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门内,残荷庭院,浚池疏渠,植满红莲。阶下青石墁路,一道游廊通往曲折深处,云花女垂下寝室内层层叠叠的天青帘幕,将手端金盆的青鸾一拉,两人步出院门。

    天青色帘幕后。

    花想容伏在凤韶怀里,一头半湿的长发蜿蜒伸在他的膝头。她想起之前出门所见,不禁喃喃道:“这次回来我曾想去青丘看一看,可是近乡情怯。我怕我去了,什么都找不到。青丘是不是也像这里一样,什么都没有了。”

    凤韶回答她道:“那里经过我的业火焚烧,自然什么都没有了。”

    花想容一面重复着:“什么都没有了。”一面又把自己团成一团往凤韶怀中拱。凤韶只当她狐性难脱,又犯起撒娇的性子。伸手捻起她长发的一缕,任她胡闹。

    院外千百竿翠竹,风雨袭来,泠然荡之,一时间众籁交鸣。

    凤韶望着指尖一缕青丝蜿蜒,问花想容:“你哭了。”带着无措和茫然,他从没见过云拂衣哭,所以很难想象这张脸哭起来是什么样子。

    花想容抱着他的腰蹭了蹭,说我没有。

    却被凤韶强硬地抬起脸,一张花容,春潮带雨。

    凤韶说:“离开故土,很难过。”

    心情被点破,花想容在他怀中仰起脸:“那是见证我出生的地方,可现在就像这里,什么都没有了,一切存在的痕迹都被毁去。”

    凤韶不解:“对你们来说,离开故土,真是一件难事。”

    他低头对花想容道:“把手给我。”

    花想容不懂何意,但依旧把手伸给他。凤韶托着她的手轻吻一下,抚着花想容的眼泪道:“你已是仙身,自然也不再惧怕我的真火。”

    花想容:???

    凤韶的吻落到她耳后,缠绵地顺着颈侧亲到耳前,微红舌尖衔着她雪白耳珠,露出尖牙来,狠狠咬上去。花想容啊了一声,痛得脸上弥漫了泪水。一时空中雨声大作,暴雨磅礴落下。

    凤韶安抚着将她抱于怀中,咬完后,马上轻轻地摩挲她的耳背。温柔地为她舔吮伤口。“下雨了。”

    “下雨会怎样。”花想容不懂,被他从怀中轻抚着放到床上,头顶是天青色的承尘。看着凤韶那双琥珀色眼瞳越来越近。

    凤韶将她压在身下,托起她的脸,耳边呢喃道:“下过雨后,这里很快就会不再一样,尸体会腐烂在土里,成为新的花植的土壤。风吹过,会带来新的种子。开出花朵。渐渐地这里会变成一片花的海洋。”

    花想容问他,“会有牡丹吗?”

    凤韶看着他,说:“不会。”

    “为什么?”

    “因为牡丹十分难养,要喜阴的土地,又要日光的温柔吹拂。不要剧烈的狂风过境。在这种荒瘠的土地上养牡丹,它会很快被各种廉价强生的花种吞噬殆尽。”

    花想容有些得意,“那么它就像我一样稀少难得。”

    凤韶难得赞同了她,“你的眼泪也非常难得,所以以后要少哭。”

    花想容正要反驳他,身体却痛得让他掉下眼泪。

    “可是你让我哭的。”

    凤韶轻吻着她的眼睛,沉没在她的深处,品尝到花心的甜美:“在这种时候,你可以放肆地哭。”

    第二日,雨收云歇,巫山梦醒。

    花想容立在镜前,雪一样白的白衣外,罩着烈火一样绯红的广袖长衣。眉若剔羽斜飞,眼形姣如桃花,青色琉璃样的眼珠透亮。

    金盆里盛着水,余着几缕白气苟延残喘。铜镜前,凤韶睁开眼,看到自己黑长直的头发全部被拢向后面,大把的落在花想容的手里。花想容握住一把玉梳将黑发细细蓖顺,最后小心翼翼地为他束上金冠。

    “好了。”她对凤韶道。却见镜中人只看着自己,不由肌映流霞,脸上烧红起来。

    凤韶向她伸出手:“云海的事很快会结束,我不会再停留此地。你要同我走吗?”

