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看到真迹当然是件幸运的事。

    但也许是今天为了准点参加社团活动起的比平时早,也许是刚刚穿过公园听到的静谧的雨声,也许是画展室内昏暗的灯光,让我有点提不起精神。

    难得的机会呢。

    我感到可惜,当然,并不仅仅指的是这样的画展。

    其实体验感并不算好,虽然是雨天,但这里是东京最富盛名的上野公园,再加上今天是周末,附近慕名前来的人很多。

    这样的场面似曾相识。

    有点像那天公布期中成绩时,全部拥在通知栏、水泄不通的同学们。

    嗯,我也在内。

    以及,和那天一样,根本挤不进去。

    可能是精神上的懈怠带来的主观意愿,说不定在别人看来并没有那么夸张,预约参观的时间有限,谁都想在既定的时间里尽可能看清细节。

    我是很会知难而退的人,并没有什么想要贬低自我的意思,对我来说,勉强自己只会带来更差的结果。

    比如说,就算我现在已经非常努力随波逐流——指的是依从工作人员的引导前往下一个展馆,然而还是避免不了从侧边挤过来的人流。

    人潮拥挤,在我前面的人在找什么似的转头,面色焦急,照常挎在肩上的包随之变换位置,皮质包底部尖锐的棱角朝我刺来。

    有点不妙。

    没有能够可以让我避开的空隙了。

    应该会没事吧...我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今天是穿了外套的。

    “小心。”

    本就因为人多而靠得更近的幸村伸出手,从我侧后方的空隙穿过去,抵住了还差一点就要压到我肩膀的包。

    得救了。

    不可避免生出这样庆幸的心情。

    因为身体太差的缘故,我对疼痛的忍耐度极低,简单点描述大概就是豌豆公主那样。

    可是——

    在这完全符合少女漫画发展的情节里,我却不可避免心情低落起来。

    至少,豌豆公主在趟过风雨后也没有生病。

    *

    幸村精市放下提起的心。

    人太多了,比起不能静下心来看画,他更在意的是身旁有些走神的少女。

    是累了么?

    他不确定的猜测。

    略显昏暗的光下,他清透的眼眸转为深沉的绛紫。

    如果幸村精市愿意的话,所有的情绪都会在他眼中无处遁形。

    但他为数不多的失败通通系于一人。

    已经完全不能够用普通的细节去推断。

    要更加、更加专注才对。

    “谢谢你,幸村。”

    光晕落在她的眼睛里,依然是一片灿烂的星河。

    连这样的弱光也会刺激到她,于是她蝴蝶翩迁般的睫羽轻颤,璀璨星河在其中坠落。

    幸村精市敏锐的察觉到了些什么,略过那些委婉的试探,他没有松开仍然护在她肩上的手。

    他本就不是为画展而来。

    “暂时先出去吧,这里人有点多。”

    球场下,幸村精市其实并不会特意展示自己。

    无论是网球、绘画,还是园艺,他仅凭兴趣和热爱支撑。

    别人的目光、别人的打量、别人的评价,他从不在意。

    所以学生会的邀请被他拒绝,学习竞赛也不会争取。

    猎人是不能在猎物面前展现出攻击性的,越是弱小的生物,为了保护自己,越是警惕。

    但是——

    幸村精市不动神色挡开所有会迎上来的危险。

    尖锐的角也许会刺伤她,坚硬的物品也许会硌疼她,柔软的衣物摩擦也许会产生静电触痛她。

    春日的风会让她寒冷,夏日的雨会将她淋湿。

    掠夺是人类的天性,优胜劣汰是自然界的法则。

    然而在喜欢的人面前,他想变成所有美好的样子。

    要藏起来。

    现在,所有的守则即将作废,他会重新学习如何精心培育一朵花。

    *

    活过来了。

    在幸村的帮助下。

    雨仍未停,空气里是泥土湿润的气息。

    上野公园不愧是东京首屈一指的公园,绿化设计即使是在我这个外行人眼里看起来也十分美观。

    远处隐约的虫鸣和啁啾的鸟鸣交织,打着伞漫步的人别有意趣。

    我和幸村暂时待在美术馆廊檐下,不知道部长她们到了哪里。

    在社团活动这方面,自然是同为部长的幸村更为熟稔。

    “我们现在——算完成社团活动了么?”但他也是和我统一战线的逃兵。

    好吧,不用等幸村回答,我就已经给我们两人下了“逃兵”的定义。

    有点好笑,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容是会传染的,于是幸村也微微笑起来,泉水般泠泠的声音,裹挟着湿润的水汽。

    “出云,我们逃跑吧。”

