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无水起身道:“刻骨之恨,如何敢忘。从登上神榜之日,我便剑指天道。失败后遵守诺言自愿被朱

    雀囚于北海,因为这是胜者的特权。师尊要我看云海如何在他治世下千秋万载,可惜千秋才过,万载未至。天道便沦丧了。”

    白雨金缓慢地吐出一句真话:“有我在,天道就不会沦丧。”

    黑无水不由想起往昔在蓬莱他与云拂衣之亲密,叹道:“毕竟比起我这个弃徒,师兄自入三千院就得到师尊的私心偏袒,朝夕相伴,形影不离。可那日封神之时,你从扶桑神木顶一跃而下,筋骨折裂,虽位登神榜,却落下旧疾。师兄,我劝你再做考虑,我若挥天子之剑,一怒而浮尸千里,血流成河。”

    白雨金笑对:“天子之剑者,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匡诸侯,天下服矣。你所行之霸道,不过是匹夫之剑。要以强权制三国,服天下,难矣。”

    黑无水走到他面前,伸手相邀道:“乱世用重典,治世用贤臣,所以我才请师兄为相。”

    白雨金拒绝:“可我不匡桀纣。”

    “桀纣,这么多年来,在你心里,便是这样想我。”

    “一个背师弃祖之人,你要我如何想他。”

    “好,师兄就莫怪无水心狠。日后两国交战,生灵涂炭。都是今日师兄偏狭所致。”

    “多说无益。无遮就此告辞。”

    “不送!”

    入夜,白国,中军大营。

    白雨金静立在帅案前,提笔写字。白鹤与白兔守在一旁,烛火摇动,将三人影子拉的又长又深。

    帐外一声声的金柝清晰地传进三人的耳中,白鹤拉一拉师弟的手,嘀咕道:“自先生从玄军大营回来,就开始调兵遣将,收兵西归。可敌方各路部署严密,攻城器械完备,毫无退兵之象。”

    白兔认真分析道:“黑无水此人虽艰险狡诈,可他胸有城府,治军有方,御下极严。从北海之滨被朱雀放出,不过十五年间,就在玄国一手培植建立起自己的军队势力,因战士全披黑甲,被称为鸦军。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擅长鏖战,能昼夜攻城击鼓,伐木之声,闻于四面。人心危惧,肝胆俱丧。”

    白鹤不由手脚战战道:“师弟啊,你说我们两个声名未显,恐就要埋没于此荒草了。”

    白兔握紧他的手,安慰道:“师兄莫慌,我相信先生早有应对之策。”

    白鹤明显被敌方吓破了胆气,经白兔提醒,立刻寻找主心骨般抬起眼,只见白雨金已搁下笔,执起羽扇轻摇道:“应对之策全在这一盟誓书之上。”

    两个少年扶案看去,誓书如下:

    神都三十四年,岁在丙辰,相国白无遮谨致誓书于玄国上将军黑无水驾下:共遵诚信,虔守欢盟。以风土之宜,助军费之旅,每岁以芙蓉锦两千匹,银十万两,更不差使臣专往北朝,只令三司差人搬送之长州交割。或有盗贼逋逃,彼此无令停匿。至于垄亩稼穑,南北勿纵惊骚。所有两朝城池,并可依旧存守,淘壕完茸,一切如常,即不得创筑城隍,开拔河道。誓书之外,各无所求。必务协同,庶存悠久。自此保安黎庶, 慎守封陲,质于天地神祇,告于宗庙社稷,子孙共守, 传之无穷,有渝此盟,不克享国。昭昭天监,当共亟之!

    阅览完毕,白鹤不由击节赞叹道:“不愧是先生,拿得起放得下,以岁币金银换来两国邦交之和平。”

    白兔却愁眉不展道:“黑无水志存高远,此举来犯,大有横扫六合,吞吐宇宙之志。小人为利,大人为名。此人是奸雄豪杰,恐不会为此小利所诱。”

    白雨金放下羽扇,命白鹤去传左监门卫大将军前来。

    白兔忍不住开口:“先生,可否三思而行?”

    白雨金对着忧心忡忡的白兔道:“兵者,不详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乐杀人者,不得志于天下。黑无水既要囊括四海,吞吐天下之士,自然要懂民心所向。而今,民心所向者,乃休兵止战,调养生息。玄国为北地,千里冰封,少有沃土。黑无水的鸦军,由北至南,劳军远征,约算至今日,早已粮尽石绝。由此三则,他必然退兵。”

    经他这番点拨,白兔方如梦初醒,不由羞愧道:“是白兔思虑不周。”

    白雨金也毫不客气地训诫道:“这就是我为何带你来会盟的原因。你之前一味沉溺于书本,而缺少落地实战的经验和对风险的预判。从此后,你要用眼去查看敌人的动态,用头脑去预判当前的局势,用心体会三方博弈下的微妙平衡。”

