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夜色还没开门迎客，小姐们都堆在后台梳妆打扮。绣了亮片的衣裙这灯光下闪闪发光，烟酒的呛味和胭脂水粉的腻味交织飞舞。
杨碧云跟容华待在一边的餐桌边，前者指尖夹着一点猩红的火星，白雾下的红唇若隐若现；后者面前空无一物，只是轻轻地靠着椅背在聊天。
杨碧云吹出一朵云烟，轻柔妩媚又带有略微沙哑的嗓音淡淡地说：“Lily，你现在跟惜义谈了半年，打算定下来了吗？”
Lily，也就是龙丽丽，是容华在用的假身份。目前只有杨碧云和她自己知道情况。
容华双手环抱，眉眼低垂，耳后一缕发丝滑落到脸侧：“云姐，惜义他很好，只是适不适合结婚……我需要认真地想想。”
“怎么，还挂住前夫？”杨碧云轻笑。
杨碧云是港城来的，家乡的白话和内地话加上洋文都挺好的，就是休闲的时候应该没怎么注意，会带出来点白话用字。
容华想起某段情义，摇摇头，失笑道：“不算前夫。不过当初我同陈文俊，又确确实实只差了一步之遥啊……”
杨碧云举着烟在半空中虚点了几下，笑道：“那就是你不喜欢惜义？”
容华将滑落的头发撩到耳后，只说了一句：“他很喜欢工作。而且作为独生子，他未来也不轻松。”
“那倒是，我这个给他们打工的都忙得踢脚。”杨碧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其实，你们挺不搭的，跟他在一起之后，你没以前活泼了。”
容华唇角微勾：“我只是过得清闲。”
周围的人互相催促着动作，杨碧云眼看着快上班了，提醒容华：“程老大私底下找过我，聊了些有关于你的事，结婚方面的。”
程老大就是程惜义的父亲程展鹏。
“嗯，我心里有数。”容华起身，理了一下裙摆。波浪卷的发尾搭在后颈开荷叶领的白皙，成熟妩媚。
杨碧云朝姐妹们喊了声“开工啦”，也跟着起身，挽着容华的胳膊往大厅走。这里大致按着港城的路子来，她们两个都是管事的，算半个老板，叫“大姐”。
两人走到走廊拐角，正好撞上程惜义。
容华抬起眸，笑了一下：“你怎么来了，烟酒行不忙吗？”
程惜义羞涩地抿了抿唇角，从背后拿出一束红玫瑰，认真地看着容华的眼睛答道：“做完了。很想你，就过来看看。”
红玫瑰娇艳欲滴，总是来得恰到好处，刚好能让容华换下家里开始枯萎的枝桠。
杨碧云坏心眼地拉着容华走开，打趣他：“喂喂喂，考虑一下我好不好，要是被你拐走了生招牌，我今晚还开不开门了？”
容华顺着杨碧云的力道走了，回头看了程惜义一眼，顾盼生姿：“我先去忙了。”
程惜义不想容华离开，一直无辜地看着她，最后还是趁人没走远了向她挥手告别。
前厅打着五光十色的灯，照得人眼花缭乱，如坠迷幻。杨碧云找前台酒保要杯威士忌酸，容华要了杯香槟鸡尾酒，碰了下杯，轻轻抿了一口，便分开各自去招呼客人了。
“欸，丽姐，好久不见，还是这么美丽动人啊。”一位坐散座喝酒的中年老板举起酒杯向容华打招呼。
容华走过去，与客人碰了下杯，含笑道：“李老板，好久不见，怎么能让您自己一个人喝闷酒，倒是我没好好招呼您了。”
“这不是在等您手下的丽姗嘛。”李老板笑道，“好久没跟她聊天了，我可是想她得紧。”
“诶，丽姗就来，哪能让贵客久等呢。”容华路过前台，让登记人员记上丽姗的台，然后走到后台牵丽姗出来，边说，“李老板，这丽姗一听见您来了，可高兴坏了。”
丽姗坐到李老板旁边，给两人的杯子都斟上，敬李老板一杯：“丽姗也等李老板可久了，好久没能听您讲出差那些有趣的事儿，这耳朵都痒了。”
“好，好。”李老板哈哈大笑，举着酒杯醒了下酒，轻轻地跟丽姗碰了下杯，“今晚我保管逗得美人一笑。”
容华站定没多久，另一桌客人又叫她了。几趟下来，账面上开了好几座她们组的小姐，其中穿插着一些杨碧云一组的。两人不相上下，今晚的业绩照旧得了个“开门红”。
台上刚开始唱一首温柔缠绵的情歌，苏到人骨子里头，高跟鞋的声音就在容华背后响起。
“云姐。”容华转身叫了声人。
杨碧云挽上她的胳膊，带着她往包厢那一片走去，边走边说：“有客坐房，有好几间呢。”
招呼坐包厢的客人的规矩跟坐外面的不一样。这里提成多，不能光让同一组人赚，而且在去开座的时候，得有人先招呼着，不能让客人觉得来了人又走了。
