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谙不想落入完全被动的局面。

    她摸索着起身来到窗边,侧耳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几分钟后,确保周围没有什么人,她又转身回到床上。

    不知道任务的目的和故事背景,一头雾水,想要通关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等等,好像有什么被她忽略了。

    尤谙把手上的戒指摘下来放在手中,然后在心中问道:“任务目的。”

    正常情况下,这个戒指应当是某种可以看任务相关的工具,但由于情况特殊,这个工具即使显示出什么她也看不到。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就听到一个冰冷的机械音在耳畔响起:

    【请玩家在不引起别人怀疑的情况下活过三天,并集齐三人的信任度】

    自从来到这里只遇到过一个NPC的尤谙皱眉问:“这三人是指定的?”

    【查询到玩家的目标人物是:周家少爷,周管家,周老夫人】

    【查询到当前目标人物的信任度皆为零】

    那么多姓周的目标人物,看来这里就是周府了。

    再进一步猜想,她嫁的人应该是周家少爷,毕竟以这具身体的年纪来推算,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

    目标有两个,第一存活,第二获取信任。

    而任务时间规定了三天,从她进游戏到现在,约摸只过了几个小时。

    尤谙站起身,即使什么都看不到,还没有记忆,她也不想坐以待毙。

    首先要了解的是原主的身份性格,这决定了她接下来的一言一行。

    尤谙摸到床尾,刚刚那个妇人牵她进门的时候,她听到有一个重重的东西被放在了这里。果然没一会儿,她就摸到了一个上锁的箱子。

    箱子有些重,尤谙把它拖出来,手放到那把锁上,触感冰凉,有三盘能滑动的齿轮,加之之前在轿子里听到一闪而过的喇叭声,她心下明白,现在应该是民国时期。

    来回滑动几遍,尤谙在每一排齿轮上,摸到一个小小的凹陷,她把对应的凹陷拨到最前面,果不其然箱子打开了。

    箱子里有几件衣服,角落处还放了一本……书?

    尤谙将书本打开,手指触摸上去。

    书上记录的是密密麻麻的盲文。

    这是,日记?

    “ 1920年4月13日,天气晴。今天是我的十三岁生日,赵妈妈给我做了我最喜欢的荷花莲子羹,父亲去参加新商会的开幕仪式还没有回来,母亲又把自己锁在佛堂不吃不喝,她拒绝了我的荷花莲子羹,我有点伤心。”

    “ 1920年4月14日,天气阴。今天早上父亲告诉我,他成功连任了商会的会长,他好像很高兴,给家里的佣人都涨了月钱。大家很高兴,我也很高兴,但一想到母亲今日还在小佛堂滴水未尽,我又觉得我不应该高兴。”

    …

    日记上的内容十分详实,从她的13岁开始记录,接下来的半本,基本都在讲述韩玉莲生活的日常琐碎,可以看出她身在一个做生意的富裕人家,但家庭关系不是十分融洽。

    尤谙往后多翻了几页,终于在日记的后面看到了她想了解的信息。

    “ 1928年4月13日,我成年了。今天我的父亲告诉我,北平自小与我缔结婚约的周少爷将聘礼送到了府内,年后就要将我嫁往北平,我不在乎苏州到北平有多远,但我很好奇周少爷的长相,即使我什么都看不到。我问父亲,周家会介意娶一个瞎子吗?我的态度十分良好,但不知道为什么,父亲开始生气了,我被罚关了禁闭,就连身边的赵妈妈也没逃过,所以周少爷长得好看吗????算了,对一个瞎子来说,丈夫长成什么样,好像也不是很重要。”

    ……

    “ 1928年6月2日,今天我永远地失去了我的母亲……”

    “ 1928年7月18日,周家的人又来了,这一次我在客厅的耳房内,听到了那个中年男人与父亲的谈话,他说周少爷缠绵病榻可能活不了太久了,但母亲新丧,我需要守孝三年,赶不上为周少爷冲喜。我父亲的语气充满了惶恐,他问他那我们两家的合作怎么办?我没听到中年男人的回答,因为小光从我的怀中跑出去惊扰了他们,小光是我的猫,我养了它一年。父亲恼羞成怒,就要把我的小光杀了,我拼命求情,最后还是那个中年男人,两句话就让我的父亲改变了主意。”

    “ 1928年8月5日,今天家里来了一个阿姨,父亲让我喊她妈妈,可是明明我的妈妈已经去世了,所以我坚定地拒绝,然后父亲的巴掌就扇了过来。我又被关了禁闭,那个阿姨带来的小孩笑着骂我死瞎子,我并不觉得难过,要是妈妈还在,她会怎么做呢?可能也只是把自己关在小佛堂吧,突然有点想她了……”

    零零碎碎,中间又记录了一些琐事。

    韩玉莲并不写那个阿姨与新来的姐姐是怎么欺负她的,只是说起春水寒凉时,偶尔提及自己湿掉的裙子,出门应酬时自己莫名其妙破损的衣物。

    但尤谙透过日记,仿佛看到了那个故作坚强、积极求生的女孩。

    “ 1930年7月2日,守孝期快满,那个中年男人又回来了,他告诉我的父亲,周少爷虽已离世,但周家还是愿意履行婚约迎娶我进门,我的父亲很高兴,他给我买了新裙子,还在姐姐诬蔑我时破天荒地站在了我这一边。父亲告诉我,周家是有权有势的人家,哪怕是嫁过去当寡妇,那我也算沾了先祖保佑的福分。言语之中,他好像很担心我会拒绝,其实他不了解我,从前年岁尚小,竟然还担忧自己夫君的容貌,如今想来我一个瞎子嫁过去做寡妇,不需要照顾夫君,也算是最好的归宿了吧。”

    日记到这里还算条理清晰,但往后几天,她要不只写了一个日期,要不只有一句话。

    “他好像真的存在,她们看不到他。”

    “……我看到他了……”似乎是情急之下所写,这里的“他”字被拉成长长的一条。

    这个他是谁?失明的韩玉莲她能看到谁?