    抛开秾丽的外表,幸村本质上还是个行动迅速的运动系少年,我再一次认识到这一点。

    撑开透明的伞,他先一步走下台阶,进入这场雨中。

    从天空降落的、澄明的雨滴,它们脆弱而美丽,却又无声润泽草木山川河海。

    虽然不怎么看我们学校的网球比赛,但我所见证的每一场立海大的胜利,都由眼前的少年带来。

    与幸村精市这个名字密不可分的,不仅是王者立海大,还有他本身“神之子”的称号。

    我不记得是从哪听来的了,也许是哪次路过网球部时,听到的后援团新人科普。

    她们说,是因为幸村在十岁那年的某场网球比赛打败了初中生,于是神明赐下云影的福泽。

    神明。

    真的存在么?

    这被神明眷顾的少年,夕阳会为他增添胜利的光彩,接连的雨也像串起的彩条为他庆祝。

    不明白。

    夕阳的照影,雨水的投射,归根结底,是他本身才对。

    幸村他——

    本身就足够闪耀了。

    雨落在倾斜的伞面,顺着弧度向后滑落,为我挡住袭来的风。

    他站在台阶下,面上是一贯温和的笑意。

    身体却不自觉前倾,朝我伸出手——

    风雨落在他的身后。

    “一起吧,去你想去的地方。”

    幸村这么说道。

    *

    说起我想去的地方,是真的有。

    也不知道幸村是怎么看出来的。

    总之——

    “不愧是幸村大人。”

    每次说这话我都带着些许调侃的意味,刚开始还会害羞,现在么。

    连听这话的人都没什么反应了。

    “总感觉和幸村你的关系亲近了很多。”我略带感叹道。

    在美术部偶然听到的、有关幸村的传闻的日子好像还在昨天,当时完全没有预料到接下来的神奇发展。

    从生疏的感谢,到如今流畅的调侃,好像被按下了快进键。

    “啊,总感觉和出云认识很久了。”幸村撑着伞,很自然地点头。

    我晃了晃手里的包,好像少了点什么。

    想不起来。

    那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鲜少做什么出行计划,因为我深信计划赶不上变化。

    尤其是来到横滨之后。

    由此衍生出我奇怪的出行观念。

    ——最先被收进包里的,是最重要的。

    被遗漏的,只能是天意。

    出行是一次小小的考验。

    如果什么都要带上,只会让外出变得疲惫。

    如果抱有可以回去拿的想法,那么重要的东西也会有被遗忘的可能。

    对此我深信不疑。

    “确实。”我把这点疑惑丢在脑后。

    “如果算上我单方面认识幸村你的时间的话。”

    校园风云人物就是这样。

    你会从四面八方接收到他的信息,从各种各样的人口中。

    过路人、同班同学、社团成员,甚至还有老师。

    有多久了?

    勉强可以从开学到现在吧。

    毕竟据说幸村从小学开始就很出名了。

    所以开学第一天就听到了他的名字。

    “一年半?”我粗略估计。

    “啊,到了。”

    我和幸村说是逃跑,但谁都没有逃跑的心虚感和紧迫感。

    完全算是不慌不忙,甚至可以称之为悠闲地走到了地铁站。

    银座线,东京的第一条地铁线路,通往东京最为繁华的地区之一。

    为了防止雨水滴在地铁上,从而造成的各种困扰,入站口提供了收纳袋。

    看着幸村指节分明的手非常优雅的收起伞,我突然意识到——

    “原来是我的伞。”

    不见了。

    也不能说是不见了,总之,它被我借给了部长。

    但以今天这个行程,我大概是不太好意思回去拿伞了。

    非常轻易的敲定了再买一把的决定,反正我们要去的是银座。

    银座。

    是这个现代化的国度最为繁华的街区。

    我们乘坐新干线看到的大部分高楼,都属于那里。

    “稍等。”幸村从口袋拿出手机。

    “我去问一下高藤学姐。”

    虽然是有关我的事,但是盯着别人的屏幕也不太好,我将视线移开。

    只能听到没有节奏的、按键的声音。

    手机。

    也很方便的样子。

    只要小心使用的话,应该就没什么问题吧。

    犹豫思考间,幸村已经把手机放回。

    “高藤学姐说周一部活会带给你。”

    真的很方便。

    而且总感觉以后要用到的地方很多。

    至于伞,也可以再买一把。

    毕竟也要考虑到万一回去的时候,雨还没有停的情况。

    总不能麻烦幸村还要撑伞送我回家。

    不顺路是其次。

    夜晚的横滨,并不适合普通人涉足。

    说起来,我抬头看了看灰色的天空,完全分辨不出来现在的时间。

    说好了要感谢幸村替我撑伞的同学情谊,请他吃饭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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