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
“原来本王这个废物皇兄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演给宫人们看啊。”
慕容坚好容易撕下内衬的衣角把手掌包裹起来，缓缓起身看着马上的慕容延。
慕容延神色未动，只是淡淡道：“身子差强人意是真的，不必演给众人看。”
“但这射猎之术未曾生疏也是真的。”
慕容坚有些罔顾的狂妄笑起来，“难怪昙曦殿中摆了那么多立着的团面画像，原来是作射猎之用，本王还以为是皇兄你朝不虑夕，油尽灯枯前找了个伶人作画的乐趣消遣时间呢。”
慕容延身旁一个卫尉大声呵斥道：“大胆！造反狂徒满嘴恶毒僭越之言！”
慕容延抬手示意闭口，翻身下马走到慕容坚跟前。
慕容坚下意识地拔出怀中的剑，周遭皆起势作备战状，慕容延却没有丝毫后退的意思。
“皇兄不怕我一剑杀了你？”
慕容延只是笑笑：“不怕，因为你这把剑，还是幼时我托人赠予你的，没想过身为云州王，你竟这么多年不换佩剑。”
慕容坚一怔，下一秒迅速拔出剑，却被慕容延反手擒住，捏住剑柄，手掌划破渗出的血一滴滴滑落。
慕容坚却像脱了力一般，不再作力向前，最后只得近乎咆哮道。“慕容延你给我让开！我不想杀你！”
“你不杀我，可是要杀冲儿？”
慕容延此刻的眸子深似沼水，陷得对方有些不知所言。
“可如果最开始父皇想要钦旨入主东宫的人就是我呢？”
慕容坚不可置信的眼神又撞入了慕容延的沼泽中，瞳孔狰狞发红。
“他不过给了你一个尚书令，能做什么？难不成王玺在你这儿吗？！”
慕容延闭口不答，事实却已了然。
“诚然，如今朝中仍是那三公与九部内务卿作决断，尚书令一职在你眼中便只是个辅助处理琐务的苦差事，你甚至连内史中书都不愿过多理会。”
慕容延把那刀柄握紧了些，“尚书令掌国境内政事上传下达，想要把你的势力在各镇县掏空，花上三年有何难？”
“云州王你威慑群臣，软禁圣上，策反禁军，瓦解岐山，把控武库，该做的都做了，但你犯了最致命的错误。”
“我曾教过你的，勿以方圆寸目之见轻敌，儿时你能因此差点被那急眼的兔子咬破喉咙，如今就能落在我的手里。”
那剑脱了手，慕容坚的脸色嘴唇皆是惨白，被身旁的人压着跪倒在地。
慕容延转身向众人，从怀中掏出王玺，厉声道：“云州王慕容坚协同禁军首领慕容谒欲图起兵反叛，我受圣上之命领东西尉擒二人平叛，众人即刻随我前去贞阳殿勤王！”
宫门外，苏易简手持昔日岐山军月白色军旗疾驰于西边各军部，部分军部尚不知宫中情形，不愿放他进门，苏易简无奈至极，情急之际挥舞着月白军旗放声道：“乱臣慕容坚已被制服，圣上授命召岐山军追击尚在叛逃的禁军首领慕容谒！”言毕又拿出那整块兵符：“兵符在此，抗旨者格杀勿论！”
这号令几乎喊亮了西边一片，那守门的军士哪里见过这个场面，急忙放他进去。
苏易简一路疾驰，见此法有效，便更加大胆：“岐山旧部速速于甲部列阵，入宫勤王！”
另一边，还在周山待命的慕容谒此刻倒是悠哉游哉，扎营的守夜士兵慌慌张张跑进帐中，气喘吁吁道：“将军，营外，营外有……”
慕容谒刚把一串葡萄送进嘴里，皱眉微微抬眼盯着那报信的，抬手示意身旁的亲信，那亲信上前猝不及防的扇了报信的一耳光。
亲信压着嗓子：“将军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自乱阵脚！”
慕容谒摇头晃脑的直起身，又拿起盘里的一颗果子咬下去，自许的点点头，而后又用食指指着那个报信的，气若游丝道：“不懂事……”
报信的揉揉方才被打得红肿的右脸，背后早被汗打湿了一片，压着喘气说：“将军，太原使者于营外求见。”
慕容谒忽地直起身：“太原？四叔！”快步走到帐前，“还不快请进来！”