    后面韩玉莲的笔触混乱,就算尤谙尝试了许多次,也还是有一些词句模糊不清。

    正当她想继续查看的时候,门口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尤谙将日记扔回箱子里锁上箱子推回原处,又拿起刚刚扔下的盖头盖在头上,拍了拍衣服,端正地坐在床上。

    来人走到门口停顿了几秒,似乎是往周围张望,轻轻拉开门后又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他走到床前站定,昏黄的烛火映得他带刀疤的侧脸尤为狰狞恐怖。

    他抬手将尤谙的盖头揭下说:“今日前院的宾客来得许多,我得招待宾客,迫不得已才来迟的,还请见谅。少爷已经去世了,韩小姐……不……少夫人,您也不必一直顶着这块盖头。”

    尤谙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话语之间能感觉到这人对韩玉莲的熟悉。

    尤谙没有回话,他好像也不在意。

    只自顾自地将盖头放在一边,从她放置箱子的地方抽出来一根拐杖递给她。

    又将房间内的蜡烛吹灭,拎了一盏煤油灯,将自己长衫的下摆递到尤谙手中才说:“少夫人请跟紧我。

    尤谙不知道他要把她带到哪里去,为了避免暴露,她也没有多问,只是时刻关注着周围的动静。

    按照日记记录,周少爷在三年前就已经缠绵病榻,更是在他们结婚之前就已去世,但按照任务目的,周少爷是她必须获取信任度的一个重要NPC。

    难道这个任务会出现鬼怪吗?

    鬼怪还可能对人类产生信任吗?

    此刻,尤谙突兀地想起之前那道冰冷的机械音在她耳边重复的话:

    【请注意,游戏内死亡,玩家现实也将一同死亡;游戏失败,您的现实身份将被奖励给NPC,生命仅此一次,请谨慎演绎!!!】

    她弯了弯唇角。

    前面的人似乎是觉察到她的情绪变化,突然出声道:“别怕,我来之前已经观察过了,大家都已经睡着,只是,”他停下步子,语气带着几分疑惑说:“我怎么感觉今天晚上的您过于安静了。”

    尤谙压低了嗓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有几丝紧张,“由于眼睛的缘故,我几乎没有出过远门,此番来北平,实在是路途遥远,这边的水土……”

    说着她轻轻地干咳了几声。

    “原来如此”,他似乎是放心了,又接着朝前走去。

    “周管家,我们要去哪里?”

    前面的人语气更放松了几分,带着点笑意说:“我还以为您一晚上都不问了呢,我就这么把您从房间里带出来,您竟也能忍到现在才问。”

    尤谙:……还以为你们早就约好了。

    尤谙:“连日奔波头有些晕,这一路有太多的陌生人,直到又听到周叔您的声音,我才能稍微安心,想来周叔也不能把我卖了。”

    其实在韩玉莲的日记里,有大量的篇幅都记录了她与这个中年男人的过往,而每一次,这个人都在她父亲面前给了她很大的帮助。

    他们比其他人都要熟悉。

    但这也意味着,尤谙在他面前的暴露风险要大很多。

    “今天是少夫人的大喜日子,您还没有见过少爷呢。”

    尤谙一怔,“少爷在哪里?”

    “老夫人本来是不同意您去的,毕竟您年纪小,又是刚嫁过来,怕吓坏了您,但我告诉她,您是一个胆大明事理的好姑娘,何况你们刚刚成亲,自然是不会害怕少爷的,您说对吧少夫人?”

    最后一句他咬得格外重,似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语气充满了森然的冷意。

    他的眼神死死盯着身后控制不住皱眉的尤谙,正常人刚失明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不信任盲杖和别人。

    糟了!

    一阵冰冷的电子警告在尤谙耳畔炸开。

    【警告警告!检测到目标人物信任度极速下降,目前信任度30% ,20% ,10%……】

    【警告警告,当目标人物信任度低于5%,目标人物可能会对玩家发起攻击,请注意防范!】

    尤谙来不及顾忌其他,她甩开左手牵着的衣服下摆,右手迅速抬起拐杖,狠狠地往前挥去。

    她出手得太过果决,周管家还没有反应过来,拐杖就已经打到了跟前。他习惯性伸手去拦,只听“咣当”一声,煤油灯掉落在地上碎了,他的左手也被狠狠抽了一下。

    失去了唯一的光亮,四周暗下来,周管家抱着手臂大声咒骂。

    早在拐杖挥出去的下一刻,尤谙就闪躲在了一旁。

    那一下几乎使出她全部的力气,使的劲过大,震得右手虎口酥麻。

    躲到了相对安全的位置,在没有光亮的情况下,她这个已经适应过一会儿的“瞎子”,比周管家这个健全人更有优势。

    骂了一会儿,周管家突然安静下来,似乎在仔细辨认她的位置,嘴里又恢复了那副恭敬的语气:“少夫人,您怎么了?您在哪儿呀?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尤谙没有吱声,她往后退了几步,摸到了之前经过时差点拌到她的那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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