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食堂西面外墙水池处,高斯正在最后一个水龙头前装模作样地洗手,边洗边贼眉鼠眼地往后瞄。

    这排洗手水池因不通热水,所以人格外少,人少的地方最适合干些鬼鬼祟祟的事。

    “你说谁鬼鬼祟祟呢?”高斯昂着头毫不示弱地朝余小岛嚎。

    “说你呀!难道这儿还有别人吗?”小岛拧开最前面一个水龙头搓手,眼睛像好奇宝宝一样骨溜溜盯住高斯的手,“胖胖,你是不是在等人?”

    “要你管!就你事多!”

    就连回嘴时,高斯都在心神不宁地往后望。

    “你慢慢等吧,本姑娘要赶去吃饭啦!”小岛甩甩手上水滴,欢天喜地地朝食堂南门拐了去。

    高斯撑住下巴,“这家伙最近对食堂的热爱有些可怕。”

    “谁可怕?”司琦琦从北门拐进水池,悄咪咪地凑近高斯的耳边。

    “哎哟你吓死我了!”高斯一弹而起,像个翻滚的瑜伽大圆球。

    “哈哈!”司琦琦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气得高斯直接给她堵上。

    高斯越过司琦琦朝她身后探去,“另外两只呢?”

    司琦琦拧过高斯的圆脑袋,“别看了,没来!”

    “算你有点儿眼力劲。”高斯很满意。

    司琦琦伸手摊开,又是挤眉又是弄眼,“要到了没?”

    “我跟你说,下次跟你说好十二点一刻就是十二点一刻,多一秒我都不会等,听见没?”

    “行吧。”司琦琦正觊觎绕在高斯右手食指上晃悠的那串金光闪闪的钥匙,赶紧小媳妇般点头称是。

    “你得有点儿时间观念,知道吗?别这么婆婆妈妈磨磨唧唧,害得我刚才差点就被发现。”

    “谁?”

    “余小鸟。”

    司琦琦乐得一笑,“那你可放心,她对你没兴趣。”

    高斯一听,好像猫咪被狠狠拽住了尾巴,突然炸毛,“你以为我对她有兴趣?”

    “欸——钥——匙”司琦琦伸手一抓,却扑了个空,钥匙被高斯紧紧攥在手中。

    司琦琦可怜巴巴地望向高斯,高斯生气地一转屁股,鼻孔翘上天。

    “高斯?”司琦拽拽高斯衣角。

    “哼,有求于我,还敢惹本大爷不开心?”

    “嘻嘻,那我逗逗你?”司琦琦舔笑。

    高斯冷冷地瞟了司琦琦一眼,“学猫叫。”

    “喵。”

    “学狗叫。”

    “汪汪。”

    “学羊叫。”

    “咩嘿嘿。”

    高斯很是满意,头一回觉得司琦琦孺子可教也。

    “我跟你说,你可得好好感谢我,我为了这串钥匙,差点儿——”

    拳头才松开一道缝,司琦琦眼疾手快,就像入水的鱼鹰,对准高斯手掌就是一啄。

    前后不过一秒,钥匙已落入司琦琦囊中。

    “你!你!”高斯握住拳头,疼得哇哇直叫。

    司琦琦跑走两步又回头,“要不,我学个高斯叫你听?”

    “女侠饶命啊,放过我吧,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以后再也不敢了!”

    司琦琦一阵上下扑腾又是跪拜又是乞求,可别说,从学猫到学羊,司琦琦学高斯最像,初中三年同桌好歹没白做。

    “你,你,给我站住,看我不打死你!”高斯忍住痛一顿猛追。

    “来追我啊,我现在要去找余小岛,有本事你跟来呀!”

