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永都
——游子披白裘，人间雪重楼。
永都南城内。
天光微亮，绵延层云间隐隐露出一条金边，大多数还在睡梦中的人忽然感到一股凛冽之意，突如其来的冷好似能够钻入骨缝。
金乌长街。
这条贯穿永都城南北的主街道，可供八辆马车并排行走，铺设的石砖已历经百年，甚至可以追溯到徽衍的前朝，那个不可提及的名字。
这条古老的大街上，人气最盛的酒楼名叫“四首楼”，取“囊括四国佳肴，接迎四海珍客”之意。
四首楼的店小二王河，此时正费力逐一推开酒楼的十八扇紫衫木梵雕大门。
“奇怪，六月可从没这么冷过”，他裹紧身上单薄的罩衣。
虽然近日一直阴雨连连，但冷暖还算宜人。在他为数不多的外出进货记忆里，仿佛只有很北边的一些城池才会在六月里这般寒风凛凛。
王河抬头看向外面蒙蒙亮的天色，突然眼睛睁大，快速伸出手来，接住一小颗三棱雪花，一丝冰凉像是钻入了心里。
虽然稀疏，但他确定那绝不是雨，而是一片一片的雪落了下来。
——是真正的雪。
王河带着落在身上的零星雪粒，转身跑进酒楼大堂，失态地大声呼喊着：
“掌柜……是雪，是真的雪！下雪了，永都下雪啦……”
雪的突然降临，引燃了永都城早起民众的喜悦情绪，有人摇醒熟睡的孩童，有人奔走相告，出来看雪的人越来越多。
街边豆腐摊上正在用早饭的白发老者回忆起将近三十年前，那位徽衍先帝登位时的那场落雪，隐约得出一个惊人结论：
永都的天要变了，徽衍的天要变了……
*
徽衍皇宫，金极殿。
这座承迎大朝会的主殿迄今已矗立百年时光，殿宇气势恢宏，华贵肃穆，在此刻漫天的雪中别样庄严。
徽衍王朝以单眼三足金乌为图腾，那金羽乌鸦两足在右，一足在左，神秘炫目且蕴含一种并不对称的美感。
但实际上，徽衍人最崇尚的颜色却是黑色。永都的年轻一辈私下笑称，他们那些祖辈还是改不了喜欢乌鸦原来的本色。
这座金极殿以黑色为主色，金色为辅色。殿内雕梁画栋，穹顶高耸，处处富丽堂皇。
站在殿宇中心轴的交汇之处抬头望去，能看到顶端的圆形五彩琉璃天窗，投射下斑斓的光影。
今日并非朝会日，此刻殿内寂静空荡。
大殿深处的高位之上，威严的皇座由黄金和名贵宝石打造而成，皇座斜前方不远处，摆放着一张蛟龙椅，椅前的桌案上规整堆叠着一册册奏章，一个身着墨蓝色长袍的高挑男子从椅中站起身。
他挥退一旁侍候的宫人，漫步走到大殿一侧，向边窗外看去。
不知是看雪还是在看着什么。
他从未见过永都落雪，今日是第一回。
前些年，在徽衍王朝北方的一些城池驻军时，他倒是见过不少次鹅毛大雪。
那种积雪甚至能将树木压折，与窗外这种稀稀落落的雪絮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外面天冷，一只蓝色素纹蝴蝶扑棱着翅膀飞进大殿的边窗，穿过他的身旁，向大殿深处缓缓飞去。
他并未回头，仍是看着窗外的微雪纷纷，整个人仿佛陷入了什么回忆。
这蝴蝶不知是因殿内温暖有意飞入，亦或误闯而来。
在它飞到蛟龙椅前时，刹那间，蝴蝶被整只急速冻住，坠落在桌案摆着的一本最新一期《四海秘闻》上，碎裂成几瓣，一阵淡淡的水系能量波动随之隐去。
这闻名大陆的半月刊封面上，赫然印着“独家预测：宣聿王朝即将走向战败末路，大陆西部金价动荡！”
这指的就是徽衍与宣聿王朝当下这场战争，已经接近尾声。
无疑，有徽衍摄政王魏珈山坐镇，战无不胜的徽衍王朝从来所向披靡，就是不知这次宣聿王朝将付出怎样的代价来平息战火。
而此刻，站在殿内窗边的那位男子，权势滔天的徽衍摄政王魏珈山，也就是刚刚冻碎蝴蝶的那位，伸出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接住跌进窗内的一片三棱雪花。