那报信的刹时慌了神，有些不知礼数的拉住慕容谒。
“殿下，我见那使者穿衣甲，马身有汗，应当紧守营帐不让其进入或立即斩杀啊！”
慕容谒反手又是一巴掌，那报信的只得默默退到一边。
“你知道太原王慕容恪是什么人？若他愿意助我和王兄，何愁拿不下这帝位？！”
慕容谒踩着话尾走出帐外直奔使者处，见使者还被拦在木障外，急忙差人把木障移开，谁知刚忙活完，使者后方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就迈出一支队伍。
慕容恪为首骑在他的宝驹上，陈逾在其右乘赛荆，阿什在其左，后方军队作严阵，慕容谒隐约察觉不对，往后退了好几步向慕容恪行礼。
“四叔……”
慕容恪并未正眼看他，只是挥手示意军队将营帐围住，慕容谒这才得见这支队伍的全貌，心中了然。他的四叔被奉为战神，自己是绝对得罪不起，哪怕是就地策反了慕容坚都好，可千万不能白白死在这儿。
“四叔，我驻扎在此是为操练禁军，得圣上准允，您如此严阵是何用意啊？”
慕容恪翻身下马，指着慕容谒后方的将士：“让他们把武器放下，现在被招安，还能留条命。刚刚收到中宫消息，叛臣慕容坚已被拿下，尔等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慕容谒始终苟着腰，不敢抬眼见他的四叔：“四叔所言，侄子为何听不明白啊……”
未等他说完，慕容恪就把怀中的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慕容谒一惊，急忙道。
“赶紧，赶紧！把武器都放下！”
后方将士听令连连放下兵器，整个本隶属守卫皇城的禁军营就如此被控制了起来。
慕容恪随后立即扣押慕容谒及其叛军入龙城受审，一路上陈逾和阿什都缄默不言，两人跟在队伍的最后，行至一处岔路时，阿什反手抽刀拦住陈逾。
陈逾波澜不惊，只是提着缰绳看着面前这个相处数日来几乎一言不发的少年。
“如果杀了我能解王夫人不久后生出的怨恨，我这条命不要也罢。”
阿什眼中闪着寒光：“你们可知夫人为燕地付出了多少？”
陈逾望着眼前的天际，今夜静风无星，黑夜浓得化不开。
“连你都能觉察到此乱不召白将军归燕勤王的缘由，想必王夫人心中也有定数，只不过……”
“只不过她选择了相信你们这群利用欺骗她的小人！”
言及此，阿什的刀逼得更紧，陈逾闭眼，手中的缰绳攥得紧了些。
“奸人亦可，小人也罢，但你若在此处杀了我，日后你可就永远别想守在夫人身边了。”
阿什眼中戾气未减，但手中力道明显退了些。
“白将军是为国被俘，王夫人也是忠心之臣，应当……”陈逾如鲠在喉，却逼着自己开了口：“应当理解。”
“她为国为民，是可以理解，但白楚山是她最珍视的人，我最清楚，超过她自己的生命！若她因此寻短见，或者要只身赴段部救人遇险，我就是杀了你们所有人也不为过！”
陈逾低下头，“等此难过去，太子钦定，我定自去向王夫人请罪，届时你要杀要剐，我绝无怨言。”
两人僵持许久，直到阿什咬牙动手，把那刀横着用力一划，顿时一阵血花溅起，陈逾心中羞愧，没有立即去捂那伤口，只是怔怔看着阿什，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记住，我不在乎任何旁人，包括白楚山，我只在乎夫人安危，所以什么形式紧迫与否，感情羁绊与否，于我皆是妄言。”
说完阿什便鞭马向前追上队伍，良久，陈逾才回过神来，用手指试了试伤口，觉察不深后也向前追去。
慕容延很快利用两年前燕帝增设的东西尉控制了贞阳殿，但他只是找了太常寺的众太医入殿为燕帝查看病情，自己只是长久的守在殿外。
又一阵夜风袭来，昙曦殿的掌事宫人魏浣初怀抱着一件厚裘衣走到慕容延身后为他披上，又轻捏了他的臂膀。