    果然,高斯刹住了车。

    司琦琦狡黠一笑,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一楼食堂大门。

    此时已过午饭高峰期,食堂并不算拥挤,司琦琦一眼便瞧见坐在角落里的余小岛,她左顾右盼,似乎在等什么人。

    余小岛的确正在掐着点儿等人,可她万万没想到,等来等去,没等到方南山,倒等来了五谷丰登,年年有余。

    “嘻嘻,师父?”司琦琦舔笑。

    “师父?师你什么?”小岛一惊。

    “嘘,我都知道,”司琦琦凑近,神秘兮兮地凭空捏起鼓槌演示,“咚咚咚咚锵!”

    小岛斜眼睨住她,没说话。

    “师父,收我为徒吧!”

    “噗”,不锈钢餐盘里长出了红烧大排。

    “我不会。”

    “噗”,脆皮炸鸡腿。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上次音乐教室里一出手,我就晓得您道行不浅,是位高人!”

    “嗨哟,我还没许清晨高呢。”

    “噗”,土豆烧牛肉。

    “师父,您帮帮我吧,我这被赶鸭子上架了!”

    “架火炉上了?”

    “噗,”清蒸小黄鱼。

    “可不!您不救我,眼看我活生生被烧死吗?”

    ……

    小岛咬住筷子头,一时不知该如何下嘴。

    果然跟许清晨是一家人,都这么能演!

    “呃,司琦琦”小岛盯住对面做小伏低状的戏精,欲言又止,“我发现你,挺了解我的口味啊?”

    司琦琦很是得意,“那可不?既然要拜师,总得拿出点诚意,我可尾随你一周了。”

    “什么?!”小岛一声惊呼,一周?

    那岂不是从她发现方南山改吃一楼食堂那天开始?

    还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就在小岛瞠目结舌之际,方南山从柱子后面闪过脸。

    “师父,你笑了!这是什么意思?同意了吗?”司琦琦激动地喊。

    小岛目光越过司琦琦,幽幽道,“我不是你师父,我是你的猎物。”

    “那你还笑得像条哈巴狗?”司琦琦不解。

    “有你狗吗?”

    “当然我更狗,我血统纯正,纯狗。”司琦琦赶紧表态。

    “我是混血的?还是杂交的?”

    司琦琦很想说,你是转基因的,可是她不敢。

    座位猛然震了一下,司琦琦抬眼一瞧,许清晨怎么来了,看来最近牛腱子肉没少长,这一屁股,竟坐出了大象的吨位。

    方南山紧随其后,落座前还客气地询问司琦琦旁边是否有人。

    结果许清晨和余小岛同时抢答,“没人。”

    异口同声也就罢了,说完清晨还心有灵犀地朝余小岛回眸一笑,这让司琦琦很感慨,许清晨,数你最狗!

    “你怎么跑这儿来吃饭?”司琦琦问许清晨。

    “怎么?我上哪儿吃饭还要向你汇报?”

    “您随意,您爱上哪儿吃上哪儿吃,别坐我对面就行。”

    “我坐我们班同学旁边碍你什么事儿?倒是你,不跟那两只跟屁虫粘一起,跑这儿来凑什么热闹?”

    “我,我,我当然,当然是因为有事!” 原本还理直气壮的司琦琦,这会儿竟磕磕巴巴,心慌意乱。

    “你找她?有事?”许清晨左瞧瞧右看看,余小岛一言不发,司琦琦脸涨得通红,他仿佛嗅到一股秘密的味道,“你们俩肯定没好事!”

    司琦琦抡起拳头就要砸向许清晨,没想到余小岛却突然窜起身,只听她一身低喝,“都别动!”

    电光火石之间,半空中“唰唰”飞过两张餐盘,紧接着又是一声命令“吃饭!”

    吓得司琦琦有点懵,这什么操作?

    为什么她下血本精准投喂的山珍海味全跑方南山餐盘了?

    许清晨疑惑地转向余小岛,小岛使个眼色,许清晨顺势望去,赶紧又给方南山添了一个红烧狮子头。

    司琦琦很纳闷,我旁边坐的是猴子吗?需要投喂吗?我要不要也来喂一把?

