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池心院,书房。

    掌儿一边研着墨一边看着周玉瑶作画,心中赞叹:小姐不愧是金都才女,这山水图,秀美清隽,功底深厚。

    “小姐,凌王来周国公府了。”粉荷在门外禀告。

    周玉瑶放下手中毛笔,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凌王什么时候来的?府里有人去陪着吗?”

    凌王被皇帝派去南方巡查两个月了,没想到一回来便来了周国公府,是惦记着她吧,想到这周玉瑶脸颊有些发烫。

    “回小姐,老爷在前面陪着,奴婢听人说凌王刚回王府修整片刻便来周国公府,可见有多重视小姐。”

    听到这周玉瑶不光脸发烫,耳朵也热了起来。

    她嗔怪得瞪了粉荷一眼,紧走几步回到闺房换了一身胭脂织锦长裙,戴上一套红宝石头面,这才带着粉荷石竹去前院。

    掌儿看小姐走了,准备回书房继续打扫,没想到一转身正对上柳霜那愤恨的眼眸。

    周玉瑶身边原有四个一等丫鬟,分别是粉荷、青罗、墨梅、石竹。

    两个月前青罗嫁给了外院的管事,原本想将二等丫鬟的柳霜提为一等,没想到周玉瑶从边和府回来改了主意,让掌儿顶了这个缺。

    对于小姐的安排,柳霜心里不忿,对于这个一来就压她一头的掌儿,更是恨得要命,经常找她麻烦。

    掌儿感叹一声,她是和姓柳的女子天生不对付,柳霜是这样,柳春香也是这样。

    其实掌儿也不在乎什么一等丫鬟,因为她压根就不想在这高门深院里呆着。

    “掌儿姐姐,针线房魏大娘叫你过去一趟。”一个小丫鬟过来传话。

    “好的,我这就去。”

    掌儿把书房笔墨画卷分文别类的收好,又用抹布把桌子擦拭一遍,临走前关好房门,这才往针线房走去。

    针线房在府里的东南角,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

    “哎呦!这不是池心院的大丫鬟吗?怎么有空来针线房。”

    掌儿一进门便迎来葵丫一阵夹枪带棒的嘲讽。

    掌儿眉毛微皱,这葵丫怎么回事,怎么老是跟她过不去。

    葵丫冷眼看着掌儿,心里七个不平八个不愤,她比这野丫头差哪了。

    她本以为这次边和府之行跟在魏大娘身边能得到她的青睐,回来混个小管事当当。

    可这魏大娘路上张口闭口夸得都是这死丫头,回来后更是把提拔她之事忘了个干净。

    而这个边和府来得乡巴佬居然当上了小姐身边大丫鬟,你说气人不气人!

    “葵丫你要是闲着没事就去绣几个帕子,在这杵着干什么!”魏大娘抱着一个包袱过来,低斥了葵丫几句。

    被训斥得葵丫瞪了掌儿一眼,走开了。

    掌儿看着葵丫的背影,眉头微皱,葵丫和柳霜就像两只苍蝇,在她耳边嗡嗡个不停,不咬人但恶心人。

    “掌儿你看,这是我为你做得两套衣衫,看看喜不喜欢?”

    掌儿收回视线,对着魏大娘笑道:“魏大娘手巧,做得衣服哪有不喜欢的道理。”

    “我说你这小嘴真甜,是不是吃了蒋婆婆做得桂花糕才这么甜的。”

    魏大娘打趣道,“那蒋婆婆还说,你这丫头比她们那群厨娘手巧,看她做了两遍桂花糕就学会了。”

    “我在边和府学过厨艺,所以学得快些。”

    “你这丫头还自谦上了,要不我给一套针线,你也学学刺绣。”

    掌儿抗拒不了魏大娘的热情,最后抱着衣裳和一堆针线出了针线房。

    掌儿摸着新衣上的缠枝花纹,心中雀跃得很。

    没想到无意间帮助他人,能让她收获这么多暖意。

    她仰起头,望着天边的暖阳,真的,没有比善意收到回馈更让人愉悦的事了。

    远处的白衣男子正好看见着一幕,只见那女子迎着阳光的脸,那样灿烂,像破土而生的种子,酝酿着生机。

    目光从女子的笑颜挪到她发间的木簪。

    观月没想到会在周国公府再次遇见这女子,不过他的弯月影也应该物归原主了。

    掌儿觉察到有道似有非无的视线打量自己,转身看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放下心中的怪异感,掌儿加快脚步回池心院。

