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任若渝和李缨还在复盘铸□□一案,有人比他们快一步。

    “到底漏了哪里?”李缨坐在书案前,梳理了他们到春城后发生的一切,顺理成章找到□□,同时也失去了线索。

    “若渝,你觉得呢?”李缨抬起头,站在窗前的人任若渝在看着自己的脚踝。

    “若渝…”李缨又喊了一声,任若渝才回过神。

    他抖了抖脚,脚踝上绑着的布条也抖动起来:“蚂蝗咬人,还有点疼。”

    李缨看布条的颜色和今天蒲小草穿的裙子花色一样,他没再多言。

    任若渝走到李缨面前,拿起令牌:“能有这个令牌的人不多,咱们从这个方向开始查。”

    李缨笑笑:“我也这么认为,休息吧,明天中午我就得出发回京了。”

    “是。”任若渝行礼。

    李缨离开后,任若渝取下布条,纳进衣袖。

    蒲小草回到义庄,姜才遥还未休息。

    “草儿,过来,和你谈谈。”

    师父一叫,蒲小草一颠儿一颠儿到他身边坐下,拿起鸡腿就开始啃,边说:“有何指教。”

    摇着扇子说:“你还吃得下啊,十五年了,该来的都来了。”

    “你说,为什么咱们没有改名换姓也能活?为什么十五年后才找来?”蒲小草故意做思考状。

    姜才遥缓缓说出:“因为留着有用。”

    蒲小草又咬了一口鸡腿:“现在不就是要用了嘛,所以找来了。”

    “你不担心?回京城呢?”姜才遥放下手中的扇子。

    “我刚巧也想回去看看。”蒲小草的语气很平淡,但她想爹娘了。

    姜才遥起身往屋里走:“行了,吃完休息吧,明天早上和我去城西。”

    “好的老头。”蒲小草立刻站起来,对着姜才遥鞠躬。

    “又没大没小。”姜才遥呵斥道。

    姜才遥关上房间门,蒲小草放下鸡腿,每次说到京城,鸡腿就不香了。

    她只想和师父、诗言一直在春城生活,但还有事情没完成。

    代诗言走之前问:“京城,非去不可吗?”

    蒲小草看向她,点头。

    “行。”代诗言说完就走了。

    蒲小草回到房间,从柜子里拿出父亲留给自己的东西:蒲家军的将军令牌。蒲将军手中的令牌全天下就一块,是蒲亭一亲自设计,周边是桃花纹路。

    她看了又看,还是放回原处,父母因此而死,自己说不准哪天也会因为它而死,与其说是令牌,不如叫夺命铁牌。

    她躺在床上,不出意外,今夜没喝酒肯定睡不着。

    她瞪着屋顶,父母死在自己眼前的画面挥之不去,“谋逆”两个字刻在了他们的家门口。

    父亲蒲亭一和母亲姜桃子成为了全天下的禁忌,丧家之犬尚且能回家,蒲小草这株草,无归处。

    睡不着的夜晚,经常躺在尸体中间,盯着尸体,希望他们睁眼,然后吓晕自己;又或者用酒麻痹自己,十五年,蒲小草从未有过片刻的喘息。

    蒲小草时常觉得其实自己死了,还能活蹦乱跳其实是鬼魂附身,又或者是阎王爷指派自己给地府送鬼,游离人间总归有缘由。

    她转头看到桃花簪子在桌上放着,起身把它丢进首饰盒,再回床上躺着,等着鸡鸣。

    躺了一会儿,实在睡不着,又跑到前院,在尸体躺下。

    春城的夜晚一直都很安静,静得前院可以听到后院的驴睡觉吭哧吭哧的声音。

    蒲小草迷糊了一会儿,姜才遥就在叫:“草儿,出发了。”

    蒲小草起身,对着尸体鞠躬,然后跑到后门和姜才遥集合。

    蒲小草牵着驴,姜才遥坐在板车上,他们走着走着迎来了日出。

    “大清早,这是去拉尸体吗?”蒲小草问。

    姜才遥摸摸胡子:“一个老太,估摸着差不多时间了。”

    “那个老奶奶?”