容华跟着杨碧云推开包厢的门，跟里面的各位老板打招呼：“几位老板晚上好啊，我们这儿可是有好几张王牌等着招呼你们。”
其中一个看起来最年轻的说：“哥几个只是出来聚聚，找些幽默健谈的陪着聊聊就好。庸脂俗粉，就免了。”
“您放心，这里没一个不是赛天仙，尤其是招呼各位老板的，嘴巧若黄莺。”
容华明眸善睐，哄得各位老板心花怒放，又等众人点头致意，离开了包厢去找小姐们过来。
她们两个之间，一般都是容华这个年纪更小的去跑动，杨碧云留下招呼客人。
容华踩着艳红色细高跟步履轻便地走来走去，优雅得来动作也快，忙得路过都没听清新歌唱的什么，按照包厢的人数，开了好几位小姐的座回来。
等将人送到包厢坐好招呼好，又跟杨碧云去了下一个包厢。
又走完两个包厢，容华在走廊抹了一把后脖颈，理了一下长发，将披肩往后推了了些，继续往下一个包厢走。
杨碧云给了些力气搀着容华，趁着这点间隙问她：“我想惜义现在应该没走，你休息一晚，走不走？”
她们没有假放，就是看良心估摸着休息。容华也确实不怎么得闲。
容华自然而然地舒了口气：“我陪你把事情做完，还清了，我俩都能休息。”
她把这句话说得理所应当。
杨碧云紧紧地握着容华的手，抿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两人推开新包厢的门，哟，还是一溜熟人，车行和烟酒行那边的。
几个小伙子你一言我一语地喊“云姐”和“丽姐”。当然，程惜义是例外的，他直接就走到他女朋友身边，低头小声地叫了容华一声“Lily”，手就旁若无人地牵上了。
程惜义留过洋读过书，正好也能让他叫得跟别人不一样也不显得奇怪。而他们一见钟情的那一面，容华留下的也是“Lily”这个名字，有意义。
容华朝众人点点头，笑着逗程惜义：“你今晚不坐办公室，坐这儿，我可是要收你的钱啊。”
程惜义目前已经接手了家里一半的生意，他现在就是夜色的总经理。不过这里还有杨碧云这个前辈帮忙，所以他很少在这边坐场。
程惜义忽然不知道想到些什么，连忙解释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花这个钱！”
听得容华一头雾水。
一旁的一个小弟绰号叫白毛的反应出什么来，他是少白头，嬉皮笑脸道：“丽姐你放心，义哥是被我们碰上拉过来的，他绝对没有要找小姐的意思。”
刚刚，程惜义跟容华告别后准备去办公室坐坐，看看账本，等她下班。走的时候正好撞上他们几个从另一边的走廊过来，就先过来这边了。
为了合理地，再见女朋友一面。
“阿义啊，你怎么就那么纯情呢。”容华哭笑不得。
杨碧云没眼看这对小情侣打情骂俏，去关爱另外四个孤家寡人：“来来来，让云姐猜猜，是不是又不变先？”
黄牙率先笑道：“云姐，您是知道的，我是最长情的了，就麻烦您去帮我哄哄芳桃了。”
“你这小子，油嘴滑舌啊你。”杨碧云笑骂。
剩下的三个纷纷表示自己同样也是最长情的人——也就是找自己的老相好。
容华的手被程惜义抓着十指相扣，她轻轻地晃了晃两人连在一起手：“阿义，我要去干活了。”
“真希望你不要在这里工作了。”程惜义依着容华，一点一点地松开她的手。
容华看着程惜义不情不愿的样子，答应他：“忙完这一阵，等云姐退下来后，我就不用帮忙了。”
“龙丽丽”是杨碧云的亡夫龙振江的表妹，为了帮表嫂跟表哥生前欠的人情才做这份工的。程惜义也知道这一点，让这位大少爷就没少明里暗里地叫他爹赶紧放人家退休。
容华哄好自家幼稚的男朋友，继续出去忙活今晚的业绩。
看得杨碧云无奈地摇头：“你这么黏人，也不怕Lily腻歪了你。”
“就是就是。”有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程惜义不理他们，摘下黑框眼镜放进风衣的侧兜里，侧过身，守在门边等容华回来。
几个小姐先进来的，看见自家的总经理就站在这里，进去的时候一个接一个地喊“总经理好”。程惜义很有礼貌地点头回应每一个人。
“怎么不坐着？”容华进来后也自然而然地牵上程惜义的手，站在他旁边。
程惜义说：“等你，等一下我跟你一起走。”
容华想说什么，程惜义立马抢答道：“你去干活，我去办公室干活。”
容华轻轻地笑出了声。
黄牙大声嚷嚷：“这就不对啦义哥，你重色轻友啊。”
