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高高，风悄悄，“打家劫舍”要趁早。
前半句是赵漓趴在窗沿对着夜色有感而发，后半句——是因为她要去做贼。
夜深露重，远处六芒山被笼罩在云雾中，驿站内一片寂静，鬼影都没一个。赵漓换了一身短行装，将头发聚在后脑扎了个长长的辫子，这是她从行囊中一堆繁复的中看不中用的衣裙里，找出的唯一一件适合夜行的衣服。
赵漓显然对夜行做贼这件事颇有经验。她先是在婢女茶水中下了能让人昏睡的软筋散，再换上这一身行头，为了掩人耳目更真实些，她又在自己被子里塞了两个枕头充数。布置完这一切，侧屋里的那几个人药效已经发作，正睡得四仰八叉，赵漓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然后蹑手蹑脚，夜猫一样开门溜了出去。
山间驿道，清风不息，廊檐挂有风铃，被风吹得丁零作响，竟透出一丝禅意。可惜赵漓没能被这清风洗涤，一颗做贼之心正熊熊燃烧。
绕过东侧长廊，赵漓猫着腰小心翼翼来到陆忱房门口，耳朵严丝合缝贴着门缝仔细听，过了约莫有两三息的功夫，连个翻身的声音都没听见，赵漓这才轻轻把门扒开。
轻车熟路地把门扒开一条窄缝，凭借体型优势侧身滑了进去，为了不发出声响，足尖甫落地便赶紧扶着门框——轻之又轻，把门阖上了。
门窗紧闭，借着微末的月光，赵漓勉强能看清屋内。极为简单的陈设——桌子是桌子，椅子是椅子，除了床上多了个人，其他的和有没有住人没什么区别。
不像她那间，熏香案几，绫罗绸缎，想来县令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只是不知道明天一觉醒来看见自己那倒霉儿子横尸荒野，又会作何感想。
不过听他那些狗腿子的说法，应该不是初犯了，她这样，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赵漓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随即恢复做贼本色，环视四周，最后目光锁定在房间一侧挂着外袍的屏风上。飞鱼服上的蟒纹怒目圆睁，眼睁睁地看着这个贼人越走越近。
她掀开外袍的一角，手刚探进去，忽地感觉周遭气息微变——她虽未习武，但在凶险之地长久耳濡目染，也学会了分辨气息，辨别危险。她自己的吐息偏急躁，尤其是紧张心虚的时候，极不稳定——譬如现在。而刚才那一闪而过的、明显与自己有别的沉稳气息，她敏锐地察觉到，是属于另外一个人的。
她机灵了一下，来不及多想，手腕处的命门就被人捏住，双腿也被人从身后卡住，随之而来的大力几乎把她整个人掀翻，她被人往后一架，狠狠翻过了身。黑暗里，身体被紧紧锁住，她惊得只能挥舞另外那只还能自由活动的手以示反抗。
可惜身后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除了那扇屏风，而现在，它已经在赵漓旱鸭子扑水似地挥舞下，被徒手推倒，摔了个四仰八叉、四分五裂。
随后，被压着强制转身的赵漓终于没力气扑腾了，膝盖一软，犹如一段风中飘落的柳枝，扭扭捏捏地往后栽倒，身前桎梏的人也被一拉一拽——跟着就要扑下来。而赵漓正好趁着这时候，缩回手摸到腰间的短刀，根据那人喷洒在周围的气息，虽然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却还是凭借经验估摸出了一个大概位置，于是，她使劲眨了眨眼，没有丝毫犹豫地照着那人颈间命门刺下去。
那人早就察觉到她的动作，腾出一只手一格一挡，含着劲力轻轻松松打落了她手中的短刀。而赵漓心理素质极好，被这凭空冒出来的脸都看不清的“不速之客”压得不能动弹，短刀落地的瞬间，她竟立马张开嘴，对着近在咫尺的手臂，张嘴就要咬下去——
以为她要喊叫，那人迅速抬手，捂住了她的嘴。
大半张脸都被盖住，别说喊叫，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像被人捏住了喉咙。
就在这时，身子终于着地，后脑毫不客气地砸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逮住她的人也顺势落地，只是没她那么狼狈，而是压着力气虚虚罩在她上方。可就算这样，赵漓还是感觉到了他扑面而来坚硬的气息。他身上披着的面料柔软，即便如此，她还是被这具紧实的身体撞得眼冒金星。
