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在祖母的安排之下,远行的物件很快全部准备妥当。

    出发那日,祖母将孙柳因送到村口,孙柳因父亲谈好的牛车已经等在路口。

    拉牛车的张叔有一批货要送去县城,孙柳因正好可以搭车同去。张叔平日里生意往来有些熟悉的人,也可帮忙在县城码头寻船走水路前往向琼门。

    祖母将她鬓角散开的碎发挽至耳后,拍了拍孙女不知不觉间已经舒展开的肩,轻声道:“去吧。”

    孙柳因紧了紧身上的包裹,包裹中剑身紧紧的贴着后背,让她昂首挺胸:“祖母你放心,我很快就把药带回来。”

    “因儿……平安!”

    牛车缓缓向前行驶,祖母的话被风吹的支零破碎。

    孙柳因一直扭着头望着祖母的身影,直到拐过了弯再也看不到才蔫蔫地靠在货碓上。

    这是她第一次远离乡土,出发前的期待和激/情在离开亲人后不过一瞬就变成了惆怅与失落。胸口空荡荡的。

    比起孙柳因的悲伤,连三姜的心情非常高亢。

    她站在缓慢前行的牛头之上,迎风张开双臂,金灿灿的仙门仿佛已经朝她打开。

    从今晚起她可以同孙柳因共眠,灵力链接想必易如反掌。

    等到跟主人建立联系,劝导她修仙还不是手到擒来!

    “娘……”少女趴在货堆中,幽幽叹出一口气。

    连三姜一顿。

    金灿灿的仙门关上。

    她收敛喜气,飘回少女身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对方忧愁的面容。

    试图开口劝慰,却想起两人至今为止还未建立起链接,不由也悲从心来。

    不过,连三姜很快振作精神,拍着胸口保证:「有我在,一切都不成问题。」

    “啪”

    包袱从依靠的车栏上滑落跌在木板上,惊醒了孙柳因惆怅绵长的情绪。

    两人没有建立链接,按理来说连三姜的话依旧不可能被孙柳因听见。

    少女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将包袱抱在了怀里。

    剑柄紧紧贴着她的脸颊,剑身透过布料感受到她的心跳。

    少女稳定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声音逐渐变得响亮,充满剑身内整片虚无的空间。

    如同开启春日万物复苏的惊雷,将虚无照的亮堂。

    在巨大的心跳之下,有另外一道微弱的心跳声凭空出现了。

    渐渐地与响彻整个虚空的响亮心跳声的频率变成了一样。

    「……」

    连三姜摸了摸没有起伏的胸口。

    这种感觉她以前从未体验过。

    好奇怪啊。

    -

    张叔是一个沉默寡言但行事非常靠谱的老实人,孙家长辈非常放心将自家闺女托付给他。

    他孙柳因送到县城城门外的一家简易茶铺,给她要了一碗茶,面无表情地蹦出几个字:“等着,叔去找船。”

    县城很是热闹,小小的茶铺座无虚席。

    这里的人与村中很是不同,来往步履匆匆,不少人身携刀剑武器,讲话大声毫无顾忌。

    “哎,你听说了吗?”旁边一位身厚一尺余的胖汉拍了拍桌面,大声问道。

    胖汉的好友大声接话道:“什么?”

    “花家那个混世魔王也来咱们县城了!”

    此话一出,茶铺寂静了一瞬,紧接着大家议论的声音纷纷响起。

    “真的假的?”

    “是那个花时盎?!”

    “他不是刚刚打败了天下第一剑修,还来这穷乡僻壤做什么?”

    “是啊是啊!”

    胖汉表情神秘,接着说道:“这次啊,他不是为了决斗来的。”

    “那他为何而来?”

    众人明显不相信此人的来意如此单纯。

    连三姜蹲在胖汉的茶桌上听得津津有味。

    听来这个花时盎是现下使剑最厉害的修道之人……

    呵!

    早晚会败在她跟主人的配合之下!

    胖汉对于自己茶桌之上站了一个剑灵浑然不觉,伸手透过连三姜的腹腔取过自己的茶碗灌了两口:“这一次……他是为了寻一宝物而来。”

    “宝物?”

    “什么宝物?”

    “此地竟有宝物?!”

    “嘿!”有的当地人听了这话不乐意了,“我们这晋姜山、蓬姜山、瑞姜山三山相连,人杰地灵,怎的不能有宝物了?!”

    “花家那小子没准就是路过,你还当真了?”

    “乡下人开不起玩笑。”

    “你!”