众人哄堂大笑。
芳桃掐了黄牙一把，食指戳开他离自己两指距离，娇嗔道：“你以为谁都像你吗，见到个长得端正些的就跑上去骚扰人家。”
“欸欸欸，宝贝儿，我哪敢啊。”黄牙谄媚地笑呵呵，给芳桃揉肩膀。
一个剪了寸头的见状，十分有眼力见，嘴甜地叫了一声自己旁边的。
“哎呀呀，这一个二个的这么快就聊起来了。”杨碧云一个个地指着他们四对揶揄道，“那好，云姐就不打扰你们了。自家兄弟，今晚酒水九折。”
“谢谢云姐。”
“云姐，敬你一杯。”
“……”
程惜义看向沙发上的几个人，往门那边歪了下头：“走了。”
“义哥慢走。”四个大男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喊起来。
个头最小的那个看着程惜义和容华糖人偶似的黏在一起的背影，忽然想起来什么，压着嗓子问身边人：“诶，你们说，丽姐真比义哥大这么多岁数么？我咋看着……不像，没道理啊。”
容华的气质和穿衣打扮跟杨碧云是一挂的，都很符合她们自身“年龄”的成熟。咋一看没啥问题，但他的直觉就是告诉他不对味儿。
“矮子，虽然咱们一口一个‘姐’地叫着，要知道，论资排辈，云姐和丽姐的辈分可是在咱们上头的。”白毛伸出手指指了指天。
从杨碧云开始算，她和龙振江是程展鹏的搭档，三人差不了几岁。而龙丽丽是龙振江的表妹，不会小得了哪里去。这是一辈的。
程惜义是程展鹏的儿子，今晚过来喝酒的四个是程展鹏的兄弟们的儿子。这又是一辈。
牛健，就是剪寸头的，声音粗声粗气，说道：“我记得，义哥二十多，丽姐三十多。”
“你们几个，不知道女人都是‘观音菩萨，年年十八’的吗。”芳桃翘起二郎腿，眸光晶莹地瞪了他们一眼，“你们是没见过丽姐没化妆的样子，那脸啊，嫩得跟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样。”
阿贤抱着白毛的手臂，头靠在他的肩上，眯着眼睛笑：“毫不夸张地说，要是丽姐梳个双麻花，就是女大学生的样子了，还是最好看的那个。”
“丽姐保养得可太行了。”矮子忽然笑得不怀好意，“阿贤，你怎么不问问丽姐办法，不然照你家白毛这半白半灰的架势，就成我们的爷爷辈儿了。”
“去你个嘴贱的。”阿贤毫不客气地骂回去。
白毛在背后伸手使劲儿地狠狠摁了矮子的后脑勺一下。
“哈哈，干！”众人说说笑笑地一起碰了个杯。
与包厢独立的氛围不同，大厅的节奏统一，彼此交谈都是轻声细语的，为歌声的魅力留下位置。
容华那一组的小姐都开满了座，让她有了喘口气的时间，坐在前台的高凳上听听歌，顺便看看今晚的报单。
实习酒保在容华面前放了杯热奶，然后拿起桌上的调酒工具开始擦拭，边干边祝贺容华：“丽姐，今晚的业绩不错啊。”
“小孙哥，你每晚都恭喜我一次，小心你的运气都被你叫过来我这边了。”容华空出一只手，喝了半杯热奶，然后继续对报单上的数据，“你的业绩也不容小觑啊，今晚的酒水提成，装得钱包都鼓起来了吧。”
“哪里的话，全靠各位姐姐帮衬，要不然我也开不出去这么多酒水。”孙文还十分严肃地点了点头。
容华笑道：“等你实习期满了能调酒，就能大展身手，赚个盆满钋满了。”
“那就先借丽姐吉言了。”孙文动作标准地做了个“恭喜发财”的手势。
“大家都有钱啊。”容华将报单齐成一叠递回给登记人员，将剩下的热奶一饮而尽，继续去忙活了。
所有人都工作了一轮又一轮，有的小姐差不多把每张凳子都坐了个遍。生意渐渐到了尾场，客人不是很多，杨碧云和容华正好一前一后在后台碰上了。
“云姐，怎么样，身体还用得过来吗？”容华对着梳妆镜梳理头发，问道。
“没到九十九都不要认老。”杨碧云夹着烟，靠着容华旁边的梳妆台，笑道，“你先走一步吧，等一下我带宵夜回去，想吃什么？”
“一两件糕点就好。”容华给杨碧云抛了个飞吻。
“古灵精怪。”杨碧云刮了下容华的鼻尖，哼着歌又走回去大厅。
容华解下身上的华丽首饰，去更衣室换回自己的衣服，挎着包包去总经理办公室找男朋友。
敲了两下门，程惜义在里面喊了声“进来”，从电脑里抬头，看见进来的是自己的女朋友，不自觉地就笑了起来：“Lily，你来了，累不累，先坐下。”
容华笑着摇了摇头，走到程惜义身边。
程惜义的眼睛从容华进来以后一直在她身上，顺着她的走动带着椅子转向她，连带着头微微抬起。
