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藏月有点想笑。

    你看,就算自己选了宿问,也到底还是舍不下这世人。

    她的意识缓慢流逝,直至再也消失不见。

    宿问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接住了她的身体。

    即使两人相处这么多年,宿问也没怎么抱过云藏月。

    直到今天,他只觉得怀里的人那么轻,那么脆弱,仿佛自己一不小心,她就会陡然消失在这个世界。

    宿问跪在地上,喉咙里猛地喷出一口血来,如同刀割。

    他终于能顺着这把藏在他喉间的刀说出沙哑的话语:“师姐……”

    怀里的人早已闭上了眼睛,甚至没有留下说遗言的时间。宿问满是鲜血的手轻轻碰了碰她的颊边,像在对待一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他声音带着祈求,紧绷的神经几乎在一瞬间崩溃决堤:“师姐,你说句话,好不好?”

    他的眼泪一滴滴地落下,混入了止不住从他嘴边溢出的鲜血中。

    根本不相信一向强大的师姐会死在这里,他低着头,鼻尖都快碰上她的,曾经近到这个程度就能感受到的温热呼吸变得冰冷,他魔怔一般,一遍遍地喊着“师姐”。

    他用自己衣袖边最后那点干净的布料,仔仔细细地将云藏月嘴边的鲜血擦干净,然后颤抖着重复那句自己说过无数遍的话,语气几近绝望:“好看,真的,我都给你擦干净了,别闭着眼睛了……”

    怀里的人始终闭着双眼,没有一丝生机。

    宿问再也忍不住,无助地哭喊着。

    “师姐……求你……云藏月……”

    他声音一点点地瓦解,最后吐出的话语支离破碎,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被钟声吸引来的修士终于赶到了。

    简知行走在最前方,看到这个场景顿时血液凝固,他脑内一片空白,怒吼着拔出飞弦就冲了过去:“宿问,你是人吗?”

    宿问充耳不闻,他只是盯着云藏月的惨白的脸,将自己体内疯狂涌现的灵力都输入云藏月的体内。

    巨大的碰撞声响起,简知行被击退。他用飞弦撑住地面,不可置信地看着散发着金光、挡在宿问前面的仰山。

    他的神情顿时转为愤怒,他颤抖着大吼:“这是师姐的灵力,你有什么资格用?”

    他再一次冲了上去,一旁呆呆看着满身是血的云藏月的安无恙也回过神来,拎着断归加入战场。

    仰山本就是上古魔尊手下的凶刀,如今得了云藏月所有灵力自然实力大增,两个灵峰宗还未崛起的小辈完全不在话下,只是几招,它便将简知行和安无恙打退。

    横在宿问身前的仰山就像是一个衷心的守护神,阻止着所有人的靠近。

    突然,宿问身侧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金色幕布。

    风云榜?

    众人惊疑不定地看着那金色的榜单。

    上面“云藏月”三个字如烧毁的布料一般缓慢消失,然后出现在第一名后面的字,变成了“宿问”。

    多么讽刺。

    简知行再也忍不住,一向冷静理智的他声音都带着哭腔:“宿问,你简直混蛋!”

    宿问疯狂摇着头,撕心裂肺地哭着看向云藏月:“我不要,我不要。”

    一道强劲的灵力突然袭来,越过仰山,精准地打在宿问的胸口。

    他直接被掀翻至远处,趴在地上呕出一口血来。

    宿问混在泥沙里,艰难地抬起头,看到微尘里转身,将云藏月抱在怀里。

    他咬着牙站起来,字字泣血:“把师姐还给我。”

    微尘里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既然你在殿上说了,那便不再是灵峰宗弟子,藏月也不再是你的师姐。”

    宿问浑身都在颤抖,他死死捏着仰山的刀柄,一字一顿道:“把师姐还给我。”

    微尘里没有说话,只是又一道灵力袭向他,宿问根本躲闪不了,硬生生接下了这招,被狠狠撞在古钟上。

    血染红了钟面上的金纹。

    宿问只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已经碎了,但又响着声愈合。

    微尘里这才微微挑眉:“九转还阳丹?藏月把这都给你了?”

    宿问被浑身的痛感压得说不出话,却听清了他所说的。

    九转还阳丹……师姐什么时候把这个给我的?

    他突然意识到,云藏月似乎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没有告诉他。

    微尘里没再纠结,只是冷哼一声道:“灵峰宗弟子,跟我回宗。”

    说完,便抱着云藏月离开。

    宿问额头的血流了下来,浇在他被泪水沾湿的睫毛上,模糊了他的视线。

    一片血色中,他始终看不清云藏月的身影。

    等灵峰宗的人都离开,在场的修士们才敢轻声交谈:“这……这是怎么了?”

