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细细想来,这样便可以断了戚卿的念想。得了段知府这样的贵婿,他戚家一定可以在仙州平步青云。

    “快快迎进来啊!”他换了副嘴脸,极为喜悦地说道。

    他们二人到了主屋,及至坐下,戚明道都是极为和悦,连连吩咐人端茶倒水。

    这一坐下,他就领着戚卿拜过段怀意,说了好些赞扬他儿子的话,什么六岁能诗,八岁能文,写得一手好字书院老师都大为欣赏……随后让戚卿下去,把他刚写的墨宝拿来。

    段怀意当下便明白了他的心思,就说,“礼县的县丞李大人告老还乡了,刚好空出一职,若是令才不怕礼县穷山恶水,鄙人便向礼部崔尚书举荐一二,历练历练也好。”

    “大人,妾兄还未入科举,怎能堂而皇之当一地县丞?”戚月微蹙黛眉,含着笑意看着他。

    戚明道笑意僵在嘴边。

    段怀意心中一惊,这男子看起来已过二十,怎么乡试还未过,还是个童生怎可把重任交到他手上,连忙道,“这样的话,鄙人这里还缺一闲差,整理古籍的,若是令才不嫌弃,倒也可以借此机会熟读百家典籍,想必会对仕途大有裨益。”

    从县丞到一府守藏史,这落差属实有些大,戚明道嘴角轻微抽搐,内心暗骂戚月,贼小贱人,有了贵人就忘了家,一句清清淡淡的话就把兄长的仕途断送了。

    “这下官得问过犬子了,多谢大人。不过,我家小女怎么和您一起回来了?”

    戚月只把一双媚眼笑盈盈地看着他,眉眼弯弯如初九的月亮。段怀意撞上了她的眼神,也笑了,“下官前日途径天池一带,偶遇贵千金,她一人躺在雪山上,孤立无援。鄙人感女子柔弱,便将其救起。”

    “父亲,大人既救我一命,我这下半辈子,都要做牛做马服侍他。”她言辞赤诚。

    “好,好!你们二人如此心意相通,我这个老父亲又怎会不准?”

    戚明道殷勤地倒茶,连连点头,口中连说好。

    “过十日便是良辰吉日,到时就等大人来迎了。这几日便让戚月安抚安抚她小娘的亡灵,我也能睡个安稳睡了。”

    “府里还有些文书要判,晚辈就先行告退了。”他拱手后立马转身。

    “哎呀呀,怎么不在此用饭呐!月儿,快劝劝!”戚明道两三步走到他的身前。

    “不必劝了。”他拂袖而去。

    看着他远去了,戚明道沉下脸来,“回房吧你,少跟你大哥有交集。”

    于是戚月便袅袅娜娜的回房了。整个戚府,只有新月阁这块巴掌地飘着漫天的素缟,白玉般的缎带上染了浓郁的檀香,刚进屋的她便被白缎抚了脸颊,温柔和煦,宛若娘亲的手心。

    青黛端着供果来了,见戚月直愣愣地站在林静初的牌位前,疑是见了鬼,花生苹果撒了一地。

    待她转身,朝她笑一声,青黛才真慌了神。

    “小姐,你……你,回来了?”

    “我没死,你很失望吧?”她莲波微步,刻意捏了一把她的手臂,那里就现出一个红印子。青黛只觉她的身子,正从她捏过的那个地方蔓延着阴气,他身子不经冷得打战,不由自主地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她到底是人是鬼?

    那日,她事先在天池凿开了冰窟窿,趁她不注意将推下去。怎么可能,她肯定是死了的。天池那地方,四周毫无人烟,没人会救她。可她又活生生地站在这里了。想必是她命大,爬了上来,怪她当时怕天池里野兽狐狸多,没有守着,看着她死。

    现在,戚月肯定对她怀恨在心,不怕,撕破脸了她还有夫人撑腰。

    青黛便想跑去夫人那里,刚跑两步,戚月就拿了案上的蜡烛夺步走到她身后,佯装不小心,朝她裙子直直地扔下去。

    “哎呦,失神了,没拿好。”

    葡萄紫三裥裙很快被烧出一个大洞,火苗愈烧愈旺,高到一寸,青黛顿失了神,只顾跑到池边,大喊大叫。

    “夫人送我的新裙子呀!”