容华略微弯下腰，摘下程惜义的眼镜放在桌面，用双手捂住他的眼睛，在他的耳边耳语：“眯一下眼睛，没这么累。”
程惜义听话照做，却不知道因为自己的这一下动作，他的睫毛把容华的手心挠痒了。
容华的笑容更深了。
“Lily，你来得好巧，我刚好把没看过的账本都看完了，你说我们这算不算‘心有灵犀’。”程惜义一看到容华就什么都想说，就差没有同声传译自己的心里话给她。
容华“嗯”了一声：“刚好我的工作也做完了。”
“那我们……”程惜义的手覆上容华的手，往下拉了一点，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但容华的手还是捂在他的脸上，被做成“夹心饼干”，“我送你回家，我开车，快一点。”
“好。”
程惜义站起来，握着容华的手把她拉进怀里，在她的额头温柔地吻了一下，然后放开她，拿起搭在椅子扶手的风衣穿上。
两人牵着手去车库拿车，程惜义另一只手拿着今晚送容华的一束花。
程惜义先替容华拉开副驾驶的门，等她坐好后自己再绕到另一边上车。红玫瑰被容华抱在怀里。
“你饿不饿，要不要我陪你去吃宵夜，嗯？”容华低头整理安全带。
“你饿了吗？”程惜义发动车子，扭头看了一下容华，“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是我问你先的。”容华把脸埋进程惜义的肩窝蹭了蹭，无奈地笑道，“云姐等一下收工会给我带。”
程惜义等容华坐好了才开车上路，边说：“我自己回家解决，你的美容觉可不能少了时间。”
天上的星子一点一点地很亮，容华收回眼神，眼睛里倒映着程惜义的侧脸，故作生气：“好啊你，就那么不想让我这个女朋友陪着是吧。”
“我没有！”急得程惜义解释了一大堆，“你每天晚上才上班，早点休息保重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我不能为了想跟你多呆点时间就拿伤害你的健康去换！”
容华“噗嗤”地憋不住笑了：“回答满分，奖励朵小红花给你！”
程惜义反应过来自己又被女朋友捉弄了，也笑了。
车子开到一栋老旧的居民楼下面，程惜义也跟着下了车。容华转过身，两人面对面地站着。
昏黄的路灯打下来一点温馨的氛围。
“早点休息。”程惜义抱了一下容华。
容华笑弯了眼睛：“你想要小红花了吗？”
程惜义以为是指容华怀里的红玫瑰，点了下头。
容华踮起脚尖，动作很轻很简单，一触即分，红色的唇膏不可避免地蹭了一点到程惜义的唇上。当然，作为十分了解这个木头脑袋的女朋友，他的手里还是有了他“意料之中”的“小红花”。
一束整齐的红玫瑰的正中心缺了一朵，程惜义的心跳也缺了一拍。
“你也早点休息。”容华跟程惜义一分开就顺势转身回家了。
程惜义一直望着容华的背影，眼神温柔得像一片汪洋。背影消失了一阵，然后又重新在三楼的一扇窗户出现——那是容华的脸，她对他笑了一下。
程惜义心领神会，心满意足地动作迅速跑上车，回自己的家。
家里灯还亮着，程父、程母都在客厅里坐，一个在看文件，一个在看最新出的时尚杂志。
“爸、妈，时间很晚了，早点休息一下吧。”程惜义脱下风衣挂在衣帽架上，换上居家拖鞋。
程母林晓玲闻言斜眼瞪了程展鹏一下：“哝，你看你爹，我不得陪着这个‘工作狂魔’嘛，留他自己一个又看他可怜。”
“没人叫你陪我。”程展鹏头也不抬，翻过一页纸，“你想睡就去睡咯，又没人阻止你。”
“欸——你看这人，好心当成驴肝肺！”林晓玲气不打一处来。
“妈，别气到自己，夜晚生气更容易长皱纹的。”程惜义熟练地给林晓玲铺台阶，去厨房端了帮工霞姐留下的宵夜在吧台上吃，顺口问了一嘴，“爸，看的什么，又有什么烦心事让你连觉都不想睡了？”
“不就是夜色的管事，不知道该提哪个上来代替阿云，好让她早点休息。”程展鹏揉了揉眉心，笑骂道，“你小子催了我这么多次，老说我不上心，这不是一直在留意人选嘛。”
“谢谢爸。”程惜义咽下一口瑶柱粥，笑道。
林晓玲忽然想起了谁，就搭了句嘴：“老程，是不是有个叫龙丽丽的，龙哥他表妹，挺有能耐的，叫她顶上啊。正好，肥水不流外人田。”
程惜义一听就炸毛了，立马出声反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林晓玲下意识地反问。
