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文渊在看到薛晏的那一刻起,就知道江婵在打什么主意。

    她故意透露行踪,无非是想借刀杀人,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摆脱困境。

    但薛晏显然并不知道这一点,他眉头一拧,条件反射地把江婵挡在身后,整个人就像头被入侵领地的狮子般锋芒毕露。

    他注意到了时文渊对江婵不同寻常的关注。

    大名鼎鼎的妖王,能够认出肉灵芝并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于是他明知故问道:“你来做什么?”

    时文渊勾了勾唇角:“你不是想要听雪剑么?我可以给你,但,我要江婵。”

    薛晏听罢,却只是嗤笑一声:“第一,我从不被威胁着做交易。”

    他指尖夹着符纸,阴沉道:“第二,我绝不会把肉灵芝拱手相让!”

    “肉灵芝?”时文渊玩味地重复着这句话,视线轻轻扫过江婵,笑道,“这可真是…有意思。”

    他双指并拢,夹住附着着黑色火焰的符纸。虽然语气惋惜,脸上却并没有什么遗憾的神情:“我本来没想杀你的。”

    薛晏眼看着数道符纸化为灰烬,却只给时文渊造成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伤害,不由得心底一沉。

    “我想,你是她的朋友,你死了,她会伤心。”时文渊看向江婵,只见她冷漠地旁观着这场因她而起争斗,像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

    他倏地一顿,慢条斯理道:“不过现在看起来,你们好像已经彻底分道扬镳了。”

    薛晏觉得这话实在古怪,但他无法深究,因为时文渊已经突破黑色火焰,几乎瞬间来到了他的面前。

    不行!躲不掉!

    紧接着,时文渊长腿横扫,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把薛晏踩在脚底:“你或许很诧异,黑焰明明是能够无视任何防御的火种,为什么对我却没有效果。”

    他低垂着眼,俯身挑起那团不安分的黑色火焰:“因为这原本就是我的东西。”

    “我最爱的姑娘剥夺了我的一切,又把它们赐予给她认定的火种。”时文渊看向江婵,“但我并不怨恨她,因为我们只是选择了不同的道路。”

    “在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做好了被她杀死的准备。”

    江婵平静道:“她也做好了被你杀死的觉悟。”

    “我不会杀她的。”黄金般璀璨的颜色逐渐侵染了时文渊的眼睛,“我要她为我见证,新世界的降临。”

    砰砰——

    两道巨大的心跳声响起。

    是江婵和时文渊的心脏开始共鸣。

    时文渊一顿,脸上难得出现怔愣的表情:“你…被龙血污染了?”

    江婵视线往他身后错开半分,忽然无所谓地笑了笑:“那又怎样?你看,即使我们身处同样的境地,依然会选择不同的方向。”

    时文渊很快回过神来,微微笑道:“你错了,我们是同类人。哪怕你我理想不同,但最后你会发现,如果想实现理想,必须以毁灭迎来新生,而你和我一样,都是为了理想不顾一切的人。”

    他忽然朝后伸手,死死抓住袭来的剑刃。随后用了个巧劲,将剑刃震得寸寸断裂。

    江婵面色一沉。

    时文渊眉梢透出些厌烦,他转身看向肖玉:“早就感觉到有只小老鼠在附近,没想到是你。”

    肖玉被点破也不恼,而是迅速捞走被黑色火焰反噬的薛晏,大喝道:“一起动手!”

    哪怕薛晏现在伤势再重,好歹也是个渡劫期的大能,再怎么也能扛点伤害,总比独自面对妖王好!

    时文渊目睹肖玉毫发无损地穿过黑色火焰,顿时轻轻皱起了眉头。

    作为谢墨书的头颅,他不被黑焰所困是理所应当。

    可这肖玉?