很久之前，他也曾试过运用水系元素力量降雪，不过从未成功，天上落下的是杀伤力十足的块状冰溜和六方晶冰。
看来有些事情非人力可以强求。
“魏……晗？倒是有些意思。”
*
永都南城门。
恢宏耸立的黑褐色城墙由特殊金属材质建成，在天光辉映下，闪动着无机质的泽光，冰冷而坚硬的南城门由稀有矿物材料精心打造，以禁术加持，沉默地俯视着每一个试图靠近的人。
城头每间隔一段距离就随风飘动着徽衍王朝的标志：单眼三足金乌图腾。
城墙壁上隐隐流动不息的强大法术波动，是王朝对那些不臣之心们摆出的睥睨姿态。
雪越来越稀疏。
南城门守卫列队森严，皆身着黑褐色铠甲，盔顶三根纯白色羽毛拧为一股，在冷风中微微飘动，这是徽衍军战服。
魏晗所乘的木质马车和随从，在南城门被拦了下来。
甲三上前几步，遍布老茧的手中显出一块通体漆黑的令牌。
看到这令牌，守卫领将的脸上闪过一丝凝重，立刻双膝跪下摘掉头盔，以头重重嗑地，行了一个守将最隆重之礼。
虽然那令牌小巧精致，但单眼三足金乌的标志和隐隐雕刻出的“魏”字，让他一眼就能认出，这代表徽衍皇室最高通行权限，整个永都他知晓拥有者的也仅有三枚。
即使看不到令牌背面，守卫将领也清楚地知道那里刻着四个字：
勿查勿问。
甚至可以在脑海中补充出未刻上的另外四个字：
查问者死。
守卫将领身后原本森严整列的士兵们，见状全部紧随他摘盔跪下，趴伏在地有些紧张，却也不敢抬头，直到那些人和那辆低调的木质马车进入南城门，走上金乌长街。
那行人走后，守卫将领才起身遥望。
他身后距离最近的亲信士兵小心翼翼地问：
“上官，您家族里是当大官的，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消息啊，这些人——”
周围站得较近的几个守卫士兵也悄悄竖起了耳朵。
守卫将领却抬手做出“止言”的手势，白了他们一眼：
“不该问的别瞎问！你们有几条命祸祸？今日这雪还没让你们清醒清醒么？你见永都何时下过雪？”
“这几天全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士兵们心下一惊，立马正色答是，快速恢复原本的站位。
*
聆海狱。
这座整个徽衍守卫最严密的皇室专属暗牢，是徽衍皇族关押、审讯、处死穷凶极恶罪犯的地方。
据传，从未有犯人进了聆海狱还能出来。
聆海狱的位置并不难得知，就在永都南城的悯徊巷1号，外观毫不显眼，完美地融入周围的普通府邸。
但其中错综复杂的建筑结构和牢狱排布，属于徽衍的机密。能力再卓绝、再难掌控的元素能力者，进了聆海狱也是龙囚浅水、虎失爪牙，失去命运的眷顾，只能祈求掌权者的一丝怜悯。
这是一个秘密丛生的地方。
聆海狱地下深处第六层秘牢内。
整层秘牢终年不见天光，只有一大一小两间牢室，中间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墙壁上点着烛火。
一阵锁链拖在地上的“当啷”声响起，有什么东西缓缓从较大那间牢室的昏暗深处显现。
一个拥有着及腰银白长发的男子走了出来，披着件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血污长袍，上面残缺不全的地方不像破损，倒像是年岁太长腐朽了一般。
他光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脚踝关节处箍着一圈血迹斑斑的带刺枷锁，那尖刺深深插入他的踝骨，枷锁后连接着长链，延伸到牢室幽暗的深处。
这特制的枷锁由封矿石打造，专门用来禁锢能力者，上面浮现着层层禁制，限制住能力者所有力量，使其施展不出任何术法。
每走一步，脚踝枷锁上的尖刺就会随之在踝骨和血肉中搅动，那男子却像是对身上的伤口习以为常，并不在意。
他走到这间牢室的铁栏旁，这里临近秘牢走廊中的烛火，是唯一有些光亮的地方。
