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
琳琅汤包店就开在实验初中对面。
陈丽娟带着许琳琅一路走到了店里。
从前没有留心，现在许琳琅才发现，店里面设施具备，桌椅全是实木的，装修风格也是现下最流行的。
看得出来，为了开这家店，陈丽娟花了大半的积蓄租店面和装修。她原是想好好大干一场的。
“人呢？我的汤包还没好吗？这速度也太慢了吧。”
“就是，我都等了快半个小时了，真现做也该好了吧。”
“这大堂外头一个服务员也没有，叫个人来还得扯着嗓子喊。”
......
今天正好是元旦假期的第二天，许多小区里的年轻人睡懒觉，这个时候才出来寻早饭吃。所以，就算已经9点多了，店里也人满为患。
还有客人刚推门进店，就又立马推门而走。实在是乱糟糟一片，无处可待。
许琳琅看着陈丽娟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想，看来这趟算是来对了。
“妈，是不是后厨忙不过来呀，我们要不然先去看看要不要帮忙？”
话是这么说，但许琳琅一点儿也不认为后厨会有多忙，她知道，为了保障汤包馅料的配方不外传，陈丽娟都是提前一个晚上将馅料拌好，然后放进冷冻的。员工第二天只要早早地将馅料解冻，包小笼包又花不了多少时间，根本不会让前厅的客人等那么久。
除非他们消极怠工，偷奸耍滑。她都能想明白的事，陈丽娟肯定也能想到。
“行，我倒要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陈丽娟率先快步走向后厨口，深吸一口气，刚伸出手想掀开帘子。许琳琅就拉住了她的衣袖，朝她摇摇头，用眼神示意她先听听里面在说什么。
她们附耳倾听过去。
“前面都乱成一锅粥了，两位阿姨能不能来帮个忙，要是老板过来看见这幅样子，我们都不好交代。”
有人嗤笑：“老板这个时候估计还在伺候她的女儿呢，哪有闲心来管我们。”
又有人附和道：“就是，这么久了，我们天天上班迟到，她不也没发现？外面的客人等等就等等，等不及自己就走了，反正店也不是我们自己的，干嘛这么卖力。每个月就那么一点工资，犯不着这么辛苦。小何呀，你也不要太老实，跟阿姨们多学学，该偷懒就偷懒，你这么辛苦老板也看不见呀。”
听了她们这番话，陈丽娟顿时血气上涌，一时竟有些站不稳。
还好许琳琅眼疾手快，扶稳了陈丽娟，提醒她：“生气发火是没有用的，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追究他们的错误，而是先安抚外面的那些客人。”
陈丽娟诧异地看向许琳琅，她女儿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许琳琅朝陈丽娟点点头，给她鼓励。
奇异的，在年仅12岁的女儿身上，陈丽娟竟得到了支持。她稳了稳心神，挺直脊背，走进后厨，沉声开口：“大厅里客人都等得不耐烦了，你们都在干什么？偷懒嚼舌根？”
陈丽娟突然出现，再加上她们本就心虚，后厨的三个人顿时慌乱起来。
一个圆滚滚的胖女人就这么从椅子上滚了下来，被她撞翻的瓜子落了一地。她旁边的麻子女人还躺在椅子上，嘴里的汤包来不及咽下去，就这么丑陋地张着一张大嘴。
许琳琅注意到，只有站在蒸锅旁的小姑娘表现得比较正常。她就这么呆立着，看着陈丽娟，眼神先是慌张，后又平静下来。
须臾，她率先打破了这个狼狈的局面：“陈老板，今天我们来晚了，小笼包来不及包，也来不及蒸。不过，现在差不多了，再等两分钟就可以端出去给客人吃了。”
三个人只有她一个人干活，倒是没想着撇清干系，说一说自己的苦劳，说话间也是不卑不亢的。
许琳琅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她看向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她没有一丝迟疑，声音不大不小：“我叫何晴。”
在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中，许琳琅上前几步，站定：“我妈常跟我说，人和人能相处是一场缘分。你们能成为琳琅汤包店的员工不是因为你们有多优秀，而是因为我妈知道你们需要这份工作，碰巧她能做主给你们这一份工作。不经常来店里也是因为她信任你们，但很显然你们不需要她的信任，也不需要这份工作，那么，没关系，大家可以自行离开。”