    他这问话好生奇怪,花想容既是他的花,便早认定他做了主人。他也曾说自己苛刻,行事从来说一不二。今日却来问花想容的意见。

    花想容已被他看得面生红云,顺着他的手,像只小狐狸一样乖乖地伏在他膝头:“哪里我都愿意同你去。”

    凤韶面露快意,将她抱在怀中,轻轻拨弄少女脸庞的碎发。

    忽然一道绿光飞进室内,青鸾化出身形。后面紧接一道蓝光落地,云花女忙上前将青鸾双脚一绊,两女一起跪落地上,云花女道:“郎君赎罪。”

    被打扰了温存的凤韶,不满地看着青鸾道:“在蓬莱你就有气,恨不得一吐为快。怎么,云拂衣的大仇现已得报,我到要听听,你还有什么可气。”

    花想容忍不住拉了拉凤韶的袖子,求他不要对青鸾施以惩罚。

    青鸾望着凤韶怀中对自己面露忧色的少女,仿佛是青帝在对自己的计划表示担忧一样,一时心中凄楚,青色长甲狠折于手心,忍下所有的怨气道:“多谢郎君为大人得报此仇,今日同云姐来,不过是向郎君请辞,返回蓬莱修行。”

    凤韶今日出奇的好心情,不再追究她的失态,只颇有深意地对青鸾和云花女道:“蓬莱眼下已成是非之地。我既然要走,也自然为你们想好了另一处修身养性的所在。”

    昆仑虚在西海之南,流沙之滨,其下弱水环绕,其外又有炎火之山。云花女驾驭着绝地,翻羽,奔宵,越影,逾辉,超光,腾雾,挟翼八匹天骏不过一日便抵达昆仑虚之巅的瑶池。瑶池嵌在昆仑顶上,宛如一面天空之境,倒映着天光云影,徘徊往来,其间遍布宝树琼花。镜池之上做一宫城,为八卦之形,高约九重,最下面有八门,门外各有十名玄鸟力士把守。天地之间,黄昏交合之际,只见金日没入西方的瑶池,银月徐徐从水面的东方升起。昆仑之巅,一时日月同天,交相辉映。

    日月见到天外来客,顿时落地化为两个七岁女童。

    羲和扎着两个揪揪,戴着金日,一袭贴金的齐胸襦裙。望舒扎着两个丫髻,戴着银月,一袭贴银的齐胸襦裙。见到云花女与青鸾,日照月天就飞扑进两人怀里,哭诉道:“云妹,青鸾。你们终于来了,凤凰他好过分,完全忘记当初是谁日夜照拂于他。要把我们取下,做别人的眼睛。吓死我们了,我们从大人双眼中化出,其他凡夫俗子怎堪享用我们姐妹!”

    花·凡夫俗子·想容:???

    凤韶道:“还好你们两个很识相,躲在这昆仑虚里不问世事。若非不适合,取下你们,日月沦丧,众生与汝皆亡,到很是符合这末日之象。”

    羲和望舒“哇”一声哭出来:“他再也不是那个白白嫩嫩讨人喜欢的小凤凰了。大人不在,他就疯了!”

    眼见战火又起,花想容来不及思索就冲到他面前,想打圆场。谁知被日照月天看到,两位神女纷纷止了哭泣,眼前金光银光一闪,倏然间长成两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围着她们口中的凡夫俗子,啧啧称奇道:“和陛下好像啊,简直就是陛下把一头白发染成青丝,返老还童一般。”

    等她们花痴完,又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却被凤韶挡住,凤目一睨,吓得两女又瑟缩到青鸾身后。

    花想容:……

    这时一旁的云花女注意到瑶池神宫的异常之处,原来这瑶池神宫中央有一根若木神树,青叶赤华。如今蓬莱的扶桑神木已被朱雀毁去大半,此时又不见这西昆仑的不死神木,她不由问羲和望舒道:“昆仑若木同扶桑神木一般,神力无比。怎会轻易被挪走,而你们毫无察觉?”