    人群开始争吵,连三姜听不到有趣的消息又飘回孙柳因身边。

    没一会儿,便见张叔急匆匆跑来。

    “跟我来。”

    今天也是凑巧,刚好他的东家戌时要发一艘船送货至向琼门。

    跟着这艘船,孙柳因都不用到向琼城中转,可以一直跟着船到达山门。

    张叔带领着来到码头边,只见平日里拥堵的码头此时却十分空旷。

    岸边停着一艘船,远远看去便觉得宏伟壮观。走近一瞧,更是觉得船身修长而坚固,雕以着精美的图案和纹饰彰显奢华。船首高高昂起,仿佛展翅欲飞的雄鹰,船尾则装饰着华丽的尾楼。巨大的风帆已经扬起,在风中舞动。

    船舷边站着一位面颊紧瘦的中年男子,一身圆领青布衫,腰上紧扎红腰带,下身为红布裤子,脚穿薄底快靴,身后还背着一条大蟒鞭。

    连三姜感受到这人身外覆着一层薄薄的灵气,必有些修行在身。

    张叔上前与那位中年男子低语几句,塞上一个瓢形的口袋,是一酒鳖。

    中年男子慢条斯理地将酒鳖凑到鼻下闻了闻,一边闻着一边将孙柳因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一番。

    待中年男子满意地点点头,张叔招了招手:“这位是午哥,上了船,听他的话。”

    孙柳因应下。

    在上船之前,孙柳因踌躇了一会儿,跑回张叔身边,递上几枚钱币:“刚才麻烦张叔为我张罗……”

    张叔吓得后退一步,很认真地拒绝:“孙哥已经给过我家婆娘一张黑狗皮,你再给就太多了。”

    说罢,手揣在袖子里,一副严防死守、宁死不屈的模样。

    孙柳因哭笑不得,只得无奈收回。

    印象中张叔的父亲下半年大抵要过寿,她想等她从向琼门回来的时候看看又什么新奇的物件带回来正好祝寿,张叔这可不能不收了。

    “喂!小丫头,还呆着干嘛。”午哥垫了垫手上的酒鳖,不耐烦地拿漆黑的鼻孔冲着孙柳因,“这边。”

    “去吧。”张叔平日沉默寡言,现下也想不出更多宽慰少女的话,愁得本就皱巴的脸上纹路更深,磕磕绊绊道,“

    一路顺……平、平安。”

    “这船本不该由得你上,”午哥带着她从甲板侧边的一处楼梯往下,阳光逐渐消失,孙柳因的鼻尖缭绕着一股腐朽而潮湿的味道,“全看张闩那厮平日里做活卖力的面子,将你带上。”

    “这船上都是贵人、宝物,你记住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碰的也千万别碰,不然……”他话没有说全,身上覆盖的薄薄灵力瞬间暴涨,满意地看到这个乡野丫头脸色一变,“我们一天管一顿饭,就在你刚才上船的地方。未时开饭,过时不候。听明白了吗?”

    原本不高兴的踩在午哥头上的连三姜,身形被他的暴涨灵力侵染,透明的灵体浑浊了一瞬。一股恶心的感觉自身中传来。

    这个人的灵力混杂……

    有问题!

    不等连三姜琢磨出个一二三,只听孙柳因煞白着脸,垂了眼点头应着:“听明白了,谢谢午哥。”

    午哥回头瞥了她一眼,指着面前:“你就住这里吧。”

    他指着的地方与其说是房间,其实只是楼梯下的无用窄小的隔间罢了。不足两尺宽,最高的地方也无法容纳一位站直的人,隔间头顶木板缝隙漏着几点烛光,勉强照亮半截空间。

    孙柳因抱着包袱钻进去,将破旧的门板拉上,勉强可以阻隔来自外部的视线。楼梯上下以及头顶木板上人来来往往的动静,隔间之中依旧清晰可闻。

    她抱着包袱在坚硬的地板上躺下,身体蜷缩成小小一团。

    连三姜身子在狭小的空间里对折,头朝下瞧了一会儿,并没有看到她身上有灵力亮起。

    孙柳因没有睡着,可是也没有别的动作,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连三姜直起身,为了不踩在孙柳因的身上,飘到角落,半个身子穿过楼板露在外边。

    船上很热闹,正在做最后的开船准备。

    只见有一辆马车安静地驶来,车厢外罩着浓黑的厚布。

    马车挨着船舷停下,刚刚接待他们的午哥带领两位和他同样装扮的人立刻上前,在揭开了一小条缝隙中,毕恭毕敬地接过一个同样漆黑的匣子。

    「咦?」

    无所事事的连三姜忽而打起了精神,盯着那个漆黑的匣子。

    商船上挂着的灯笼明亮温暖,照着船边的人的人影交织往来。

    午哥一行人的脚下,一条人影,两条人影,三条人影……

    四条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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