胖女人好不容易爬了起来，听了这话，立马挤出一个油腻腻的笑容：“这位就是陈老板的女儿吧，真漂亮，说话还这么麻利。”
这话陈丽娟听都不想听，她心里清楚，这个胖女人和麻子女人不是什么好人，之前她们就是假模假样的说着自己的难处，骗取她的同情心，要不然她也不会把这两个货色招进来。
“我是用不起你们了，不想被我赶出去被别人笑话，就自觉点，快点收拾收拾东西走人。”
随后，她再也不多看那两人一眼，也不废话一句，只看向另一旁的何晴说：“何晴，你和我一起把汤包给客人端上去，先赔礼道歉再告诉客人今天汤包打五折，会吗？”
“会。”
“那去吧。”
此时下达任务的陈丽娟浑身充满自信和魄力，眉眼间的神采为她平添了几分飒爽英姿。
许琳琅的眼眶微热，陈丽娟曾经为了她放弃自己热爱的事业，整天围着她转，她有时还不理解她，真是太不应该了。一个女人不管怎样都要有一份事业，这是立身之本，这一次她一定会支持陈丽娟活出自己的人生。
何晴是个很麻利的小姑娘，她弯着腰向客人赔礼道歉，态度很是诚恳。如果客人脸上还是带着愠色，她就会耐心地再次赔礼道歉，然后悄声地为客人端上一份免费的豆浆或者茶叶蛋。
许琳琅暗暗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疑惑她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处事为什么如此老练？她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都不太敢和陌生人说话。
胖女人和麻子女人在后厨呆了好一会儿，期间对陈丽娟说着好话，陪着不是，想让陈丽娟留下她们。见陈丽娟没有商量的余地，她们才磨磨蹭蹭地拿着自己的东西离开。
许琳琅是盯着她们收拾东西，看着她们离开的。对于这两个品质极差的人，她还是不放心的。
不知道是她看错了，还是麻子女人长得凶相，许琳琅总觉得她临走时的眼神有些凶狠。
到了中午的饭点，又有几波客人来了，许琳琅也开始主动帮忙，便把那两人抛在了脑后。
直至店里不再忙碌，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许琳琅以去书店买学习资料为借口，和陈丽娟打了招呼后就走出店里。
一路向西，有个叫三丰新村的小区，有点距离但也不是远得离谱。许琳琅估摸着走快点也要半个多小时。
季原钦曾经开车带着她经过三丰新村，指给她看过。他说，那儿是他高中三年待的地方。他当时寄宿在叔叔婶婶家，每天骑着一辆老式自行车上下学。后来，他高中毕业，叔叔婶婶便把房子卖了，换了个电梯房。
许琳琅对三丰新村也就只有这么个印象。从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她会怀着一颗紧张忐忑的心，带着未知的希冀，独自去向那儿。
这一路上的风景，许琳琅既熟悉又陌生，街面上不乏有些店铺的生意好到还能再开十几年，她仿佛看见自己和季原钦坐在那间小店里，一边吃面一边说笑的画面。
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又好像近在眼前。
“叮铃铃”，老式自行车的响铃声从身后传来，许琳琅收回纷杂的思绪，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路中央，堵着身后自行车的道了。
许琳琅没有回头，只是停下脚步尽力靠右站定。这条小道太窄，仅能大概两人并排通行，左边是马路，右边是一条杂草丛生的沟渠，她避无可避，只能停下。
身后的自行车没有停留，车把手贴着她的左臂驶过，然后速度明显加快。许琳琅抬头向前看时，只看到少年一身黑色的羽绒服。
然而，当路口的绿灯跳成黄灯，少年骑着自行车向前冲刺时，她不期然间瞥见了糟糕的一幕。
伴随着汽车尖锐的刹车声，少年应声从自行车上摔落，自行车也随后倒落在他身上，地上滚落了一地的苹果。
这事搁以前，许琳琅只会假装没看到，然后小心翼翼地路过。可是，现在身体里住着的是在季原钦的影响下变得异常柔软的许琳琅。
眼见少年想要爬起来却无力支撑，许琳琅立马小跑上前，用力帮他把身上的自行车挪开。
随后蹲在他身边问道：“有没有哪里......哪里......”