感觉撞上了一堵墙。
鼻子很痛，后脑勺也很痛。
赵漓头晕目眩，还没反应过来，脖颈上就感觉一片冰凉。
刚刚还握在手里的短刀，此时此刻，毫不留情地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自作孽不可活——
赵漓认命地眨了眨眼，她怎么这么倒霉。
“别动。”覆在身上的人警告她，赵漓耳根动了动，觉得这声音很是熟悉。
黑漆漆的房间里，只剩下两道频率不一的喘气声。赵漓仰躺在地上，幽微的光见缝插针，沿着窗沿的缝隙漏了进来，她微微眯起眼，看清了这“不速之客”的脸。
他只着寝衣，下摆被东拉西扯得歪歪扭扭，大半个肩膀都露在外面。他喘着气，身体也跟着微微起伏，赵漓只消稍稍抬起点身子，就能透过宽大的衣领，依稀瞄到里头结实的肌理。
身后是冰冷的地砖，身前却是陆忱滚烫的身体。
画面过于香艳，她实不忍看。
可行动快过脑子，心里涌起的罪恶感微不足道，赵漓头枕着地，变换了一个舒适的躺姿，开口道——
“陆大人，你为什么不好好穿衣服？”
此时的赵漓尚未意识到，他俩的身份已经互换——她才是那个“不速之客”。
“郡主。”陆忱沉下声音，冷冷道：“这是我的房间。”
赵漓又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我的房间，你偷跑进来，还问我为什么不穿衣服，这合理吗？
若是“厚脸皮”能科举入试，赵漓起码得是探花的水平。
只听她闲闲道：“那又怎样？”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在陆大人这里，我还不能来去自如了？”
“......”
一阵沉默。赵漓看着他，企图从他那张阎王一样的铁面上，瞧出一丝情绪的破绽来。
可他没有。
没有动怒，没有不耐烦，甚至表情都原封不动，看不出丝毫变化。
赵漓心道：真是好大一根木头。
“郡主说得是。”沉默了一会儿，陆忱低下头，那双动人心魄的眼斜睨了她一眼，如此近距离观察，赵漓终于想起他的眼像何物了。
是一潭落满了桃花的秋水，平静、萧瑟，却也旖旎浪荡。
“既然郡主喜欢这里，那下官这就出去。”那潭秋水被赵漓一连扔了好几块石头下去，也没有激起半点水花。陆忱收敛目光，松开她便要起身。
赵漓还沉浸在他的眼波里，下一刻他就自己给自己下了逐客令。赵漓眼疾手快，抡起双臂就勾住他的脖子。抬手间衣袖滑落，露出两截莹白的小臂。
陆忱被她扯得身子前倾，双手没稳住撑在了她身侧。
而她恰好挺起胸脯，直起上半身，顷刻间，两人间的距离不过半尺。
一阵冷香袭来，混合着陆忱身上的独特木香。
陆忱胸前被划开的衣领里，露出了一小截玉佩的缎带，肚子上也好像有什么硬硬的物什硌住自己，赵漓心下了然，左手往下轻轻一滑，灵活地钻进陆忱衣领——
旋即手往外一掏，一枚玉玦就此易主，落入她手。借着摸玉玦的力，还顺道蹭了蹭他胸前的肌理。
终于，陆大人那张“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脸，出现了裂纹。
赵漓松开他的肩膀，又躺回地上，手指把玩了两下那枚玉玦，温润的质感仿佛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对上陆忱居高临下、阴沉不定的脸，露出一个得意的笑：“陆大人，这枚玉玦就归我了哦？”
一股大力硬生生将赵漓从地上“连根拔起”，她被拽得东倒西歪站不稳脚跟，陆忱伸手抢过了玉玦，顺道把她推离了自己身边。
“郡主对我这玉玦这么感兴趣，究竟是为了什么？”
和赵漓划开了两三尺的距离，陆忱站在安全线外，看着她道。
赵漓偏头笑了笑：“终于不是‘下官’啦？”
旋即往他那边挪了挪脚，可她往前走一步，陆忱就往后退一步，你来我往，竟像一出“调戏良家妇女”的戏码。
见他不答话，赵漓便接着道：“这枚玉玦很漂亮，我很感兴趣。”
陆忱挑眉：“就算是感兴趣，郡主也不必深更半夜，大驾光临。”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
赵漓讶异道：“大人是觉得心里不平衡？既如此，下次便让你深更半夜，大驾光临一次我的房间好了。”
“......”
