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言巧语。”织玉脸红一瞬,轻飘飘地睨了他一眼,转身向里走去,听着身后传来的动静,默默数着自己的步数,刚数到三,就被他从背后抱住。

    温热的触感脸颊传来,她稍稍躲了一下,有些犹豫,“不是说这段时间不能见面吗?”

    距离她搬进文家已经过去半个多月,而婚礼就在三天之后了,这半个月间,他们一面也没见上,织玉还以为他真的牢牢遵守着婚前不能见面的习俗,没想到在即将胜利之际还是打破了。

    “你信这些吗?”秦昀在她耳边低声笑,轻咬她的耳垂。

    战栗与热意自织玉的耳廓延伸,酥麻了她的半边身体,她不再躲避,轻声答了一句“不”,转过头去找到他的唇,吻了上去。

    一吻完毕,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织玉转身环抱着他的腰,头埋在柔软的锦衣中,闭着眼睛,大着胆子说:“我有点儿想你。”

    虽然织玉有时会觉得他太肆意妄为了些,让自己招架不住,但是原来不知不觉中,她早就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以至于竟然会觉得紧张不安。

    此前她还以为自己的紧张不安来自于即将到来的婚礼,可是当见到他的这一刻,紧张不安忽然全都消失了之时,她终于明白,原来是因为她的想念,这在以前是完全不敢想的。

    她猜得到他听到这话会有多么的得意,赶紧补充道:“只有一点点。”

    “只有一点点吗?”秦昀轻抚她背脊上优美的曲线,声音中似乎有些许委屈,“可是我很想你呢。”

    织玉愣住,如此直白的话语让她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更加抱紧了他,然后后悔起自己为什么要嘴硬多说那一句,她犹豫了一下,又道:“其实也不止一点点。”

    秦昀笑起来,胸腔微微震动,他道:“嗯,我知道。”

    织玉登时明白自己被耍了,抬头瞪了他一眼,却在见到他脸上的笑容时又软了下来。

    “换身衣裳,我们去见一个人。”秦昀突然话音一转。

    织玉疑惑不已,这么晚了,有谁一定要现在见,她不由得仔细一瞧,秦昀的穿着有点儿像从前他假扮谢砚时的衣着,但又更正式一点,给人一种沉稳的感觉。

    虽然心有疑虑,她却没有多问,换上一套常服,便随着秦昀走了出去,还以为要出府去,谁曾想他们只是走到了文家的另一个院子。

    这间院子织玉有些印象,此前一直空置着,这会儿里面却灯火通明,随着他们的到来,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看到那个身影,织玉顿时泪水盈满了眼眶,她飞奔过去,抱住那人,发紧的喉咙勉强挤出一个字,“娘。”

    许久不见的虞三娘也落了泪,紧紧抱住她,母女俩互诉一番衷肠之后,终于记起在场的还有一人。

    织玉抹去眼角的泪花,回头看着秦昀,阔别已久的羞涩再度浮现在她的脸庞上,她知道母亲被秦晴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心里期待着她能亲眼看到自己出嫁,但也知道这有多难。

    且不说齐都波诡云谲的局势,就说母亲究竟该以什么身份出现,便是一个难题。秦晴曾说,若是被秦昀的敌人注意到了她的母亲,将会后患无穷,

    所以后来,她早就没有了期待,此刻见到她,才会如此惊喜。

    虞三娘拍了拍她的手,“不用介绍,我们已经见过了,殿下将你们之间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我,阿玉,娘是真心为你高兴。”

    织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埋怨地瞥了一眼秦昀,秦昀回以她笑容,走上前来,“岳母不必如此客气,唤我照卿便好。”

    虞三娘拒绝得很干脆,“知道殿下是真心对阿玉的,我已经很满足了,不敢再逾矩。”

    看到织玉脸色变了,她又忙安慰道:“阿玉,娘已经老大不小了,早就不在乎这些身外之事,只要你过得开心就好。”

    秦昀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有些怅然,他握住织玉的手,什么也没说,却胜过千言万语。

    “好了,傻孩子,不要担心为娘,开心些,马上要嫁人了,怎么还哭哭啼啼的。”虞三娘摆了摆手,下达了逐客令,“我这一路上可累坏了,得赶紧休息了。”

    说罢,一点儿也不留念地转身回去关上了门。

    织玉哭笑不得,如果说刚才虞三娘是为了她着想才坚持唤秦昀殿下,那现在,就完全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不愿打扰两人。

    这样的好意,秦昀岂能不笑纳,他拉着织玉走出了文家。

    齐都没有宵禁一说,月上中天夜市依然热闹非凡。

    天幕中的圆月洒下温柔的光,注视着大地上的一切,三三两两的行人结伴出游,脸上闪烁着幸福的笑容,一切都显得平和美好。

    织玉忽然想起了在月鹿花灯节当晚发生的种种,仍然记忆犹新,那是她一度以为最快乐的时光,明明危机就潜伏在黑暗之中,可是他们却能放下一切恼人的俗事,只去感受着游玩的快乐。

    现在的情形,却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在这里,两人只走在人少的道路之中,因为担心人群之中有人认出了他。

    冬日的寒风也被隔绝在人们的热情之外,吆喝叫卖声和笑声说话声此起彼伏,齐都不亏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之一,其热闹程度远非月鹿所能及。

    街边有一个卖糖人的小摊,摊主像是刚刚做起这份生意,糖人做成了四不像,引来围观的人的嘲笑,他不服气,又几番勾勒,做了一个新的糖人。

    一旁的小孩子问:“这是兔子吗?”