他仰头向上看去，额前长发滑落间，露出一张摄人心魄的脸，眼眸深邃，瞳孔浅蓝近白，美艳似妖异。
不知他在抬头看些什么，只见他缓缓伸出右手，手心朝上像是要接住什么东西。
骤然间，他脚踝上的一双枷锁齐齐断裂成两半，再无桎梏。
而他的长袍无风浮动，一阵冰冷的气息在牢室中蔓延开来。
纷飞雪絮突然在这牢室空间凭空出现，从高处落下，就像聆海狱外面的雪穿越层层阻挡落在这牢室中一般。
一片片三棱雪花前赴后继地涌向男子，他站在稀稀落落的雪中，深吸一口鲜活的空气，让肺腑感受这多年未见的冷冽雪息，嘴角漾开一个凉薄的弧度。
“继承人真是一代比一代弱了。”他看着稀薄细碎的雪花，自语道。
在他对面那间狭窄牢室里，一个邋遢狼狈的中年男子围观了全程，忍不住出声问道：“徽衍要亡国了？”
银白长发男子并未理会他。
“我就知道封矿石禁锢不住你，你一直呆在这里，怕是身上有别的什么禁制吧？”中年男子习以为常，话痨似地说个不停，“这场雪把你身体里的禁制解开了？”
“你刚说徽衍继承人来永都了？外面这雪是他降的？”
“我说的，可不是徽衍的继承人。”银白长发男子轻蔑一笑，终于回了一句。
他扫了一眼那中年男子，“你想出去么？”
对面的中年男子猛地摇头，“千万别，你出去了，外面世界就危险了，还是这聆海狱里安全，仇家也寻不到我。”
银发男子听后转过身，拔下银发间插着的一根簪子。这簪子通体玄黑，顶端镶嵌着一颗黯淡的乌灰宝石。
他轻易就打开牢室的铁门，门上的锁整个裂开变为碎渣。
银发男子径直走了出去，停在走廊一侧的墙壁处，一道特殊的能量波动开来，墙中央出现了一扇弥散着白色光芒的空间门，他抬脚踏了进去。
他背后，中年男子急切地喊道：“等等！我早就想问了，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从我少年时你就是这个样子，狱中这么多年过去，你一点也没有老去！”
回应他的是一室沉寂。
永都南城内。
天光微亮，绵延层云间隐隐露出一条金边，大多数还在睡梦中的人忽然感到一股凛冽之意，突如其来的冷好似能够钻入骨缝。
金乌长街。
这条贯穿永都城南北的主街道，可供八辆马车并排行走，铺设的石砖已历经百年，甚至可以追溯到徽衍的前朝，那个不可提及的名字。
这条古老的大街上，人气最盛的酒楼名叫“四首楼”，取“囊括四国佳肴，接迎四海珍客”之意。
四首楼的店小二王河，此时正费力逐一推开酒楼的十八扇紫衫木梵雕大门。
“奇怪，六月可从没这么冷过”，他裹紧身上单薄的罩衣。
虽然近日一直阴雨连连，但冷暖还算宜人。在他为数不多的外出进货记忆里，仿佛只有很北边的一些城池才会在六月里这般寒风凛凛。
王河抬头看向外面蒙蒙亮的天色，突然眼睛睁大，快速伸出手来，接住一小颗三棱雪花，一丝冰凉像是钻入了心里。
虽然稀疏，但他确定那绝不是雨，而是一片一片的雪落了下来。
——是真正的雪。
王河带着落在身上的零星雪粒，转身跑进酒楼大堂，失态地大声呼喊着：
“掌柜……是雪，是真的雪！下雪了，永都下雪啦……”
雪的突然降临，引燃了永都城早起民众的喜悦情绪，有人摇醒熟睡的孩童，有人奔走相告，出来看雪的人越来越多。
街边豆腐摊上正在用早饭的白发老者回忆起将近三十年前，那位徽衍先帝登位时的那场落雪，隐约得出一个惊人结论：
永都的天要变了，徽衍的天要变了……
*
徽衍皇宫，金极殿。
这座承迎大朝会的主殿迄今已矗立百年时光，殿宇气势恢宏，华贵肃穆，在此刻漫天的雪中别样庄严。
徽衍王朝以单眼三足金乌为图腾，那金羽乌鸦两足在右，一足在左，神秘炫目且蕴含一种并不对称的美感。
但实际上，徽衍人最崇尚的颜色却是黑色。永都的年轻一辈私下笑称，他们那些祖辈还是改不了喜欢乌鸦原来的本色。
这座金极殿以黑色为主色，金色为辅色。殿内雕梁画栋，穹顶高耸，处处富丽堂皇。