    话音刚落。

    左监门卫大将军何仪入帐领命,白雨金当即收了面上的雷霆之色。持密信交与何仪道:“大将军昔日为北客,是玄相的知交好友。今时,孤遣将军为国使,持誓书前往玄国报聘。两国之和睦邦交,百年之计,全委赖于将军一人。”

    何仪接下密信,藏于胸前护心镜中。当即对白雨金叩首大拜道:“何以克当,某愿幸不辱命。以报白相提拔之恩。”

    两个时辰后,黑无水以炎无心为使,送来了玄国的和盟誓书:

    维端元十年,岁次丙辰,玄国上将军黑无水谨致誓书于白国白雨金阁下:共议戢兵,复论通好,兼承惠顾,特示警书,云“以风土之宜,助军旅之费,每岁以芙蓉锦两千匹,银十万两,更不差使臣专往北朝,只令三司差人般送至长洲交割。沿边州军,各守疆界,两地人户,不得交侵。或有盗贼逋逃,彼此无令停匿。至于陇亩稼穑,南北勿纵惊骚。所有两朝城池,并可依旧存守,淘壕完葺,一切如常,即不得创筑城隍,开拔河道。誓书 之外,各无所求,必务协同,庶存悠久。自此保安黎献, 慎守封陲,质于天地神祇,告于宗庙社稷,子孙共守, 传之无穷,有渝此盟,不克享国。昭昭天监,当共颈之。”孤虽不才,敢遵此约,谨当告于天地,苟渝此盟,神明是殛!

    炎无心对白雨金道:“和盟已毕,上将军早已侦知白相收兵西归,恐为鸦军所击。发下军令,传阅诸营,勿辄出兵马袭击归师。”眼见两国化干戈为玉帛,炎无心忍不住出言微讽:“世人都惧黑无水的天外一剑,可我看,大师兄不耕而食,不织而衣,只摇唇鼓舌,三言两语,便以金银财帛休止兵戈。如此蛊惑人心的本事,无心自愧不如。”

    打蛇打三寸,白雨金笑对道:“毕竟比起无遮这样一个多病书生来说,梵天对他更具有挑战力。黑无水要留待全部战力与梵天一战。如果我们两国打起来,这正是梵天所诚然乐见的。所以他才这么迫切地团结我,想要九州一统,好全面地备战于极乐世界。师弟,不以为然否?”

    炎无心被戳中要害,沸然做色,拂袖而去。

    一旁的白兔听他说起梵天。垂下脸,茫然道:“若他知道了我的存在,会杀死我吗?”

    白雨金没有看向他,只望着炎无心远去的背影:“他若不能杀死你,那么你一定要杀死他。”

    白兔难过:“先生。”

    白雨金面容冷硬,毫不留情:“你只要记得我是你的先生,那你就必须去做这件事。”

    洛阳,铜驼巷。云门。

    灭世之火越烧越猛,一夜过去,神都洛阳化成了一地焦堆瓦砾。只有一处名为云门的宅院,因上空浮现太极大阵而不受风火席卷。凤韶现身在云门前,眼梢挑起,见到一只不喜欢的鸟停在此处。

    刘鹧鸪坐在铜驼上,舌尖舔一舔朱笔,将神榜上的朱雀之名消去,又添上一名“星月慢”。他眉梢轻扬,问凤韶道:“郎君看到这个名字,不觉熟悉吗?”

    凤韶对他的雕虫小技不感兴趣,看着他手上的扶桑笔:“是她将此笔赐给你?”

    山水郎笑道:“郎君幼时与伊邪那天在水边戏战,不甚被他的三叉戟投掷眉心,留下了一道疤痕,这朱笔由扶桑神木制成,又经大人之手多年把握,天生木炁充沛,可治愈一切伤口。那时大人亲提朱笔,为郎君点红,虽伤口愈合。可却成了郎君多年的心病,天生的罩门。”

    凤韶忆起小瀛台上的那道青敕:“刘鹧鸪,你这聒噪的毛病还是依旧。”

    “非也,小人本就是大人创造为她预知吉凶的警示鸟。现在大人有难,我当然要为她分忧解劳。”

    “你从蓬莱跟到这里,怎么又要从这里跟到善见城吗?”

    “当然,而且我有大人的青敕在身,不怕你。”

    听到刘鹧鸪说不怕,凤韶口内一声轻晒,伴着眉心的红光徐徐绽放,他重复道:“不怕吗?”

    山水郎心知凤凰的罩门所在,当即跳下铜驼,要与凤韶正面相对。却见凤韶显露极恶之象,额上眼目犹如黄泉恶口,几要将他吞噬殆尽。

    “你你你……竟然修出了伊邪那天的天眼!!!”刘鹧鸪立时两股战战,瘫坐于地,许久才找回声音。

    “如何,可要同朱雀共赴黄泉?”

    “呸呸呸,我现在就走。”嘴欠心怂的山水郎当即化作一只红衣绿斑点的鹧鸪,行不得也哥哥地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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