    “云藏月死了?”

    “那九州之后该怎么办?现在也没人能抵上她的位置啊。”

    “这不是还有个九州第一吗?说不定他也可以啊。”

    众人殷切的目光看向宿问,后者跪在地上,看着满地的鲜血,良久,才冷笑一声。

    他撑着地慢慢地站起来,看着他们的目光格外不屑,他面露嘲讽:“指望我?我可是你们口中的魔族啊,不仅不会帮你们,说不定还会捅你们一刀呢。”

    他浑身都是血,就连脸上都带着还未干涸的血迹,显得他像个疯子。

    宿问低低地笑了两声,歪歪扭扭地向他们走了几步,血迹被他拖着,在场的人都后退了两步,目光惊恐。

    宿问笑得更嘲讽了:“别想了,我可不是师姐。她会救你们,我不会。”

    说完,他也不管这些人,一步一拐、跌跌撞撞地往灵峰宗的方向走去。

    等他的身影离开,人群里甚至有人哭了起来。

    “怎么办啊,云藏月那么厉害,肯定能活过来吧?”

    一个人哭,其他人便会不自主地悲伤起来。

    又有人喊道:“刚才到底是谁说云藏月是叛徒,是不是有病?”

    “对!把那些人揪出来,为云藏月报仇!”

    跟来的人里面本就有很多是在广场上跟着简知行他们的,闻言顿时不敢吱声。

    众人很快找到了几个先前叫的最凶的人,将失去云藏月的怒火都发泄在这些被推出来的替罪羊身上。

    *

    风云榜的变更影响范围极广,只要是修士,在云藏月身陨的那瞬,身侧都浮现出了变更排名的风云榜。

    若是比试输了,顶多是两人位置对调,就算跟榜上之人比试的人根本不在榜单上,原先的名字也不可能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种情况其实众人也不是不知道,因为也有很多人因为比试而死去,这样的情况算不上多么稀少。

    但是云藏月的名字消失,这就让众人异常震惊了,更别提宿问原先第七名的位置上并没有出现云藏月的名字,而是由第八名顶了上去。

    所以就算再震惊,也只能接受这样的一个事实——云藏月死了。

    整个九州的人都躁动了起来。

    就算这一年云藏月一直不愿意杀魔族的事情确实像一朵阴云一般笼罩在他们头顶,让他们格外疑惑和愤怒。

    但疑惑归疑惑,愤怒归愤怒,九州没有一个人希望云藏月逝去。

    因为她代表着九州的最强战力。

    她的强大,甚至连那几位宗主都未必能比上。而她的离开,代表着保护九州的最强力量的离开。

    众人怎能不慌?

    池然满身尘土血迹地从林内退下来,正准备休息,眼前风云榜突然展开,向她揭露着这个事实。

    她端在手上的杯子顿时掉落在地,水花四溅。

    她知道云藏月的实力,别说整个九州,算上屏障外的无数魔族也不可能杀了她。

    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死死盯着霸占在第一的位置上的“宿问”两字,猛地站起身来。

    “云藏月去哪了?”

    *

    池然以最快速度赶到天音寺的时候,殿前的人群还没散。

    温宗主焦头烂额地对付着暴动的人群。

    周遂看到了池然,眼前一亮,跑出来道:“你怎么来了?”

    池然面上寒霜,冷声道:“云藏月在这出了什么事?”

    她这句说道极为有力,前面暴动的人群立马转过头来看着她。

    温宗主看到池然过来,又擦了一把冷汗。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自己这闺女跟云藏月关系挺好的。

    周遂没废话,言简意赅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听到最后,池然整个人都处于爆发的状态,她咬着牙,转头问温宗主:“云藏月救了那么多人,你们居然怀疑她是魔族奸细?”

    她满脸不可置信,一脚踹上了旁边的桌子,她力道极大,桌子瞬间散架,桌上的东西哐哐当当滚了一地。

    被自己女儿这样奚落,温宗主也顿时觉得没了面子,他沉声道:“我只是想探一探,发生这种事情我也是没想到。你身为我的女儿,就是这般帮着外人的?”

    池然冷笑一声,她只觉得这人荒唐极了:“女儿?这么多年,你找过我吗?”

    温宗主颤了一下,不敢与她对视。

    池然嘲讽:“别把话说的那么漂亮,搞得自己好像有多深情一样,你做出这种事情,伤的就是前线修士们的心,天音寺宗主之女的身份那么高贵吗?我根本就不屑。”

    她一鞭子挥向温宗主身前的桌子,满脸戾气:“我早就不是那个温序秋了,你若是觉得我上不了台面,我不要这个身份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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