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问毫不收敛地挑眉看回去,那少女在霸道的视线下一噎,匆匆挪开了目光。

    “姐姐,你为什么不敢说呀!她明明就是个杂种!”

    蜷在老夫人怀里的小男孩突然开始手舞足蹈,生得粉团子一般可爱,口中的话却难以入耳。

    余只站在老夫人身侧,离余昭最近,突然伸手抽了他一下:“昭儿,你说的什么话!难登大雅之堂!”

    空气有一瞬间的窒滞。

    “余……只丫头,昭儿说的不好我自然要说他,可他到底是你幼弟,理应爱护。”

    杨清青见自家小幺儿挨打,那张宽厚温和的笑脸似乎已经挂不住了,颇有些扭曲。

    魏婉婷忙着缓和两家关系,口不择言:“哎呀,只儿!你堂弟也是性子直爽,依我看呀,只是话糙,这理儿倒是没什么不对……”

    老夫人正搂着哇哇大哭的余昭哄,闻言冷笑一声:“可不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北雍留在这儿坏国的奸细呢!”

    北雍?余问也与北雍有关系?

    疑团越发多起来,余问心下思索:看来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那本话本子,才能了解这些人物的大概。

    去哪里寻找话本呢……不,应当说,如何才能寻到萧小侯爷。如今应当是珍安公主去往北雍的第二年,萧凌是否已经有了那本话本呢?

    当时她拿到话本时已心如死灰,竟没有细细阅读,想来也是冥冥之中的一种公平。

    巳时……那应当要下朝了。

    余问侧耳细听,听到外厅传来多个整齐的脚步声,想来是小厮在领人进门。

    不论来的是谁,由这么多小厮引领,身份绝对非同一般。

    她已在地上跪了几刻种,膝盖绝不能白白受累!

    “老夫人!昭儿年幼,不通世事,觉得我身份蹊跷,我是怪不得的。只是他从未见过我的母亲,魏姨娘又素来待我宽厚,他应当是觉得我是魏姨娘的身生女儿的。那他此举便是在侮辱姨娘与父亲的名声了?若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再细细一琢磨,传出余家大房二房根本不合,我们该当如何?”

    余问哭得大声,其实根本是在干嚎。但到底有用,厅里的人一个个张目膛舌,指着她半天蹦不出一个字。

    “老夫人情急之下,又扯出了北雍。我知道老夫人是爱孙心切,可现在到底是府里话家常的地方,人多眼杂。传到贵人耳里,若对余家生了疑,孙女儿倒是无妨,只是可怜老夫人,还未享几年官家祖宗福……”

    余问拈起丝帕拭泪,顺便在遮掩下努力挤眼泪。

    “好个厉害的嘴皮子!”

    一号选手余刘氏迟迟回不出话,替补杨清青补位。

    “问丫头……”

    “吵什么呢!”

    裁判亲自下战场,替补无用武之地^^。

    “老爷,您回来了……”

    魏婉婷未语泪先流,好一幅袅袅婷婷柔弱美人受了欺负的样子。

    一向疼她的余承却紧锁眉头,抬手制止了所有人的问候。

    一个穿天青色纹竹长衫的少年慢慢从余承背后走上前。

    他发髻梳得极整齐端正,身姿挺拔,犹如林中青松,五官清俊温和,明明生了一双凤眼,却在温润的气度下不显张扬,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太子殿下亲访,女眷不懂事,还望殿下勿怪。”余承几乎是在咬牙切齿了,“还不快恭迎殿下!”

    “莫要多礼。孤今日得闲,一来拜访余家之人,谢过太傅教诲之恩;二来,也是有事相商。今日便不与老夫人闲谈了。”

    宋千逸笑起来,明眸皓齿,倒叫一众女眷看得羞红了脸。

    “再说……这不是有一位行礼的姑娘了?”

    众人一愣,反应过来后面色一僵,齐齐看向余问。

    美人一席丁香色刺花裙,更显肤白,身段婀娜,此时正跪在地上,可怜地举着帕子拭泪,像一株亭亭玉立的出尘牡丹。

    余问没有回话。

    见到他的那一刻,她全身僵住,双手不受控制地发颤。

    她前世的,皇兄。

    #

    回宫那日,我还是没有先去见父皇。

    我在皇兄殿里找他,侍从说他已住进东宫。我的哥哥,已成了太子?

    我终于有些高兴起来。

    我想起来以前我们在宫里的秘密基地,没有去东宫。

    风凛冽而寒冷,我扒开被积雪覆盖的狗洞,惊奇地发现我还能钻过去。

    钻过狗洞,我听到女子的惊呼。

    我僵硬地抬起头,仰视居高临下的皇兄和……唐宝妍。

    但是不重要,我知道哥哥和任何人不一样,哪怕所有人遗忘了我,厌憎了我,他也绝对会把我护在身后,一如幼年时的无数个日日夜夜。

    我把身子撑起来,扑进他怀里:“哥哥,我回家了!”

    他一动不动:“千悠?这有失体统。”

    他把我推开,我有些失落,但以为只是太久没见的生疏:“是珍安失礼了。珍安给皇兄请安。”

    我努力像从前一样俏皮而娇纵:“她怎么能进来?这不是我们……”

    哥哥一向温柔的眉眼严肃起来:“不得无礼。这是我们的妹妹。况且,如今我已入主东宫,自然是可以从正门进入,你……别再钻狗洞了。”

    他听到唐宝妍咳了一声,替她紧了紧身上的狐毛袍子。

    我怔住,不可置信地盯住他的眼睛:“哥哥……”

    悬在屋檐下的金色铃铛掉了漆,露出银灰色的内里,孤寂而空洞。

    …

    “珍安,太危险了,快下来!”

    树荫下的少年长相温润如玉,此时通红的眼眶中却满目慌乱。

    “不要。哥哥你别哭,看我把这金铃铛挂在檐下。它给母后唱歌,母后在天上就不寂寞了。”

    少女没有哭,美丽的小脸上是烂漫的笑容。

    那时的小公主和小皇子都很小很小,母后殿里高高的屋檐是他们看来最接近天空的地方。

    比树还高的是金铃铛,比金铃铛还高的,大概就是母后吧。

    …

    珍安已经死了,所以所有人才对我这么冷漠的。我劝自己。

    珍安已经死了。

    千悠也已经死了。

    我只是一个可笑的、残破的公主。

    我平静地看着珍安的一切,对着宋千逸行跪拜礼:“臣妹失仪。臣妹恭贺太子殿下入主东宫。”

    怎么到哪都要淋雪。

    它倒是最愿意亲近我的。

    ……

    #

    “问儿?余问!殿下问你话呢!”

    男人从牙缝间挤出来的隐忍怒喝将余问从回忆里拉回。

    明明不想回忆的……可没想到这么早就遇到了他。

    余问躲开魏婉婷过来要把她扶起的手,行了一个叩首礼。

    “父亲,女儿自请入宫,为太子殿下伴读。”

    没记错的话,她曾看过话本子里与皇兄有关的章节。

    她记得自己死后,宋千逸不久之后收留了一个可怜的罪臣之女入宫为伴读,最后日久生情,为她洗刷罪名,迎娶了她。

    而这个举动,也真正激怒了北雍的一位权臣,让两国打了一场不死不休的战役。

    宋千逸就是死于那场战役。

    而深爱他的女孩自刎殉情。

    萧凌也本该死于那场战役,只因为她,提前了两年。

    一场带走上万百姓,数条权贵生命的死战。

    公主受辱,两国尚且祥和,那个姑娘,到底是有什么能耐?

    ——上京大都督陆岩泉之女,陆意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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