杨碧云跟容华待在一边的餐桌边，前者指尖夹着一点猩红的火星，白雾下的红唇若隐若现；后者面前空无一物，只是轻轻地靠着椅背在聊天。
杨碧云吹出一朵云烟，轻柔妩媚又带有略微沙哑的嗓音淡淡地说：“Lily，你现在跟惜义谈了半年，打算定下来了吗？”
Lily，也就是龙丽丽，是容华在用的假身份。目前只有杨碧云和她自己知道情况。
容华双手环抱，眉眼低垂，耳后一缕发丝滑落到脸侧：“云姐，惜义他很好，只是适不适合结婚……我需要认真地想想。”
“怎么，还挂住前夫？”杨碧云轻笑。
杨碧云是港城来的，家乡的白话和内地话加上洋文都挺好的，就是休闲的时候应该没怎么注意，会带出来点白话用字。
容华想起某段情义，摇摇头，失笑道：“不算前夫。不过当初我同陈文俊，又确确实实只差了一步之遥啊……”
杨碧云举着烟在半空中虚点了几下，笑道：“那就是你不喜欢惜义？”
容华将滑落的头发撩到耳后，只说了一句：“他很喜欢工作。而且作为独生子，他未来也不轻松。”
“那倒是，我这个给他们打工的都忙得踢脚。”杨碧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其实，你们挺不搭的，跟他在一起之后，你没以前活泼了。”
容华唇角微勾：“我只是过得清闲。”
周围的人互相催促着动作，杨碧云眼看着快上班了，提醒容华：“程老大私底下找过我，聊了些有关于你的事，结婚方面的。”
程老大就是程惜义的父亲程展鹏。
“嗯，我心里有数。”容华起身，理了一下裙摆。波浪卷的发尾搭在后颈开荷叶领的白皙，成熟妩媚。
杨碧云朝姐妹们喊了声“开工啦”，也跟着起身，挽着容华的胳膊往大厅走。这里大致按着港城的路子来，她们两个都是管事的，算半个老板，叫“大姐”。
两人走到走廊拐角，正好撞上程惜义。
容华抬起眸，笑了一下：“你怎么来了，烟酒行不忙吗？”
程惜义羞涩地抿了抿唇角，从背后拿出一束红玫瑰，认真地看着容华的眼睛答道：“做完了。很想你，就过来看看。”
红玫瑰娇艳欲滴，总是来得恰到好处，刚好能让容华换下家里开始枯萎的枝桠。
杨碧云坏心眼地拉着容华走开，打趣他：“喂喂喂，考虑一下我好不好，要是被你拐走了生招牌，我今晚还开不开门了？”
容华顺着杨碧云的力道走了，回头看了程惜义一眼，顾盼生姿：“我先去忙了。”
程惜义不想容华离开，一直无辜地看着她，最后还是趁人没走远了向她挥手告别。
前厅打着五光十色的灯，照得人眼花缭乱，如坠迷幻。杨碧云找前台酒保要杯威士忌酸，容华要了杯香槟鸡尾酒，碰了下杯，轻轻抿了一口，便分开各自去招呼客人了。
“欸，丽姐，好久不见，还是这么美丽动人啊。”一位坐散座喝酒的中年老板举起酒杯向容华打招呼。
容华走过去，与客人碰了下杯，含笑道：“李老板，好久不见，怎么能让您自己一个人喝闷酒，倒是我没好好招呼您了。”
“这不是在等您手下的丽姗嘛。”李老板笑道，“好久没跟她聊天了，我可是想她得紧。”
“诶，丽姗就来，哪能让贵客久等呢。”容华路过前台，让登记人员记上丽姗的台，然后走到后台牵丽姗出来，边说，“李老板，这丽姗一听见您来了，可高兴坏了。”
丽姗坐到李老板旁边，给两人的杯子都斟上，敬李老板一杯：“丽姗也等李老板可久了，好久没能听您讲出差那些有趣的事儿，这耳朵都痒了。”
“好，好。”李老板哈哈大笑，举着酒杯醒了下酒，轻轻地跟丽姗碰了下杯，“今晚我保管逗得美人一笑。”
容华站定没多久，另一桌客人又叫她了。几趟下来，账面上开了好几座她们组的小姐，其中穿插着一些杨碧云一组的。两人不相上下，今晚的业绩照旧得了个“开门红”。
台上刚开始唱一首温柔缠绵的情歌，苏到人骨子里头，高跟鞋的声音就在容华背后响起。
“云姐。”容华转身叫了声人。
杨碧云挽上她的胳膊，带着她往包厢那一片走去，边走边说：“有客坐房，有好几间呢。”
招呼坐包厢的客人的规矩跟坐外面的不一样。这里提成多，不能光让同一组人赚，而且在去开座的时候，得有人先招呼着，不能让客人觉得来了人又走了。
容华跟着杨碧云推开包厢的门，跟里面的各位老板打招呼：“几位老板晚上好啊，我们这儿可是有好几张王牌等着招呼你们。”
其中一个看起来最年轻的说：“哥几个只是出来聚聚，找些幽默健谈的陪着聊聊就好。庸脂俗粉，就免了。”