    摊主高兴地叫道:“没错,没错。”

    其他人闻言看过去,长长的耳朵,肥肥的身体,的确看得出来是兔子,但也仅此而已,绝对算不上好看。

    织玉瞧了一眼,忽然怔住了,那“糖”兔子看起来很粗糙,却和那一晚他送她的面具颇为相像。

    思及往事,她握紧了他的手。

    街道的尽头有一座高楼,相较于别处的灯火辉煌,高楼之中一片漆黑,洞开的大门就像深不可测的深渊。

    秦昀拉着她走了进去,被黑暗淹没的一瞬,身后的门也应声而关,烛火渐次亮起,夜明珠在高处散发着光芒,将楼中的一切都照亮。

    “这是什么地方?”织玉环视了一圈,看周围的陈设,这里像是一间酒楼,可是正是热闹的时候,哪有酒楼晚上不做生意的。

    “摘星楼。”秦昀答道,带着她沿着楼梯向上,楼高五层,每一层又高的离谱,到达最上面一层时,从中间向下望去,只觉得高得让人眩晕。

    幸而两人都是习武之人,尚能轻松应对,要是换了个普通人,只怕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秦昀边走边说:“齐都自古而以来都是富庶之地,前朝有个商人,为了博人噱头,打算修一座高楼,但是修到一半,商人家道中落,便不得不停工了。后来前朝都城南迁,当时的皇帝看见此楼,觉得可惜,就命人将其完工,可惜还是因为太高了,没有多少人愿意上到这最高层来,楼下的生意倒是很好。”

    织玉闻言,看向周围,果然五层的楼板之上空空荡荡,除了角落里燃烧的宫灯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几幅画,绘得是难得见到的漫天星辰。

    纤白的手指点在画上的繁星之中,织玉抬头看向窗户的方向,窗户打开着,高处的风又要更冷一些,连她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她的视线完全被窗外的风景吸引,满天繁星与画上的极其相似,想来画这幅画的人也是看见了这景色,才有感而发。

    天穹的边际,地天交接之处,群山连绵,近处的城中,万家灯火通明,天地浩瀚无垠,看着这样的景色,好像一切烦恼都烟消云散了。

    “真好看。”织玉情不自禁地说道,她曾经无数次在野外仰望着星空,可那时总是处于奔波之中,哪有这样的悠闲的心情来欣赏。

    她正欲转身,秦昀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轻轻地揽过她的肩,看着天穹低声道:“从前快要坚持不下去之时,我就会来到这里,看着这繁华的齐都,在广阔的大地上,它是如此的渺小,似乎只需几步,就能走出去。”

    他心思深沉,织玉总是不能准备明白他话语中的言外之意,可是这一次,却听了个清清楚楚,因为她也曾经有过类似的想法。

    只是曾经困住她的是温家,是暗卫的身份,那么他呢,织玉看着车水马龙的大街,是这座古老的城池吗?

    远处的旷野之上,忽然传来了几声鞭炮声,噼啪作响,他们却恍若未闻,织玉注视着他,心跳忽然快了起来,她的心里有了一些预感。

    秦昀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淡淡的紧张,笑了一下,亲吻她的眼角,“但是现在,我所珍视的一切都在这里,我不得不心甘情愿地走入这间牢笼,阿玉,你愿意陪我一起吗?”

    织玉静静地看着他,片刻之后抱住他,用动作展现她的答案。

    月华落在他们的肩头,秦昀低头衔住她的唇,没有太多欲望的气息,只有最简单的依恋。

    不过两息之间,他就放开了她,示意她看向窗外,织玉疑惑地望过去,只见无垠的天空之中,忽然炸开了一朵火红的花。

    路上的行人纷纷驻足,抬头惊叹地看着不断升空的烟花,绚丽璀璨到星月都黯淡无光。

    “这是齐都的惯例,每月十五的这个时辰放一会儿烟花,我猜你会喜欢,就想带你来看看。”秦昀清晰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柔。

    织玉没有说话,直到烟花渐停,人群又重新走动起来,才低下头说:“我以前喜欢烟花,是因为觉得烟花一直被束缚在狭小的空间之中,但也能在最后自由地绽放在天空,我羡慕它。”

    她感到他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想来对于他来说,弄巧成拙的事情还很少见,于是偷偷弯了弯嘴角,然后抬起头严肃地说:“照卿,你还记着在月鹿的月鹿的玉带桥上,我想做什么吗?”

    秦昀眉头轻蹙,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当他终于想起当时的情形之后,眉目渐渐舒展开,“你——”

    话音未落,织玉已经踮起脚尖,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慢慢亲了上去。

    她只轻轻触碰到了他的下唇似乎便要抽身而去,但谁都知道,他不会满足于浅尝辄止,所以她并未放开手,而是任由他的吻落在眉心鼻尖与唇上。

    好一会儿,圆月与灯火的光汇聚于此,彼此纠缠牵连,将高楼之上这块小小的地方与热闹的街道分割开来。

    织玉看着他长睫在眸中投下一道浅淡的阴影,与墨玉一般的瞳孔糅合在一起,垂眸与她视线交织之时,那阴影仿佛在慢慢加深,莫名让人心慌意乱。

    “上面有人,他们在干什么呀?”小孩子稚嫩的嗓音穿破寂静的空气传入耳朵。

    紧接着是大人慌乱地回答:“走走走,看什么看。”

    理智回笼,羞耻心占据上风,织玉向后缩了缩脖子,与他稍稍离开一点儿,嘴唇微张,“怎么……”

    她想说,怎么被人瞧见了,但是刚刚说出一个字,剩下的话都被堵了回去。

    似乎又有别的声音从楼下传了过来,同时还有数道注视的视线,织玉无语了一下,心想,管他的呢,将这些声音和注视抛在脑后,热烈地回应起来。

章节目录

昭玉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濯玉君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濯玉君并收藏昭玉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