    戚月听着着吵闹声渐远,便一把把门关上,用锁锁好,终于是能消停一会儿了。

    烛案下动静极大,不知是什么,只听得一阵“冤啊,冤啊”的叫唤。

    戚月走过去,声音却越来越小,那魂魄便道,“娘子,你莫来,我是地底下的人,见不得□□。我一生谨小慎微,最终还是落得个这样的下场,我恨也罢,就是苦了我那闺女,天池之水最是寒凉,我竟想不到她死前有多痛苦。我知你是狐狸,能察人生前之想,刚刚我知你是在替我闺女报复她。我求你,帮我杀了她,全当还了取她皮囊之情。”

    案下的白布轻荡一下,鬼魂没了踪迹,戚月想着要不要杀这人呢,背上一条人命不好收场,现在看来,时机也不好,她把这事放在了心上却左右摇摆不定。想着想着,便乏了。

    在排位旁躺了一会,便进入了迷离的梦境,一个梦串着一个梦,也不知道是多久,醒来屋子里只剩下漆黑一片了。

    戚月是被一阵急促的拍窗声吵醒的,那人的身影就在窗边,提着灯笼嘴里只喊“月月”。

    她心下已经了然,于是嘴角浮现一丝娇俏的笑,又把发簪剥下,纤手理了理发尾,将头发拨到左边来,歪着白玉脖儿,挪着莲步缓缓地移到门前。

    “阿兄,你别来了。”

    话语里都是欲拒还迎的媚意,这温声软语听得戚卿身软心麻,恨不得扑到她身上吻她的香舌。

    “月月,让阿兄看看你,就看一眼马上就走。”

    窗内淅淅沥沥的哭声又响起来了,直听得人肝肠寸断。

    “我小娘是为了我才死的。你应该知道,是谁要她的命?我可不要再跟你一起了,我现在都是自身难保。”

    “上一辈人的恩恩怨怨同我们有什么干系,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只要你不嫁给段大人,我会向母亲求情,一切都依你。”

    戚卿话说得快,情动深处已是面红耳赤。

    那边显然顿了几秒,在她看来,戚卿像是对她有些真情。那人对戚卿有没有几分感情呢?但她转念一想,嗤笑一声,谁会对一个一开始就对自己身体有觊觎之心的人产生感情。

    “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一个外人没了亲娘要怎么活。”戚月的话很悠长,像流星划过浩瀚的天空。

    戚卿听了,鼻子一酸,“你虽是姨娘带来的,但你姓戚不是?”

    “你也知道我姓戚啊,那你为何在那夜近我的身,将我迷晕了,要不是李嬷嬷起身小解听到屋内声响,恐怕我下半辈子就不清白了。兄妹□□,阿兄,你闹得满城皆知,你要我怎么做人。你母亲虐待我小娘而后将她乱棍打死,你爹却冷眼相看,我恨你们戚家。”

    说着,便用帕拭泪。

    “你也别这样说,听得人心一阵抽痛。我那夜是鬼迷了心窍,只想马上要了你。”他也是心如乱麻。

    这么多天妹妹才回来,他在府里没有一刻不想着她,他多想摸摸那具玉体,沾一沾指尖也是好的。

    “凭我这不明不白的身份,到了段府,也只能做个妾室。听说段府女眷一个个都是嚣张跋扈的主,阿兄,你知道我这副柔弱的性子,肯定是压她们不住的。你要是真对我有情,你明日子时到这来,这里离后门近,咱们俩个就去私奔。”

    玉手覆上了窗纸上戚卿手掌的剪影。戚卿一看,心情又雀跃起来,想必妹妹刚刚说的都是气话,她一颗心还是在他那儿的。

    “你快说行不行?”语气温软像是在撒娇。

    “好好好!”戚卿满口答应,把手贴了上去,这时戚月把手一缩,他正懊恼,戚月笑着说,“明儿准教你摸个够,先回去吧。”

    戚卿方才乘兴而归,一心一意等着明日月上柳梢头。

    看着他神清气爽地走了,月色也越发地浓了,想起还有十五日才能见到段怀意,戚月的心一下凉了,这十几日她不可坐以待毙,谁想做他的妾,她只想要他的长生丹,然后快快回天池。

    过了半个时辰,院子里吵吵闹闹的没个安生,又点了灯明晃晃的,戚月像是听见黛画说话的声音了,于是开了门栓,走了出去。

    正看见她们正弯腰捡拾木箱里的细软,问到,“你们怎么来了?”

    碧玺见了她,拿起手上的金凤钗,晃了两下,笑道,“爷怕姑娘家里人没给姑娘备好嫁妆,抬了三大箱金银细软过来,凤冠霞帔也备好了,这下,您什么也不用管,只一心做新娘子就是了。”

    凤冠霞帔一直是迎娶正妻才能用,她一个做妾的也可以吗?

    “他是有心。凤冠霞帔?我过去难道是做妻的。”她轻笑一声,眼底都是不屑。

    “爷什么时候叫做妾了?只要爷愿意,一心要您,身份地位什么的不重要,婚姻大事,大人也是朝中正四品大官,婚事自己还是能做主的。过了这几天您就是戚夫人了。”

    戚月一时错愕,段怀意娶一个芝麻小官的庶女做妻,这门婚事怎么说也不值当。这不为利益……难道是那位爷动了真情,对她一厢情愿,眼巴巴地把正妻之位拱手赠她。

    她低下头来,偏过头,看着院子里的月光浸在如镜一般的小潭里,她的心也如月光与潭水一般澄澈透明。她不希望他们二人其中的一个会动情,这本就是一场闹剧,只要一方动了情,就不好收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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