    观月嘴角微扬。

    就这个浅浅的笑意再配上那倾城的容貌,俊美的好似天外的仙人。

    旁边的东流,嫌弃看了一眼又一个被谷主美貌迷晕得小厮。

    自打谷主出谷以来,这样犯花痴的人太多了,有时候他甚至想干脆给谷主带个面具算了。

    回过神来的小厮,涨红着脸:“我家老爷和凌王已在厅堂,请观谷主随小的这边走。”

    说完又偷瞄了一眼,只见那观月笑意一收,向他飘过来的一个清冷的目光。

    小厮一慌,连忙低头向前引路。

    掌儿回到池心院没想到自己刚打扫过的书房一团糟。

    架子的书被人乱翻一气,桌上洒一片墨汁,还有几只毛笔扔在地上,最重要还是上午小姐做得那副山水画此刻已经被涂得一团黑。

    掌儿眉宇间闪过一抹厉色。

    一直一来她都在心中告诫自己,她们太弱了自己一拳下去就能要了她们的命。

    可就是这群连她一拳都承受不住的人,一直在跟她勾心斗角,以前掌儿只是懒得费心思不想搭理她们,可这次真的惹到她了。

    掌儿刚把书房重新收拾好,不大会儿姜嬷嬷便带着几个下人来到门口。

    掌儿瞟了一眼跟在姜嬷嬷身后一脸得意的柳霜,规矩一礼,站在一旁。

    姜嬷嬷扫视一圈,书架整齐,书桌无尘,书房收拾很规整并无不妥:“柳霜,你把我老婆子当猴耍不成,这书房哪里脏了乱了。”

    原本站在后头得意的柳霜一听这话,赶忙上前一看,这不对啊!她扔的书,倒的墨,这丫头这么快收拾完了?

    紧走几步看向桌下的废纸篓,那被毁了的画也不见了。

    “姜嬷嬷,我刚才真的在门缝看到掌儿在书房里乱翻乱画,还把小姐的新作的画给毁了!”

    “什么画?”

    “就是小姐新作的山水画,都被这掌儿涂黑了。”柳霜冷笑着,盯着静默的掌儿。

    虽然你及时把书房恢复原样又怎么样,那副被毁了的画却怎么也恢复不了原状,除非小姐再重新给你画一张。

    掌儿扫了一眼得意的柳霜。

    果然是她,小姐作画时喜静,只留她在旁伺候,而今天除了小姐和自己之外恐怕没有知道这副新作的山水图。

    而这柳霜不但涂鸦了山水图,还带着姜嬷嬷来诬陷自己,可惜她太小看她了。

    迎上姜嬷嬷的审视的眼神,掌儿规矩一礼,转身从窗户矮几上拿来一副画:“姜嬷嬷你看这便是小姐上午刚作得山水图。”

    姜嬷嬷倾身一看,确实是小姐的画作,青山秀丽,流水婉约,是个不可多得佳品。

    “柳霜你睁开狗眼看看,这山水图哪里被毁了。”

    听到斥责柳霜上前几步看向那副山水图,她使劲揉了揉眼睛,怎么回事,她是眼花了吗?怎么刚才她抹上去的几片污迹怎么不见了?

    “不对,这,这不是那副!”

    柳霜睁大眼睛看着这幅图上的群山,她记得自己用毛笔把这一片都涂黑了,更是在图右边戳了一个洞,这幅画上都没有。

    “这是假的!!!”

    掌儿眼眸低垂,遮挡住眼眸里闪过的一抹暗光。

    “柳霜你眼瞎不代表别人也眼瞎!”

    这是假的,那你画一个试试!别说这画上的精美构图,就是这流畅的笔法,没有个十年八年能画得出来吗?”