    “这个,那个……”两位少女低着头对手指,不知如何回答。

    难得凤韶善解人意一次,替她们做了回答:“自然是我挪走了它,她们才不敢说与你知。”

    云花女面色未变,不卑不亢地问道:“为何郎君要将它移走?”

    凤韶将手上的拂尘甩起,持之于身前,倨傲道:“何必再打哑谜,天地即分,蕴养出四根通天绝地的神木,来撑持天穹,朱雀毁去扶桑神木根基,使地倾东南,沧海横流。而今我将不若神木挪到极乐世界,四方天地,两极坍塌,云海覆灭自然不远矣!”

    青鸾的银牙咬碎,不再隐忍:“果然是你。”

    凤韶欣然承认道:“当然是我挑起了三帝内乱,逼他们弑天。又正是我在计划完成后亲手将他们一一剪除。如何,这十几年来日日侍奉于仇人身畔,而欣赏你们现下的心情正是我所期待的最后一场好戏。”

    话言未了,青鸾目眦尽裂,背上青翅张起,霎时间青光大盛,法身化出,誓要与凤韶一决雌雄。

    数十道青色鸾火扑面而来,凤韶甩出拂尘。鸾火被强势抽回,击落于青鸾法身。青鸾口吐团团碧血,以命搏命,争取到这片刻转瞬之机。

    昆仑虚巅,千里乌云密布。云花女不知何时立于瑶池神宫中央上空,日月加身,双双为她护法。她默念咒语,祭出云拂衣的上古法器——东皇钟。

    层层叠叠的乌云中心开始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一百零八道天雷落下,震慑世人。凤韶挥出手上的念珠,念珠感灵,落在花想容手腕上。带着她冲天飞起,一面躲避天雷的袭击,一面逃出昆仑虚。

    巨大的漩涡中心,伴随着轰鸣的雷声。天空的裂口,无尽的深渊黑洞中,东皇钟缓缓降落。

    云花女见大阵已成,分出身上的日月,日照月天相互对视一眼,双双伸手,指如拈花,要将飞天的花想容擒到身边,却被一道红莲业火阻断追路。

    四女怒视漩涡中心的凤韶,天雷阵中,凤韶面露嘲讽道:“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重伤在地的青鸾闻言,一跃而起,恨不得在东皇钟将凤韶压下之前,再暴打他一顿。日月神女祭出日轮,月轮,电光石火间飞旋而去,日轮削掉凤韶一缕青丝,月轮擦面而来,留下一道血痕。紧随其后,云花女飞出双剑,与青鸾前后夹击。

    凤韶仍旧只荡出一拂尘,红光如莲花绽开,片片莲花化作红信,如利剑层层叠叠向四面八方绽开,不过一瞬,就将四女重伤在地。

    风云变色,东皇钟磬声一鸣,直冲凤韶头顶压下。

    云花女拭去唇边鲜血,冷笑道:“郎君要逃吗?现在还来得及。”

    凤韶望着这熟悉的法器,冷嗤一声。念动咒语,忽然钟声大作,泰山压顶般急剧坠落,将凤韶扣进钟内。

    云花女和青鸾:??!!

    一边的日月神女装作不知般地轻咳几声。

    等云花女打坐调息,运行完一轮小周天后,神识稳固,她对日月神女道:“虽然这次计划被他察觉,但他向来自负,目空一切,故将我和青鸾带到昆仑虚查证。好在历经坎坷,总算用东皇钟制服了他。可这东皇钟能压制他多久?”

    羲和眨眨眼,扳出手指算道:“凤凰小时调皮得紧,大人就造出这东皇钟,将他关进去自省。但最长不过五日,大人就心软把他放出来了。”

    望舒马上纠正羲和道:“不对,有一次凤凰把大人气急了,把他关了七天才放出去。”

    云花女和青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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