许琳琅这时候才看清他的脸。轰的一声，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随后嗡嗡作响。她几乎错不开眼，一顺不顺地盯着眼前这张无比熟悉却只在旧照片里见过的脸，是十八岁的季原钦啊。
她早该知道是他，他曾告诉过她，在高三那年，他骑自行车被车撞过，原以为没大碍，却留下了腿疾，只要一到阴雨天，右小腿就会隐隐酸痛。
原来就是这个时候的事。现在有她在，一定不能让他再不当一回事，留下病根。
许琳琅短促的呼了一口气，动作轻柔地扶起季原钦的上半身，用自己瘦弱的右臂支撑着少年宽阔的后背。
季原钦似乎是呆愣住了，就这么一动不动地任由一个陌生的好心小姑娘将他扶起来。
他惊魂未定，脸色苍白，安静脆弱的样子，让许琳琅想到了他同样脸色苍白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被医生诊断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的时候。
她顿时心如刀绞，泪眼朦胧，仿佛失落的星辰，紧紧握住了季原钦的手，急切地对他说：“我们马上去医院。”
这时候，车主终于舍得从她那辆奥迪车上下来了，是个打扮得很时髦的中年女人，她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吓死我了，你这小孩骑自行车的速度太快了，还好我反应快刹住了车，要不然可不得了。怎么样，有没有事？用不用去医院啊？”
“我不要......”
知道季原钦想说不要去医院，许琳琅立马凶狠地瞪了过去，然后她转头盯着女人那张涂脂抹粉的脸，语气十分坚定：“一定要去医院，请你马上打120，不打120打110也可以。”
女人不知道眼前的小丫头是被她撞倒的少年的什么人，但看样子应该是认识的，于是只得极不情愿地从自己拎着的小包里掏出手机。
许琳琅看着她打了120，听到她叫了救护车来，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眼前脸颊带泪的小姑娘，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人家小姑娘都被他吓哭了，他也不好太不识好歹。也许，还因为她刚刚含泪瞪他的那一眼太过复杂，他虽看不懂，却能真切地感受到她对他的心疼。
季原钦垂眸，一个陌生人尚且如此心疼他，他怎能再对自己这么无所谓？只是，去医院的话怕是会碰见......不过，应该不会这么巧。
陈丽娟带着许琳琅一路走到了店里。
从前没有留心，现在许琳琅才发现，店里面设施具备，桌椅全是实木的，装修风格也是现下最流行的。
看得出来，为了开这家店，陈丽娟花了大半的积蓄租店面和装修。她原是想好好大干一场的。
“人呢？我的汤包还没好吗？这速度也太慢了吧。”
“就是，我都等了快半个小时了，真现做也该好了吧。”
“这大堂外头一个服务员也没有，叫个人来还得扯着嗓子喊。”
......
今天正好是元旦假期的第二天，许多小区里的年轻人睡懒觉，这个时候才出来寻早饭吃。所以，就算已经9点多了，店里也人满为患。
还有客人刚推门进店，就又立马推门而走。实在是乱糟糟一片，无处可待。
许琳琅看着陈丽娟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想，看来这趟算是来对了。
“妈，是不是后厨忙不过来呀，我们要不然先去看看要不要帮忙？”
话是这么说，但许琳琅一点儿也不认为后厨会有多忙，她知道，为了保障汤包馅料的配方不外传，陈丽娟都是提前一个晚上将馅料拌好，然后放进冷冻的。员工第二天只要早早地将馅料解冻，包小笼包又花不了多少时间，根本不会让前厅的客人等那么久。
除非他们消极怠工，偷奸耍滑。她都能想明白的事，陈丽娟肯定也能想到。
“行，我倒要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陈丽娟率先快步走向后厨口，深吸一口气，刚伸出手想掀开帘子。许琳琅就拉住了她的衣袖，朝她摇摇头，用眼神示意她先听听里面在说什么。
她们附耳倾听过去。
“前面都乱成一锅粥了，两位阿姨能不能来帮个忙，要是老板过来看见这幅样子，我们都不好交代。”
有人嗤笑：“老板这个时候估计还在伺候她的女儿呢，哪有闲心来管我们。”
又有人附和道：“就是，这么久了，我们天天上班迟到，她不也没发现？外面的客人等等就等等，等不及自己就走了，反正店也不是我们自己的，干嘛这么卖力。每个月就那么一点工资，犯不着这么辛苦。小何呀，你也不要太老实，跟阿姨们多学学，该偷懒就偷懒，你这么辛苦老板也看不见呀。”
听了她们这番话，陈丽娟顿时血气上涌，一时竟有些站不稳。