这番没脸没皮的话再一次成功地让陆忱无语了。
陆忱不愿再和她纠缠，两三步走到门口把门拉开，平声道：“再过两个时辰便要天亮，郡主还是早些休息。”
做贼的不心虚跑路，却要防贼的赶着走——赵漓这贼做到这份上，也是没谁了。
眼见计划失败，陆忱被她大胆豪迈的言语激得有些失去耐心，继续在这赖着也讨不到半点好，赵漓耸耸肩，换回那副没什么所谓的表情，抬脚就往屋外走。
和陆忱擦肩而过的时候，又听见他那低沉如流星坠落夜幕的声音，缓缓道：“方才我的问题，郡主并未回答。”
两人隔着一拳的距离，赵漓难得没有继续用目光“调戏”他，夜风微凉，她平视前方，目光却没有落在实处，声音也有些冷。
“没有为什么。”她顿了顿，又道：“大人既贴身收藏，想必此物对大人来说十分重要。所以往后还是妥善收管，不要再轻易掉了为好。”
夜风掀起她裙摆一角，她微微失神的侧脸看上去有些萧索。陆忱没说话，只是目送她的背影离开。
......
这一夜，赵漓睡得极好。因此第二天一觉醒来，她便觉心情畅快，简单梳洗完就出了门。
驿站院落中驻扎着二三十来个金羽卫，她刚一开门，便看到人群中的陆忱。
身形颀长，眉目冷峻，非常养眼。
赵漓深吸了一口清晨还带着青草露珠味道的空气，只觉得心肝脾胃肾，通体都舒畅了起来。
她的出现引起一阵轻微的骚动，金羽卫刚准备向她行礼，却见她冲着陆忱摆摆手，语出惊人——
“昨晚一别，陆大人睡得还好吗？”
前半句是赵漓趴在窗沿对着夜色有感而发，后半句——是因为她要去做贼。
夜深露重，远处六芒山被笼罩在云雾中，驿站内一片寂静，鬼影都没一个。赵漓换了一身短行装，将头发聚在后脑扎了个长长的辫子，这是她从行囊中一堆繁复的中看不中用的衣裙里，找出的唯一一件适合夜行的衣服。
赵漓显然对夜行做贼这件事颇有经验。她先是在婢女茶水中下了能让人昏睡的软筋散，再换上这一身行头，为了掩人耳目更真实些，她又在自己被子里塞了两个枕头充数。布置完这一切，侧屋里的那几个人药效已经发作，正睡得四仰八叉，赵漓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然后蹑手蹑脚，夜猫一样开门溜了出去。
山间驿道，清风不息，廊檐挂有风铃，被风吹得丁零作响，竟透出一丝禅意。可惜赵漓没能被这清风洗涤，一颗做贼之心正熊熊燃烧。
绕过东侧长廊，赵漓猫着腰小心翼翼来到陆忱房门口，耳朵严丝合缝贴着门缝仔细听，过了约莫有两三息的功夫，连个翻身的声音都没听见，赵漓这才轻轻把门扒开。
轻车熟路地把门扒开一条窄缝，凭借体型优势侧身滑了进去，为了不发出声响，足尖甫落地便赶紧扶着门框——轻之又轻，把门阖上了。
门窗紧闭，借着微末的月光，赵漓勉强能看清屋内。极为简单的陈设——桌子是桌子，椅子是椅子，除了床上多了个人，其他的和有没有住人没什么区别。
不像她那间，熏香案几，绫罗绸缎，想来县令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只是不知道明天一觉醒来看见自己那倒霉儿子横尸荒野，又会作何感想。
不过听他那些狗腿子的说法，应该不是初犯了，她这样，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赵漓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随即恢复做贼本色，环视四周，最后目光锁定在房间一侧挂着外袍的屏风上。飞鱼服上的蟒纹怒目圆睁，眼睁睁地看着这个贼人越走越近。
她掀开外袍的一角，手刚探进去，忽地感觉周遭气息微变——她虽未习武，但在凶险之地长久耳濡目染，也学会了分辨气息，辨别危险。她自己的吐息偏急躁，尤其是紧张心虚的时候，极不稳定——譬如现在。而刚才那一闪而过的、明显与自己有别的沉稳气息，她敏锐地察觉到，是属于另外一个人的。
