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胡乱转悠,一束青光破空而来,宋璃心下暗惊,朝舒月竟比想象中更快地解决了那些人,一边将身子一侧,躲过那束青光,一边物色了个方向,逃离了此处。

    看着朝舒月到了她方才站立的位置,宋璃才从岩石后面转身出来。此时的雨已经缓和了不少,但仍有淋人之势。宋璃不敢距离朝舒月太近,只能远远跟着。

    跟着跟着,忽见朝舒月停了下来。见他的前面是那一池冒着热气的温泉,宋璃心下纳罕,难道那巨兽当真在那池温泉里?

    正此时,忽听几声低沉的吟叫自这片空阔的地带蓦然发出,这吟叫不似人间任何一种兽的吟叫,恍惚如牛哞,再听又似金钵敲击。宋璃正失神在这突如其来的兽吟中,却冷不丁的,在她对面那片山颠上,竟婉转的响起了空灵的几声笛音,而这笛音很快带起了那池温泉中更为激烈的兽吟。

    宋璃的心跳加速,她紧握着拳头,目不转睛的盯着朝舒月所在的方向。而就在这时,朝舒月前方的温泉中居然跟着响起了一阵清晰可闻的鼓水声,鼓水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急。宋璃手向腰旁剑移,刚把着剑柄,在她这边的山颠上,忽然也悠然的飘来几声琴音,琴音悠扬清澈,似有安抚之意,回旋婉转之间,似乎连夜雨都变得静和而友好了,而那泉中巨兽,似乎也在顷刻间受琴音影响,跟着轻柔了起来,鼓水声渐小,方才天地间骤然而起的剑拔弩张的气势,不经意间变得无踪无迹。

    四周沉浸在一种奇异的静动之中。

    宋璃轻快的抽剑出鞘,剑出鞘的同时,一声震耳欲聋的低沉咆哮响彻天地。她怔怔的看着冲天而起,在夜空雨幕中自由穿梭的褐色巨龙,一下子思绪完全凌乱。

    褐龙穿云避月,再次出现在宋璃眼前时,它的头顶上已站了两个人。宋璃一时觉得这两人有些熟悉,略微一想,才反应过来,原来就是先时在客栈中坐在那名老者两旁的年轻男女。

    男子双手持着一只红色笛子,女子仍旧戴着帷帽,怀中抱着一把古色古香的木琴。待褐龙停下,两人不急不徐的跳下龙首,并肩而立,对着朝舒月一拜。

    “公子。”

    “郡主。”

    朝舒月似乎并不在意这于宋璃来说十分惊罕又诡异的一幕,只是微微点了下头。白衣女子对着朝舒月再颔首,然后径直往朝舒月身后走去,在宋璃正前方几步之外停足。

    此时雨基本止势,只余下一时难以歇止的蒙蒙细雨。风带过白衣女子的帷帽,现出她半边与温柔语音相符合的闭月秀容。

    她向着宋璃遥遥一拜:“姑娘,请出来吧。”

    宋璃双手紧了紧,将兜帽压的更低了些,走了出来。

    女子再一拜,自报身份道:“小女花隐,本体琴灵,已在此处等候姑娘多年。”

    宋璃有些蒙,往细里一想,才意识到这花隐或许就是琴仙尊让她来找的那件宝贝。但为避免搞错,她还是对证了一下:“请问姑娘可认识一位姓琴的仙者?”

    花隐摇头:“不认识。但的确是位上仙让我再此等候姑娘的,说姑娘有朝一日会来此处取百夜琴,我既是百夜琴之灵,自然也是要跟着姑娘的。”说完,又看了眼那名同他一道来的黑衣男子,道:“这是我师兄洛川,他是花朝笛的笛灵,他等的正是朝郡主。”

    宋璃无言的看向朝舒月,料想朝舒月此刻肯定已经知道她是谁了,便再不遮掩,取了兜帽,迎风走到朝舒月侧面,大大施了一礼:“宋璃多谢郡主方才的救命之恩。”朝舒月转身过来,深看了她眼,语气平淡的道:“宋姑娘是受师命来的此处?”

    宋璃一愣,否认道:“不是,是宋璃曾得一位仙尊指点,要我来此处寻一有缘之物,未曾想到,这有缘之物原是位姑娘。”

    朝舒月将伞递给洛川,转眸看着在温泉中慵懒的躺着的褐龙,道:“在武国东面,有个斨国,在斨国境内有处问灵城。这问灵城自存在于人间,便带有灵气,只要在百夜琴和花朝笛的合奏下,无论来人是妖、是神还是人,都能如愿的见到想见之人。”

    “可是好景不长,百年后,我和师兄便迎来了灭顶之灾。有个叫许之灵的男人凭着一枚邪扳指,将我和师兄打的魂飞魄散,所幸他一心只在问灵城上,不知百夜琴和花朝笛的用处,我和师兄才能乘他不注意,将仅剩的一丝精魂移入琴笛之中,继而存活了下来。”

    问灵城的名头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十分响亮,只不过宋璃只知道问灵城是妖城,实在不知这问灵城原来之前也是一个为世间造福还愿的宝地。