“殿下，为何不亲身入殿启明圣上呢？”
慕容延接过她一并携来的暖炉，只是摇头。
“父皇多疑，是不信任何一人的。他予我王玺是为牵制慕容坚，赐我尚书令却不让上朝议政是又担心我的权势过大成为祸患，故而对外屡传冲儿会入主东宫，我深居简出是为废了双腿。”
丑时的打更声响，慕容延抬头看那西北方的月亮，眸子发亮，眼神却凄凉。
“我已入局，回不去了。”
贞阳殿内，连日劳累忧惧的启皇后看上去鬓边都染了秋丝，燕帝今夜终于醒来，周遭熏香的气味还未全然消散。
燕帝被启皇后扶着斜倚在床榻上，喘咳不止。
“殿外如今是谁？”
启皇后背过身拭泪后哽咽道：“是延儿，他擒了那狼子野心的云州王入内狱受审，在殿外守着陛下您呢。”
燕帝吃力地点点头，一整个行将就木的姿态，只是将手从被掖中伸出反握住启皇后的手。
“朕知晓众儿脾性，那慕容坚虽狂妄甚至暴虐，但始终有个耽于旧情优柔寡断的死穴，旁人觉得他是轻敌，但朕知道，他是下不去手，如此，难成大事。”
燕帝握着的手突然发了力，启皇后抬眼看他，这命不久矣的圣上忽地目露凶光。
“但延儿可不会。”
启皇后周身发冷，不由得往后退了退，却被燕帝强硬的拽了回去。
“延儿在两年前先朕一步察觉到段部和后赵的异动，上奏不妨早做准备，于是甘愿久居昙曦殿，担下尚书令同那帮朕提拔的寒门砍臣相转圜，甚至……”
燕帝长舒出一口浊气，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甚至提出用冲儿作饵，放出他的皇弟要入主东宫的消息混淆视听，即使这一招甚至可能会让后赵得逞，冲儿因此丧命！”
言及此，燕帝仿佛要喘不上气的咳嗽起来，启皇后忙要唤太医，却被燕帝拦住。
“延儿心狠，堪当大任……”
听到这话，启皇后像是放下心来，恭迎又畏惧的神色刹时冷却，双手慢慢抽离燕帝，只起身端起方才熬好的药碗，缓缓道：“这药冷了，我让人去给陛下重新熬一碗。”
慕容坚好容易撕下内衬的衣角把手掌包裹起来，缓缓起身看着马上的慕容延。
慕容延神色未动，只是淡淡道：“身子差强人意是真的，不必演给众人看。”
“但这射猎之术未曾生疏也是真的。”
慕容坚有些罔顾的狂妄笑起来，“难怪昙曦殿中摆了那么多立着的团面画像，原来是作射猎之用，本王还以为是皇兄你朝不虑夕，油尽灯枯前找了个伶人作画的乐趣消遣时间呢。”
慕容延身旁一个卫尉大声呵斥道：“大胆！造反狂徒满嘴恶毒僭越之言！”
慕容延抬手示意闭口，翻身下马走到慕容坚跟前。
慕容坚下意识地拔出怀中的剑，周遭皆起势作备战状，慕容延却没有丝毫后退的意思。
“皇兄不怕我一剑杀了你？”
慕容延只是笑笑：“不怕，因为你这把剑，还是幼时我托人赠予你的，没想过身为云州王，你竟这么多年不换佩剑。”
慕容坚一怔，下一秒迅速拔出剑，却被慕容延反手擒住，捏住剑柄，手掌划破渗出的血一滴滴滑落。
慕容坚却像脱了力一般，不再作力向前，最后只得近乎咆哮道。“慕容延你给我让开！我不想杀你！”
“你不杀我，可是要杀冲儿？”
慕容延此刻的眸子深似沼水，陷得对方有些不知所言。
“可如果最开始父皇想要钦旨入主东宫的人就是我呢？”
慕容坚不可置信的眼神又撞入了慕容延的沼泽中，瞳孔狰狞发红。
“他不过给了你一个尚书令，能做什么？难不成王玺在你这儿吗？！”
慕容延闭口不答，事实却已了然。
“诚然，如今朝中仍是那三公与九部内务卿作决断，尚书令一职在你眼中便只是个辅助处理琐务的苦差事，你甚至连内史中书都不愿过多理会。”
慕容延把那刀柄握紧了些，“尚书令掌国境内政事上传下达，想要把你的势力在各镇县掏空，花上三年有何难？”
“云州王你威慑群臣，软禁圣上，策反禁军，瓦解岐山，把控武库，该做的都做了，但你犯了最致命的错误。”