她机灵了一下，来不及多想，手腕处的命门就被人捏住，双腿也被人从身后卡住，随之而来的大力几乎把她整个人掀翻，她被人往后一架，狠狠翻过了身。黑暗里，身体被紧紧锁住，她惊得只能挥舞另外那只还能自由活动的手以示反抗。
可惜身后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除了那扇屏风，而现在，它已经在赵漓旱鸭子扑水似地挥舞下，被徒手推倒，摔了个四仰八叉、四分五裂。
随后，被压着强制转身的赵漓终于没力气扑腾了，膝盖一软，犹如一段风中飘落的柳枝，扭扭捏捏地往后栽倒，身前桎梏的人也被一拉一拽——跟着就要扑下来。而赵漓正好趁着这时候，缩回手摸到腰间的短刀，根据那人喷洒在周围的气息，虽然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却还是凭借经验估摸出了一个大概位置，于是，她使劲眨了眨眼，没有丝毫犹豫地照着那人颈间命门刺下去。
那人早就察觉到她的动作，腾出一只手一格一挡，含着劲力轻轻松松打落了她手中的短刀。而赵漓心理素质极好，被这凭空冒出来的脸都看不清的“不速之客”压得不能动弹，短刀落地的瞬间，她竟立马张开嘴，对着近在咫尺的手臂，张嘴就要咬下去——
以为她要喊叫，那人迅速抬手，捂住了她的嘴。
大半张脸都被盖住，别说喊叫，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像被人捏住了喉咙。
就在这时，身子终于着地，后脑毫不客气地砸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逮住她的人也顺势落地，只是没她那么狼狈，而是压着力气虚虚罩在她上方。可就算这样，赵漓还是感觉到了他扑面而来坚硬的气息。他身上披着的面料柔软，即便如此，她还是被这具紧实的身体撞得眼冒金星。
感觉撞上了一堵墙。
鼻子很痛，后脑勺也很痛。
赵漓头晕目眩，还没反应过来，脖颈上就感觉一片冰凉。
刚刚还握在手里的短刀，此时此刻，毫不留情地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自作孽不可活——
赵漓认命地眨了眨眼，她怎么这么倒霉。
“别动。”覆在身上的人警告她，赵漓耳根动了动，觉得这声音很是熟悉。
黑漆漆的房间里，只剩下两道频率不一的喘气声。赵漓仰躺在地上，幽微的光见缝插针，沿着窗沿的缝隙漏了进来，她微微眯起眼，看清了这“不速之客”的脸。
他只着寝衣，下摆被东拉西扯得歪歪扭扭，大半个肩膀都露在外面。他喘着气，身体也跟着微微起伏，赵漓只消稍稍抬起点身子，就能透过宽大的衣领，依稀瞄到里头结实的肌理。
身后是冰冷的地砖，身前却是陆忱滚烫的身体。
画面过于香艳，她实不忍看。
可行动快过脑子，心里涌起的罪恶感微不足道，赵漓头枕着地，变换了一个舒适的躺姿，开口道——
“陆大人，你为什么不好好穿衣服？”
此时的赵漓尚未意识到，他俩的身份已经互换——她才是那个“不速之客”。
“郡主。”陆忱沉下声音，冷冷道：“这是我的房间。”
赵漓又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我的房间，你偷跑进来，还问我为什么不穿衣服，这合理吗？
若是“厚脸皮”能科举入试，赵漓起码得是探花的水平。
只听她闲闲道：“那又怎样？”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在陆大人这里，我还不能来去自如了？”
“......”