    问灵城位于斨国南面,创建于两百年前,创建者已不知是谁,只是如今问灵城的城主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人名叫许之灵,是个形容俊朗,容颜数年不变的俊颜公子。

    问灵城位于群山环绕之间,正处在群山中心位置最高的那座山颠上。即便由妖邪占领,问灵城的问灵之力也丝毫没有减退,反而因那妖邪妖力的加持而越发强大。

    民间一些人们,由于思念之情难抑,虽知道许之灵是妖,也愿拿命去一试,后来这些求愿的人虽回来了,却自此人变的痴痴傻傻。人们都说,问灵城不再是问灵城,而是困灵城了。慢慢的,人们就再不敢去那里求愿了。

    从前,人们提到问灵城,常说的是“解难寻踪问灵城,一拜神灵至,二拜古门开,三拜故人寻迹来。”如今,百姓自发的改了一改,改成了“问灵城中问灵难,一叩妖邪招,二叩鬼门启,三叩痴傻灵魄失。”

    朝舒月早就来过夜月潭一次,可那次这里只有一位垂钓的老者,便是花隐和洛川的师父,也是那老者告诉了朝舒月花隐和洛川的故事。

    “许之灵为人残暴凶厉,我和师兄身为魂灵,不敢与其正面交锋。他手上的那枚邪扳指名为上邪,是几十年前,之灵国的镇国之宝。许之灵是当初之灵城城主的女婿,之所以夺取问灵城,目的就是唤回当初死于之灵城灭城之际的之灵公主的魂灵。可是,那位公主当初是被妖兽吞噬的,不仅尸身化作血水与妖兽融为了一体,其魂魄也在出来的那一刻被震魄铃震的再无可塑之力。他即便夺了问灵城,再等个百年、千年、万年,也是徒劳。”

    几十年前之灵国的那场灭城战,花隐和洛川也有所耳闻,但具体是怎样的却并不知情。想到也介绍的也差不多了,便与洛川再次一齐拜下。

    “姑娘,郡主,问灵城的灵气自建立起便有,既有灵气就不应当给存有歹心之人利用。如今许之灵为了找回之灵公主,对问灵城肆意改造,我担心问灵城的灵气会在不久的将来被其摧毁殆尽,那时问灵城将完全沦为邪城,若再想将其夺回,定是难上加难了。”

    朝和郡和天鹰阁本就有围攻问灵城的意思,只不过介于问灵城距离武国较远,所以想着先将更近的太旎山魔修洞府解决掉,再商讨围攻问灵城一事。

    可是近期有弟子来报,魔修洞府辕仓这段时间十分老实,虽说猜不到这辕仓到底是真的放弃了做困兽之斗,还是在暗中做着什么其它准备,但这数十年来,魔郡观司与辕仓一直有在明里暗里较劲,太旎山虽群魔齐聚,却也难以长久地抵抗外面数十方正派的攻势。

    太旎山既已是掌中困兽,便任它再挣扎一段时间又何妨。

    既下定了决心,朝舒月于是道:“两位既同时选择了我和宋璃,那么这次问灵城之行,两位可有什么想法?”

    花隐和洛川互看一眼,洛川道:“公子,我的花朝笛和师妹的百夜琴是帮助问灵城不被邪化的唯一法器,两者缺一不可。所以此行,势必我与师妹是要同行的。”

    朝舒月看眼宋璃。洛川明白朝舒月的顾虑,继续道:“但若宋姑娘因事无法抽身,倒是可以由宋姑娘对师妹下达口令,师妹便可暂时听从郡主之命,同我们一起随行而往了。”

    随行一事,宋璃倒是求之不得。一来自己可以在此行中和朝舒月拉近关系,二来天鹰阁与朝和郡中人一起对敌,最后的成果中也当有天鹰阁一份的,这样师父也没有理由反对。想了想,想着机会难得,便直接越过师父,答应了下来。

    这一反应洛川和花隐倒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朝舒月天生一副冷淡性子,想到宋璃只有百年道行,在同行中势必要分心去照顾她,又顾虑到宋璃曾独自在冰原守护他两年之久,虽到如今也不知宋璃对自己是何心思,但若真如秦臻所说是为做个君子之交,倒也无碍,怕的就是宋璃心存其它情谊,这样的话,这次问灵城之旅就会平白起些不必要的风波。他有些为难,但随即想到半月前秦臻托他照顾宋璃时所说的话,不得已还是将为难之色隐了隐。

    正在这时,温泉中的褐龙突然再次咆哮冲天,随后化作一道褐色流光,而与此同时,宋璃的衣袖中亮起玉光,那褐色流光竟直直的对着袖中玉光俯冲而来,并钻进玉牌中不见了。

    朝舒月和宋璃同时一震。花隐解释道:“这龙本是寻逸山中的一只千年缡龙,后因修炼不慎坠了魔,被我师父降服,特令它在此处与我二人同等两位到来。如今,我和师兄既要跟着郡主与姑娘离开了,就无需再劳它在此处空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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