“您放心，这里没一个不是赛天仙，尤其是招呼各位老板的，嘴巧若黄莺。”
容华明眸善睐，哄得各位老板心花怒放，又等众人点头致意，离开了包厢去找小姐们过来。
她们两个之间，一般都是容华这个年纪更小的去跑动，杨碧云留下招呼客人。
容华踩着艳红色细高跟步履轻便地走来走去，优雅得来动作也快，忙得路过都没听清新歌唱的什么，按照包厢的人数，开了好几位小姐的座回来。
等将人送到包厢坐好招呼好，又跟杨碧云去了下一个包厢。
又走完两个包厢，容华在走廊抹了一把后脖颈，理了一下长发，将披肩往后推了了些，继续往下一个包厢走。
杨碧云给了些力气搀着容华，趁着这点间隙问她：“我想惜义现在应该没走，你休息一晚，走不走？”
她们没有假放，就是看良心估摸着休息。容华也确实不怎么得闲。
容华自然而然地舒了口气：“我陪你把事情做完，还清了，我俩都能休息。”
她把这句话说得理所应当。
杨碧云紧紧地握着容华的手，抿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两人推开新包厢的门，哟，还是一溜熟人，车行和烟酒行那边的。
几个小伙子你一言我一语地喊“云姐”和“丽姐”。当然，程惜义是例外的，他直接就走到他女朋友身边，低头小声地叫了容华一声“Lily”，手就旁若无人地牵上了。
程惜义留过洋读过书，正好也能让他叫得跟别人不一样也不显得奇怪。而他们一见钟情的那一面，容华留下的也是“Lily”这个名字，有意义。
容华朝众人点点头，笑着逗程惜义：“你今晚不坐办公室，坐这儿，我可是要收你的钱啊。”
程惜义目前已经接手了家里一半的生意，他现在就是夜色的总经理。不过这里还有杨碧云这个前辈帮忙，所以他很少在这边坐场。
程惜义忽然不知道想到些什么，连忙解释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花这个钱！”
听得容华一头雾水。
一旁的一个小弟绰号叫白毛的反应出什么来，他是少白头，嬉皮笑脸道：“丽姐你放心，义哥是被我们碰上拉过来的，他绝对没有要找小姐的意思。”
刚刚，程惜义跟容华告别后准备去办公室坐坐，看看账本，等她下班。走的时候正好撞上他们几个从另一边的走廊过来，就先过来这边了。
为了合理地，再见女朋友一面。
“阿义啊，你怎么就那么纯情呢。”容华哭笑不得。
杨碧云没眼看这对小情侣打情骂俏，去关爱另外四个孤家寡人：“来来来，让云姐猜猜，是不是又不变先？”
黄牙率先笑道：“云姐，您是知道的，我是最长情的了，就麻烦您去帮我哄哄芳桃了。”
“你这小子，油嘴滑舌啊你。”杨碧云笑骂。
剩下的三个纷纷表示自己同样也是最长情的人——也就是找自己的老相好。
容华的手被程惜义抓着十指相扣，她轻轻地晃了晃两人连在一起手：“阿义，我要去干活了。”
“真希望你不要在这里工作了。”程惜义依着容华，一点一点地松开她的手。
容华看着程惜义不情不愿的样子，答应他：“忙完这一阵，等云姐退下来后，我就不用帮忙了。”
“龙丽丽”是杨碧云的亡夫龙振江的表妹，为了帮表嫂跟表哥生前欠的人情才做这份工的。程惜义也知道这一点，让这位大少爷就没少明里暗里地叫他爹赶紧放人家退休。
容华哄好自家幼稚的男朋友，继续出去忙活今晚的业绩。
看得杨碧云无奈地摇头：“你这么黏人，也不怕Lily腻歪了你。”
“就是就是。”有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程惜义不理他们，摘下黑框眼镜放进风衣的侧兜里，侧过身，守在门边等容华回来。
几个小姐先进来的，看见自家的总经理就站在这里，进去的时候一个接一个地喊“总经理好”。程惜义很有礼貌地点头回应每一个人。
“怎么不坐着？”容华进来后也自然而然地牵上程惜义的手，站在他旁边。
程惜义说：“等你，等一下我跟你一起走。”
容华想说什么，程惜义立马抢答道：“你去干活，我去办公室干活。”
容华轻轻地笑出了声。
黄牙大声嚷嚷：“这就不对啦义哥，你重色轻友啊。”
众人哄堂大笑。
芳桃掐了黄牙一把，食指戳开他离自己两指距离，娇嗔道：“你以为谁都像你吗，见到个长得端正些的就跑上去骚扰人家。”