    姜才遥没有回话,那就是她了。

    他们刚到春城,还好有她的帮助,得以在这里生存,她没有家人,一直都独自居住。

    前段时间,姜才遥领着蒲小草去看她,她躺在床上尚且有一丝呼吸,后面几日都是姜才遥每日前来照顾。

    姜才遥和蒲小草走进老奶奶院子,任若渝和李缨正在老奶奶旁。

    李缨对他们摇摇头,这个意思不用多说,她去世了。

    姜才遥上前检查,没有任何伤痕,自然老去:“唉,也算走完这一生,小草,整理整理吧。”

    姜才遥领着任若渝和李缨在门口等候。

    蒲小草拿着背篓上前,给老奶奶换寿衣、整理遗容。

    蒲小草一直觉得这个奶奶很熟悉,但她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弄好后,姜才遥和任若渝抬着棺材进来,这是老奶奶生前的就定好的棺材。

    老奶奶埋在了城外的近山,任若渝用剑在木板上刻了一块碑:林奶奶之墓。

    他们对着林奶奶的墓地嗑三个响头。

    回到义庄,姜才遥牵着驴,在院子里忙活。

    “老奶奶姓林啊,我和师父今天才知道。”蒲小草先开口。

    “她是我娘以前请来做饭的厨娘,和我娘同姓,也就熟悉一些,但她做了没多久就回春城了。”任若渝回答。

    任若渝的母亲叫林慧玲,和蒲小草的娘姜桃子以及李缨的娘亲何云也就是现在的云妃是好姐妹。

    任若渝的娘在蒲家变故后不久就病逝了,云妃也不受宠爱和打入冷宫没区别。

    李缨补充到:“你们来春城,也是林姨建议,你们不用更换姓名也是我母妃和林姨的安排。”

    “谢谢她们的苦心了。”蒲小草的记忆里,她们经常领着自己进宫或者去任府玩儿,逢年过节都会有精心准备的礼物,因为他们的宠爱,她小时候才像一个魔王。

    姜桃子不会一点儿女红,蒲小草从小到大的衣服都来自林姨和何姨,姜桃子说可以穿到出嫁。

    任若渝从腰间拿出方府找到的令牌:“小草,这个你不陌生吧。”

    铺小草怎么会陌生,独属于蒲家军的军人令牌,周边和将军令牌一样是桃花的纹路,这样设计师因为母亲的名字带桃,“这不是巧合吧。”

    李缨站在院子中,手背着,“我们在明处,对方在暗处,信息不对等,暂时还看不透。”

    “你们来找我,是为了劝我和你们一起回京。”铺小草直接摊开了说。

    “是。”李缨回过身,看着蒲小草。

    姜才遥的声音传来 :“可以不回去吗?才过几年安生日子。”

    任若渝想到什么,云妃娘娘现在几乎和在冷宫没有区别,母亲去世多年,但蒲小草没有被发现,“恐怕这个安生日子也在对方的计划内。”

    “你想到什么了?”李缨问。

    任若渝没办法解释这种关联,但令牌出现,肯定有某种预示:“不明朗。”

    “大人,马已经备好。”卫维前来汇报。

    李缨独自来春城,假借生病的名义,现拖延了三天,再不回去,京城的乱子就会找上他,“小草,我在京城等你。”

    任若渝对李缨说:“卫维和你一起回京,路上遇到凶险,他能挡一挡。”

    “任大人呢?”蒲小草问。

    “我和你一起进京。”任若渝回。

    “你一个人能保护我?”蒲小草是真的担心。

    李缨安抚到:“这十五年,你都没事,说明对方就是在等你,他不会让你受伤的。”

    李缨又看了看天色:“卫维,我们走吧。”