一阵沉默。赵漓看着他，企图从他那张阎王一样的铁面上，瞧出一丝情绪的破绽来。
可他没有。
没有动怒，没有不耐烦，甚至表情都原封不动，看不出丝毫变化。
赵漓心道：真是好大一根木头。
“郡主说得是。”沉默了一会儿，陆忱低下头，那双动人心魄的眼斜睨了她一眼，如此近距离观察，赵漓终于想起他的眼像何物了。
是一潭落满了桃花的秋水，平静、萧瑟，却也旖旎浪荡。
“既然郡主喜欢这里，那下官这就出去。”那潭秋水被赵漓一连扔了好几块石头下去，也没有激起半点水花。陆忱收敛目光，松开她便要起身。
赵漓还沉浸在他的眼波里，下一刻他就自己给自己下了逐客令。赵漓眼疾手快，抡起双臂就勾住他的脖子。抬手间衣袖滑落，露出两截莹白的小臂。
陆忱被她扯得身子前倾，双手没稳住撑在了她身侧。
而她恰好挺起胸脯，直起上半身，顷刻间，两人间的距离不过半尺。
一阵冷香袭来，混合着陆忱身上的独特木香。
陆忱胸前被划开的衣领里，露出了一小截玉佩的缎带，肚子上也好像有什么硬硬的物什硌住自己，赵漓心下了然，左手往下轻轻一滑，灵活地钻进陆忱衣领——
旋即手往外一掏，一枚玉玦就此易主，落入她手。借着摸玉玦的力，还顺道蹭了蹭他胸前的肌理。
终于，陆大人那张“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脸，出现了裂纹。
赵漓松开他的肩膀，又躺回地上，手指把玩了两下那枚玉玦，温润的质感仿佛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对上陆忱居高临下、阴沉不定的脸，露出一个得意的笑：“陆大人，这枚玉玦就归我了哦？”
一股大力硬生生将赵漓从地上“连根拔起”，她被拽得东倒西歪站不稳脚跟，陆忱伸手抢过了玉玦，顺道把她推离了自己身边。
“郡主对我这玉玦这么感兴趣，究竟是为了什么？”
和赵漓划开了两三尺的距离，陆忱站在安全线外，看着她道。
赵漓偏头笑了笑：“终于不是‘下官’啦？”
旋即往他那边挪了挪脚，可她往前走一步，陆忱就往后退一步，你来我往，竟像一出“调戏良家妇女”的戏码。
见他不答话，赵漓便接着道：“这枚玉玦很漂亮，我很感兴趣。”
陆忱挑眉：“就算是感兴趣，郡主也不必深更半夜，大驾光临。”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
赵漓讶异道：“大人是觉得心里不平衡？既如此，下次便让你深更半夜，大驾光临一次我的房间好了。”
“......”
这番没脸没皮的话再一次成功地让陆忱无语了。
陆忱不愿再和她纠缠，两三步走到门口把门拉开，平声道：“再过两个时辰便要天亮，郡主还是早些休息。”
做贼的不心虚跑路，却要防贼的赶着走——赵漓这贼做到这份上，也是没谁了。
眼见计划失败，陆忱被她大胆豪迈的言语激得有些失去耐心，继续在这赖着也讨不到半点好，赵漓耸耸肩，换回那副没什么所谓的表情，抬脚就往屋外走。
和陆忱擦肩而过的时候，又听见他那低沉如流星坠落夜幕的声音，缓缓道：“方才我的问题，郡主并未回答。”
两人隔着一拳的距离，赵漓难得没有继续用目光“调戏”他，夜风微凉，她平视前方，目光却没有落在实处，声音也有些冷。
“没有为什么。”她顿了顿，又道：“大人既贴身收藏，想必此物对大人来说十分重要。所以往后还是妥善收管，不要再轻易掉了为好。”
夜风掀起她裙摆一角，她微微失神的侧脸看上去有些萧索。陆忱没说话，只是目送她的背影离开。
......
这一夜，赵漓睡得极好。因此第二天一觉醒来，她便觉心情畅快，简单梳洗完就出了门。
驿站院落中驻扎着二三十来个金羽卫，她刚一开门，便看到人群中的陆忱。
身形颀长，眉目冷峻，非常养眼。
赵漓深吸了一口清晨还带着青草露珠味道的空气，只觉得心肝脾胃肾，通体都舒畅了起来。
她的出现引起一阵轻微的骚动，金羽卫刚准备向她行礼，却见她冲着陆忱摆摆手，语出惊人——
“昨晚一别，陆大人睡得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