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回到府中时,已经是月光当空正撒的时辰了,与慕容冲怒逸告别后,白灵牵着双儿的手小步跑进房中。

    “双儿,今日你为何不将你求的符给怒逸将军?”灵儿特地把声音压低,麻溜的关上门窗。

    双儿脸色刹时添上愠色:“我本来就是为自己求得平安结……”

    白灵坐到她身边:“我的双儿姐姐闹得只是胃病,哪犯得着求个金光辟邪符?”说完打趣似的笑笑。

    双儿听到这,闭口不言了。

    “怒逸将军自十六岁时便跟随其父上战场,别说见血了,定是流血漂橹都目睹过,求个辟邪符是合适的!”白灵搬出不久前刚在书中看过的字眼,殷切的看着双儿。

    “我与将军身份有别,是我一时唐突才求了这符,我明日就去散给有缘人。”双儿又正色道。

    白灵看着她,也不着急劝阻:“今日小殿下又给我说了,让我以后不与他同殿下相称,但我顾忌礼教还是没有改口,想必双儿你在乎的也是这个。”她把双儿一直攥在手里的符拿过来:“不过昨日大家在宴席上都说了要做一家人,只要还在这府里,双儿你就当将军他是大你几岁的兄长,家人之间赠个平安符怎么了。”

    双儿宠爱得用手刮了下白灵的鼻子,摇摇头无奈道:“也只有姑娘你会拿这‘同家人般相处’的话当真。”话毕站起身来:“我留着这符等哪日散出去,我去给姑娘你接滚水盥漱。”

    白灵想了想叫住她:“双儿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放心。”

    双儿回头笑,冲着她点点头。

    府里的庖厨早早的便拿两大个木桶盛满了滚水,双儿轻车熟路的走到伙房,拿起旁的木盆,一勺一勺的往里面倒水,不知不觉就快满溢了出来。

    满脑子里都想着刚刚白灵的话,扶着盆的左手却被一人猛地拽开。看见盆里的水已经险些多得流到地上,双儿这才回过神来,把自己的手从也为打水而来的怒逸手中抽出来。

    “小心些别烫伤。”怒逸怕吵着旁屋子里的下人休息,此刻声音压得很低。

    双儿福礼道谢:“将军你往旁挪一些,我把水迹清理了。”

    怒逸只能从淡淡的昏黄烛光中看见她的脸,双儿生得一副极好的面容,白巽懿曾赞她是面如皎月,眉自成画,不蹙则怜,五官每一处都如精心雕琢般。府外有些人总传她曾是一坊中的歌妓,所以身形也清瘦高挑,外出时总被误认为是哪家府中的嫡生姑娘。

    心下一时不忍,怒逸没往旁挪反而上前一步:“我来吧姑娘,用伙房里的布别脏了手。”

    双儿被这话逗笑:“将军说笑了,我们下人哪有什么脏不脏手的讲究。”

    怒逸以为言失让她误认为自己刚刚的话是嘲讽,忙解释道:“姑娘我是怕……”

    “将军,怕小殿下觉得水太烫的话就用伙房外的井水匀一匀,需要煎药器具什么的随时唤我。”双儿快速的福礼,转身时忍不住偷笑,快步出了伙房。

    次日天刚蒙蒙亮时,白灵就洗过面走到院里坐着,想到与慕容冲初见时他是为买那芡实糕,说不定其他口味的江南糕点饮子他也会喜欢,更何况他常年服药,嘴里定缺点滋味儿。

    想到这里,白灵兴致极高的跑出了府,再回来时提着大大小小的礼盒,双儿见状忙上去接过来。

    “都是为小殿下准备的?”双儿一下就猜出姑娘的心思,有意打趣道。

    白灵却大大方方:“什么桃花糕、桂花糕、梅花糕甚至我不甚吃得惯的荷花酥我都带了些回来,当然还包括小殿下最喜欢的芡实糕。”

    “你这真是给鼎顺斋掌柜的送银钱去了。”

    双儿又把她捧得满怀的竹壶接过,“这是什么饮子?”

    “暖胃的枸杞桂圆饮子、桃胶煮奶,解渴止腻的酸梅饮子,还有最最简单的清茶。”

    双儿看着面前的大壶装小壶,大篮扣小篮,忍俊不禁:“小殿下就是整日不食主食,也吃不尽这些姑娘的心意。”

    “这不是还有怒逸将军以及同行的诸多将士嘛,再说了这桃胶煮奶可是双儿你最喜欢的。”白灵撅撅嘴,把剩下手中的东西也搁到桌上。

    双儿摸摸她的头:“我先把这些冷饮子放到水井边镇着,小殿下那屋服侍的刚刚来给我说他今晨身子突然不适得很,怕是昨晚着凉了。”

    白灵想到昨晚到府时因为时候晚,确实刮了好几阵霜风,小殿下身子本就弱,才刚养好一些……

    一阵愧意升起,白灵提起盒山中的一个盒子奔向小殿下的正院。

    因为害怕花草太多招虫或者引起什么过敏,白巽懿在半月前收拾这个院子时基本让下人把花圃清光了,只留了一些新竹,白灵蹑手蹑脚踏过门槛,看见曾经最爱玩闹的院子彼时已经完全换了一副新模样,脚步不由得更加放缓。

    “灵儿?”