还好许琳琅眼疾手快，扶稳了陈丽娟，提醒她：“生气发火是没有用的，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追究他们的错误，而是先安抚外面的那些客人。”
陈丽娟诧异地看向许琳琅，她女儿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许琳琅朝陈丽娟点点头，给她鼓励。
奇异的，在年仅12岁的女儿身上，陈丽娟竟得到了支持。她稳了稳心神，挺直脊背，走进后厨，沉声开口：“大厅里客人都等得不耐烦了，你们都在干什么？偷懒嚼舌根？”
陈丽娟突然出现，再加上她们本就心虚，后厨的三个人顿时慌乱起来。
一个圆滚滚的胖女人就这么从椅子上滚了下来，被她撞翻的瓜子落了一地。她旁边的麻子女人还躺在椅子上，嘴里的汤包来不及咽下去，就这么丑陋地张着一张大嘴。
许琳琅注意到，只有站在蒸锅旁的小姑娘表现得比较正常。她就这么呆立着，看着陈丽娟，眼神先是慌张，后又平静下来。
须臾，她率先打破了这个狼狈的局面：“陈老板，今天我们来晚了，小笼包来不及包，也来不及蒸。不过，现在差不多了，再等两分钟就可以端出去给客人吃了。”
三个人只有她一个人干活，倒是没想着撇清干系，说一说自己的苦劳，说话间也是不卑不亢的。
许琳琅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她看向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她没有一丝迟疑，声音不大不小：“我叫何晴。”
在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中，许琳琅上前几步，站定：“我妈常跟我说，人和人能相处是一场缘分。你们能成为琳琅汤包店的员工不是因为你们有多优秀，而是因为我妈知道你们需要这份工作，碰巧她能做主给你们这一份工作。不经常来店里也是因为她信任你们，但很显然你们不需要她的信任，也不需要这份工作，那么，没关系，大家可以自行离开。”
胖女人好不容易爬了起来，听了这话，立马挤出一个油腻腻的笑容：“这位就是陈老板的女儿吧，真漂亮，说话还这么麻利。”
这话陈丽娟听都不想听，她心里清楚，这个胖女人和麻子女人不是什么好人，之前她们就是假模假样的说着自己的难处，骗取她的同情心，要不然她也不会把这两个货色招进来。
“我是用不起你们了，不想被我赶出去被别人笑话，就自觉点，快点收拾收拾东西走人。”
随后，她再也不多看那两人一眼，也不废话一句，只看向另一旁的何晴说：“何晴，你和我一起把汤包给客人端上去，先赔礼道歉再告诉客人今天汤包打五折，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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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去吧。”
此时下达任务的陈丽娟浑身充满自信和魄力，眉眼间的神采为她平添了几分飒爽英姿。
许琳琅的眼眶微热，陈丽娟曾经为了她放弃自己热爱的事业，整天围着她转，她有时还不理解她，真是太不应该了。一个女人不管怎样都要有一份事业，这是立身之本，这一次她一定会支持陈丽娟活出自己的人生。
何晴是个很麻利的小姑娘，她弯着腰向客人赔礼道歉，态度很是诚恳。如果客人脸上还是带着愠色，她就会耐心地再次赔礼道歉，然后悄声地为客人端上一份免费的豆浆或者茶叶蛋。
许琳琅暗暗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疑惑她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处事为什么如此老练？她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都不太敢和陌生人说话。
胖女人和麻子女人在后厨呆了好一会儿，期间对陈丽娟说着好话，陪着不是，想让陈丽娟留下她们。见陈丽娟没有商量的余地，她们才磨磨蹭蹭地拿着自己的东西离开。
许琳琅是盯着她们收拾东西，看着她们离开的。对于这两个品质极差的人，她还是不放心的。
不知道是她看错了，还是麻子女人长得凶相，许琳琅总觉得她临走时的眼神有些凶狠。
到了中午的饭点，又有几波客人来了，许琳琅也开始主动帮忙，便把那两人抛在了脑后。
直至店里不再忙碌，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许琳琅以去书店买学习资料为借口，和陈丽娟打了招呼后就走出店里。
一路向西，有个叫三丰新村的小区，有点距离但也不是远得离谱。许琳琅估摸着走快点也要半个多小时。