    当年,谢墨书的头颅、躯干和心脏虽然被封印在三个不同的地方,可他们彼此之间是有感应的。

    从诞生灵智开始,他们的血脉里就流淌着吞噬和杀戮。因为吞噬是回收谢墨书力量的唯一方式,谁赢了,谁就会成为这股力量的主宰。

    因此,尽管只有心脏保留了谢墨书的记忆,可时文渊依然遵从本能的指引,前往酆都和帝诀一战。

    那场战役谈不上胜败,时文渊被帝诀打伤了眼睛,而帝诀被时文渊抢走了记忆。

    这颗蠢心脏,明明占尽先机,在诞生灵智后不但不继续进行谢墨书的计划,还想去找江婵和好。

    为了逃脱封印,竟然用自己的半颗心脏,和妙灵那等妖物做了交易。

    那妙灵吃了半颗心脏,实力大增,在封印即将解除时,甚至想把帝诀也给吞噬了。

    那时帝诀还没能彻底摆脱封印的压制,自然不敌来去自由的妙灵。恰逢鬼门洞开,帝诀被迫逃往酆都调息养伤,机缘巧合下成了酆都的鬼王。

    即便如此,帝诀日日念叨的并不是找妙灵复仇,而是找江婵重归于好。

    时文渊在看完这段记忆后,只想对帝诀骂句死恋爱脑。

    心脏作为灵气汇聚之所,继承了谢墨书的大部分情感,是不折不扣的直觉系。

    在失去其余魂魄制约后,竟然诞生出这么个傻白甜的玩意儿。

    丢人。

    而谢墨书的尸块即使对江婵有着天然好感,但理智永远是占据上风的,不可能被情感支配。

    但时文渊吞噬掉帝诀的记忆后,那份纯粹的、炽热的感情到底还是影响了他。

    他开始在梦里追寻江婵的影子。

    *

    时文渊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肖玉身上没有谢墨书的气息,应该不是谢墨书的那道躯干。可不知道为什么,肖玉总给他一种极度违和的感觉。

    他打量肖玉片刻,在看到对方不知死活地冲过来时,轻轻嗤了声,伸手洞穿了肖玉的心脏。

    谁料鲜血淋漓的胸腔里空空如也,哪有什么心脏。

    时文渊这回彻底愣住了。

    也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肖玉将降魔杵狠狠打向时文渊的脑袋,同时剑光翩然而至,薛晏捅穿了时文渊的腹部。

    即使受了致命的伤害,时文渊也只是朝薛晏轰去一掌,随后死死盯着被肖玉握在手中的降魔杵。

    “心脏是人类修士的生命之源,可你却没有心脏。”他面色阴晴不定,“你能使用谢墨书的法器,你,到底是谁?”

    肖玉狼狈地趴在地上,被洞穿的胸腔源源不断地流出新鲜血液,他的鼻腔里满是血腥和泥土的味道。

    这种程度的伤害不足以让他死去,时文渊的境地却比他危险得多。

    肖玉没有心脏,因此没有致命的弱点。而敌人往往会在刺穿他的心脏后放松警惕,那一瞬间就会成为战局中最大的破绽。

    就像多年前他被肖无霜一剑穿心,却依然站到了最后。

    他咳着血,使尽最后力气凌空弓身,双臂用力绞住时文渊的喉咙,甚至还有闲心反问道:“谢墨书是谁?”

    时文渊没有反抗,只是静静凝视着肖玉的眼睛,瞳仁里那片璀璨的黄金开始流动。

    肖玉唯恐困兽犹斗,顿时加大了气力。可他却看到时文渊平静地、几乎是释然地闭上了眼睛。

    “原来是这样……”时文渊猛地抓住肖玉的手臂,将他狠狠掼倒在地,俯身低声道,“别紧张,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肖玉被禁锢着,一动也不能动,只好听时文渊自顾自地说话。

    “从酆都回来后,我总是在做梦。梦里,谢墨书一直在问江婵,为什么不肯跟他走?为什么要留在这个世界?”

    肖玉心道谢墨书该不会是个索命的鬼吧,非要把江婵带走。

    带去哪儿?地府?

    他没好气道:“既然谢墨书这么不想和江婵分开,那跟她走不就得了。我看这谢墨书分明是舍不得放下自己那点念想,于是便要江婵作出牺牲。凭什么?”

    时文渊竟然赞同道:“你说得对,他是个很自私的人。明明做出了选择,却还要在梦里幻想大圆满的结局。”

    他看向在不远处观察情况的江婵,顿了顿,说道:“如果按照我的脾性,任何阻碍前进道路的人,都该被除去。哪怕是曾经最要好的朋友、最喜欢的姑娘。”

    肖玉直觉时文渊最后两句话意有所指,而指向的那个人就是江婵。

    他眉头紧皱道:“所以呢?”

    时文渊轻轻叹了口气:“可那颗该死的心脏影响了我,每回升起杀她的念头,我都会心如刀绞。”

    “我不愿意看到她的生命就此终结,不愿意看到她掉眼泪。我在梦里一遍又一遍的爱上她,就像经历了千万个轮回。”

    “但梦总有醒来的时刻,当你睁开双眼面对现实,就会无比清晰地意识到爱情和理想的割裂。”他按住胸膛,那是心脏跳动的位置,“这感觉真是坏极了。”

    时文渊垂着眼,苍白五指抓着肖玉的手,往自己的伤口处狠狠一捅!

    肖玉一愣,尽管不明白时文渊要做什么,但他绝不会放过此等良机,顿时紧握住时文渊的内丹狠狠一捏!

    时文渊面色不改,声音低得如恶魔耳语:“现在,它将成为你的命运。”

    紧接着,他踹开肖玉,脚步踉跄地走向江婵,却身形一晃,半跪着倒在江婵身前。

    “我很后悔,如果当初没有救落雪山庄的那个人,我或许就不会知道这一切的真相。”

    时文渊仰头看向江婵面无表情的脸,轻轻笑道:“但我从不后悔折那支梅花。”

    “为君一笑,便已胜却人间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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