“我曾教过你的，勿以方圆寸目之见轻敌，儿时你能因此差点被那急眼的兔子咬破喉咙，如今就能落在我的手里。”
那剑脱了手，慕容坚的脸色嘴唇皆是惨白，被身旁的人压着跪倒在地。
慕容延转身向众人，从怀中掏出王玺，厉声道：“云州王慕容坚协同禁军首领慕容谒欲图起兵反叛，我受圣上之命领东西尉擒二人平叛，众人即刻随我前去贞阳殿勤王！”
宫门外，苏易简手持昔日岐山军月白色军旗疾驰于西边各军部，部分军部尚不知宫中情形，不愿放他进门，苏易简无奈至极，情急之际挥舞着月白军旗放声道：“乱臣慕容坚已被制服，圣上授命召岐山军追击尚在叛逃的禁军首领慕容谒！”言毕又拿出那整块兵符：“兵符在此，抗旨者格杀勿论！”
这号令几乎喊亮了西边一片，那守门的军士哪里见过这个场面，急忙放他进去。
苏易简一路疾驰，见此法有效，便更加大胆：“岐山旧部速速于甲部列阵，入宫勤王！”
另一边，还在周山待命的慕容谒此刻倒是悠哉游哉，扎营的守夜士兵慌慌张张跑进帐中，气喘吁吁道：“将军，营外，营外有……”
慕容谒刚把一串葡萄送进嘴里，皱眉微微抬眼盯着那报信的，抬手示意身旁的亲信，那亲信上前猝不及防的扇了报信的一耳光。
亲信压着嗓子：“将军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自乱阵脚！”
慕容谒摇头晃脑的直起身，又拿起盘里的一颗果子咬下去，自许的点点头，而后又用食指指着那个报信的，气若游丝道：“不懂事……”
报信的揉揉方才被打得红肿的右脸，背后早被汗打湿了一片，压着喘气说：“将军，太原使者于营外求见。”
慕容谒忽地直起身：“太原？四叔！”快步走到帐前，“还不快请进来！”
那报信的刹时慌了神，有些不知礼数的拉住慕容谒。
“殿下，我见那使者穿衣甲，马身有汗，应当紧守营帐不让其进入或立即斩杀啊！”
慕容谒反手又是一巴掌，那报信的只得默默退到一边。
“你知道太原王慕容恪是什么人？若他愿意助我和王兄，何愁拿不下这帝位？！”
慕容谒踩着话尾走出帐外直奔使者处，见使者还被拦在木障外，急忙差人把木障移开，谁知刚忙活完，使者后方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就迈出一支队伍。
慕容恪为首骑在他的宝驹上，陈逾在其右乘赛荆，阿什在其左，后方军队作严阵，慕容谒隐约察觉不对，往后退了好几步向慕容恪行礼。
“四叔……”
慕容恪并未正眼看他，只是挥手示意军队将营帐围住，慕容谒这才得见这支队伍的全貌，心中了然。他的四叔被奉为战神，自己是绝对得罪不起，哪怕是就地策反了慕容坚都好，可千万不能白白死在这儿。
“四叔，我驻扎在此是为操练禁军，得圣上准允，您如此严阵是何用意啊？”
慕容恪翻身下马，指着慕容谒后方的将士：“让他们把武器放下，现在被招安，还能留条命。刚刚收到中宫消息，叛臣慕容坚已被拿下，尔等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慕容谒始终苟着腰，不敢抬眼见他的四叔：“四叔所言，侄子为何听不明白啊……”
未等他说完，慕容恪就把怀中的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慕容谒一惊，急忙道。
“赶紧，赶紧！把武器都放下！”
后方将士听令连连放下兵器，整个本隶属守卫皇城的禁军营就如此被控制了起来。
慕容恪随后立即扣押慕容谒及其叛军入龙城受审，一路上陈逾和阿什都缄默不言，两人跟在队伍的最后，行至一处岔路时，阿什反手抽刀拦住陈逾。
陈逾波澜不惊，只是提着缰绳看着面前这个相处数日来几乎一言不发的少年。
“如果杀了我能解王夫人不久后生出的怨恨，我这条命不要也罢。”