季原钦曾经开车带着她经过三丰新村，指给她看过。他说，那儿是他高中三年待的地方。他当时寄宿在叔叔婶婶家，每天骑着一辆老式自行车上下学。后来，他高中毕业，叔叔婶婶便把房子卖了，换了个电梯房。
许琳琅对三丰新村也就只有这么个印象。从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她会怀着一颗紧张忐忑的心，带着未知的希冀，独自去向那儿。
这一路上的风景，许琳琅既熟悉又陌生，街面上不乏有些店铺的生意好到还能再开十几年，她仿佛看见自己和季原钦坐在那间小店里，一边吃面一边说笑的画面。
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又好像近在眼前。
“叮铃铃”，老式自行车的响铃声从身后传来，许琳琅收回纷杂的思绪，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路中央，堵着身后自行车的道了。
许琳琅没有回头，只是停下脚步尽力靠右站定。这条小道太窄，仅能大概两人并排通行，左边是马路，右边是一条杂草丛生的沟渠，她避无可避，只能停下。
身后的自行车没有停留，车把手贴着她的左臂驶过，然后速度明显加快。许琳琅抬头向前看时，只看到少年一身黑色的羽绒服。
然而，当路口的绿灯跳成黄灯，少年骑着自行车向前冲刺时，她不期然间瞥见了糟糕的一幕。
伴随着汽车尖锐的刹车声，少年应声从自行车上摔落，自行车也随后倒落在他身上，地上滚落了一地的苹果。
这事搁以前，许琳琅只会假装没看到，然后小心翼翼地路过。可是，现在身体里住着的是在季原钦的影响下变得异常柔软的许琳琅。
眼见少年想要爬起来却无力支撑，许琳琅立马小跑上前，用力帮他把身上的自行车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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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琳琅这时候才看清他的脸。轰的一声，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随后嗡嗡作响。她几乎错不开眼，一顺不顺地盯着眼前这张无比熟悉却只在旧照片里见过的脸，是十八岁的季原钦啊。
她早该知道是他，他曾告诉过她，在高三那年，他骑自行车被车撞过，原以为没大碍，却留下了腿疾，只要一到阴雨天，右小腿就会隐隐酸痛。
原来就是这个时候的事。现在有她在，一定不能让他再不当一回事，留下病根。
许琳琅短促的呼了一口气，动作轻柔地扶起季原钦的上半身，用自己瘦弱的右臂支撑着少年宽阔的后背。
季原钦似乎是呆愣住了，就这么一动不动地任由一个陌生的好心小姑娘将他扶起来。
他惊魂未定，脸色苍白，安静脆弱的样子，让许琳琅想到了他同样脸色苍白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被医生诊断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的时候。
她顿时心如刀绞，泪眼朦胧，仿佛失落的星辰，紧紧握住了季原钦的手，急切地对他说：“我们马上去医院。”
这时候，车主终于舍得从她那辆奥迪车上下来了，是个打扮得很时髦的中年女人，她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吓死我了，你这小孩骑自行车的速度太快了，还好我反应快刹住了车，要不然可不得了。怎么样，有没有事？用不用去医院啊？”
“我不要......”
知道季原钦想说不要去医院，许琳琅立马凶狠地瞪了过去，然后她转头盯着女人那张涂脂抹粉的脸，语气十分坚定：“一定要去医院，请你马上打120，不打120打110也可以。”
女人不知道眼前的小丫头是被她撞倒的少年的什么人，但看样子应该是认识的，于是只得极不情愿地从自己拎着的小包里掏出手机。
许琳琅看着她打了120，听到她叫了救护车来，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眼前脸颊带泪的小姑娘，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人家小姑娘都被他吓哭了，他也不好太不识好歹。也许，还因为她刚刚含泪瞪他的那一眼太过复杂，他虽看不懂，却能真切地感受到她对他的心疼。
季原钦垂眸，一个陌生人尚且如此心疼他，他怎能再对自己这么无所谓？只是，去医院的话怕是会碰见......不过，应该不会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