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号牌是‘叁叁肆’的客人是哪位?”半晌无人应答,台上的人又叫了一声。

    织玉和宋晏舟皆看向谢砚手边的木牌,织玉是“叁叁伍”,那“叁叁肆”自然是他。

    “竟然这么巧。”宋晏舟有些惊讶,看了看正在四处张望寻找“叁叁肆”的众人,沉声道,“世兄你不愿意上去的话,我去跟他们说一声,重新换个人。”

    “不必麻烦,我去就好。”看着议论纷纷的众人,织玉扔下手中的木牌,将刻着“叁叁肆”的木牌举起,叫道,“在这里。”

    “哎……”宋晏舟愣了一下,起身正要阻止,看谢砚没有动,又坐了下来,看着织玉直皱眉。

    谢砚向织玉点点头,“小心。”

    织玉颔首,知道他也看出了其中不寻常之处,在众人的目光中迈步向台上而去。

    这会儿,宋晏舟的好奇终于压过了理智,忍不住问道:“世兄,这位姑娘究竟是……”

    织玉并未梳着妇人的发髻,便只能称之为姑娘,但她似乎又与谢砚关系不一般,两人始终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暧昧氛围,他想装看不出来都难,实在是心里想不明白她的身份。

    谢砚神秘一笑,“阿玉她现在暂时的身份是我的护卫。”

    他说的模棱两可,宋晏舟在心里默默重复了几下其中的称呼——阿玉,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织玉的武功他已见过,做护卫那是绰绰有余,但他的了悟却并非出自于此,谢砚并未多说,他也知情识趣地不明说,只是心里有了另一番计较。

    另一边,当织玉出现在台上时,众人除了感叹竟是个小美人之外,唯余一点儿她久不出现的疑惑,至于她腰间的软剑和冷淡的神色,在别处或许引人注目,在月鹿却稀疏平常了。

    台上共有五盒香粉,分别对应屏风后的五个女子,织玉一一拿起装香粉的盒子,仔细嗅闻,动作极缓慢,像是非常认真地在评审似的。

    只有在她身旁的人才知道,她其实一直盯着屏风后的身影,前四个,都没有什么异常,走到第五扇屏风前,依然一切平静,屏风后的绰约的丽影一动不动,连呼吸声也很轻,仿佛是在耐心地等待着结果。

    但是刚一打开盒子,她就又闻到了那缕奇异的香味,虽不浓郁,却十分独特,以至于记忆犹新。

    台下之人正小声议论着,忽闻台上一阵巨响,第五扇屏风轰然倒塌,屏风后戴着面纱的女子像是受了惊吓,瑟瑟发抖,而方才还好好站在屏风前的人,却拿剑指着她,“你果然还不死心。”

    台下一阵骚乱,张望着不知出了什么事,待看清竟然连兵器都亮了出来,终于有点儿发怵,连忙看向甲板上维持秩序的护卫们。

    但护卫们却不知为何一个个冷面峻容,对台上发生的事情仿若没有看见。

    屏风后的女子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上来阻止,蹙眉眼珠一转,扯下面纱,舒展身子,顿时由瑟缩之态变为千娇百媚,“你们拿走了我的蛊王,还想让我死心?”

    “她是谁?”台下看清她的面貌,哗然道,在先前的各项比试中,台上五人都有露过脸,显然这个女子并非先前的五人之一。

    织玉注视着她的脸,昨天她们刚见过一面,当然不可能忘记,她挑衅地一笑,“看来你还没有领教够‘嗜心毒’的厉害。”

    蛊娘子面容扭曲了一下,想她从滇南到越郡再至月鹿,凭借着一身蛊毒,向来只有戏耍别人的份,没想到昨天竟阴沟里翻船,被他们给糊弄了。

    什么“嗜心毒”,分明只是面粉。

    想到这里,她也冷了脸,双袖一挥,淬毒的银针自袖中飞出,分别向织玉和台下射去。

    银剑细密如牛毛,无孔不入,织玉挥舞软剑,剑风形成一道无形的阻隔,将银针一一挡落,台下的护卫也终于动了,挥舞着兵器衣袍挡在观众面前,观众也察觉到危险,动作快的立时就钻进了桌椅之下。

    对峙变成打斗,胆子小的人纷纷朝着远离高台的方向跑去,没过多久原本热闹的甲板中央就只剩了一地狼藉,当然还有为数不多的人仍然留在原地,看穿着打扮多是江湖人士,依仗着自己本身会武有恃无恐。