“欸欸欸，宝贝儿，我哪敢啊。”黄牙谄媚地笑呵呵，给芳桃揉肩膀。
一个剪了寸头的见状，十分有眼力见，嘴甜地叫了一声自己旁边的。
“哎呀呀，这一个二个的这么快就聊起来了。”杨碧云一个个地指着他们四对揶揄道，“那好，云姐就不打扰你们了。自家兄弟，今晚酒水九折。”
“谢谢云姐。”
“云姐，敬你一杯。”
“……”
程惜义看向沙发上的几个人，往门那边歪了下头：“走了。”
“义哥慢走。”四个大男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喊起来。
个头最小的那个看着程惜义和容华糖人偶似的黏在一起的背影，忽然想起来什么，压着嗓子问身边人：“诶，你们说，丽姐真比义哥大这么多岁数么？我咋看着……不像，没道理啊。”
容华的气质和穿衣打扮跟杨碧云是一挂的，都很符合她们自身“年龄”的成熟。咋一看没啥问题，但他的直觉就是告诉他不对味儿。
“矮子，虽然咱们一口一个‘姐’地叫着，要知道，论资排辈，云姐和丽姐的辈分可是在咱们上头的。”白毛伸出手指指了指天。
从杨碧云开始算，她和龙振江是程展鹏的搭档，三人差不了几岁。而龙丽丽是龙振江的表妹，不会小得了哪里去。这是一辈的。
程惜义是程展鹏的儿子，今晚过来喝酒的四个是程展鹏的兄弟们的儿子。这又是一辈。
牛健，就是剪寸头的，声音粗声粗气，说道：“我记得，义哥二十多，丽姐三十多。”
“你们几个，不知道女人都是‘观音菩萨，年年十八’的吗。”芳桃翘起二郎腿，眸光晶莹地瞪了他们一眼，“你们是没见过丽姐没化妆的样子，那脸啊，嫩得跟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样。”
阿贤抱着白毛的手臂，头靠在他的肩上，眯着眼睛笑：“毫不夸张地说，要是丽姐梳个双麻花，就是女大学生的样子了，还是最好看的那个。”
“丽姐保养得可太行了。”矮子忽然笑得不怀好意，“阿贤，你怎么不问问丽姐办法，不然照你家白毛这半白半灰的架势，就成我们的爷爷辈儿了。”
“去你个嘴贱的。”阿贤毫不客气地骂回去。
白毛在背后伸手使劲儿地狠狠摁了矮子的后脑勺一下。
“哈哈，干！”众人说说笑笑地一起碰了个杯。
与包厢独立的氛围不同，大厅的节奏统一，彼此交谈都是轻声细语的，为歌声的魅力留下位置。
容华那一组的小姐都开满了座，让她有了喘口气的时间，坐在前台的高凳上听听歌，顺便看看今晚的报单。
实习酒保在容华面前放了杯热奶，然后拿起桌上的调酒工具开始擦拭，边干边祝贺容华：“丽姐，今晚的业绩不错啊。”
“小孙哥，你每晚都恭喜我一次，小心你的运气都被你叫过来我这边了。”容华空出一只手，喝了半杯热奶，然后继续对报单上的数据，“你的业绩也不容小觑啊，今晚的酒水提成，装得钱包都鼓起来了吧。”
“哪里的话，全靠各位姐姐帮衬，要不然我也开不出去这么多酒水。”孙文还十分严肃地点了点头。
容华笑道：“等你实习期满了能调酒，就能大展身手，赚个盆满钋满了。”
“那就先借丽姐吉言了。”孙文动作标准地做了个“恭喜发财”的手势。
“大家都有钱啊。”容华将报单齐成一叠递回给登记人员，将剩下的热奶一饮而尽，继续去忙活了。
所有人都工作了一轮又一轮，有的小姐差不多把每张凳子都坐了个遍。生意渐渐到了尾场，客人不是很多，杨碧云和容华正好一前一后在后台碰上了。
“云姐，怎么样，身体还用得过来吗？”容华对着梳妆镜梳理头发，问道。
“没到九十九都不要认老。”杨碧云夹着烟，靠着容华旁边的梳妆台，笑道，“你先走一步吧，等一下我带宵夜回去，想吃什么？”
“一两件糕点就好。”容华给杨碧云抛了个飞吻。
“古灵精怪。”杨碧云刮了下容华的鼻尖，哼着歌又走回去大厅。
容华解下身上的华丽首饰，去更衣室换回自己的衣服，挎着包包去总经理办公室找男朋友。
敲了两下门，程惜义在里面喊了声“进来”，从电脑里抬头，看见进来的是自己的女朋友，不自觉地就笑了起来：“Lily，你来了，累不累，先坐下。”
容华笑着摇了摇头，走到程惜义身边。
程惜义的眼睛从容华进来以后一直在她身上，顺着她的走动带着椅子转向她，连带着头微微抬起。
容华略微弯下腰，摘下程惜义的眼镜放在桌面，用双手捂住他的眼睛，在他的耳边耳语：“眯一下眼睛，没这么累。”