阿什眼中闪着寒光：“你们可知夫人为燕地付出了多少？”
陈逾望着眼前的天际，今夜静风无星，黑夜浓得化不开。
“连你都能觉察到此乱不召白将军归燕勤王的缘由，想必王夫人心中也有定数，只不过……”
“只不过她选择了相信你们这群利用欺骗她的小人！”
言及此，阿什的刀逼得更紧，陈逾闭眼，手中的缰绳攥得紧了些。
“奸人亦可，小人也罢，但你若在此处杀了我，日后你可就永远别想守在夫人身边了。”
阿什眼中戾气未减，但手中力道明显退了些。
“白将军是为国被俘，王夫人也是忠心之臣，应当……”陈逾如鲠在喉，却逼着自己开了口：“应当理解。”
“她为国为民，是可以理解，但白楚山是她最珍视的人，我最清楚，超过她自己的生命！若她因此寻短见，或者要只身赴段部救人遇险，我就是杀了你们所有人也不为过！”
陈逾低下头，“等此难过去，太子钦定，我定自去向王夫人请罪，届时你要杀要剐，我绝无怨言。”
两人僵持许久，直到阿什咬牙动手，把那刀横着用力一划，顿时一阵血花溅起，陈逾心中羞愧，没有立即去捂那伤口，只是怔怔看着阿什，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记住，我不在乎任何旁人，包括白楚山，我只在乎夫人安危，所以什么形式紧迫与否，感情羁绊与否，于我皆是妄言。”
说完阿什便鞭马向前追上队伍，良久，陈逾才回过神来，用手指试了试伤口，觉察不深后也向前追去。
慕容延很快利用两年前燕帝增设的东西尉控制了贞阳殿，但他只是找了太常寺的众太医入殿为燕帝查看病情，自己只是长久的守在殿外。
又一阵夜风袭来，昙曦殿的掌事宫人魏浣初怀抱着一件厚裘衣走到慕容延身后为他披上，又轻捏了他的臂膀。
“殿下，为何不亲身入殿启明圣上呢？”
慕容延接过她一并携来的暖炉，只是摇头。
“父皇多疑，是不信任何一人的。他予我王玺是为牵制慕容坚，赐我尚书令却不让上朝议政是又担心我的权势过大成为祸患，故而对外屡传冲儿会入主东宫，我深居简出是为废了双腿。”
丑时的打更声响，慕容延抬头看那西北方的月亮，眸子发亮，眼神却凄凉。
“我已入局，回不去了。”
贞阳殿内，连日劳累忧惧的启皇后看上去鬓边都染了秋丝，燕帝今夜终于醒来，周遭熏香的气味还未全然消散。
燕帝被启皇后扶着斜倚在床榻上，喘咳不止。
“殿外如今是谁？”
启皇后背过身拭泪后哽咽道：“是延儿，他擒了那狼子野心的云州王入内狱受审，在殿外守着陛下您呢。”
燕帝吃力地点点头，一整个行将就木的姿态，只是将手从被掖中伸出反握住启皇后的手。
“朕知晓众儿脾性，那慕容坚虽狂妄甚至暴虐，但始终有个耽于旧情优柔寡断的死穴，旁人觉得他是轻敌，但朕知道，他是下不去手，如此，难成大事。”
燕帝握着的手突然发了力，启皇后抬眼看他，这命不久矣的圣上忽地目露凶光。
“但延儿可不会。”
启皇后周身发冷，不由得往后退了退，却被燕帝强硬的拽了回去。
“延儿在两年前先朕一步察觉到段部和后赵的异动，上奏不妨早做准备，于是甘愿久居昙曦殿，担下尚书令同那帮朕提拔的寒门砍臣相转圜，甚至……”
燕帝长舒出一口浊气，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甚至提出用冲儿作饵，放出他的皇弟要入主东宫的消息混淆视听，即使这一招甚至可能会让后赵得逞，冲儿因此丧命！”
言及此，燕帝仿佛要喘不上气的咳嗽起来，启皇后忙要唤太医，却被燕帝拦住。
“延儿心狠，堪当大任……”
听到这话，启皇后像是放下心来，恭迎又畏惧的神色刹时冷却，双手慢慢抽离燕帝，只起身端起方才熬好的药碗，缓缓道：“这药冷了，我让人去给陛下重新熬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