    卫维:“是。”

    李缨和卫维上马,消失在视野中。

    “任大人,如果我不去京城,你们准备怎么办?”蒲小草故意问。

    任若渝假装正经地说:“五花大绑或者打晕,我会武功,你不会,怎么着都有办法。”

    蒲小草震惊任若渝说的话:“任大人也挺爱开玩笑,我以为你就一副死样子。”

    “人不是只有一种状态。”任若渝双手插兜,难得这样松懈。

    “说不过你。”蒲小草转身,向院内走去。

    任若渝拉着他的衣服往外走:“走吧,随我去客栈收拾东西,这几天我搬到义庄。”

    蒲小草有些无语:“你自己不会动?”

    任若渝松开手:“没做过这些。”

    蒲小草瞪他一眼:“我也不会,平时都是师父收拾。”

    “那你也得帮我收拾。”任若渝理直气壮。

    春城的街上都是落下的桃花,飘在了蒲小草的头上,任若渝不自觉伸手帮她取下花瓣。

    蒲小草看着他的脸,他一直都长得很好看,小时候因为长得像女生被欺负,因此性格比李缨更冷一些。

    但世事变化,李缨小时候一根筋,现在变了很多,琢磨不透。

    “我们为什么不和七皇子一路?”蒲小草问。

    任若渝把花瓣悄悄藏起:“不着急,等信。”

    “谁的信?”蒲小草继续问。

    “李缨。”任若渝只能祈祷七皇子无恙。

    “你们就这么喜欢打哑谜?”蒲小草经常被他们绕晕,有时候很简单的事情,总是要猜测。

    任若渝敲了蒲小草的脑袋:“你笨,所以猜不到。”

    蒲小草揉揉脑袋:“随便你们吧。”

    任若渝的行李不多,几本书、几封信加几件衣服,一个包袱就收拾完了。

    “任若渝,你和安晴会举办婚礼吗?”蒲小草还是问出了口。

    “嗯。”任若渝没有做辩解,又补充到:“她很好。”任若渝不得不把自己打回原型,他有婚约在身。

    新科状元任若渝和太子妃的妹妹安晴联姻是北辰举国欢庆的大事,春城怎么会不知道,蒲小草突然觉得自己很多嘴。

    “收完了,走吧,任大人。”蒲小草走在前面。

    任若渝看向放玉佩的柜子:“你先到门口等我,我再检查检查。”

    蒲小草没有说话,往门口走。

    任若渝打开柜子,拿出玉佩,藏着的桃花瓣放在布条上叠好,再一起放在腰间。

    卫维每天都盯着任若渝把玉佩放回原处,他不是不喜欢蒲小草,而是任若渝已订婚,有自己的责任要担,在他的眼里,这块玉佩的作用就是让蒲小草放松警惕,成功跟着他们回京。

    回到义庄,代诗言正在摘菜:“草儿,师父说你要去京城,我必须和你去。”

    蒲小草把任若渝的包袱丢在桌上,“我肯定带着你。”

    “师父不去吗?”代诗言问。

    姜才遥边炒菜边说:“老头子,在这儿等着你们回家。”

    姜才遥只是一个小军医,在军队并不是多大的职位,当初在匿名信的引导下救了蒲小草,原本想着就在春城活一辈子,但是小草姓蒲,她有自己的事要完成。

    任若渝站在院子里不动,蒲小草拎起包袱:“任大人,走吧,我给你安排房间。”

    义庄里死人躺着的棺材有,但活人住的房间不多。

    “这几天,你住我房间,我去诗言房间,你先休息吧,吃饭叫你。”蒲小草把包袱丢在床上,就出去了。

    “草儿,你去京城记得查谁给我写的信,让我救你,咱得好好谢谢人家。”姜才遥嘱咐到。

    蒲小草坐在台阶上,嗑着瓜子,“知道了,师父;我还没走呢,师父。”

    春城的夕阳很好看,蒲小草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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