程惜义听话照做，却不知道因为自己的这一下动作，他的睫毛把容华的手心挠痒了。
容华的笑容更深了。
“Lily，你来得好巧，我刚好把没看过的账本都看完了，你说我们这算不算‘心有灵犀’。”程惜义一看到容华就什么都想说，就差没有同声传译自己的心里话给她。
容华“嗯”了一声：“刚好我的工作也做完了。”
“那我们……”程惜义的手覆上容华的手，往下拉了一点，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但容华的手还是捂在他的脸上，被做成“夹心饼干”，“我送你回家，我开车，快一点。”
“好。”
程惜义站起来，握着容华的手把她拉进怀里，在她的额头温柔地吻了一下，然后放开她，拿起搭在椅子扶手的风衣穿上。
两人牵着手去车库拿车，程惜义另一只手拿着今晚送容华的一束花。
程惜义先替容华拉开副驾驶的门，等她坐好后自己再绕到另一边上车。红玫瑰被容华抱在怀里。
“你饿不饿，要不要我陪你去吃宵夜，嗯？”容华低头整理安全带。
“你饿了吗？”程惜义发动车子，扭头看了一下容华，“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是我问你先的。”容华把脸埋进程惜义的肩窝蹭了蹭，无奈地笑道，“云姐等一下收工会给我带。”
程惜义等容华坐好了才开车上路，边说：“我自己回家解决，你的美容觉可不能少了时间。”
天上的星子一点一点地很亮，容华收回眼神，眼睛里倒映着程惜义的侧脸，故作生气：“好啊你，就那么不想让我这个女朋友陪着是吧。”
“我没有！”急得程惜义解释了一大堆，“你每天晚上才上班，早点休息保重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我不能为了想跟你多呆点时间就拿伤害你的健康去换！”
容华“噗嗤”地憋不住笑了：“回答满分，奖励朵小红花给你！”
程惜义反应过来自己又被女朋友捉弄了，也笑了。
车子开到一栋老旧的居民楼下面，程惜义也跟着下了车。容华转过身，两人面对面地站着。
昏黄的路灯打下来一点温馨的氛围。
“早点休息。”程惜义抱了一下容华。
容华笑弯了眼睛：“你想要小红花了吗？”
程惜义以为是指容华怀里的红玫瑰，点了下头。
容华踮起脚尖，动作很轻很简单，一触即分，红色的唇膏不可避免地蹭了一点到程惜义的唇上。当然，作为十分了解这个木头脑袋的女朋友，他的手里还是有了他“意料之中”的“小红花”。
一束整齐的红玫瑰的正中心缺了一朵，程惜义的心跳也缺了一拍。
“你也早点休息。”容华跟程惜义一分开就顺势转身回家了。
程惜义一直望着容华的背影，眼神温柔得像一片汪洋。背影消失了一阵，然后又重新在三楼的一扇窗户出现——那是容华的脸，她对他笑了一下。
程惜义心领神会，心满意足地动作迅速跑上车，回自己的家。
家里灯还亮着，程父、程母都在客厅里坐，一个在看文件，一个在看最新出的时尚杂志。
“爸、妈，时间很晚了，早点休息一下吧。”程惜义脱下风衣挂在衣帽架上，换上居家拖鞋。
程母林晓玲闻言斜眼瞪了程展鹏一下：“哝，你看你爹，我不得陪着这个‘工作狂魔’嘛，留他自己一个又看他可怜。”
“没人叫你陪我。”程展鹏头也不抬，翻过一页纸，“你想睡就去睡咯，又没人阻止你。”
“欸——你看这人，好心当成驴肝肺！”林晓玲气不打一处来。
“妈，别气到自己，夜晚生气更容易长皱纹的。”程惜义熟练地给林晓玲铺台阶，去厨房端了帮工霞姐留下的宵夜在吧台上吃，顺口问了一嘴，“爸，看的什么，又有什么烦心事让你连觉都不想睡了？”
“不就是夜色的管事，不知道该提哪个上来代替阿云，好让她早点休息。”程展鹏揉了揉眉心，笑骂道，“你小子催了我这么多次，老说我不上心，这不是一直在留意人选嘛。”
“谢谢爸。”程惜义咽下一口瑶柱粥，笑道。
林晓玲忽然想起了谁，就搭了句嘴：“老程，是不是有个叫龙丽丽的，龙哥他表妹，挺有能耐的，叫她顶上啊。正好，肥水不流外人田。”
程惜义一听就炸毛了，立马出声反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林晓玲下意识地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