下,自下而上,没有一处是不风流的,她纤长的狐狸眼和嫩荷色的樱唇无时无刻不再勾引他。

    他有几分失神,无奈地闭上眼,心下默念着“克己复礼”这四个字,可越念,那些淫靡菲菲的画面却像潮水一样涌入心头。

    “谢过大人救命之恩。”

    她见他闭上了眼,还是一副端坐之态,以为他是个镇定自若的正人君子。这次机会难得,她万万不可落空而归。她接下来所做的便是打破他心中的那一道防线,于是动了撩拨他的心思。

    说着,一双玉腿“噗通”地跪了下去,软若杨柳的细腰划过一道曼妙的弧线,柔软微凉的柔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覆上了他粗粝却实在温热的手背。一双略微低垂的美目媚眼如丝地看着他,微微偏头,青丝顺势倾流而下垂到地面,白藕似的玉颈在其间若隐若现,作出一种任人采撷的媚态来。

    蓦地,段怀意瑟缩一般抽回了手,心中好似过了一场电闪雷鸣,那冰凉如玉的触感迟迟挥之不去。此前的二十年里,寒窗苦读至一举中第,再到任官一州知府,他从未沾染过半分女色,人人道他是个前途无量的君子,挤破了脑袋想把自家女儿嫁与他。他却以先立业后成家来推辞,满口孔圣人的话叫他人只得三缄其口。

    他却是第一次对女性有了欲望,那软若棉球的玉手只是蜻蜓点水、浅尝辄止地贴上了他的手,一股冰冷的寒流却好似在他心间翻起万丈的波澜。他心中那根名唤“克己复礼”的防线“噔”地一声断了。他望着自己微颤的手,即刻间发红发烫,低眸,视线一转,慌乱失神的眼睛对上她媚意要溢出来的眸子。但见秋波莹莹,凤眸半阖,上翘的眼尾诉说着她的风流。

    他哪见过这春宫图一般的画面,况且这女子还是跪在他膝前,他霎时间方寸大乱,早将什么“克己复礼”之类的抛诸脑后。幸而他读过十几年圣贤书,好歹也会在这种危乱之刻自我压抑,细细思忖如何达到他想要的。

    段家祖上袭爵,他如今也官做正四品,成了仙州的知府。这个姑娘……大抵是来勾他的。被困于楼阁之中的女子有什么好争的?不过是求一个好相好,赢得下半辈子的保障。

    若是这样……

    他只需安若泰山似的看着她的表演,顺势而为,那么便可将她收入府中。

    “妾本系明月镇戚氏,单名一个字”月“,家中排第二。家中本是有些富足的盐贩,只因被人告发了私贩盐之事,眼见着就要举家南下流放。阿爹阿娘心疼我体弱多病,便让我夜里出逃投奔青州老宅的伯父。但是,此行久远,您也知道,近日雪大……”

    话没说完,戚月泣不成声,喉口里抽抽噎噎的,只一双猩红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妄图捕获一刹那他眼里闪过的动容。

    “妾左右都不过是一死,大人即救了我,便是奴的再世恩人,望大人与奴一个寄身之所。大人想让奴做什么都成。”

    “你想做什么?”段怀意还是那么镇定,冷冷清清的话使戚月喉头一紧。她的意思他还不明白吗,还是说他心中如明镜般透彻,只是在等她把话摆在明面上说。

    但见粉面含春,□□半露,她抬起玉手使蛮力擦干了眼尾的泪痕,又留下一道浅浅的红迹,像是被人亲吻之后留下的爱痕。

    “妾愿一辈子服侍大人。”

    “好。”

    段怀意答应了,便没说话了,独留下她一人整衣理妆。这时候已经是夜里了,白狐昼伏夜出,没有夜里睡觉的习惯,好在白狐的视力同狸猫一般,戚月能四处张望,来排解寂寞。

    月色如霜,大雪如麻,凉风透过缝隙,灌入窗子,没了皮毛保护的她只得将身子蜷缩成一团,用来遮窗的厚帷幔被吹得高高扬起,像是天上神仙披在香肩上迎风飘举的彩色缎带,她抬头,看见外面被白雪映得如白日一般的天地。

    “呜呜——”远处山丘上有几只白狐,似开在高山上的雪莲,高洁美丽。她定睛一看,有她的师父阿九和族中长老,高高翘起的白尾光洁美丽,象征着白狐一族的高傲。

    随后,他们望月而拜,祈求同族此行平安永济。

    段怀意是个极谨慎的人,他当然没有睡,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来看清一个女子的真实面目,这很值当。

    毕竟,他的父亲就是被美色纠缠而在壮年之期去世。而这美色,不是人——是狐狸精。不知道这些狐狸是使了什么狐媚子术来魅惑他的。他隐隐怀疑戚月的身份。她会是狐吗?

    最好不是。

    但,如若她对他漏出什么马脚来,那么段怀意一定不会因为怜香惜玉而误了他的身家性命,他将心狠手辣地将她摸了脖子后,扔进悬崖里去。

    他的眼皮拉开一条细缝,透过微弱暗黑的烛光,看见了她映在壁上柔弱的身影,皓首低垂,青丝坠地,袅袅娜娜似杨柳垂丝绦,拂着水面随意波荡。不时间,几丝月光透过帷幕打在她的黑发上,一道道粼粼的光亮是天边璀璨的银河,幽幽玉柱像是一股神力,莫名给她添了几分神性。

    这种源自天然的力量也巧妙地解开了段怀意心中的结。他虽对她有所防备,但她身形娇小,实在柔弱……不可否认的是,他的保护欲被她激起了。

    段怀意明白,如今,她依靠的也只能有他。若她安安稳稳地待在段家的后宅,他段怀意一定帮她打点好一切事宜,保她一世无虞。

    思及此,他额上的阴霾慢慢疏散开来,刚要闭眼,又见戚月坐在那里微微一动,腰肢轻颤。

    ”怎么还没睡?“

    他缱绻的问道,语调慵懒而漫长。

    他还没有睡?

    戚月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后面又生生的压了下去,侧过脸一双媚眼松松地低垂着,故意不看他,恰到好处地有了娇俏的憨态。

    ”妾身今日遭遇此等祸事,心口直跳个不停,恐是心有余悸,睡不着。“

    ”过来。”

    戚月一下就僵住了,她从来没有过和陌生男子亲密接触的经历,对于不是狐族的男性,她是抗拒的。

    她缓缓站起身来,素白的长裙摇曳坠地。没等她反应过来,段怀意大手环过她的腰间,一揽,便把她带到了大腿上。段怀意掖起她颈间的发,拨到她的胸前,他温热的唇贴上了细白的玉颈,不一会,颈上便开出了一大片红艳的腊梅,映着欺霜赛雪的白,煞是好看。他话语间已带了三分情色,似一杯蜜茶沁甜润肺,是如此的点染人心。

    “有我,月娘不必怕。”

    她娇哼一声,以示答应。

    他听了,身上一热,加重了在她颈上嘬吸的力度,戚月感到颈上的力量又重了重,眼眶红红的像马上要滴出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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