站在殿宇中心轴的交汇之处抬头望去，能看到顶端的圆形五彩琉璃天窗，投射下斑斓的光影。
今日并非朝会日，此刻殿内寂静空荡。
大殿深处的高位之上，威严的皇座由黄金和名贵宝石打造而成，皇座斜前方不远处，摆放着一张蛟龙椅，椅前的桌案上规整堆叠着一册册奏章，一个身着墨蓝色长袍的高挑男子从椅中站起身。
他挥退一旁侍候的宫人，漫步走到大殿一侧，向边窗外看去。
不知是看雪还是在看着什么。
他从未见过永都落雪，今日是第一回。
前些年，在徽衍王朝北方的一些城池驻军时，他倒是见过不少次鹅毛大雪。
那种积雪甚至能将树木压折，与窗外这种稀稀落落的雪絮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外面天冷，一只蓝色素纹蝴蝶扑棱着翅膀飞进大殿的边窗，穿过他的身旁，向大殿深处缓缓飞去。
他并未回头，仍是看着窗外的微雪纷纷，整个人仿佛陷入了什么回忆。
这蝴蝶不知是因殿内温暖有意飞入，亦或误闯而来。
在它飞到蛟龙椅前时，刹那间，蝴蝶被整只急速冻住，坠落在桌案摆着的一本最新一期《四海秘闻》上，碎裂成几瓣，一阵淡淡的水系能量波动随之隐去。
这闻名大陆的半月刊封面上，赫然印着“独家预测：宣聿王朝即将走向战败末路，大陆西部金价动荡！”
这指的就是徽衍与宣聿王朝当下这场战争，已经接近尾声。
无疑，有徽衍摄政王魏珈山坐镇，战无不胜的徽衍王朝从来所向披靡，就是不知这次宣聿王朝将付出怎样的代价来平息战火。
而此刻，站在殿内窗边的那位男子，权势滔天的徽衍摄政王魏珈山，也就是刚刚冻碎蝴蝶的那位，伸出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接住跌进窗内的一片三棱雪花。
很久之前，他也曾试过运用水系元素力量降雪，不过从未成功，天上落下的是杀伤力十足的块状冰溜和六方晶冰。
看来有些事情非人力可以强求。
“魏……晗？倒是有些意思。”
*
永都南城门。
恢宏耸立的黑褐色城墙由特殊金属材质建成，在天光辉映下，闪动着无机质的泽光，冰冷而坚硬的南城门由稀有矿物材料精心打造，以禁术加持，沉默地俯视着每一个试图靠近的人。
城头每间隔一段距离就随风飘动着徽衍王朝的标志：单眼三足金乌图腾。
城墙壁上隐隐流动不息的强大法术波动，是王朝对那些不臣之心们摆出的睥睨姿态。
雪越来越稀疏。
南城门守卫列队森严，皆身着黑褐色铠甲，盔顶三根纯白色羽毛拧为一股，在冷风中微微飘动，这是徽衍军战服。
魏晗所乘的木质马车和随从，在南城门被拦了下来。
甲三上前几步，遍布老茧的手中显出一块通体漆黑的令牌。
看到这令牌，守卫领将的脸上闪过一丝凝重，立刻双膝跪下摘掉头盔，以头重重嗑地，行了一个守将最隆重之礼。
虽然那令牌小巧精致，但单眼三足金乌的标志和隐隐雕刻出的“魏”字，让他一眼就能认出，这代表徽衍皇室最高通行权限，整个永都他知晓拥有者的也仅有三枚。
即使看不到令牌背面，守卫将领也清楚地知道那里刻着四个字：
勿查勿问。
甚至可以在脑海中补充出未刻上的另外四个字：
查问者死。
守卫将领身后原本森严整列的士兵们，见状全部紧随他摘盔跪下，趴伏在地有些紧张，却也不敢抬头，直到那些人和那辆低调的木质马车进入南城门，走上金乌长街。
那行人走后，守卫将领才起身遥望。
他身后距离最近的亲信士兵小心翼翼地问：
“上官，您家族里是当大官的，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消息啊，这些人——”
周围站得较近的几个守卫士兵也悄悄竖起了耳朵。
守卫将领却抬手做出“止言”的手势，白了他们一眼：
“不该问的别瞎问！你们有几条命祸祸？今日这雪还没让你们清醒清醒么？你见永都何时下过雪？”
“这几天全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士兵们心下一惊，立马正色答是，快速恢复原本的站位。