    姜嬷嬷听到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今天这场闹剧就是柳霜为了陷害掌儿自导自演的结果。

    柳霜这人真是蠢得可以,竟然说这画是假的。

    “这院子里有一个算一个,谁能有小姐这样精湛的画工。”

    几个丫鬟婆子连忙摇头,她们小姐可是被誉为金都才女,她们这些下人最多能写上几个大字,那作画的本事可是连想都不敢想。

    “柳霜无中生事,罚扣半个月工钱,清理茅房一月。”姜嬷嬷厉声道。

    要不是府里有贵客,她非得好好打上这丫头几板子不可。

    柳霜刚要抗议,对上姜嬷嬷那狠厉的眼色,立马偃旗息鼓了,临走时还不忘丢给掌儿一个凶狠的眼神。

    等人都走了,掌儿望着窗外垂下来的夜幕,低语:“都说周国公府家规森严,就连老鼠都不敢放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酉时,周玉瑶才回到池心院。

    在几个丫鬟侍候下,早早的休息了。

    粉荷掌儿几个大丫鬟,把该忙的事情忙完了,这才有时间坐下来吃晚饭。

    “你们不知道,那凌王待小姐有多好,刚从外地回来就带着礼物来看小姐。” 粉荷满面红光比划着,说起了今日见到凌王的场景。

    掌儿留意到粉荷说到凌王时那眼里流露出的几分艳羡和嫉妒,这也是个不安分的。

    粉荷突然想到什么,兴奋语气一顿,低声问道:“你们说小姐嫁到凌王府时,会选几个陪嫁丫鬟?”

    石竹一听这话脸色严肃起来,看了一眼闷头吃饭的掌儿,这才开口:“说什么胡话,这小姐的事,哪是我们下人可议论的,小心祸从口出。”

    这粉荷越来越不像话,那点小心思都快藏不住了,要是被小姐发现了有她好受的。

    她们四个侍候小姐八年,一起共事久了,感情自然深厚。

    对于粉荷的那点小心思她早就劝过,可是这丫头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死性子,眼下她也只能替她遮掩一二。

    “怕什么,小姐都睡了就我们几个。”粉荷柳眉微挑,望着一直低头吃饭的掌儿嗤笑一声:“掌儿你这辈子就不用想了,就你这样的还是不要去凌王府丢人了为好。”

    掌儿夹菜的筷子一放,站起身来。

    “小姐有起夜的习惯,我去问问这陪嫁丫鬟一事。”

    “你,你不许去!”

    粉荷急喊出声,要是小姐知道她背地里打着凌王的主意,非得发卖了她不可。

    “你闭嘴!”石竹喝斥粉荷一句,又软下语调对着掌儿说道。

    “掌儿妹妹这小姐都睡了,要是为了这么点小事惹主子不快,那可是咱们奴婢的不是。”

    墨梅也在旁边劝道:“掌儿算了,我们都是下人都体谅一下。”

    掌儿对石竹和墨梅印象还不错,也没想真得告发她,只是看不惯着粉荷那势气凌人的态度。

    “看在墨梅石竹姐姐份上,这次就算了。”

    粉荷看到掌儿重新坐回椅子后,心放了下来,聊起别的话题。

    “墨梅姐,你不知道跟着凌王一起来的观月公子,长得有多俊美,跟天上的神仙似的。

    而且这人不但长得美,身份更是贵不可言,他就是神秘的神潭谷主。”

    “神潭谷?”

    掌儿听到这,想起来白夏曾经说过头上的木簪好像是他们谷主的,白夏口中的谷主不会就是这观月公子吧!

    粉荷瞥了一眼掌儿,难得多说两句:“相传神潭谷共有九九八十一潭。

    有江湖人艳羡得增加内力的药潭,还有女子美白,炼器的奇潭,个个水潭都有独有的特性。

    江湖传闻,这神潭谷是天外修真仙人留下来的洞天府邸。

    神潭谷游离在四国之外,神秘又强大,就是皇室也不敢惹。

    而这神潭谷主,武功更是深不可测,虽俊美如斯,但大家都只能远观。”

    “他还能比过凌王不成?”

    墨梅更好奇于这神潭谷主的相貌,凌王是金都少有的美男子,这比凌王还要美上几分的人,她属实想象不出来。

    “那不一样,凌王那是俊朗贵气,这位观月公子貌美又清冷就像天边的月,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

    看墨梅露出一脸不太相信的样子,粉荷一努嘴:“石竹你也见了,你说那观月公子样貌如何?”

    一向内敛稳重的石竹一听观月公子名字,脸“腾”得一下红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还留意到小姐和小姑奶奶还偷看了观月公子几眼呢。”

    “粉荷我看你这嘴,真该拿针缝起来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墨梅一脸赞同,这话要是传到外边主子们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掌儿喝着碗里的汤,想的是,万一这木簪真的那神潭谷谷主之物,她也只能物归原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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