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帘尚未被拉开,略显狭小的屋室有些许暗淡。

    妃色的帐幔轻薄又朦胧,模糊地,可以看见被它遮掩着的身影。

    那身影侧躺着,轮廓丰盈窈窕,小蛮婀娜,极度妖治的样子。

    “几时了?我适才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实在是宂长……”幔后的声音媚而不妖,带着初醒的懒散尾音。

    挂在帐幔上的金铃不恰时地响起。

    涂着精致丹蔻的纤手缓慢伸出,揪下铃铛把玩:“不过是一个金铃罢了,也值得你们挂在床幔上招摇?好不烦人。”

    金色的铃儿被纤长又白到极致的手握在掌心,实在养眼。名叫芸儿的婢女一时忘了言语。

    “小姐,该起来了”片刻过后,芸儿方才记起要干什么,“本该寅时就起,现在已是辰时。再不起,老爷和老祖宗可要恼了!”

    回答她的只是一声懒洋洋的轻笑,娇媚而漫不经心。

    芸儿便红着脸去拉隔帘。阳光一下就纷纷扬扬洒了进来。

    “你这丫头真是越发无理了。罢了,我起便是。叫她们进来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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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千悠今晨方醒时便已发现了不对。

    在北雍受人欺凌多年,她的身形已经单薄,几乎称得上一句瘦骨嶙峋。可目之所及,现在的身体却窈窕曼妙、肤如凝脂。

    她又打量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完全陌生的床上。

    她大惊失色,恍然间以为自己又被掳回了那方用她的绝望堆砌出来的地方,逃命似的滚下床榻。

    妃色的轻薄帐幔缠在细腰上,她抬头,对上了菱花铜镜中少女的眼睛。

    美人细长白皙的脖颈微微扬起,霜白中衣曳地,满头青丝微乱,顺着肩头垂落在腰间,丹凤眼勾魂摄魄,因着初醒和主人的惊异而眼尾发红,自生媚态。

    明明是倒在地上的姿势,却在绝色之下不显一丝狼狈,反在红纱映衬下化为一片旖旎缱绻。

    她仿佛是……认识这个姑娘的。

    是了,她哥哥的老师,当朝太子太傅余承的嫡长女,余问。

    传闻中,这个姑娘姝色倾城,却偏偏娇蛮狠辣,不学无术,因此族中之人与同龄少年都对她避如蛇蝎。

    宋千悠被送去和亲时,不过及笄之年,五年后方逃脱归家。归京时她曾迎面遇上余问的灵柩。

    可惜自己与她不过数面之缘,又有五年不得知世事,不甚了解。对她落得这个结局的了解仅限于当时婢女嫌灵柩晦气,多嘴了几句:

    “她使下作手段抢了自己姐姐的姻缘还不够,都如她所愿要入王府做妾了,还敢与男人行那苟且之事,真是贱货。”

    “可不是。现在死了,是老天给的报应。呸,真是晦气。可怜了余家现在那位当家主母和余小姐啊,待她千般好,还要跟着蒙羞……”

    她当时虽说是公主,可在下人眼中已与庶人无异,因此敢在她面前用些下三滥的词句说三道四。

    宋千悠慢慢从地上站起来,伸手抚上镜中人的脸。

    “余问吗……曾经有一个人跟我说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话:「你没有错处,却偏偏生在话本世界,任人摆布。」我凄苦的命运只是为了让女主幸福和满,只是一句不经雕琢的可怜判词。”

    “你,是否也是这样?从扉页的第一张,就已经写完了一生。”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突然成为你……可在接受我们竟从一开始就是被人创造后,我怕是再没有什么不能相信了。”

    “可我们不是为女主铺路的伶人,我们有血有肉,有自己的情感!既上苍给我重来的机会,我定要背着我的血债、你的仇怨,在这桎梏自由的话本世界夺一个公平二字!”

    绮窗悬月,孤灯静谧。

    少女美艳的脸庞有着引人入胜的疯狂光芒。

    话本子里,一个衬托完女主善良还阻拦女主万人迷,所以该死的女配;一个风华绝代却被冠上蛇蝎之名、于十八年华香消玉损、只有污名留存于世的女配……

    她不服!

    她偏要为她们抢来一世公平,趟出千秋锦绣!

    从今日起,她珍安……不,永安公主,便是余问。

    俱荣,俱损。

    俱生,俱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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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梳洗过后已是巳时。

    从紫檀屏风后缓缓踏出来的女子冰肌莹彻,美眸轻扬,唇红齿白,狐狸般勾人的凤眼眼尾上挑,稍段还染着晨起的绯红。

    她着绯色银纹绣百蝶镀花裙,舒展开的身段恰似绽放的罂粟花,令人着迷。

    她从眼稍眉脚到摇曳的裙摆,一颦一笑,皆都勾人,只一眼便能叫人沉沦其中,可又偏偏不敢亵玩靠近。

    她是个无人能及的美人。

    她即是南国当朝太子太傅余承嫡长女,余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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