    这其中唯二不像是会武的样子的人,便尤其显眼了。

    不对劲。

    织玉和蛊娘子缠斗了一会儿,心底渐渐疑惑起来。

    一开始,念到谢砚手中的号码时,她的第一反应是有人在抓阄中做了手脚,要的便是谢砚单独走到台上来,所以才会主动代替他上来,想要一探究竟。

    虽然这一点被证实了,蛊娘子就在台上守株待兔,但蛊娘子用的招数,都不致命,却十分难缠,让她不禁怀疑起蛊娘子此番的目的来。

    蛊娘子并不擅长近身功夫,用起蛊毒来也似乎有忌惮,渐渐不支,被织玉的剑光逼至高台边缘,再往后,即是碧波荡漾的湖水。

    乌云遮月,凉风又至,风吹起画舫上用作装饰的绸布,蛊娘子忽然扯过身侧猎猎作响的绸布,扬在两人中间,遮挡住了两边的视线。

    剑尖刺破绸布,空气中传来“嘶”的一声,一个灵活如箭的长影顺着剑尖攀附而上,如同一道闪电,倏尔便行至剑柄部分。

    织玉急遽后退,今晚第二次将软剑迅速甩了出去,那长影在空中与软剑分离,摔在地上之后,如附骨之疽,又绷直了身子袭了过来。

    织玉神色一凛,拔出发间木簪投掷出去,木簪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洞穿了那长影,带着它插进了杉木甲板上。

    刚解决了毒蛇,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身后又传来打斗之声,织玉回头一看,只见刚才坐客的地方,没有往后退的几人,趁着护卫们维持惊恐的人群安全的时刻,终于忍不住出手了,而他们的目标,自然就是宋晏舟身边的谢砚。

    她心中一惊,正欲赶过去,蛊娘子却又上前来,出招再无此前的克制,都是不要命的打法,“现在想要去救你的情郎,可有点儿晚了。”

    织玉无法脱身,心中着急,偏偏蛊娘子为了扰乱她的心神,一直说个不停,说得她更加心烦意乱。

    “你们究竟想怎么样?”织玉忍不住问道。

    蛊娘子武功并不如她,为了拖住她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闻言笑道:“小丫头,你知道杀了他能得多少赏金吗,只要得到这笔钱,就是要我立刻金盆洗手也值了。”

    她想以言语扰乱织玉,织玉未尝没有同样的想法,“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怕你有命拿没命花。”

    只是论起口舌之辩,她显然还稍逊一筹,蛊娘子咯咯笑道:“怎么,你要为你的情郎报仇吗,哎呀,我都快要忘了,你们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搂搂抱抱,想来是感情深厚了,我也很善解人意的,看着有情人阴阳两隔多令人难过啊。不如,你们一起去黄泉路上做个伴吧。”

    织玉脸上时红时白,心知说不过她,再不开口,蛊娘子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继续说道:“说起来,也多亏了你们竟然如此高调,倒省了我寻找你们的踪迹的时间。还有吴明那个废物,在水上对付你们都失败了,也幸亏他失败了,不然我在这里的一番布置不是白做了。”

    她的话,倒是解了织玉的一点儿疑惑,“原来那个时候你也在……”

    她能提前来画舫上埋伏,又提到吴明,说明吴明提议两人乘船来来此处时,她就在附近,当时周围排队上船领花灯的人不少,兴许她就是其中之一。

    “可不是吗,唉,想想看,我们这些人累死累活地想杀你们,你们却在观赏花灯,谈情说爱,真是让人不爽呢。”蛊娘子顿了一下,忽然笑的意味深长,“吴明那人的臭毛病,我可是很了解的,你们孤男寡女在他的船上,一定发生了点什么吧。”

    话音刚落,剑尖自她颈间划过,划出一道血痕,蛊娘子急忙后退,捂着脖子心有余悸,话说的太多,自己倒也分神了,但她还是不肯罢休,“恼羞成怒,我果然说对了。”

    织玉嘴角抽了抽,只恨刚刚没能再进一步。

    趁着蛊娘子的退缩,她连忙转身向谢砚的方向奔去,却见谢砚和宋晏舟身前正站立着几个一身黑衣的身影,与埋伏的杀手战在一处,那几人身手了得,杀手渐渐力竭,却始终无法靠近谢砚与宋晏舟。

    宋晏舟也有佩剑,正一脸兴奋地也要拔剑加入,却被自己的侍从死死拦住。

    谢砚看着那几人若有所思,似有所感,忽然转头望向了这边,看见织玉脸上惊讶又焦急的神色,怔了一下,朝她走了过来。

    蛊娘子也注意到这边的变故,脸色终于变了,视线在那几个黑衣人身上扫了几圈,知道大势已去,在拼尽全力试图挟制织玉和逃跑两个选择上,果断选择了后者。

    她跳进湖中,溅起巨大的水花,织玉赶过去向湖面望去,只见一圈一圈荡开的波纹,懊恼地拍在栏杆上,又是水,早知有今日,她就该好好学一学凫水。

    谢砚一路走来,看见地上散落的粉末,木簪上的蛇身,最后目光落在她沾了血迹的新衣上,眸光沉沉,“受伤了吗?”

    织玉摇了摇头,装作不经意将左手手臂放到身后,但她这番小动作显然躲不开谢砚的眼睛。

    “让我看看。”谢砚沉声道。

    织玉只好拿出来,她的手背和手腕处有几处小伤口,谢砚仔细看过,确认伤痕很浅,这才脸色稍霁,“你怎么总是——”

    “可恶!”他的话语被疾驰过来的宋晏舟打断,宋晏舟也看见了蛊娘子的动作,跑到她跳下去的地方,向湖面看去,只看到了一片平静,“实在欺人太甚,这也太不把我宋家放眼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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