    白灵刚走过主屋的第一扇偏窗,就看见了披着厚裘衣坐在窗边透气的慕容冲。

    两人隔着窗棂,白灵觉得自己直接进小殿下屋子定然失礼,就把手里的盒子放在了窗框上。

    “听双儿说小殿下你今日身体不适,我就把这茨实糕给你送来了。”说完迅速行了个礼。

    慕容冲看见她来,心里只是高兴:“你先别走,我这就出来!”

    白灵听见这话,拎着盒子坐到院里的石椅上,慕容冲小步跑到她旁边也坐下。

    此时热虽已经退去,慕容冲脸色还是不佳,再加上今日的头发只垮垮的绾在后脑勺,一整个病美人。

    但此刻的“病美人”见着喜欢的人心下全是欢喜,病都好了一大半似的:“灵儿你是特意来看我?”

    白灵轻轻点头:“我昨日若早点带小殿下你回府,也不至又让你伤了风寒。”说完把糕点盒打开放到他面前:“我今晨去鼎顺斋选了四种糕点,旁的双儿都先存在伙房,我只先把芡实糕拿来了。”

    慕容冲听完更欢喜了,“灵儿早起给我买的,我定要尝尝。”

    怒逸此时端着从伙房煎好的药走来,“即使是灵儿姑娘买的,小殿下也不可多食了。”

    慕容冲看着汤药,放下手里的糕点:“我先将药喝了吧,正好用这糕点去苦味。”

    只是一缕飘来的味道,白灵就能感受到这药的苦滋味,郎中真是恨不得把黄连、黄柏、苦参、苦杏仁全放进去。

    这么苦的药,慕容冲也面不改色得喝了下去,只是微微一皱眉,转头又对着白灵笑起来。

    想来是苦药喝多了,所以才这么爱甜糕点。想到这里,白灵心下一阵难过。

    ‘我一定要带小殿下吃遍建康的妙滋味儿!’白灵无声的立下这目标。

    “灵儿,今日这芡实糕的滋味同前几天吃的有些不同。”慕容冲小口咀嚼着,认真看着她。

    “今日掌柜的做的是蜜渍桂花口的,鼎顺斋每年秋天都会拿新鲜的桂花糖渍,长久的能存到冬暮。”白灵看他喜欢,继续说道:“鼎顺斋每年秋天的第一屉桂花糕才最最好吃呢,等来年入秋我就带小殿下你去。”

    慕容冲准备拿第二块的手举起又放下,最后还是把盒子盖上递给白灵:“我这两日胃病又犯了,不能多食甜口,灵儿你拿回去和双儿姐姐分吧。”

    白灵把盒子又推回去:“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拿回来的道理,别说这盒茨实糕了,剩下的桃花糕荷花酥都给小殿下你留着。”

    闻言慕容冲也没再推脱,把盒子递给怒逸示意收下。

    “对了灵儿,我有一幅画送给你。”

    小殿下跑进里屋,从书桌上撤下刚结笔的画,仔细卷好递给白灵。

    “小殿下,这画上画的是什么?”

    “新竹和你院子里探出来的那几支梅花。”慕容冲揉揉眉心:“前两日听白夫人说你极爱梅花和竹,我待在房里的几个时辰闲来画得,画工不精,你别嫌弃就好。”

    白灵想起这院子里仅剩的新竹,想来是姑姑怕她舍不得,便留了下来。

    “我怎会嫌弃。”白灵起身福礼:“多谢小殿下,我会好好收着的。”

    “白夫人同我说灵儿你极擅书画,等我病再好些就去向你求教。”不知是药的作用还是旁的,慕容冲这会儿气色倒是红润了些。

    白灵拱手,有些逗他开心的意思:“随时恭候小殿下!”

    白灵从他院里出来的时候正好撞上刚用完午膳的白巽懿,也是准备去看望慕容冲。

    “姑姑,小殿下气色已经好些了,你不要太担心。”

    白巽懿看着她点点头:“你去看望下他是好的。”说完又问:“郎中可又来过了?”

    “刚刚才和我一起从院里退出来。”白灵拱手:“是我不好,昨日贸然带着小殿下外出,才让他又惹了风寒,说来怕陛下要怪罪了。”

    白巽懿看着她,不得不感叹她的懂事:“你带着小殿下四处看看是好事,毕竟他那么喜欢同你待在一起,心情愉悦些总是利于病症的。”

    白灵这才松了口气,要是姑姑责备,虽然是应该,但也会更加愧疚,没想到她却这么说。

    “等小殿下好些了,灵儿你再带他出去逛逛。”

    夜里,白灵在房里摊开慕容冲赠的画,虽然早就知道他文武皆才,但还是眼前一亮。

    画梅的笔触细腻,画竹却强劲有力,毫不似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所画,白灵虽然一直被赞书画双欣,但画里也还是保留着有些执拗的孩童意。慕容冲却让她觉得方方面面都超出了他年岁该有的能力和成熟。

    几日后慕容冲来找白灵‘请教’画竹之法时,看见灵儿之前的画作,不禁赞道:“纯真之意,皆在灵儿画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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