    算了,我已经没什么剩下了。

    “司琦琦,吃饭!”许清晨骂道。

    司琦琦本想还嘴,可周围氛围忽然变得怪异,怎么这么安静?还有点阴森森?

    嘿!正前方两点钟方向那是谁啊,餐盘还能这么玩儿?竖成九十度,是为了挡脸吗?吃得真干净,竟然连一粒米都没落下!

    一身黑色西装兀地从餐盘倒影中走进视线,浑身上下散发着银色的光彩,司琦琦一愣,慌忙敛紧兴奋到放大的瞳孔装作埋头苦吃的模样,阿弥陀佛,哥儿们谢谢你的不锈钢餐盘。

    黑色皮鞋行至与小岛并排处兀然停住脚步,然后他调转方向,驻足片刻,沿原路不急不缓地踱着无声的步伐渐渐离去,从头至尾,没说一句话。

    谁家校长午饭时还来餐厅视察工作啊?

    方南山正准备放下筷子,侦察兵许清晨低喝一声,“老谭没走!继续吃!”

    余小岛特别有默契地跟着喊,“对,不许停!继续吃!”

    司琦琦忽然萌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以后要是这两人结成夫妻生了娃,那喂起饭来,啧啧,她有点儿同情此刻不知在何处轮回的侄儿。

    又过了许久,食堂里变得热闹起来,方南山回头瞧瞧,谭校长确实已不见踪影,四个人同时像泄气的皮球软塌塌地弹回座椅上,司琦琦突然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儿,引来其余三人一阵爆笑。

    “笑什么?不许笑,我这都第二盘了,能不饱吗?”司琦琦理直气壮地摸摸滚圆的肚皮,脸儿倒是一点没红。

    “那你干嘛还来吃?”许清晨冲她。

    “我这不是,不是……”司琦琦脑子一拐弯,忽然转向方南山,热情地夸赞道,“方南山你知道吗?小岛她可好可热心啦,她刚刚答应帮咱们班忙了呢!”

    “什么忙?”方南山愣住。

    司琦琦赶紧挤眼睛,“就是,就是咱们那个,那个乐队啊!”

    方南山丈二摸不着头脑,乐队关余小岛什么事?

    司琦琦凑近方南山耳朵,压低声音道,“余小岛是架子鼓高手,她教我,我就能上!”

    小岛听不见司琦琦说了什么,只是方南山忽而笑吟吟地看向她,一时间,她的脸一阵绿一阵白,竟不知如何回却。

    许清晨倒笑出了声,“余小岛你挺闲的嘛?还有空帮她们班忙?”

    “怎么不行吗?”司琦琦急道,她扒拉着两只楚楚可怜的大眼睛,水汪汪地求向僵在原地的余小岛,“帮我们班就等于帮我,等于帮许清晨妹妹,等于帮方南山同桌,一帮三雕,多划算啊!”

    “一帮三雕?哈哈哈,司琦琦你这语文学得是真好!”许清晨笑得浑身发颤,他转向余小岛,“你到底答应帮她什么?”

    司琦琦脸色忽然大变,赶紧摇头示意余小岛别说,可显然许清晨不准备放过她,眼见司琦琦异样,更加步步紧逼,最后干脆直接翻上饭桌凑到司琦琦面前,“你说!”

    司琦琦了解许清晨,知道他想知道的事一定会弄个水落石出,反抗无效,只好咬紧牙关,没脾气地哼道,“我,我说。”

    许清晨得意洋洋地退回座位,司琦琦耷拉着脑袋,表情沉重,如同法庭上十恶不赦的罪人硬着头皮等来最后的判决,她嘴唇努动好几次,都没成功。

    “她让我教她架子鼓。”余小岛说道。

    许清晨二哈的脸忽然抽风似的冽在半空中,“司琦琦,你要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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