*
聆海狱。
这座整个徽衍守卫最严密的皇室专属暗牢，是徽衍皇族关押、审讯、处死穷凶极恶罪犯的地方。
据传，从未有犯人进了聆海狱还能出来。
聆海狱的位置并不难得知，就在永都南城的悯徊巷1号，外观毫不显眼，完美地融入周围的普通府邸。
但其中错综复杂的建筑结构和牢狱排布，属于徽衍的机密。能力再卓绝、再难掌控的元素能力者，进了聆海狱也是龙囚浅水、虎失爪牙，失去命运的眷顾，只能祈求掌权者的一丝怜悯。
这是一个秘密丛生的地方。
聆海狱地下深处第六层秘牢内。
整层秘牢终年不见天光，只有一大一小两间牢室，中间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墙壁上点着烛火。
一阵锁链拖在地上的“当啷”声响起，有什么东西缓缓从较大那间牢室的昏暗深处显现。
一个拥有着及腰银白长发的男子走了出来，披着件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血污长袍，上面残缺不全的地方不像破损，倒像是年岁太长腐朽了一般。
他光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脚踝关节处箍着一圈血迹斑斑的带刺枷锁，那尖刺深深插入他的踝骨，枷锁后连接着长链，延伸到牢室幽暗的深处。
这特制的枷锁由封矿石打造，专门用来禁锢能力者，上面浮现着层层禁制，限制住能力者所有力量，使其施展不出任何术法。
每走一步，脚踝枷锁上的尖刺就会随之在踝骨和血肉中搅动，那男子却像是对身上的伤口习以为常，并不在意。
他走到这间牢室的铁栏旁，这里临近秘牢走廊中的烛火，是唯一有些光亮的地方。
他仰头向上看去，额前长发滑落间，露出一张摄人心魄的脸，眼眸深邃，瞳孔浅蓝近白，美艳似妖异。
不知他在抬头看些什么，只见他缓缓伸出右手，手心朝上像是要接住什么东西。
骤然间，他脚踝上的一双枷锁齐齐断裂成两半，再无桎梏。
而他的长袍无风浮动，一阵冰冷的气息在牢室中蔓延开来。
纷飞雪絮突然在这牢室空间凭空出现，从高处落下，就像聆海狱外面的雪穿越层层阻挡落在这牢室中一般。
一片片三棱雪花前赴后继地涌向男子，他站在稀稀落落的雪中，深吸一口鲜活的空气，让肺腑感受这多年未见的冷冽雪息，嘴角漾开一个凉薄的弧度。
“继承人真是一代比一代弱了。”他看着稀薄细碎的雪花，自语道。
在他对面那间狭窄牢室里，一个邋遢狼狈的中年男子围观了全程，忍不住出声问道：“徽衍要亡国了？”
银白长发男子并未理会他。
“我就知道封矿石禁锢不住你，你一直呆在这里，怕是身上有别的什么禁制吧？”中年男子习以为常，话痨似地说个不停，“这场雪把你身体里的禁制解开了？”
“你刚说徽衍继承人来永都了？外面这雪是他降的？”
“我说的，可不是徽衍的继承人。”银白长发男子轻蔑一笑，终于回了一句。
他扫了一眼那中年男子，“你想出去么？”
对面的中年男子猛地摇头，“千万别，你出去了，外面世界就危险了，还是这聆海狱里安全，仇家也寻不到我。”
银发男子听后转过身，拔下银发间插着的一根簪子。这簪子通体玄黑，顶端镶嵌着一颗黯淡的乌灰宝石。
他轻易就打开牢室的铁门，门上的锁整个裂开变为碎渣。
银发男子径直走了出去，停在走廊一侧的墙壁处，一道特殊的能量波动开来，墙中央出现了一扇弥散着白色光芒的空间门，他抬脚踏了进去。
他背后，中年男子急切地喊道：“等等！我早就想问了，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从我少年时你就是这个样子，狱中这么多年过去，你一点也没有老去！”
回应他的是一室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